第一章木已成舟

一辆出租车沿着临湖大道徐徐而来,停在紫竹村口。车门开处,走下一个年轻貌美、婀娜娉婷的少女。但见她上穿一身腥红色的束腰旗袍,足蹬一双乳色的纯羊皮高跟鞋,脖颈间围着一块雪白蓬松的披巾,一头披肩黄发更是整烫得蜷曲自如,飘逸潇洒。尽管这少女长得目似流星,鼻如悬胆,面孔就像一只刚剥去壳的熟鸡蛋,但她描画的眉毛黑了点,贴上去的假睫毛长了些,点涂的唇膏更是显得红了些,所以反而给人一种妖冶艳浮的感觉。

这位手提电脑包与简便行李的姑娘是一年前突然离家出走的陆琴琴。

思乡心切的陆琴琴加快脚步,向那个曾养育过她的紫竹村走去。一时间,她前几天在市立医院疾控防疫中心所遭遇到的种种不快都被甩在了脑后。

然而,刚进村,她心中那股刚被生活的勇气所点燃的热情,便全部熄灭了。但见村口两边的树干与墙壁上,绷扯着几条大红横幅,红底白字,格外地触目惊心——

“洁身自爱,远离艾滋!”

“不要让艾滋病吞噬了你的幸福!”

顿时,陆琴琴的脚步就像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一样,变得沉重了起来。

一个月前,陆琴琴开始发低烧,体温总是持续徘徊在38度以上。陆琴琴以为是感冒,吃几片药就会好的,所以在刘阿姨与王阿姨的“陪同”下,先后就近多次去乡卫生院治疗。然而,服药后,病情仍不见好转,低烧依然,甚至出现了每日三到五次的持续腹泻。

眼见“班”是绝对上不了了,刘、王两个阿姨就“陪同”陆琴琴来到市立医院检查。然而,做了所有的检查后,仍然没有查出任何问题。最后,医生用充满疑虑的目光打量着陆琴琴,建议陆琴琴做一次AIDS检查。刘、王两个年过半百的女人不知AIDS为何物,就连陆琴琴这个高中毕业生也不懂AIDS是什么的代名词。

做完AIDS检查后,医生让陆琴琴三天后去取检查单。

陆琴琴永远也忘不了取AIDS检查单的那一天,因为那一天医生向她宣判了死刑!

当她把检查单交到那医生手中时,尽管那医生嘴上戴着口罩,但她还是明显地觉察到了从医生露在外面的双眼中流泻出来的怜惜与同情:“你有携带HIV的嫌疑。”

“什么HIV?”

“你有亲人一起来吗?”

“没有。”尽管王、刘两位阿姨就候在诊疗室外,但她们只是“莺歌燕舞”派来监视她的两个讨厌的妈咪。

“那我就实话告诉你了,检查结果,你有可能携带艾滋病病毒,需进一步诊断治疗。”

“什么?艾滋病?”这三个字就像三记重锤,砸在陆琴琴的头顶,她脑子中一片空白,眼前金星四溅。艾滋病是令人谈虎色变的绝症呀,谁要是患上它,就等于被死神牵住了手!

她好端端的,怎么会患上这种恐怖的绝症呢?又是什么时候传染上的呢?是谁传染给自己的呢?

陆琴琴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诊疗室的,也不知和迎面围上的刘、王两个妈咪都说了些什么,当时她唯一的希望是那个该死的医生看错了检查单,或是验血室的医生验错了血、填错了名字,她不相信这种灭顶之灾就这样残酷无情地砸在才17岁的她的头上!

因为她还没享到人间真正的幸福,她还没来得及向生她养她的父母献上一丁半点的孝心,更没来得及向无比疼爱她的爷爷奶奶兑现她从小就许下的诺言,她说“长大了要造一幢漂亮的大房子给爷爷奶奶住,买一辆漂亮的汽车给爷爷奶奶坐”呢!

痛苦与伤心、后悔与懊恼,交织着向她袭去,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击垮了,她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候诊室外的椅子上,泪水像开了闸的自来水似的,伴随着手中的那张检查单一起飘落在地。

王阿姨拾起检查单,焦急地上前问道:“琴琴,你得了什么病?告诉我。”

刘阿姨掏出手绢,一边上前为陆琴琴擦拭泪水,一边关切地问道:“阿琴,医生怎么说的?你倒是说呀!”

可是,陆琴琴什么也不说,她只是压抑地呜咽着,把脸深深地埋在手掌中。

还是王阿姨机灵,她拿着检查单,径直闯进了诊疗室。但不一会儿,她就脸色灰白地退了出来,向刘阿姨使了一个眼色,架起陆琴琴,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医院……

这一晚,陆琴琴破例被允准没有“上班”。令陆琴琴感到意外的是,当陆琴琴提出要回家看望阔别一年的父母亲与爷爷奶奶时,“莺歌燕舞”的总领班雷霆钧竞强盗发善心,破例同意了。

市立医院配的药还是有作用的,陆琴琴在宿舍里休息了两天后,感到身体恢复了许多,病情大为减退。于是,她就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向梦萦魂绕了整整一年的家乡。

在“莺歌燕舞”的一年中,虽说她被人诱逼着陷入污泥潭,早已不是原来那个单纯天真的陆琴琴了,但她的银行卡上毕竟存了20多万元钱。陆琴琴暗中决定彻底忘却原来的那个自己,打死也不再回到这藏污纳垢、妖魔横行的“莺歌燕舞”了!她打算回到家乡后,用这笔沾满了血汗泪水的钱办个小工厂,至少开个小卖部什么的,重新做人,过上平静安逸的生活。然后,挑个老实巴交的小伙子,结婚成家,相夫教子,做个贤妻良母。

或许是医院配的药物对头,当陆琴琴怀着百感交织的心情步入紫竹村时,她只感到体态轻盈,百病全无,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情绪使她分外激动。然而,这种喜悦的心情只保留了几分钟,就被绷挂在村口的这几条防艾宣传标语给冲淡了。

陆琴琴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紫竹村,沿着宽敞整洁的街道向前踽踽而行,远远地,迎面走来了老同学芬芬。老同学一年后重逢,陆琴琴自是感到格外亲切,所以她连忙把挎包背上肩,打远就向芬芬扬起了手。但是,芬芬好像没看见她似的,忽然一个拐弯,就近转进了一条小弄堂。芬芬是眼大不带光,还是自己出去的时间久了,她认不得了?琴琴啼笑皆非。

大清早出门,琴琴什么也没吃。眼见距离家还有不少路,琴琴就走进“鲜再来”点心店。她知道,“鲜再来”是村里二狗开的,好几年了。二狗做的馄饨、汤面和生煎馒头,远近有名。

店堂里有不少顾客在吃早点,谁也没注意她。琴琴在门口的一张餐桌前坐下,笑吟吟地放下手中的行李,脆生生叫了声“二狗哥”。就在这时,陆琴琴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但见店堂里的顾客见到她后,如同见到了突然袭来的洪水猛兽,一个个吓得跳了起来。顿时,人们慌乱的叫喊声,桌椅的推倒声,碗盏的落地声,把个安逸平静的小吃店闹了个鸡犬不宁。不等陆琴琴弄明白,众人竟慌不择踣地夺门而去。

陆琴琴像个摸不着头脑的丈二和尚,木桩子似的愣怔在那里。

二狗闻声来到陆琴琴面前,他瞪着一双眼睛,恐惧地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琴琴,居然结结巴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陆琴琴愤怒地拍案而起:“二狗,你见鬼了?你们都见鬼了?我是阿琴呀!是六组陆金根的女儿陆琴琴呀!”

二狗很快冷静了下来。他一边冲着陆琴琴鸡公啄米似的连连点头,一边含糊其词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阿琴,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呢。你还是赶快回家吧,别在这里逗留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就是,就是……哎,一时半刻我还和你说不清。你自己回家就知道了。这连着两天,他们都在你家里等你呢。昨天,他们还来了一天呢。”

“他们?他们是谁?”

“阿琴,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望着店门外围着的一大圈看热闹的人,二狗急了,他担心再这样僵持下去,会影响他的生意。他一跺脚,说道:“事儿都是城里医院的疾控中心传出来的呢!”

“天!”陆琴琴在心底一声惊叫,整个人顿时像跌入冰窟里,好半天才回过神。她脱口发出一声大喊:“不!他们肯定弄错人了!”然后猛地提起行李夺门而出,向自己家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奔去。

奔出老远了,她回头一看,却见二狗正用一块抹布使劲擦拭着她刚才坐过的那张凳子!

我没有染上艾滋病!我不是艾滋病人!医院弄错了!肯定是那个杀千刀的医生搞错了!陆琴琴头发蓬乱披散,脸上泪水纵横,她一边东倒西歪地向家的方向狂奔,一边在心里怒吼。

陆琴琴狂奔到熟悉的家中时,四位老人都在。见到阔别一年整的女儿突然自天而降出现在面前,全家人既惊喜又恐慌,母亲抱着琴琴呜咽痛哭,父亲连忙关门落闩,把闻讯前来看热闹的人们挡在门外。一时间,家中乱成一团。

“阿琴呀,这一年来,妈可是天天想着你呀,都快想得发疯了呀!”母亲紧紧抱着女儿,好像一松手女儿又会离她而去。

还是父亲冷静,神情严肃地逼视着女儿:“阿琴,这一年,你真的在你说的那个什么饭店当领班吗?”

“是的。”陆琴琴抹去泪水,用劲点点头。

为瞒住父母亲,不让他们为自己跌入“莺歌燕舞”这个万劫不复的泥潭而操心,同时也阻止他们进城寻找自己,陆琴琴一直用谎言瞒骗着父母亲和爷爷奶奶,只是每过一段时间向家中寄去一些钞票,以证实自己确实在城里的一家大饭店找到了工作,能挣钱了。至于什么大饭店,她闭口不提。

“阿琴呀,你怎么得了这种丢我们陆家祖宗八辈脸皮的病呀?”父亲尽管没有文化,但从这几天坐在他家中守株待兔的市疾控中心人员那里,或多或少得知了有关艾滋病的知识。

“爹,那肯定是医院弄错了!”陆琴琴争辩道,“我一直在那个饭店当领班,怎么会染上这种病呢?绝对不会的。”

正说话间,嫂子抱着三岁的儿子走进了客堂。陆琴琴一见,不由高兴地站了起来,伸出双手,迎上前想抱一下活泼可爱的小侄子。没料想嫂子见到陆琴琴,脸色陡变,随着一声“别碰我们”的喊叫,抱着儿子转身就走了。

顷刻,陆琴琴就像寒冬腊月里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似的,愣怔在了那里,两行泪水无声地沿着她的面颊汩汩淌下。

她没想到在自己的家中,也不能得到家人的理解,也会受到家人的歧视!

一上午种种突如其来的遭遇,使陆琴琴的满心欢喜顷刻间全部化作了泡影,让她回家重新做人的一腔热情,全部化作了绝望。此时此刻,她只把所有的愤怒与诅咒,全部发泄到连续几天光临她家的市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都是他们,害得她里外不好做人!

爷爷拄着拐杖,来到心爱的小孙女的房间。他不无担忧地告诉孙女儿,他听人说了,疾控中心为防止她把这可怕的疾病传播开来,是要把她抓去关起来的。奶奶更是痛哭流涕地搂着她从小抱大的小琴琴,担心小孙女真的在外面做了什么坏事,要被政府抓去了……

陆琴琴尽管是鸭死嘴还硬,竭尽全力向父母亲、向爷爷奶奶辩说与解释,但她自己心中却直打鼓:在外这一年中,自己究竟都干了些什么事,她是瞎子吃馄饨——心中有数。为此,她豁出去了,干脆等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那辆救护车再一次上门,然后跟随他们去疾控中心彻底检查一遍。

因为事到如今,她还不相信自己会染上艾滋病!

但是,令陆琴琴感到遗憾的是,这一天,恰恰市疾控中心的人没有来。

当晚,陆琴琴住在了家中,仍睡在那个墙上贴满了影视明星海报的小闺房里。

她躺在床上,环顾着墙上那些影视明星,继而凝视着正中间那位至今令她魂牵梦萦的偶象濮国良。于是,往事就像一部电视剧,一幕幕地重现在眼前——

陆琴琴最大的梦想是当影视明星。所以,随着她女大十八变,被一片赞誉声所包围时,她的自信心更足了。她知道自己长得美,是全村所有女孩子中的佼佼者,就连有次差点被舞蹈学校挑去的表姐吴珍珍也比不上自己。为此,她曾和表姐吴珍珍一起结伴,悄悄来到设在市郊的影视拍摄基地,好几次向正在拍摄影视剧的导演毛遂自荐,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从而踏上幸运的人生旅途。

然而,事与愿违,在某部影视剧拍摄的中途,陆琴琴没有被人家所看中,倒是表姐幸运地被大导演点中了,尽管那是一个不起眼的群众角色,但表姐吴珍珍毕竟是在荧屏露了回脸。

面对陆琴琴的眼泪与纠缠,导演认为她年纪还小,需要加强文化课的学习。他要陆琴琴以学业为重,至少要像她表姐吴珍珍一样,拿到了高中毕业证后再去找他试试。同时,珍珍姐也劝导琴琴,说她毕竟只有14岁,就这样离家外出工作,家人是不会放心的。

当时,陆琴琴无奈而又遗憾地听从了导演与表姐的劝慰。

从此,表姐妹两下分开,每年大年三十表姐珍珍回家过年时才见上一面。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埋藏在琴琴心底的明星梦也在膨胀。她要求表姐带她出去当影视演员的心情也愈发迫切了。但是,令琴琴痛苦不解的是,表姐每次回来,面对她的请求,不是支支吾吾,便是推三托四,从没有带上表妹外出闯荡的打算。问表姐到底是在哪个影视公司当演员?都拍了些什么影视剧?表姐竟然说她自从那次当了群众演员后,就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影视剧的拍摄。

琴琴不信,她认为这是珍珍在哄她、瞒她,甚至是因为妒忌她的美貌而故意排斥她。因为她从表姐那一掷千金的派头上,那浑身珠光宝气、穿金戴银的打扮上,可以判断出,表姐在外面肯定是发大财了,做着日进斗金的大生意。

面对表姐屡次婉言拒绝,表妹生气了,犟脾气上来了。她不信死了张屠夫,就吃带毛猪。表姐不带自己走,那就独自一人外出闯荡一番,在外干出漂亮的成绩来给大家看!到时候,看小心眼的表姐服不服输!

这年春节刚过,刚满16岁的陆琴琴就悄悄地带上简单的行李,只给家人留下一张纸条,一个人偷偷地直奔县城。

然而,世事风云多变幻,人间道路更坎坷,岂是一个如苞蕾般初绽的女孩子可以独立行走的?

往事不堪回首。当陆琴琴重又回想起一年来噩梦般的往事时,她不寒而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不敢往下想了。此时此刻,所有的痛苦、辛酸与愤怒,全部被怀疑与侥幸所替代。她唯一企盼的就是自己并没有感染艾滋病,市立医院所有的检查与结论都是错误的。

蓦地,她摸到了身边那台手提电脑。

这台手提电脑是半年前一个客户送给她的。尽管他们之间已做了好几笔“生意”,但陆琴琴至今仍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只记住了他那矮矮的身躯与粗壮的颈脖,和一脸硬扎扎如猪毛的胡须。陆琴琴暗地给他起了个“矮头颈”的外号。这半年里,陆琴琴接待了多少位客人,做成了多少档“生意”,她自己都记不清了。她只能根据极少数回头客的外形体貌,给人家起个外号或绰号了。

都说做她们这种生意的人无情,没想到这个矮头颈却一往情深,才与陆琴琴交往了两次后,就假戏真做了,居然慷慨大方地把一台手提电脑送给了她。于是,陆琴琴白天就多了一个解闷的好办法。她在电脑上玩“斗地主”,与矮头颈网络聊天,有时矮头颈不在线,她就与其他陌生人聊天解闷。

“莺歌燕舞”的白天特别无聊,特别悠长,平时,她跟其他姐妹一样吃饱了睡,睡醒了再吃。她只有在白天把精神养得足足的,才好应付群魔乱舞、彻夜不眠的长夜。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侧耳听,隐约可听见隔壁传来的父亲那粗重的鼾声,还有母亲那痛苦的叹息声。陆琴琴打开无线上网的手提电脑,在搜索中输入了“艾滋病”等字样,开始在那个虚拟的世界寻找答案。

蓦地,“死亡博客”四个鲜红的汉字跳入了她的眼帘,紧接着,一个白花花的人头骷髅随之跟了进来。骷髅上那两大两小四个黑洞,还有那一口暴突的牙齿,以及骷髅下交叉的两根手骨,让陆琴琴拿着鼠标的手顷刻颤抖了起来,一股寒意从她后背升起。

但她顾不得欣赏人家精心设计的网页,注册后,起了个“茫无头绪”的网名。“死亡博客”的聊天室里,已有好几个人在聊天。陆琴琴顾不得许多,匆忙地打下一排字——

茫无头绪:斑竹(网站版主的谐音),斑竹,谁是斑竹?

心如死灰:您好!我就是版主,欢迎茫无头绪来到死亡博客。

茫无头绪:斑竹,我有事想向你请教,可以吗?

心如死灰:欢迎!

茫无头绪:我心思很乱,想问的话很多,但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心如死灰:这我知道。

茫无头绪:你怎么知道的?

心如死灰:是你起的这个网名告诉我的呀!哈哈!

茫无头绪:我知道,你这个是专门为艾滋病开设的博客,看来作为斑竹的你,肯定对艾滋病了解很多吧?

心如死灰:不敢说很多,但基本知识还是知道一些的。

茫无头绪:我问你,怎么确定得了这病?

心如死灰:艾滋病病毒抗体呈阳性。

茫无头绪:什么阳性阴性?

心如死灰:就是具有五种现象中任何一种者,都可基本确诊为艾滋病人。

茫无头绪:哪五种?

心如死灰:一是近期3到6个月中,体重减轻10%以上,且持续发热达38度一个月以上者;二是近期3到6个月中,体重减轻10%以上,且持续腹泻(每日达3到5次)一个月以上者;三是卡氏肺囊虫肺炎……

“心如死灰”把五种携带艾滋病病毒的病症都介绍完了,但这边的“茫无头绪”还久久没有反应,“心如死灰”还以为对方睡着了或离线了呢。

心如死灰:茫无头绪,你还在吗?

这边的陆琴琴非但在看,而且看得目瞪口呆,心惊肉跳,整个人都已瘫软在凳子上了。因为前一阵她的病症与“心如死灰”所说的完全一样!好一会儿,陆琴琴才从凳子上挣扎着坐了起来,在键盘上继续打字。

茫无头绪:那么,请问,在什么情况下才有可能得上这病?

心如死灰:哦,你问的是艾滋病的传播途径吧?

茫无头绪:对对,就是传播途径。

心如死灰:艾滋病主要通过以下四个方面的途径传播。一是性传播。也就是说艾滋病病毒可通过性交传播。生殖器患有性病或溃疡时,会增加感染病毒的危险。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的男性精液或女性阴道分泌物中有大量的病毒……

不等看完“心如死灰”的来信,陆琴琴已天旋地转,头脑中一片空白。她什么都明白了,自己肯定是染上了万恶的艾滋病毒!至于是什么时候感染上的,是谁把这恐怖的病毒传染给她的,她也搞不清楚。因为这一年来,她至少接待了百把个客人……

其中有些客人似乎懂得一些这方面的知识,在翻云覆雨的时候还不忘戴上安全套。但那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客人面对秀色可餐的陆琴琴,早已魂飞魄散,不顾一切了。而陆琴琴为了收到丰厚的回报,尽早逃离这虎穴狼窝,一次次违心地闭着眼睛、咬着牙关,忍受着肉体与灵魂的双重折磨……

“滴滴滴”,电脑中传来了对方发来的催促她回应的提示声,陆琴琴这才回过神来。她抬起朦胧的泪眼望去,只见对方已发来了一连串问话——

心如死灰:你怎么啦?怎么不回应啦?都明白了吗?

出于礼貌,陆琴琴挣扎着挺起身,在键盘上打下“明白了,谢谢你,拜拜”后,即关了机。

此时此刻,陆琴琴躺在黑暗的闺房里,就像瞬间跌入了一个无比黑暗的万丈深渊,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汹涌而下,浸透了枕头与被褥。她伸出双手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抽打着自己的脸,试图把自己拖出那条万劫不复的不归路。

但是,木已成舟,一切的后悔与懊恼,都已来得太迟了!

翌日清晨,家人起床后惊讶地发现,隔壁闺房中的琴琴只在桌上留下了一纸书信,人却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影。父亲颤抖着双手捧起这张被泪水浸得字迹模糊的信纸,但见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几行字:

“爸妈:女儿不孝,又向你们不辞而别了。你们别为我担心,我到我应该去的地方了。在家中,女儿只会连累你们,玷污了我们陆家祖辈的好名声。等女儿弄清一切事情后,自会和你们再见面的。向爸妈叩头了!向爷爷奶奶叩头了!琴琴。”

不等看完女儿留下的纸条,做父母亲的已是老泪纵横。他们虽没多少文化,但从女儿留下的字条中,还是读出了女儿所蒙受的冤屈与愤怒。

可是,女儿到底蒙受了什么冤屈呢?她到底有没有染上那致命的疾病呢?现在她去了哪里呢?

第二章杀机汹涌

陆琴琴哪里也没有去,依然去了县城一隅的“莺歌燕舞”歌舞厅。

冤有头,债有主。她知道,只有在那里,才有可能遇到每周一次下来催账的“莺歌燕舞”董事长阙斯文,遇到这个不但残忍地吞噬了她的青春,还无情地剥夺了她的生命权的恶魔!

她要在那里,向阙斯文实施报复,向这头恶魔索还自己的生命!

不过,陆琴琴并不是有勇无谋的草莽女人,她知道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凶残暴戾的对手,一旦失手,后果可想而知。所以回到县城后,她强颜欢笑,装作无事人一般,跨进了“莺歌燕舞”的旋转门。她打算先在自己的宿舍里安下身来,然后再伺机行事。

然而,陆琴琴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她刚走进迎客大厅,王、刘两位妈咪就假惺惺地迎上前,分左右挽住陆琴琴的胳膊,连拱带搡地往门外推。一个说:“琴琴呀,你的病还没复原,怎么现在就来上班了呢?太不注意照顾自己身体了。”一个道:“是呀是呀,你的病情总经理都知道了,总经理决定让你先回家好好休息一阵再说,不用急着来上班。”

陆琴琴一看这阵势,知道苗头不对,气愤地一甩手说道:“我没事。谁说我有病了?感冒也算病吗?放开我,让我进去!”

两个妈咪怎肯松手,双双发力,把陆琴琴推到旋转门外。事到如今,陆琴琴知道这是心狠手辣的“莺歌燕舞”在卸磨杀驴了。顿时,压抑在她的心底的怒火再也无法控制,她用力一踹,“咣啷”一声,旋转门上的一块玻璃应声而碎。

“妈的,造反啦?”大厅里奔出一个五大三粗、横眉竖眼的汉子。琴琴知道他是“莺歌燕舞”的总经理、阙斯文的小舅子雷霆钧。“莺歌燕舞”从几年前一个小型卡拉OK厅发展到今天的大黑窝,他立下了汗马功劳。可见雷霆钧并不是四肢发达、大脑简单的一介武夫。

果然,当雷霆钧奔出来见到柳眉倒竖、杏目圆睁的陆琴琴后,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雷霆钧满面的横肉即刻松弛了下来,他一边假装斥责王、刘两个妈咪不会办事,一边连忙堆上一脸假笑,上前对陆琴琴说道:“啊呀,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头牌花旦琴琴呀!快,里面请。”

陆琴琴明白这一切都是演给自己看的戏,所以就跟着雷霆钧进了总经理室。她要看看雷霆钧葫芦里究竟想卖什么药。果然,雷霆钧刚在老板椅上坐下,便皮笑肉不笑地对陆琴琴说道:“琴琴,听说你前一阵身体不惬意?”

陆琴琴点点头:“小感冒。”

雷霆钧摇摇头:“大概没那么简单吧?听说你那病是需要长期静养才会好的。所以,报请董事长同意,我们决定请你暂时回家休息一阵。等身体好一点后,再回来上班。”

陆琴琴故意问道:“请问雷总,这休息一阵到底是多长时间?”

“三月五月不算短,一年半载不算长。反正,等你身体好了,我自会派车去接你的。”说到这里,雷霆钧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唉,让你回家休息,我们也不舍得呀!”

“我要是不走呢?”琴琴的忍耐已快到极限了。

雷霆钧早料到陆琴琴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于是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厚厚一个纸包,走到陆琴琴的面前,笑道:“你不用担心,你就是回家,也不吃亏的。这是我们公司为你准备的一万元钱,你当是误工补贴费也好,营养费也罢,反正,你就放心地收下吧……”

“啪”的一声,雷霆钧怎么也没想到,他话音还没落,手中的那叠钞票便被怒不可遏的陆琴琴打了个满天飞舞。陆琴琴愤怒地指着雷霆钧:“姓雷的,我告诉你,你想赶我走,想卸磨杀驴,万万做不到!我为你们献出了青春,甚至献出了生命,你们就想这样把我轻而易举地打发掉?这是做梦!”

雷霆钧拍案而起,豹眼圆睁,终于露出了流氓样:“陆琴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时,一边的王、刘两位妈咪装腔作势地走上前,一个把拾起的钞票硬往陆琴琴的皮包里塞,一个更是挤出了几滴眼泪。她俩左右挟持住陆琴琴往门外走,一个劝她鸡蛋不要往石头上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个开导她,说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眼看强攻无效,为了达到目的,陆琴琴也只好顺水推舟,恨恨地离开了“莺歌燕舞”。

现在,陆琴琴是有家不能归,“莺歌燕舞”是更进不去了,人海茫茫,哪里才是她的落脚栖身之处呢?

好在陆琴琴身上有张20万元的银行卡。为了实施复仇计划,陆琴琴豁出去了,她就在“莺歌燕舞”的附近租了间民房住了下来。事到如今,面对死神的召唤,金钱于陆琴琴来说已成为了粪土。唯有生命,才是无价的。

每天夜幕降临的时候,陆琴琴就乔装打扮一番,用宽大的围巾遮住半张脸,然后怀揣着那把买来的长约一尺的剔肉刀,到“莺歌燕舞”的后门停车场上去转悠一圈。她记得阙斯文那辆“宝马”车的车款、颜色与车牌号,也知道阙斯文有在凌晨两三点钟、“莺歌燕舞”即将落市时前来收账的习惯。但遗憾的是,她不清楚姓阙的究竟哪天来收账。

秋风瑟瑟,夜幕重重,中秋的夜晚已经寒意逼人。尽管“莺歌燕舞”大门前灯火辉煌,车来人往,但后门处却黑灯瞎火,人影稀少,偶尔只有两个巡夜的保安缩着颈脖、夹着电警棍从那里走过。这是动手复仇的最好时机。

然而,令陆琴琴大为失望的是,不知何故,阙斯文的那辆“宝马”连着十几天没有出现在后门口,就连白天,也没有在“莺歌燕舞”大门前现身。是这狡猾的畜生闻到自己要刺杀他的风声了吗?是他自知作恶多端,做贼心虚了吗?

回到出租屋,为打发时间,陆琴琴打开电脑,在网上寻找“死亡博客”的版主“心如死灰”。她要向“心如死灰”倾诉心中的痛苦与郁闷。

令陆琴琴意外的是,已经是夜里零点了,“心如死灰”还在线上。她刚一点击进入,“心如死灰”便热情地迎了上来一

心如死灰:你好,茫无头绪。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茫无头绪:谢谢,我不好。

心如死灰:怎么不好,能告诉我吗?

茫无头绪:因为我离不开那个叫美什么同的药片了。一离开,我就开始发低烧,浑身无力,还有腹泻。

心如死灰:那叫美沙酮,是专门治疗艾滋病的药片。

茫无头绪:看来,我这个网名也该改改了。

心如死灰:改什么呀?

茫无头绪:改鱼死网破,或同归于尽。

心如死灰:哦,我知道了。

茫无头绪:你知道什么呀?

心如死灰:我知道你想杀了那害你的人,是他把HIV病毒传染给了你?

茫无头绪:你真聪明。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天了,我要亲手杀了这个畜生!然后去公安局投案自首。

心如死灰:…

茫无头绪:你怎么不说话呀?

心如死灰:我在想,是那畜生直接把病毒传染给你的吗?

这下,轮到陆琴琴无言可对了。一年中,她接待了百多个嫖客,谁知道其中谁携带了艾滋病病毒呢?如果是阙斯文,那么,他怎么没有染上艾滋病的症状呢?他怎么依然整天活得那么潇洒,那么快活呢?但不管怎么说,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反正都是阙斯文害了我陆琴琴,如果一年前不是他花言巧语哄骗我,诱我失身于他,我是绝不会沦落到今天这种生不如死的地步的!

不堪回首的往事再一次涌进陆琴琴的脑海中,使她痛不欲生。

一年前,年仅16岁的陆琴琴偷拿了家中仅有的几十元钱,只身一人来到县城,漫无目的地寻找让表姐吴珍珍穿金戴银坐轿车的影视剧团。然而,整整三天过去,她身上的钱全部花光了,还没找到。

那天下午,就在她失望至极,徘徊在“莺歌燕舞”大型歌舞厅门前的时候,一辆豪华轿车停在她的身边,从车上走下一个年约四十、肥头大耳、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的老板模样的人。他走到缩在墙角的陆琴琴面前,和蔼可亲地笑着问道:“小妹妹,看样子,你是从乡下来的?”

陆琴琴望着对方,点了点头,“晤”了一声。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一听这话,陆琴琴不由警惕地什么也不说了。

“进城有几天了吧?”

陆琴琴还是没回应,她有点恼怒地瞪着对方,心说:你又不是警察,管那么宽干什么?

“能告诉叔叔吗,你进城干什么来的?”

陆琴琴还是缄口不语。

“多漂亮的一个姑娘呀!如果好好培养,将来没准是个影视歌舞四栖的明星。”胖子不无惋惜地朝身边两个烫着披肩黄发的阿姨叹息道。

就在陆琴琴准备气恼地转身一走了之的时候,胖老板的这几句话就像一道无形的绳索,当即把她拦住了。她不由缓缓转过身,用不无好感的目光望定对方,来了个实话实说:“我就是想到城里来找拍电视的导演的,我想毛遂自荐当演员。”

“哈哈……”胖老板用粗大的手指捋着嘴唇上的八字胡,笑道,“怎么样,被我说着了吧?小姑娘,你呀,太盲目了,像你这样怎么能找到那些影视导演呢?怎么能实现你的人生目标呢?”

“可是,我表姐她就是这样实现的。”陆琴琴回了一嗓子。

“听听,就连这嗓子也都那么脆生生的,多可爱,多有潜力。”说到这里,胖老板脸上露出了怜香惜玉的神情,他不无欣赏地朝陆琴琴点了点头,说道,“姑娘,其实我们这歌舞厅呀,不知要比那些影视剧团强多少倍呢,尽出人才。只要你有表演才华,你就只管在我们这里大显身手,而且换来的报酬也绝对比那些影视演员高。你信不?”

胖老板话音刚落,旁边那两个黄发阿姨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帮起了腔,这个说某着名影视明星当年就是从他们这歌舞厅里走出去的,那个说只要有演唱才华,一晚上在这里挣上几千元钱是家常便饭,直说得小琴琴心跳不已。

于是,她跟着一个姓王、一个姓刘的阿姨,怯生生地走进了“莺歌燕舞”。

果然,这是一个大型歌舞娱乐场,正中除了一个几近篮球场那么大的舞台外,四边还有不少包厢。当陆琴琴的眼睛慢慢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后,她惊讶地发现,那个站在场中手持话筒演唱的歌唱演员不是别人,就是曾在市电视台多次出现的宋雅蓉!

在王、刘两个阿姨的一再鼓励下,陆琴琴壮起胆子走上台,拿起话筒,用她那稚音未脱的声音,演唱了一曲平时她最喜欢唱的,但已老掉牙的“鲁冰花”。

令她意外的是,一曲终了,她获得了一片热烈的掌声和几束不知是谁送上来的鲜花。于是,陆琴琴在众人欲罢不能的掌声与叫好声中,再接再厉,又唱了几首。

更令陆琴琴意外的是,整场演出结束后,她从刘阿姨手中拿到了一个信封,说是她下午演出的酬劳费。她迫不及待地回到小旅馆,急不可耐地打开信封,愣住了:信封里居然装着整整一千元人民币!

一千元哪!这可是全家人土里刨食一年的收获!现在,居然就一下午,就唱了那么几首歌,便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这一晚上,陆琴琴激动得几乎没好好睡着,太多的问题盘旋在她的脑海中。但盘旋到最后,留下来的只是刘阿姨那句“你如果愿和我们公司签约当专业歌唱演员,公司还会包吃包住”。

从此,陆琴琴成了“莺歌燕舞”的“签约演员”,并立即开始了她在“莺歌燕舞”中噩梦般的生活。就在那次签约中,她知道了那个改变她人生命运的胖老板名叫阙斯文,是这家“莺歌燕舞”的董事长,而且他在市里市外的多个地方都开有实体企业,是个标准的大老板。

就在陆琴琴“签约”的第二天,“莺歌燕舞”就向陆琴琴露出了它真实的面目。

这天晚饭后,大约八九点钟的时候,令陆琴琴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演艺厅正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几根拔地而起的钢管。不一会儿,一个几乎赤身裸体的妖冶女子走上场,在众人一片刺耳的尖叫声与唿哨声中,握住了钢管。紧接着,她用两条雪白修长的大腿卷住钢管,开始一件件地剥脱身上仅有的胸罩与短裤,直到脱得只剩下一条细得不能再细的三角裤……与此同时,在震耳欲聋的怪叫声中,她做出种种不堪入目的动作

这时,大老板阙斯文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陆琴琴的身边,毛茸茸的大手搭在陆琴琴的肩膀上,凑在她耳边怂恿着,要她像那妖冶女郎一样上去试试,硬把陆琴琴吓得像惊枪的兔子似的跳了起来。

“不不,我不会……”陆琴琴吓得花枝乱颤,语不成句,“我只会唱歌,只会唱歌……”

“哈哈,琴琴你太小看自己了。凭你这身材,这两条美腿,一上去,保准把那个半老徐娘给比趴下了!上吧,我给你加一倍的奖金!”阙斯文色迷迷地端详着陆琴琴,肥嘟嘟的嘴快挨到琴琴的脸上了。

陆琴琴吓得心都快跳出胸膛了,要不是演艺厅里灯光昏暗,可以看到她的脸此时涨得像猪肝。她把头摇得像刚出水的鸭子,双眸中尽是惊恐的神色。

“你这样就不好了,怎么不听我的话呢?要知道,你可是我们公司的签约演员呀!”阙斯文故意生气了。

阙斯文的这句话提醒了陆琴琴,她像溺水的人捞到了救命的木板。于是,她平息了一下心情,反过来提醒阙斯文:“对呀,阙老板,我们是签过约的。可是,我们签的只是唱歌的约,别的项目都没签呀!”

“你呀你呀!”阙斯文没想到面前这乡下女孩这么冷静,一时间反倒无话可说了,只是用夹在手指间的粗大雪茄指点着陆琴琴,啼笑皆非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这天凌晨三四点钟,“莺歌燕舞”按例客散人尽,打烊了。

一天的劳累,使陆琴琴困倦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但阙斯文还兴致勃勃地把她叫去办公室,说是要发奖金。听说发奖金,陆琴琴来了精神,跟着刘阿姨就走。

阙斯文已等候在办公室里了,与他同在还有王阿姨。但见刘阿姨领着陆琴琴进门,阙斯文就开门见山地说:“今天我注意观察了一下,你们三位最辛苦。所以,我特意把你们三位留了下来,给你们发奖金。”说着,阙斯文从办公桌上拿过三个信封,逐一递到三人面前,“喏,奖金不多,每人一千元,是我的一点心意。我希望你们以后更加努力,当好我的左膀右臂。”

陆琴琴面对这额外的奖金很是激动,她接过奖金,像王、刘两位阿姨一样说声“谢谢”后,就打算回卧室休息去了。没想到阙斯文还没有完;他从柜子里拿出一瓶法国葡萄酒,亲手斟上了四杯酒,又亲手交到了王、刘两位与陆琴琴的手中,然后不等大家有所反应,首先仰脖来了个一饮而尽。

陆琴琴见状也不客气,学着王、刘两位阿姨的样,分几口把这杯葡萄酒喝了下去。

然而,这杯酒不喝也罢,一喝就出问题了!不等陆琴琴从沙发上站起来,她就觉得天旋地转一阵头晕,“扑通”一声跌倒在沙发上,紧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就从那一刻起,陆琴琴的命运就被彻底改写了!

这一觉,陆琴琴睡得好沉好沉,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当她醒来,发现自己浑身一丝没挂、赤条条地躺在那里,而且不是躺在自己的宿舍里,是躺在阙斯文那豪华办公室的大沙发上!她知道大错已经铸成,一切都已晚了!她忍着下身撕裂般的疼痛,捧着那条沾血的短裤衩,情不自禁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时,阙斯文从卫生间里踱了出来,嬉皮笑脸地来到陆琴琴面前,一屁股坐在她身边,厚颜无耻地安慰道:“琴,不要哭,女人嘛,都有这么一天的。请你放心,你今天给了我,我姓阙的会善待你一生的……”

“畜生——”陆琴琴撕心裂肺一声大喊,把坐在床沿上的阙斯文吓得一骨碌滑到了沙发下……

从此,陆琴琴跌进万劫不复的深渊,尤其是染上了致命的艾滋病,她怎不切齿痛恨残害自己的始作俑者阙斯文?想到这里,坐在电脑前的陆琴琴哭了,黄豆般大的泪水“滴答滴答”地落在键盘上。

这时,“心如死灰”不再向陆琴琴追问,而是直截了当地发来消息——

心如死灰:茫无头绪,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样?

面对聊天框,陆琴琴费劲地思考着,最后,她咬牙切齿地打过去五个字:“我要杀了他!”

“心如死灰”顿了好一会儿,才发来了回信——

心如死灰:我明白了,八成是那人害了你,让你染上了HIV,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茫无头绪:是的,现在我恨不得咬他的肉,剥他的皮,抽他的筋,碎他的骨!

心如死灰: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又为你担忧。

茫无头绪:你为我担忧什么?

心如死灰:有三点担忧。

茫无头绪:请说吧。

心如死灰:首先,他是一个什么人?你丈夫?或是你恋人?

茫无头绪:什么都不是!他只是一个大骗子!一条大色狼!

心如死灰:其次,你有孩子了吗?

茫无头绪:我还是个只有17岁的女生,连恋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心如死灰:最后,你有手刃此贼的把握吗?既要报了深仇大恨,又要巧妙地保护自己。

茫无头绪:我只想报仇,与他同归于尽。我不想保护自己,因为老天给我的日子不多了。

心如死灰:我不同意你的想法。因为你要知道,染上HIV病毒的人,并不等于马上会死亡。已有不少事例证明,只要治疗得好,活上十年二十年也是有人在的。只是……

终于,有一次,她如愿以偿地从医护室里偷到了一片手术刀。她把手术刀藏在身边,准备在马上就要到来的生日那天,在手腕上下手,割断动脉,一了百了。

陆琴琴作出决定后,她的心情反倒平静了下来,她给父母亲和爷爷奶奶写了份遗书,然后镇定自若地迎接迟早要到来的死神。

就在陆琴琴做好了一切准备的时候,一天,院长喜气洋洋地领着一群人走进了医院,把所有艾滋病人集中在一起后,笑着说道:“看看,今天我都把哪些客人给带来了?”

陆琴琴因为自惭形秽,所以故意坐在了最后一排。加上心情沮丧,她什么也没看。没想到院长领着客人从前到后一个一个地走过来了。

直到他们走到陆琴琴面前时,陆琴琴这才不得不抬起头。只一看,她就差点叫出了声:濮国良!这不是她从小就崇拜的大影星濮国良吗?还有他身边那几个笑逐颜开、似曾相识的男女……他们不都是红遍中国的歌星与影星吗?

他们怎么敢往我们这种污秽不堪的地方走?陆琴琴怀疑自己看花了眼。

恍惚中,濮国良等明星笑着来到了她面前,不等她回过神来,已笑吟吟地向她伸出了右手。

“不!不能的!”自惭形秽的陆琴琴一见,吓得连忙把双手直往身后藏。

但不由陆琴琴分说,濮国良的手已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并且还用力摇了摇,亲切地说了声:“你好呀!”

在短暂的会议上,院长神情严肃地告诉大家说,党中央国务院非常重视艾滋病的防治与治疗,根据总书记的重要批示,发布了一系列关于遏制艾滋病在我国蔓延的方针政策。为保障人民群众的身体健康,促进国家兴旺发达,专门成立了中国性病艾滋病防治协会法制工作委员会和全国社区预防艾滋病宣传活动组委会,全国各地也都相继成立了预防艾滋病宣教活动组委会。

使陆琴琴深有感触的是,国家在防艾治艾上的微观政策人性化,以往那些诸如“洁身自好,远离艾滋”等有涉歧视艾滋病携带者的宣传用语,将成为历史,再不准使用……

晚餐时分,来访的客人留在红丝带医院,与所有艾滋病病毒携带者们一起共进晚餐。在共进晚餐的同时,各路明星还即兴向艾滋病人表演了他们拿手的节目。

晚餐的菜肴虽简单,但由于有各路明星的加入,所以大家兴致盎然。陆琴琴在“莺歌燕舞”时练就的好酒量,在今天的晚餐大出风头,她接二连三地与大家碰杯畅饮,似乎回到了过去。但她毕竟酒量有限,面前还留下半杯葡萄酒,便连连摇着手,表示自己不能再喝了。

就在这时候,一直在旁边观察她的濮国良笑吟吟地走上前,端起她的半杯酒,笑道:“还有半杯呢,不喝岂不浪费吗?”

“我实在是酒量有限。”陆琴琴满面的麻子都粒粒涨红了。这时,她完全忘却了自己是个面目丑陋的姑娘。

使陆琴琴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濮国良望了望她,连眉头也没皱一下,说了声“那我就为你代劳吧”,话音刚落,他便一仰脖,居然把她留下的半杯残酒全部喝了下去!

此时此刻,一腔难以表述的感动之情,在她胸中汹涌澎湃地翻卷着,使她视线模糊,嗓门哽咽,热泪夺眶而出……她的内心深处响起了一个声音:

“我要活下去!”

茫无头绪:只是什么呀?

心如死灰:只是不能结婚生子,因为母婴传播的危险性,与性传播的危险性同等大。

茫无头绪: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心如死灰:问吧,只要我知道。

茫无头绪:你的艾滋病知识这么多,莫非你也是一个艾滋病人?

心如死灰:哈哈……如果我不是艾滋病人,我开这死亡博客干什么?

茫无头绪:那么,你也是性传播感染的吗?

心如死灰:不是。

茫无头绪:那你是怎么感染的呢?

心如死灰:能允许我暂时不回答这个问题吗?

茫无头绪:当然可以。

和“心如死灰”说了半天话,陆琴琴胸中的愤恨发泄了些许,心中也好受了些。于是,她服了药,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整整半个月,每天深更半夜,陆琴琴总是怀揣着剔骨刀,徘徊在“莺歌燕舞”的后门附近,等待着阙斯文的“宝马”出现。她打算只等阙斯文一踏出车门,就扑上前去,毫不迟疑地把剔骨尖刀插进他的胸膛。然而,她每次等待都落空了。阙斯文的“宝马”轿车再没出现过。于是,她怀疑阙斯文换了车,或换了其他心腹来收账。她决定再等一夜后,便干脆直奔城郊,找到阙斯文在城郊的别墅后再作打算。

过了中秋的夜晚,寒意更明显了,阵阵湖风迎面掠来,直透毛衣。零时,陆琴琴准备出门了。为了行动更利索也更隐蔽,她用布巾缠紧了宽大的裤脚管,换上一双平底的牛皮靴,外面披上了一件风衣。临出门时,她还把风衣的帽子戴起来,把裹在颈间的围巾翻起来,遮住了大半个脸。

毕竟是小县城,一过零时,全城的灯光几乎都灭了。只有几幢居民楼上的零星几个窗户里,还透出昏黄的光亮。但是,“莺歌燕舞”依然有灯火闪烁,红红绿绿的霓虹灯在浑厚的夜幕中显得格外炫目。

从简易的出租屋到“莺歌燕舞”大约有半里路。陆琴琴沿着狭窄的马路向前疾行。尽管已有半个月的时间,但一次次扑空并没有使她复仇的怒火有半点消退,反而,离“莺歌燕舞”愈近,她就愈觉得血管贲张、头皮发麻。

一阵急行军,琴琴来到了离“莺歌燕舞”后门最近的那片银杏林中。她侧身躲藏在一棵两人合围的大银杏树后,怒目圆睁,死死盯着每一辆前来的车辆。

几辆轿车从眼前疾驶而过,但都不是“宝马”,也没有一辆在“莺歌燕舞”的后门处停下。难道这畜生真的不再亲自前来收账了?怎么整整半个月了,他还没有现身呢?

夜已深了,“莺歌燕舞”大门上方的霓虹灯都熄灭了,琴琴站得脚都酸了,摸出手机一看,又是凌晨两点多,看来,今夜又扑空了!她不得不垂头丧气地打道回府。

就在琴琴准备穿过银杏林返回那条大道时,忽然,不远处悄无声息地驶来一辆豪华轿车,缓缓向“莺歌燕舞”的后门停车场驶去。借着后门停车场上的灯光,琴琴眯起眼一看,刚平静下去的心又剧烈地跳动了起来!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呀,这奸诈狡猾的阙斯文把收账的时间改变了!

车门开处,果然走出了阙斯文,令陆琴琴差点失声叫起来的是,阙斯文的左右胳膊还分别搂着一个体形苗条、声音稚嫩的女子。淫荡无羁的笑声,飘散在夜空里。

又是两只待宰的小羔羊!两个在不远的将来和自己一样下场的苦命姑娘!

这色魔再不除,天理不容!

顿时,陆琴琴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狂跳的心几乎要蹦出嗓子眼了。她颤抖着从怀中拔出剔骨尖刀。

就这时,身后远远传来一阵急促而又轻微的脚步声,其间还伴随着树枝折断的声音。陆琴琴警觉地回过头,借着稀疏的星光向后一看,只见一条粗壮的黑影正不顾一切地拨开树枝,在银杏林中笨拙地穿行着,向她这边急步而来。从那越来越近的粗重呼吸声中不难听出,来者是个男子!

来人是谁?是阙斯文派来的打手吗?肯定是心狠手辣的阙斯文感觉到风吹草动,前来杀人灭口了!

顿时,陆琴琴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急忙侧身躲在一棵银杏树后,想把来人看个清楚。但已来不及了,随着一声“我杀了你”的怒吼声,那黑影冲到了陆琴琴的面前。接着寒光一闪,向陆琴琴迎面掠了过来!

好一个机灵的陆琴琴,眼见寒光袭来,她本能地抱住脑袋,来了个就地十八滚,先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刀。

那男子八成是个职业杀手,眼见笫一刀劈空,居然接二连三对着地下的陆琴琴就是一通猛砍,而且一边砍还一边恶狠狠地咒骂着:“我杀了你这个臭婊子。”

惊恐万状的陆琴琴抱着脑袋,一边竭尽全力地翻滚着、躲避着,一边拼命地大叫救命。但这深更半夜的街头,谁会听见她那徒劳的呼救声?那男子的砍刀好几次在陆琴琴身上和脸部擦掠而过,刀锋掠起的寒风,吓得陆琴琴魂飞魄散。

就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突然一声大喊,两条黑影自天而降,刚好落在那杀手的面前。不等那杀手反应过来,他手中的砍刀已被对方的武器挡飞了出去。火星飞溅中,“当”的一声,金属相撞的碰击声在静夜里听来格外清脆响亮。

那杀手怎肯服输,还想再战,但已晚了,对方手中一支乌黑发亮的手枪已顶在了杀手的太阳穴上。“再动,就开枪了!”一个浑厚有力的男子声音随之响起。

在枪管的威慑下,杀手顿时像个全盘皆输的赌徒,双手抱头,蹲坐在地下。刚才还凶焰万丈的杀手,此时却孩子似的呜咽起来:“我反正要死,活不了多久了,你们杀了我吧……”

“有话好好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手电光下,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面孔和一个粗短的颈脖。

“啊?原来是你!”惊魂甫定的陆琴琴就着手电光看清面前的杀手,不由失声叫了起来。原来,刚才这个追杀自己的矮脖子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半年前经常指名与陆琴琴开房、送她手提电脑的那个不知名的嫖客!

“呜……你这个臭婊子,你可把我害死了!没想到我这么真心待你,你却把这病传染给我。我要死了,可怜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死了,叫他们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呀……我不杀了你,怎么才能解心头这口恶气呀!”

从矮脖子男人断断续续的哭诉声中,陆琴琴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顿时,一股强烈的负罪感与冤屈感,涌上了她的心头。天哪!我有罪,是我害了你,但我又是谁害的呢?我何尝不想杀了那个把病传染给我的畜生呀!再说,谁让你当这不知廉耻的嫖客的呢?活该!

顿时,百感交集又百口莫辩的陆琴琴,再也忍不住满腹的委屈和怨恨,痛苦地呜咽了起来。她颤抖着声音斥责矮脖子:“你怨我?我去怨谁?你活不了多久了,我也快死到临头了!难道我也愿意得这病吗?难道我也愿意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吗?”

这两个艾滋病患者光顾着相互埋怨与咒骂,似乎全然忘了一边站着的那两个黑影,直到那个把手枪抵在矮脖子脑门上的黑影一声怒喝:“你们还想干什么?”他们这才如梦初醒。

“我先把这家伙带走,你跟着来吧。”那持手枪的黑影对身边的黑影低声说了一句,就先押着矮脖子走向了黑黝黝的银杏林深处。这时,陆琴琴才发现在银杏林尽头的马路边上,还停着一辆汽车。

“小妹妹你怎么啦?吓坏了吧?”一个柔软细腻的声音亲切地在耳边响起,陆琴琴这才发现面前的黑影竟然是个女人。顿时,一种难以言表的感激之情,使她情不自禁地双膝一软,跪倒在人家面前。

“谢谢,谢谢救命恩人……”

“别这样,快起来。”黑暗中,黑影笑了笑,一口牙齿白得可爱。她伸手扶起陆琴琴时,不知怎的摸到了陆琴琴的手机,“看看,你的手机都摔坏了,还能用吗?”

陆琴琴摇摇头:“没关系的,再买一只。”

“巧了,我这里刚好有只刚买的新手机,送给你了。”说着,黑影当真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手机,然后不由分说就把那只摔坏了的手机中的芯片,换到了新手机中,一甩手把报废的破手机扔到远处了。

“这怎么可以呢?你们救了我,还……我怎能……”

“好了!”那黑影知道陆琴琴还要说什么,不由又无声地笑了笑,她一边把新手机放到陆琴琴手中,一边摸了摸陆琴琴的脑袋,笑道,“小妹妹,再见了。记住,以后深更半夜千万不要一个人出来,外面有吃人的大灰狼!”

“恩人——”陆琴琴再次跪下了。

“回家去吧,陆琴琴,”

等陆琴琴惊讶地抬起头来,面前的黑影已经消失了,只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记着,我们还会再见的。”

陆琴琴跌坐在地下,久久没有动弹。今晚所发生的一切,是那么的不可思议,难以解释……

这两个救了自己性命的一男一女是何方神圣?他们为什么出手救自己呢?更使陆琴琴困惑不解的是,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次复仇行动又失败了。

第三章复仇烈女

陆琴琴的分析没有错,作恶多端的阙斯文自知罪孽深重,开始深居简出,不再像以往那样经常在外抛头露面了。他把一些诸如“莺歌燕舞”那样的娱乐场所,交给了他的小舅子雷霆钧打理,自己坐收渔利。

经过十多年打拼,阙斯文在城里城外已拥有大小企业好几家,资产过亿,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大财阀。但他并不像有些企业家那样一毛不拔,凡是政府举办慈善事业捐款、募集资金等活动时,他总会不失时机地慷慨解囊,面对媒体笑容满面地献上一份份“爱心”。

然而,老天是公平的。尽管阙斯文在外风光一时,但他家中的情况却使他愁眉苦脸,一筹莫展。为什么?就因为他唯一的可以为他阙家传宗接代的儿子阙鹏程是个智障。

阙斯文共育有三女一男四个儿女,三个女儿都在前几年先后出嫁为人妇了,家中只留下连一到十都数不清、萝}、和黄瓜也搞不明的傻儿子。眼看儿子都已人高马大胡须丛生了,令人焦虑的是,就因为他这副整日垂涎、嘴目歪斜的恐怖样,没有一个姑娘愿意上他家当儿媳妇,就连在阙家扫地擦窗的女佣也不愿意。

阙斯文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于是,他利用手中的财势,四面发聘,八方求征,为傻儿子征婚求妻,但是一切的努力最终付诸东流。

这时,他那忠心耿耿的小舅子雷霆钧满面喜悦地找他来了。雷霆钧告诉他,昨日“莺歌燕舞”来了一个才艺双全、相貌出众的妙龄女,她愿意跳几个小时的钢管舞,换取高额的报酬。阙斯文一听心里就动了,连忙向雷霆钧追问那妙龄女姓甚名准?从哪里来?还有什么要求?但雷霆钧无可奉告,他只知道那妙龄女是从别家娱乐场所跳槽而来的。现在,那跳槽女唯一的要求是要他提前支付报酬……

本来就靠声色场起家的阙斯文一听,心里就有了八九分明白:这是一个已染上毒瘾、病入膏肓的吸毒女!她已到了急需用钱购买毒品来解除毒瘾的地步。

有这样的已被毒瘾死死控制的吸毒女作为台柱,自己的“莺歌燕舞”的生意不一天天红火才怪呢!于是,阙斯文当即跟着雷霆钧一起,兴冲冲地驱车来到“莺歌燕舞”。

果然,这是一个深深陷入毒瘾泥潭的吸毒女,尽管她有一副超群出众的容颜与魔鬼般的身材,但从她那眉宇间流露出来的憔悴,还有她那不时掩嘴猛打呵欠、涕泪四流的样子,都无一不佐证了她是一个有吸毒历史的女人!

为此,阙斯文果断地给那吸毒女提前支付了本来应该演出结束后才能得到的报酬。

果然,吸毒女一领到钱,便迫不及待地冲出了“莺歌燕舞”,搭上了一辆出租车。雷霆钧急了,只怕吸毒女一去不复返。阙斯文却胸有成竹地告诉他:“不要急,更不要追,到晚上开场前,她自会乖乖地回来的。”

阙斯文的判断很准确,傍晚时分,“莺歌燕舞”即将拉开喧闹的大幕时,那吸毒女便容光焕发地走进了旋转门,并且在一片嘈杂的声浪中,三下五去二,当众一件件扒去了身上的衣服……

雷霆钧对姐夫的准确判断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阙斯文老谋深算地提醒小舅子,说这吸毒女还有好戏在后头呢,他要雷霆钧好生侍候这吸毒女,千万不要再让她跳到人家的“槽”中去了。

雷霆钧要阙斯文向他透露还有什么好戏,阙斯文想了想,在雷霆钧耳边神秘地说道:“不远的将来,她很可能会成为你的外甥媳妇的。”

且说陆琴琴行刺失败回到出租屋后,仍百感交集,久久地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她一会儿恨透了那半路杀出、坏了她复仇大事的矮脖子,一会儿又苦苦寻思着那两位及时出手的救命恩人的真实面目,然而,她思考最多的是此时此刻那个该死的阙斯文到底躲藏在哪里?怎么才能找到他,从而杀掉他!

也许连续半个多月的折腾太劳累了,刚才那场令她魂飞魄散的遭遇也使她的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刺激,陆琴琴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待等她醒来时,满城已是华灯初上了。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头颅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她挣扎着起身把体温表插入嘴中一测量,体温又达到了38度!

陆琴琴急了,她知道体内的艾滋病毒又发作了,死神又在向她狞笑。她已经一天三顿、一顿不减地服药,怎么这致命的病魔还在袭击自己?难道大限已经到了吗?

陆琴琴急得像困在笼中的狼一样,心想:我不想死,至少,我不想现在就死!因为我还没有报仇,没有手刃害了自己性命的阙斯文!至少,我还没弄明白究竟是谁把这致命的病毒传染给了自己,而那个可怜的矮颈脖又到底是不是我传染给他的?

陆琴琴泡了点方便面填了肚皮,服了药,就打开手提电脑,连上了网络。她要与现在唯一能给自己稍许宽慰、解答疑问的那个“心如死灰”倾吐心里话。

开机,上网,点击鼠标,直奔“死亡博客”的网页。

茫无头绪:心如死灰,你在线上吗?

好一会儿,对方没有回应。

陆琴琴又重复发问了一遍。

心如死灰:对不起,茫无头绪,刚才我在吃晚饭呢。

茫无头绪: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能告诉我吗?

心如死灰:只要是我知道的。

茫无头绪:我想知道,在这该死的HIV传播过程中,男人和女人谁传给谁的可能性大?

心如死灰:据我所知,一个HIV阳性感染者或已经发病的病人,与一个正常人发生性关系的感染几率,和性别有一定的关系

茫无头绪:对不起,打断一下,什么叫HIV阳性感染者?

心如死灰:就是医院检查出来的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呀。

茫无头绪:明白了。请继续介绍吧。

心如死灰:通俗地说,就是艾滋病人与正常人发生性关系的感染几率,确实和性别有一定的关系,男传给女的几率是0.2%;女传给男的几率是0.1%;男传给男的几率要比以上两种方式还要大得多。

茫无头绪:请问你是听谁说的?

心如死灰:是给我治病的医生说的。还有一种情况感染的几率更大。

茫无头绪:是什么情况?

心如死灰:是在母婴传染的情况下。如果母亲是一个HIV阳性或艾滋病病人,其感染给胎儿的几率是25%呢!

茫无头绪:这和我无关,因为我是马上要死的人了,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当什么母亲了。

对话至此,陆琴琴不由长吁了口气,她心中那种因那个矮脖子而产生的负罪感与内疚感,顿时减轻了不少。同时,她也进一步肯定了是众多嫖客中的一个把HIV病毒传播给了自己。

但不管他是谁,现在都已无关紧要了,谁让自己当时失身于阙斯文后又自暴自弃呢?两行悔之莫及的泪水,又不听话地夺眶而出。

这时,电脑那端的“心如死灰”又在向她发话了——

心如死灰:茫无头绪,我估计你这次的报仇雪恨又失败了吧?

茫无头绪:我……

心如死灰:我都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却这样对我隐瞒,太不够朋友了吧?

茫无头绪:不见得吧?你也没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心如死灰:什么?刚才我不是……

茫无头绪:我不是说刚才,而是说上次。也就是前天深夜,我问你是通过什么途径感染上艾滋病毒的,你不是没有告诉我吗?

心如死灰:……

茫无头绪:怎么样?不肯说了吧?

心如死灰:也罢,告诉你就告诉你,不过,我有个要求。

茫无头绪: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得到。

心如死灰:我告诉你后,你务必守口如瓶,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对什么人,也不能泄露一点半分。

茫无头绪:请你放心,我做得到!

心如死灰:你能用你的人格作保证?

茫无头绪:人格?我连人命都危在旦夕了,还要这人格干什么?请你放心,我绝对会保证的。如果我泄露了,让我到阴曹地府,不得转世投生。

心如死灰:好,那我就告诉你吧。

于是,“心如死灰”把不堪回首的往事告诉了陆琴琴。原来,“心如死灰”那不幸的人生道路也并不比陆琴琴平坦。

三年前,“心如死灰”怀着对生活满腔的希望,一个人走出小山村,来到外面闯世界,并幸运地被一个正在县城城郊拍摄电视剧的导演所看中,当了一天有几十元报酬的群众演员。电视剧拍完了,她的名字也响遍了家乡,引来了多少羡慕乃至妒嫉的目光。

当她跟着那个电视剧拍摄组又走了两个地方,拍了一部电视剧后,这个剧组不知何故解散了。顿时,“心如死灰”成了一个无业游民。但当时的她与陆琴琴一样年轻美丽、心高气傲,她不甘心命运的捉弄,回到县城后,就想尽办法在那些娱乐场所找合适的工作,并终于如愿以偿地被一家小型卡拉OK厅聘为歌唱演员。

然而,这是什么歌唱演员呀,纯粹就是“酒托”!只要客人一坐进包厢,她就得先鼓动如簧巧舌,眉飞色舞地向客人介绍各种各样的名酒洋酒花色酒,价格之高昂,令她这个靠提成吃饭的“酒托”也张不开口。分明一瓶在外只卖几十元钱的葡萄酒,撕去商标,换上"1954年窖藏”的假商标,顿时变成了一瓶法国葡萄酒,立时身价百倍!明摆着一瓶普通的花色酒,贴上那些假冒的印着弯弯曲曲洋文的外国商标,马上变成了一瓶“路易十三”!

客人开始消费时,她得使出浑身解数,赔上阳光灿烂的假笑,然后硬着头皮舍上肠胃,陪客人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地把面前这瓶“名酒”喝下去,最后趁客人耳酣面热、晕晕乎乎的时候,尽快再端上一种“年代更久远、味道更醇厚”的“名酒”。

尽管在这酒吧里不乏为了金钱出卖肉体的陪酒小姐,但“心如死灰”刚来到这种场合时就咬着牙关立下誓言,绝对不会为此轻易出卖自己的灵魂。她发誓一定要把纯洁真诚的自己,留给未来的那个心上人,留在那个人生最美好的第一夜。所以,当有些客人把手猥亵地伸向她那两条修长雪白的美腿时,她宁可放弃这单生意,起身而走……

天长日久,这种彻夜浸泡在酒缸里的没有节制的生活,终于使“心如死灰”顶不住了。有一天,一个怜香惜玉的客人向她介绍了一种能够提精拎神的药剂,他说只要服上那么一小片,她整天就会精神抖擞,至少不会打瞌睡。

面对客人的热心,“心如死灰”尝试了一小片。果然,这药很有效果,不但使“心如死灰”体内装了台永动机那样不知疲倦,而且给她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从此,她喜欢上了这种无名的药片,也从此跌入了深渊!

当“心如死灰”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离不开这粒小小的药片时,她才惊恐万状地发现,原来,她所吞服的药片竟是会蚀人骨髓、吸人膏血的“海洛因”!这时,口服毒品已不能解除她体内毒魔那汹涌澎湃的折磨,百般无奈之下,她只好开始改以针剂注射来麻痹神经。

就在改用针管注射的时候,她因使用了艾滋病患者使用过的针头,染上了可怕的艾滋病病毒!从此,她除了把所有的挣来的血汗钱去填补毒品和HIV给她带来的无底深渊外,还把以前所有对生活的美好理想,都一起彻底埋葬了……

陆琴琴看到这里,视线早已模糊了。她难以相信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和自己一样悲惨的苦命人!

茫无头绪:我明白了,这就是你这个网名的来历?

心如死灰:对。现在我心如死灰,万念俱灰。要不是身边还躺着刚从我身上掉下来的那块心肝的话,恐怕我早就离开这个人世了。

茫无头绪:你已经有孩子了?

心如死灰:是的。他才两个月。是个活泼可爱的男孩子。

茫无头绪:唉,你还是比我好,毕竟有了家庭和孩子。不像我……

心如死灰:快别说这样的话,这样会使我更伤心,更愧疚。

茫无头绪:为什么?

心如死灰:你忘了我告诉你的话了吗?母婴感染传播的几率是25%!

茫无头绪:天哪!这可怎么办?你给你的孩子做过检查了吗?

心如死灰:我不敢。我只怕一旦做出来是阳性的话,我会崩溃,会自杀!

茫无头绪:天哪,那可怎么办呀?

心如死灰:别紧张,还有一线希望在。因为我早有准备。

茫无头绪:你怎么准备的?

心如死灰:还在我怀孕前,那个给我看病的医生就偷偷地告诉我了,如果母亲是艾滋病感染者,那么她很有可能会在怀孕、分娩过程或是通过母乳喂养使她的孩子受到感染。但是,如果母亲在怀孕期间服用抗艾滋病的药品,婴儿感染艾滋病毒的可能就会降低很多,甚至完全健康。但是,有艾滋病病毒的母亲绝对不可以用自己的母乳喂养孩子。

茫无头绪:那么你用自己的奶喂养他了吗?

心如死灰:没有。自从我心爱的宝贝一出生,我就用奶粉喂他,尽最大的可能不使我的宝贝受到艾滋病的侵蚀。

茫无头绪:你真了不起。

心如死灰:但这是侥幸。万一我的宝贝在我体内就……唉,我不敢往下想了。

茫无头绪:没事的。你是好人,自有好报的。

心如死灰:我好在哪里了?

茫无头绪:因为你教了我好多艾滋病方面的知识。

心如死灰:你不是决定赴死了吗?还要这些知识于什么?

茫无头绪:更主要的是你在我面对死神特别孤独的时候,是唯一不嫌弃我的人。

心如死灰:好了,别夸我了,该说说你昨天的刺杀行动了。告诉我,成功了吗?

茫无头绪:唉,要是成功,我现在还能在这里和你聊天吗?早就去公安局报到了。

心如死灰:怎么失败的?

茫无头绪: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把我的计划全扰了。

心如死灰:程咬金?

茫无头绪:一个迁怒于我,怪我把艾滋病病毒传染给他的家伙。

心如死灰: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茫无头绪:只要这畜生没有死,我就继续刺杀。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心如死灰:还是那样杀他吗?

茫无头绪:看来这招已行不通了。

心如死灰:那你准备怎么办?

茫无头绪:我打算先到他身边,再伺机下手。

心如死灰:你不怕他认出你来吗?

茫无头绪:已半年多了,我估计他一时认不出我了。

心如死灰:这事务必思考周密呀,万一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茫无头绪:谢谢,我也正想着这事呢。

心如死灰:不好了,我的毒瘾又上来了,得给自己打针了,再见。但愿我能听到你传来的好消息。

茫无头绪:还有什么好消息?

心如死灰:就是既刺杀成功,又安全脱身,仍能在我的死亡博客中和我聊天。

一连半个多月都扑空后,陆琴琴冷静下来了,她开始猜测阙斯文何以长时间不去“莺歌燕舞”结账的原因,并分析阙斯文之所以一反常规这样做,除了每天的营业收入有雷霆钧负责处理外,还有就是姓阙的不是病了便是死了。

你毒蛇不下山,我就上山打毒蛇!哪怕你阙斯文逃到天涯海角,只要你还在这地球上活着,我陆琴琴就决不放过你!

陆琴琴知道,阙斯文不但在城里有好几处公寓房,在城郊湖滨花园别墅小区还有一处占地数百平米的别墅。姓阙的是不会去住公寓房的,因为那只是他用来炒楼盘赚钱用的,为此,他一家老小很可能就住在那处别墅里。

于是,陆琴琴说干就干。为避免被熟人认出来,她出门前打扮了一下,戴上了口罩与宽边茶色墨镜,借了邻居家的一辆电瓶车,直向城郊而去,很快就找到了湖滨花园的别墅小区。

找到别墅小区,并不等于就找到了阙斯文家,她装作找人的样子,继续骑车行走在别墅小区周边,然后随便找了一家便上前按电铃,说是寻找阙斯文的家。

好在阙斯文名声大,又好在陆琴琴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热情的邻居便把阙斯文的城郊别墅指给了她——41589号!

这贪婪无比的畜生,就连门牌号码也弄了个“发”!

然而,陆琴琴稍一琢磨,便不由啼笑皆非了:41589?其谐音分明是“死也无法救”!看来,这阙斯文确实恶贯满盈,死期到了,谁也无法救他了!

为进一步验实真伪,在看准阙斯文的别墅后,陆琴琴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就在湖边坐了下来,拿出随身带来的钓鱼杆,有心无眼地观察着41589号别墅的动静。

大约一个多小时过去,一辆陆琴琴眼熟的“宝马”轿车从地下车库驶了上来,停在了41589号别墅的大门前。不一会儿,从别墅里走出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在两个高大保镖一前一后的护卫下,一屁股坐了进去。

阙斯文!这个烧成灰也认识的恶魔!

看到这里,陆琴琴不知是激动还是愤怒,浑身直发抖,以致手中的钓鱼杆滑落湖中也不知道。她多么想立即从怀中拔出那把剔骨杀猪刀,然后大吼一声冲上前,拼尽全力把尖刀插进阙斯文的胸脯里,但她没有这样做。因为她知道这样做太鲁莽,仇敌没杀成,自己反倒成了保镖手下的俘虏。

只能智取,绝对不能强攻!但是,怎么个智取法呢?

阙斯文坐着“宝马”绝尘而去了。陆琴琴还木桩子似的坐在湖边,冥思苦想着。湖风不识趣,不时吹来,拂乱了她的一头秀发,扰得她好心烦。

我要是孙悟空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变成一只苍蝇飞到阙斯文的身边……想到这里,陆琴琴忽然有了灵感:对呀.何不乔装改扮成女佣样,先混进41589号别墅中,然后再伺机接近阙斯文呢?刚才在湖滨别墅小区大门口的广告栏上,似乎看到有“招工启事”呢。

陆琴琴连忙站起身,推起电瓶车就向别墅小区大门口而去。

果然,在一片乱七八糟的广告单中,有一张41589号别墅的“招工启事”:“本宅急需身强力壮,懂孩子护理,会三餐烹饪、厨房碗具洗涮、厅室内外清洁的女工一名,月薪制,价格面议……”

“什么条件?都把人当成机器了!”看到这里,陆琴琴不由一声冷笑。但令陆琴琴眼前一亮的是,“招工启事”下面的落款日期还是前几天的。如果这几天没人前去应聘,那么,自己就大有机会混进去了。

“唉呀,你和她哕嗦个什么呀!”另一个陌生的保镖踏上一步,从阿强手中夺过砍刀,搁在陆琴琴的脖子上,恶狠狠地问道,“说,你要怎么个死法?”

陆琴琴绝望了,泪水糊了一脸。她徒劳地挣扎着,两脚踢得“哗哗”作响。

那个保镖和阿强对望了一眼。阿强一闭眼,转过了脸。与此同时,那保镖咬牙切齿地举起刀,对准了陆琴琴的颈部。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身后不远处射来两道雪亮的车灯光,一辆警车呼啸着向这边风驰电掣地疾驶而来。那保镖见了,犹豫了一下。趁此机会,阿强一扯那保镖,说声“走吧”,便慌慌张张地先后钻进了轿车。

但他们还是迟了一步,不等他们驾车逃离现场,身后的警车已疾速赶到,特警张键一拧方向盘,车身一转,结结实实地横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原来,今晚前后过程的信息,早就都通过张键他们送给陆琴琴的那只特殊手机,全部准确无误地发送到了“41589”专案组,使专案组能够及时地赶来营救。

就在这边马路上发生惊险一幕的时候,别墅中也刚结束了一场小小的战斗:专案组的方瑶带领着一班特警,轻松地冲进了别墅中,解救下了被阙氏夫妇困在屋中的吴珍珍,制服了五大三粗的雷霆钧……

“谢谢你,警官同志!”望着面前英姿飒爽的方瑶,吴珍珍感激地握住了方瑶的双手。

“不,你应该叫我‘如影相随’。”方瑶不无幽默地回答道。

“如影相随?”

“怎么?我们在死亡博客上说了那么多的话,你忘了?我的‘心如死灰’同志。”

“啊!原来你就是‘如影相随’!”吴珍珍又惊又喜,“这么久以来,原来你一直……”

“就是我一直如影相随地跟随在你的身边,保护着你呢!”

“谢谢,你让我怎么感谢你才好呀!”吴珍珍感动得热泪盈眶。

“不,首先应该感谢的倒是你自己呢。”

“我?”

“是呀,感谢你建了这个死亡博客,提供了这个为所有HIV患者服务的网络平台,还热心地向人们提供了那么多防艾治艾的知识……”

有关阙斯文等人走私贩毒、利用化工厂为幌子制造冰毒的特大刑事案件,不多久就全部侦查审结,移交市检察院正式提起公诉,等待阙斯文及其雷霆钧等同伙的必然是法律的严惩。

又是桃红柳绿、春光烂漫的春天。

陆琴琴被送往了市疾控中心,进行艾滋病的治疗。

吴珍珍则因长期服毒,深深陷入了毒瘾的沼泽中,在进行艾滋病治疗的同时,被送往市戒毒中心所,进行强行戒毒。令她感到无比幸运的是,她的小珑珑因补救及时,经检查,没有发现任何母婴感染的迹象。健康的小珑珑增强了她活下去的责任与信念。

不久,陆琴琴的艾滋病病情得到了稍许控制后,市疾控中心又把她转到了“红丝带医院”。

“红丝带医院”是省会传染病医院开办的一家以本省艾滋病病毒感染者为主要对象,以救助、救治为模式的免费医院。

尽管在“红丝带医院”里陆琴琴感受到了医生、护士及身边病友对自己的亲切关怀,但每当她看到身边一个个被病魔折磨着的·病友最终被死神夺去了生命时,她的心中还是一次次地战栗着。

她还是想到了死,想到了早点结束自己的生命。尤其是当她看到不少病友以恐惧、厌恶的眼神远远地看着自己、躲着自己时,她的这种念头更是强烈。

她拒绝接见一切来访者,甚至连自己最亲的父母亲与爷爷奶奶。她害怕自己那副丑陋恐怖的面孔,会强烈地刺激他们的神经,伤害他们的心。

“这又何必呢,珍珍。她是一个什么人,犯得着你为她这样做?她是一个杀人犯呀,你犯得着为这样一个杀人犯担当罪名吗?”阙斯文装作万分惋惜地说着,脚下又开始慢慢地向吴珍珍移动了。

但他的这种伎俩骗不了吴珍珍,她一伸胳膊,把小珑珑高高地托到窗外的夜空中:“姓阙的,你少跟我来这一套!现在我开始数数。我数到三,你们不放人,我先摔了珑珑,自己再跳楼!”

“不——”吴珍珍的脾气性格别人不知道,阙斯文最清楚:她当年为了洁身自好,好几次面对嫖客的威逼利诱,宁可用刀割腕也不从。他知道吴珍珍一旦认准要做的事,是九头牛也拉不回的。

于是,阙斯文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耷拉下脑袋,有气无力地向雷霆钧挥了挥手,做了个放行的手势。一边的雷佩华见状还不服气,嚎叫着想扑上前与吴珍珍争夺孩子,被恼羞成怒的阙斯文一记耳光打倒在沙发上。

“珍姐!”获得自由的陆琴琴直起身,充满感激地望着面前的吴珍珍,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还不快走人?”吴珍珍依然举着珑珑站在那里,冲着陆琴琴提醒道。

“姐,我……就跟他们去了吧!”陆琴琴视死如归,一声冷笑,“反正,我也早就活腻了!”

“放屁!”吴珍珍大怒,一跺脚,“难道你忘了上次我对你说的话了吗?你就心甘情愿看着他们这样逍遥法外吗?不想报仇了?”

吴珍珍的几句话,顿时提醒了陆琴琴:对呀,光凭阙斯文家中藏毒这一项,就足以让他进大牢上刑场了呀!想到这里,陆琴琴心里顿时有了主张。

但临转身时,她回头不无担忧地望着表姐,脸上露出了去留两难的神情。

“还不快走呀?”吴珍珍急得直跺脚。

陆琴琴这才一转身,在阙氏夫妇等人的注视下冲出了别墅。

冲出别墅后,陆琴琴沿着城区支道漫无目的地向前一路狂奔,晨风迎面扑来,吹散了她一头乌发,打远望去,像一匹脱缰疾奔的野马。此时此刻,她心中悲喜交集,但更多的是难言的懊恼。她悔不该当时不听珍表姐的话,非要如此执拗地一意孤行,结果给珍姐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现在,真不知珍姐怎么样呢。

当扑面的晨风吹干了她一脸的泪水时,她决定立即直奔市公安局报案,尽快请110来解救珍姐,请警察来抓捕阙斯文!

令陆琴琴急得直跳脚的是,凌晨三点多钟的时候,路上非但没有一辆出租车驶过,就连一辆汽车也没有。无奈,她只好继续拖着疲惫不堪的双腿,向城内跑步而去,然后就近向派出所报案。

就在陆琴琴沿着马路向前奔走的时候,忽然,身后远远驶来一辆小轿车,陆琴琴满心希望这是一辆出租车。那辆小轿车亮着两道雪亮的车灯,飞速地越过她,然后“吱”的一声尖叫,在她前面戛然停下。不等陆琴琴明白过来,车门猛地打开,车上一前一后跳下两条黑影。

不好!陆琴琴心里大叫一声,急忙转身狂奔。但已迟了,阿强等几个保镖很快把她按在了地上。

“阿强,你放了我……”陆琴琴看清了来人后,不停地挣扎喊叫,让阿强放了她。

“琴琴,你不要喊叫!我们也是没有办法。”阿强把一把雪亮的砍刀对准了陆琴琴,“现在,你面前只有三条路:一条是乖乖地跟我回去;第二条是自己用这根这绳子,就在这路边结束了自己的性命;第三条就只好麻烦我们亲自动手了。怎么样?这三条路,你自己挑。”

“不。阿强,我和你素来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还是放了我吧!”

“琴琴,你不要怪我。我也是端人家的碗,受人家的管。不得已呀!”

想到这里,陆琴琴调转车头,向别墅小区大门外驶去。

第三天,陆琴琴精心打扮了一番,信心百倍地直奔城郊湖滨别墅区,按响了41589号别墅的门铃。一个五大三粗的保镖把门打开,问明来由后,向里喊了一声“太太”。

“什么事,阿强?”

“又有人来应聘了。”

阙斯文夫人的体形和她丈夫形成鲜明对比,她瘦得出奇,就像一根麻杆。由于奇瘦,所以她的颧骨与下颚显得特别突出,一双眼睛暴突在外面,特别可怕,不管是近观还是远望,都像“死亡博客”主页上那个骷髅。

“不要……不要。”没想到女主人上下打量了陆琴琴一番后,竟毫不迟疑地说道。

“你们不是招女佣吗?”陆琴琴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睁大双眼问道。

“你?我不要。”

“为什么?”

“不要就是不要。走吧。”

“夫人,你……”

“别废话了,我不需要你。你另找别人家去吧。”阙夫人转身就往里走。

这下,陆琴琴急了,声音也不由提高了八度:“夫人,你们的广告还贴在那里呀,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呀?”

陆琴琴一时成了摸不着头脑的丈二和尚。为了今天的应聘,昨天她几乎忙活了一天:她套上了一身从旧衣摊上觅来的农家妇女穿的旧衣服,穿上了一双裂了帮的破皮鞋,最后还特意到美发店里把好端端一头漂亮的卷发拉直了,弄乱了,尽量把自己弄成一个贫困潦倒的农妇样,这才前来应聘的。

“我说不要就不要!你哪里凉快到哪里去吧!”阙夫人不待陆琴琴回过神来,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此时,突如其来的失望与本来就压抑在陆琴琴心底的那股怒火窜了起来,她失控地想追进去问个明白,不料一边转出了那个横眉竖眼的保镖,伸出蒲扇大的双手,面无表情地挡住了陆琴琴。

望着关得密不透风的大门,陆琴琴眼中快要冒出火来了,但她还是只得怏怏地转身离开了41589号别墅。

陆琴琴百思不解地回到出租屋,她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在哪里被阙斯文的老婆看破了。她又想到了突然袭击的方法,但是立即否决了。前天打远看见的阙斯文,分明已如惊弓之鸟,在他的身边总有保镖护卫着,别说她一个弱女子了,只怕三五个男子,也一时近不了他的身。

陆琴琴想到了“心如死灰”,或许,她有什么好办法。

陆琴琴打开了手提电脑,进入了“心如死灰”的“死亡博客”。

果然,“心如死灰”一见到她,就热情地先打起了招呼——

心如死灰:你好!茫无头绪。

茫无头绪:你好。

心如死灰:找到那畜生了吗?

茫无头绪:找到了,他还活着。

心如死灰:在哪里?

茫无头绪:轻易不出门了,深居简出在一幢别墅里。

心如孤灰:那你准备怎么杀掉他?

茫无头绪:本来我想先打进他的别墅后,再伺机动手的。

心如死灰:本来?看来你的目的没达到?

茫无头绪:失败了。

心如死灰:什么原因?

茫无头绪:我也不知道!他们要招聘女佣,今天我去了,结果被那畜生的老婆莫名其妙地赶了出来。

心如死灰:是不是她家已招到人了?

茫无头绪:没有。招人广告还贴在那里呢,才贴了没几天呢。

心如死灰:那,会不会她认出你来了?

茫无头绪:我和她可是从来没见过面的,根本不认识。

心如死灰:那我就猜不出来了。

茫无头绪:帮帮忙,给我分析一下吧。此仇不报,我会死不瞑目的!

心如死灰:……

茫无头绪:喂,你怎么不说话了呀?

心如死灰:我在想,你是不是一个美丽漂亮而又年轻的姑娘?

茫无头绪:被你猜出来了,当时我是村里的一朵村花呀。

心如死灰:问题可能就出在这里了。

茫无头绪:什么问题?

心如死灰:因为你长得美。

茫无头绪:美也是问题呀?

心如死灰:有时候,美不但是问题,还是罪呢!

茫无头绪:还是罪?

心如死灰:不是吗?你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样悲惨的地步,还不是因为你长得美吗?物理中有个同性相吸、异性相斥的原理,你忘了吗?

茫无头绪:可是,今天我去应聘时,特意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拾破烂的农村妇女呀!

心如死灰:这没用。荔枝的外壳虽长满了刺,但它内在的美丽是遮挡不住的。

茫无头绪:我明白了!肯定是他的老婆见我长得美,担心我被她家那条色狼看中了!

心如死灰:这仅仅是我的分析。

茫无头绪:太好了,谢谢你的帮助!

离线后,陆琴琴躺在床上,开始仔细回忆白天在阙家应聘时的情节,连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越往下想,她的思路就越发清晰。从阙斯文老婆那双眼睛中射出来的厌恶、恐惧与紧张的目光,分明是在告诉陆琴琴:你长得太美了,你要是进来,就会成为祸水,给我带来威胁!所以,你绝对不能进来!

不过,被阙家拒绝的原因不找到也罢,一找到,陆琴琴更加如坐针毡、心焦如焚了。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原来美丽也是有罪的!一年前她被骗失身于阙斯文,是因为了自己的美丽;后来被染上恐怖的艾滋病,也是美丽惹的祸;没想到现在她要与恶人决一死战,与他同归于尽,这美丽还会成为她复仇的最大障碍!

陆琴琴恨透了自己这张美丽的脸蛋,她抡起两手掌,左右开弓,狠狠抽打着自己的脸,清脆的抽打声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这美丽,是父母亲给的,是与生俱来的,它是能改变的吗?但是,只要能亲手消灭阙斯文,为自己,也为更多的像自己一样的姐妹从今往后不再受那恶魔的摧毁,她宁愿彻底放弃掉这美丽!更何况,她都已是死到临头的人了,还要这美丽有什么用?

胡思乱想中,陆琴琴痛苦不堪,呜咽不止。

突然,她眼前一亮,就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行走时,忽然看见前方亮起了一盏灯!难道美丽就真的不可以改变了吗?

“心如死灰”猜对了,阙斯文的夫人雷佩华一见到陆琴琴,就忙不迭地下了逐客令,确实是被陆琴琴的美丽给吓退了。

她与阙斯文做了20多年的夫妻,对阙斯文的花花肠子了如指掌。她知道阙斯文最大的嗜好除了金钱外,还有一个色字。凡是被他看中的,他都要千方百计地弄到手,极尽糟蹋之能事。为此,他甚至不惜一掷千金。“莺歌燕舞”里的女性们,除了那两个徐娘半老的王妈咪与刘妈咪外,几乎没一个不是他掌中玩弄过的尤物。就连她家的下人,只要稍有几分姿色,他也不放过。

令雷佩华至今仍不寒而栗的是,去年,一个出身农村的女佣被他看中后,差点成了替代她位置的敌手。那女佣是个往届毕业的大专生,就因为家里贫穷,一时找不到工作,才迫不得已出来做女佣的。但那女佣有知识,懂法律,尤其工于心计,她在怀上阙斯文的精血后,突然翻脸无情,说她现在除了腹中的胎儿外,还另有强硬的证据在外保管着。现在她要以强奸罪,把阙斯文推上被告席。

这当头一棒,当即把阙氏夫妇砸晕了。他俩来不及窝里斗,连连向人家讨饶求情,请求人家放了他们俩,千万不要公办。阙夫人更是只差没向人家下跪了。如此,人家才松了口,同意私了。

那女佣给阙氏夫妇指了两条路:一条是请阙夫人自觉主动地让路;另一条是拿出一笔六位数以上的钱,对她作出一定的经济赔偿。对于前一条要求,把阙夫人杀头她也不答应。无奈,她只好睁开眼睛吃老鼠药,硬着头皮接受了第二条,花掉了让阙夫人整整心痛了几个月的六位数,才甩掉了粘在湿手上的干面粉。

所以,当她一眼看见面前这个虽说衣着破旧,但其美貌程度远远超过上一个女佣的年轻姑娘时,她怎能不畏如猛虎、心惊肉跳,连忙拒绝呢?

要获得与生俱来的外表美,比登天还难,是父母的遗传基因赠予的;但要得到令人讨厌憎恶的外貌,那还不容易?经过一夜无眠的辗转反侧与痛苦挣扎,陆琴琴作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决定。

天刚放明,她就出了门,然后神思恍惚地直向城郊而去了。她知道在那里,有几家刚从城内搬迁至此的农药厂、石灰氮厂、电镀厂……

等陆琴琴如愿以偿回到出租屋时,已是傍晚时分了。

这时,她的心情反倒平静下来。她先叫来了一桶外卖“肯德基”,美美地吃了个饱,然后拿过那支摩丝瓶,倒掉了瓶中所有的残液,拔掉了瓶嘴上的喷雾器,把白天刚用高价从化工厂仓库保管员那里偷偷买来的半瓶硫酸,全部倒了进去。

她举起装满硫酸的摩丝瓶,对着玻璃窗上试喷了一下,由于拔掉了瓶嘴上的喷雾器,所以喷射出来的硫酸液不再是雾气状,而是一粒粒细如沙子的水珠。被硫酸喷过的玻璃倒没什么,依然透明无痕,倒是硫酸液逗留过的铝质窗框上,立即留下了大小不一的密密麻麻的凹坑。让陆琴琴看了,感到既可怕,又欣慰。

最后的时刻到了,陆琴琴来到卫生间,站立在梳妆镜前,向里面的自己作最后的告别。她清楚,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镜中那如花似玉的自己了。这一切,都是自己所造成的。唯一让她深感愧疚的是,实在对不起含辛茹苦、呕心沥血地生育自己、抚养自己长大成人的父母双亲,对不起从小把自己视为掌中宝、口中珠的爷爷和奶奶!

痛不欲生的泪水一遍又一遍地夺眶而出,她转过身,走进小客厅,面朝紫竹村的方向,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双手伏地,重重地连磕了三个响头:“爸,妈,对不起了。爷爷,奶奶,对不起了。倘若当真有来生,我一定做牛做马来报答你们,赎回我这份深重的罪孽……”

做完这一切,陆琴琴自感心情宽松了些许,她这才踉踉跄跄地走回卫生间,扑向梳妆台上的那只摩丝瓶。这时,她居然还没忘瞥了一眼贴在那里的影视明星濮国良,好像同时也在向她心中的偶像作最后的告别。

陆琴琴的上牙死死地咬在下唇上,双手剧烈地颤抖着,一把抓住了摩丝瓶,转过瓶嘴,对准了自己的面孔……

令陆琴琴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呜咽着向家中的亲人作诀别时,远处的一男一女如梦方醒,明白了过来。那男的大叫一声“不好”,奔向停在路边的一辆轿车,然后两人驾驶着轿车,风驰电掣地向陆琴琴的出租屋方向驶去。

但已迟了!

当他们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上楼,心急如焚地站在陆琴琴的出租屋门前擂门时,陆琴琴已双眼一闭,嘴一抿,两只拇指死命按下了摩丝瓶上的压力盖……“啊_”随着陆琴琴撕心裂肺的一声狂喊,出租屋的门被撞开了,外面扑进了一男一女。

“我不要!我不要呀——”在硫酸液的强烈腐蚀下,陆琴琴痛得惨叫连连,双手捂脸,倒在地上不停翻滚。

“快端水来!”男青年抱起陆琴琴,大声向一边的女青年命令道。

“是!”半盆清水连泼带洒地端了过来,泼向陆琴琴的脸。

陆琴琴忽然没了声息,捂在脸上的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原来她竟痛得昏死过去了。

“立即送医院!”那男青年一发力,抱起陆琴琴,旋风般地扑向了出租屋外……

真是庸才恨更长,志士惜日短。

陆琴琴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就感到像呆了一年那么久。尽管出事后,又有不少新的疑问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譬如那个能掐会算,破门而入把自己送到医院来的究竟是何方人士?医生告诉她,把她送到医院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年青人,至于其他信息,就一概不知了。

又是一男一女?这对男女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毁容的?他们又为什么要把她送到了医院里来,而且送来后就再也不现身了?

但是,复仇心切的陆琴琴都顾不得了,她不等拆开脸上的纱布,就吵着要出院了。

终于到了可以拆去纱布的时候了,她用手小心翼翼地摸上去,却摸得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因为上面是一片不规则的坑坑洼洼,再没有了以往的光滑与平整。

陆琴琴的心紧张地跳了起来,呼吸也急促起来。

她走进卫生间,闭着眼睛走到那面镜子前,然后使劲咽了几口唾液,这才心惊胆战地慢慢睁开眼睛。

这时,她看见了一张陌生的面孔,一张两眼皮外翻、鼻孔缺豁、半张嘴唇几乎没有了的陌生面孔!她浑身的毛发一下子全都竖立了起来,一道彻骨的寒流从她脊髓间升起。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哐当”一声,她面前的镜子被她的拳头砸了个粉碎

第四章混入狼窝

41589号别墅!我又来了!

陆琴琴是怀着一种壮士断臂、一去不复返的心情,再次出现在阙家别墅大门前的。她已经把租借的房屋给退了,该缴纳的煤卫水电费都向房东结清了,临走时,甚至连贴在墙上的那张濮国良的英俊潇洒的海报也一并揭了下来。她彻底断绝了退路!

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这次阙斯文的老婆再不聘用她,她就干脆在附近埋伏下来,等着阙斯文的出现。到那时,不管他身边有几个保镖,她都要想方设法地冲上前,出其不意地杀了他!

令陆琴琴暗中松了口气的是,阙斯文的老婆这回收下了她。

她只是在和陆琴琴打第一个照面时,吓了一大跳。

这是一张要怎么丑就怎么丑的面孔:满面凹凹洼洼的麻子,眼皮因变形而下翻着,露出了里面猩红的眼肉;半个鼻子几乎没有了,致使一个鼻孔歪斜着;上嘴唇更是可怕,因为缺豁了一大块,故而一张嘴巴再也抿不住,露出了里面红殷殷的牙肉与白花花的牙齿。

阙斯文的老婆雷佩华把陆琴琴领到一个五十多岁的驼背老太面前,不无厌恶地吩咐老太:“董妈,你教教她,她是新来的。喂,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真竹。”

“以后就让真竹接替你每天打扫楼上楼下清洁卫生的事情。”

“是,阙师母。”董妈连忙点头称是。

“至于住嘛,”阙斯文的老婆望着陆琴琴的面孔,想了想,“就让她单独住在楼梯下的那间吧。”

“是……”董妈如释重负地偷偷吁了口气。

从此,陆琴琴就化名真竹,开始了在阙斯文家的短暂的女佣生涯。

说短暂,因为陆琴琴心里最清楚,只要把那把随身带进来的剔骨刀准确而又有力地插进阙斯文的胸膛里,她的目的就达到了。当然,那时她的人生也到头了。

阙斯文家的别墅真大,楼上楼下,卧室、书房、起居室、女佣住的、保镖住的、司机的休息室、小餐厅、大客厅,光卫生间就有四五个……其装潢之豪华,布置之精巧,无一不显示着主人雄厚的经济实力。但每天楼上楼下的清洁卫生工作,以往却只有董妈一个人完成!

休息时,董妈告诉陆琴琴,女主人名叫雷佩华,上下里外都叫她阙师母。她们佣人每天的工作干得好不好,是与每月的薪水发多少挂钩的,都由她的心情随意定。

说到这里,董妈深深叹了口气,说要不是家中唯一的劳动力患了白血病,每个星期要到医院做三次化疗,她也实在干不动了。

董妈所唠叨的这一切,陆琴琴都不感兴趣。她唯一想知道的是,这家别墅的男主人住在楼上哪个房间?

可惜董妈说这个问题她不能对任何人说,因为这是东家事先早有关照的。她说她只知道阙家除了有个连一到五都数不全、萝卜与黄瓜也分不清的傻儿子阙鹏程外,还有个儿媳妇,一个刚生下不多久的胖小子。

傻儿子住在二楼朝西的那个房间里,娘俩就住在二楼朝南那个房间里。但那做媳妇的懒得惊人,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猫在房间里没日没夜地玩电脑。连一天三顿都要这个五六十岁的老女佣端上去,甚至,她懒得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肯喂一口奶,宁可让两只奶子胀得要爆炸了,让董妈用吸奶器解决,也要用牛奶、豆浆之类代替营养最好的人奶喂孩子。

对这些话,陆琴琴还是不感兴趣。现在她唯一要掌握的,是那个姓阙的东家每天的生活习惯与规律。

遗憾的是,董妈对此什么也不知道。她只知道男东家城里城外有着好多家企业,经常不在家,也不知道什么才回家。

于是,陆琴琴耐着性子借每天楼上楼下打扫卫生的机会,寻找阙斯文,等候阙斯文。但几天过去了,陆琴琴还没等到阙斯文。难道狡兔三窟,姓阙的在外面还有家?

不可能,量他也不敢。因为自从去年出了被人敲诈、破财消灾的事情后,姓阙的学乖了,规矩多了。更何况他老婆雷佩华更是一个远近闻名的“雌老虎”。

白天等不到,那就晚上。哪怕是半夜三更!

于是,陆琴琴像阙家那只纯德国种的牧羊犬似的,在那个连身都站不直的楼梯房里,竖着警觉的耳朵,捕捉着从外面传来的任何声音。

为排遣寂寞,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多月没联系的“心如死灰”。

于是,她打开可以无线上网的手提电脑,进了“死亡博客”。

都已凌晨两三点钟了,“心如死灰”还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死亡博客”中。看来,她和自己一样孤独寂寞呢!

茫无头绪:你好,心如死灰!

心如死灰:你好!茫无头绪,一个多月没见到你发来的文字了。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

茫无头绪:唉,一言难尽。

心如死灰:那你达到目的了吗?

茫无头绪:还没有。但我已贴到了他身边,都钻入他的老窝几天了。

心如死灰:他们怎么同意接受你的?

茫无头绪:这正是我要感谢你的,因为你料事如神,简直是诸葛亮再世了。

心如死灰:上次是你的美丽让她感到了威胁?

茫无头绪:是的。

心如死灰:那么,这次她怎么解除了你对她的威胁呢?

茫无头绪:因为我把自己整个人都换了个样。

心如死灰:怎么换的?

茫无头绪:我把自己给毁了。

心如死灰:怎么个毁法?

茫无头绪:….

心如死灰:你怎么不说话了呀?

茫无头绪:别提了,一提起,我的心就在颤抖,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淌。

心如死灰:那我就不触你的伤疤了。现在,你接近他了,打进去了,应该动手了呀!

茫无头绪:我没办法动手。

心如死灰:是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茫无头绪:是的。原来,他并没有轻易不出门、深居简出,而是整天在外呢。听说他在外有着好几家公司。

正在这时,陆琴琴隐约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紧接着,后门“咿呀”一声打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地走了进来,走进了客厅。

“啪”的一声,客厅里的壁灯亮了,脚步声男子的说笑声,同时也由远而近地进了客厅。

顿时,陆琴琴全身的神经绷紧了,她猛地从床垫下抽出那把剔骨刀,随手卷在棉袄里,透过门缝紧张地向外张望——

果然是阙斯文!是那个让她等得心都快爆炸、两眼都快冒火了的畜生阙斯文!但见他与两个保镖歪歪倒倒地一边走进客厅,一边还漫不经心地说笑着,一股浓浓的酒味透过门缝向里钻。

陆琴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地一下拉开小屋的门,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随着陆琴琴的蓦然跃出,客厅里顿时发出一片惊叫声。陆琴琴双脚还没站稳,便被两个训练有素的保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在了地下。

肯定是陆琴琴那张恐怖的面孔吓坏了阙斯文,趁此机会,他竟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了楼梯上,站在那里指着陆琴琴惊恐万状地问道:“你、你是谁?”

那两个保镖也被陆琴琴那张面孔吓得不轻,按着陆琴琴问道:“问你呢,你是谁?怎么到我们家里来了?”

客厅里的嘈杂声惊动了董妈,她连忙来到客厅,解释说:“阿强,东家,她是阙师母刚聘来的佣人,来了没几天。你们不要怕。”

“他妈的!”一场虚惊,阙斯文又好气又好笑,他打量着陆琴琴那张奇丑无比的脸,哭笑不得,“什么人不好找,找了这么个丑八怪!深更半夜的,不吓死人才怪呢!”

见是这么一回事,那两个保镖也啼笑皆非地松了手,摇头笑道:“真是的,我们还以为哪个妖怪出现了呢!”

眼见不能刺杀阙斯文,机灵的陆琴琴急中生智,低头咕哝道:“能怪我吗?我还以为是小偷强盗进来了呢。人家好心好意,反被你们当成什么了!”

“好了好了,傻姑娘,回去睡觉吧。这种地方,小偷强盗进得来吗?”善良的董妈见事情已平息,忙着连推带搡地把陆琴琴推回了她自己的楼梯间。

尽管没有刺杀成阙斯文,但回到楼梯间后,陆琴琴还是不由长长吁了口气,她为自己居然没有被阙斯文认出来而感到高兴,为自己终究没有动手而功亏一篑而感到幸运。要是一旦被那畜生认出来或者刺杀失败,那才是终生遗憾呢!

她苦笑了一下,硬着头皮拿起挂在墙上的那面小圆镜。自从出院后,她再也没碰过镜子,甚至走过玻璃窗什么的地方,也都是低着头,侧过脸,她实在不敢看另一个面目全非的自己。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她洗脸梳头也不看镜子。

但此时此刻,她还是颤抖着手拿过了这面小圆镜,然后鼓足勇气,睁开了双眼。

果然,一张奇丑无比的面孔出现在了眼前。陆琴琴一声呜咽,扔了镜子,扑到床上抽泣起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陆琴琴被一阵嘈杂声惊醒了,侧耳一听,这声音是二楼上传下来的,有女人刺耳的哭喊声,还有扯着嗓子的叫骂声,间或还夹杂着瓷器砸碎、东西倒在地板上的声音。陆琴琴抬眼一看,天已发亮,她该起床劳动了。

苛刻的雷佩华给她安排了惊人的劳动量,除了二楼少奶奶、阙斯文夫妇及他们那傻儿子三个房间归董妈打扫外,其余的每一寸地方都是陆琴琴打扫,每个地方的地毯与墙壁,每个房间的家具与窗户,都要一尘不染,干干净净。

这对只有17岁的陆琴琴来说是不轻的劳动量,但为了心中那个最终的目的,再多再苦的劳动,她也情愿承受。

就在陆琴琴用吸尘器清除客厅地毯上的灰尘时,阙斯文又在两个保镖一前一后的护卫下走出了别墅,坐上了“宝马”车扬长而去了。’陆琴琴好不容易打扫完客厅,刚想坐下来喘口气的时候,弯腰驼背的董妈可怜兮兮地来到她面前,无奈地请求道:“真竹,帮帮我吧,我实在吃不消了。”

“董妈,有什么要我帮的,你只管说。”

“二楼少奶奶的房间里,东西碎了一地,家具也倒了。我一个老太婆,实在抬不动。她们母子俩,一个要吃早饭,一个要喂牛奶。我哪儿来得及呀!”

“别急,董妈,我们一起上去做吧。”陆琴琴一听心里就乐了:都进阙家几天了,还没进过他家儿媳妇的房间呢!这正好是个机会。

于是,陆琴琴紧随董妈身后,她托着一盘稀饭和煎荷包蛋,董妈则捧着一瓶刚沏好的热乎乎的牛奶,一前一后上了二楼,进了少奶奶的房间。

但是,董妈和陆琴琴都疏忽了一点,忘了陆琴琴那张丑陋得几近恐怖的面孔,将会给少奶奶带来什么样的视觉冲击。

且说二楼阙家儿媳妇的卧室里,此时一片狼藉:笨重的床头柜倒在了地下,还扔了一地的花瓶、景泰蓝盘等工艺品的碎片;床上被褥也没叠,像座假山似的乱堆在那里;唯独那台液晶电脑显示屏则丝毫无损地摆放在写字台上。女主人披头散发地斜倚在床头,两眼茫然地望着液晶电脑屏上的蓝天白云,双手抱胸,全然不顾床上还躺着的那个还在吃奶的婴儿,两指间正夹着一根香烟吞云吐雾。

董妈连叩了几下门,里面才传来一声冷冰冰的答应声:“进来吧。”

董妈连忙小心地赔着笑脸,和陆琴琴一前一后走进卧室。

席梦思床上,坐着一个正聚精会神摆弄玩具的成年男子,一丝口水呈线状正从他的唇角悠悠垂下来;床前的沙发上,慵懒地斜卧着正在抽烟的阔少奶奶。显然,那畸形男子是阙斯文的儿子,阔少奶奶便是他家的儿媳妇了。

然而,没等陆琴琴看清,少奶奶却看见了董妈身后的那张脸。

“啊——”少奶奶随即发出了一声惊叫,扔掉了手中的烟卷,两手捂住双眼,全身蜷缩成一团。她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惊醒了一边躺着的婴儿,于是,小宝宝手舞足蹈地哭了起来。

“少奶奶不要怕,不要怕……”董妈见状方知自己闯了祸,连忙上前抱起小宝宝。

“她是谁?”好一会儿,少奶奶才平静了些许,瞪大一双眼睛,望着董妈身后的陆琴琴问道。

“她是前几天阙师母新请来的佣人,以后要接替我的……”

“这个老东西,招了这样一个人来,是想吓死我呀?”

没想到少奶奶的埋怨还没完,她身后响起“哗啦”一声,众人定睛看时,却见好好地端在陆琴琴手中的那盘早餐,竟不知为什么从陆琴琴手中滑脱,全部打翻在地毯上。

“看你看你,真不会做事。”董妈不由埋怨开了陆琴琴。

“真活见鬼了,连这种小事也不会做!”少奶奶也气鼓鼓地跳下床,从董妈手中接过婴儿。

董妈光顾着收拾地上的残饭剩菜,少奶奶也光顾着哄骗怀中的小宝宝,她们都没发现,此时此刻站在那里的陆琴琴双眼中流露出了万分惊讶的神色!

珍珍!

这不是自己的表姐吴珍珍又是谁?

陆琴琴情不自禁地揉揉双眼,再把眼前那个阔绰骄横的少奶奶认真辨认了一下。

没错,她确是表姐吴珍珍!

陆琴琴这一愣怔,马上给自己带来了麻烦。因为就在她惊讶不已地打量着人家时,人家也从眼前这个丑陋的女人的身上,似乎看出了什么。

“她叫什么名字?”吴珍珍厌恶地皱起眉头,向一边正在忙碌的董妈问道。

“叫,好像叫什么竹来着。”董妈从没打听过陆琴琴的情况,赶紧跟陆琴琴说,“喂,少奶奶问你话昵。”

这时,机灵的陆琴琴已经恢复了常态,她一边控制着情绪,一边俯下身子装作收拾残物,然后头也不抬地说,“我叫真竹。”

“什么地方人?”

“洪县人。”

“洪县?洪县哪里人?”

“洪县长桥镇人。”

一听面前这个丑八怪是与自己家乡紫竹村八杆子也打不着的洪县长桥镇人,吴珍珍皱着的眉心松了下来。

说实话,刚才初见陆琴琴的那一瞬间,吴珍珍居然本能地把眼前的陆琴琴,与自己那个如花似玉的亲表妹陆琴琴给联系在了一起。

因为尽管陆琴琴毁了天容,但她那面部的轮廓与体态身形,还是让吴珍珍的第六感觉把面前的陆琴琴来了个对号入座。

“又丑又笨!端个盘子也拿不住!”恢复了常态的吴珍珍,立即露出了少奶奶颐指气使的本色,“你们马上给我把这里收拾干净!给我重新端一份早饭上来。他妈的,老娘到现在还空着肚皮呢!”

“是。少奶奶。”董妈的腰背弯得更曲了。

这一晚,陆琴琴没有好好地合过眼。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会在这种地方,遇见表姐吴珍珍!

珍珍姐不是当影视明星去了吗?去发大财、做大生意了吗?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当人家的少奶奶呢?而且嫁的是阙家那个有严重智障的残疾儿子!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她的日子会好过吗?但她又是怎么跌进了阙家这个魔窟中的呢?

但她上当了!

早有准备的雷霆钧猛地一个转身,甩掉披在上身的西装,随着一声大吼,抡起蒲扇大的手掌,猛地劈向了已闪电般刺到自己面前的陆琴琴。

随着陆琴琴猝不及防的失声惊叫,剔骨刀远远地斜飞了开来。

不等陆琴琴回过神来,雷霆钧又一翻掌,伸出鹰爪似的五指,牢牢抓住了陆琴琴的头颈,使陆琴琴一时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阙氏夫妇的房门“忽”地打开,冲出了阙斯文夫妇,向这边猛扑过来。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报110!快报110!”

陆琴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精心酝酿并准备了许久的计划,就这样在瞬眼间化为了泡影,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直到阙氏夫妇欣喜若狂的喊叫声传来,保镖阿强他们七手八脚地伸出手来抓自己时,她才蓦地清醒了过来。

她立即提起右脚,用力地踢向了面前的雷霆钧。

这一脚虽无意,却正好踢在雷霆钧的下裆,雷霆钧当即“呀”的一声怪叫,蹲了下去。趁此机会,陆琴琴想向楼下夺路而逃,但已晚了,保镖阿强他们早已堵住了楼梯口,凶神恶煞地扑上楼来。走投无路的陆琴琴只好迅速退进珍珍的房间里,死死地关上了房门。

“开门!你这个杀人犯陆琴琴,你开门!”雷佩华那尖厉刺耳的狂叫声和小珑珑的哭声在静夜里听来格外吓人。

“陆琴琴你识相点,还是乖乖地出来投降吧!”阙斯文得意地叩着门嚷道。

急于逃离的陆琴琴本能地扑到窗户前,居然想跳窗而走。这可急坏了吴珍珍,她一边紧抱着怀中哇哇大哭的小珑珑,一边跺着脚叫道:“琴,跳不得呀!下面是一条河呀!”

这时,门外传来了雷霆钧恶狠狠的嚎叫声:“妈的,还跟她哕嗦个什么呀,砸了门冲进去!”刚才陆琴琴那一脚,踢得雷霆钧恼羞成怒、大发雷霆。

不等陆琴琴回过神来,“轰轰”两声,房门立时被人撞开,打先冲进了横眉竖目的雷霆钧,张牙舞爪地扑向了陆琴琴。

陆琴琴无路可退,被雷霆钧狠狠几巴掌打翻在床上,又被反剪起双手。

“报110!”阙斯文大叫道。

就在这关键时刻,突然平地里炸响了一声霹雳:“放开她!你们立即给我放开她!”

众人定睛看时,不由目瞪口呆,但见吴珍珍怒目圆睁,倚窗而立,一手高高举着小珑珑,一手直指众人。

“吴珍珍,你想干什么?”阙斯文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边假惺惺地问着,一边向吴珍珍走去。

“别过来!谁过来我就把他扔下去!”吴珍珍手中的小珑珑举得更高了。她的身后,窗户洞开,一股夜风吹进屋,让所有的人不寒而栗。

“吴珍珍,你这个臭婊子想干什么?”雷佩华还不明就里,拍着屁股跳脚骂大街。

“你们立即放了她,否则,别怪我虎毒也食子!”吴珍珍语言锵铿,掷地有声。

小珑珑在吴珍珍的手中手舞足蹈,嚎啕大哭。

“珍珍,你冷静些……”阙斯文万没想到大功告成的时候,横里杀出个吴珍珍,把他的预谋在顷刻间全部粉碎了,不由两颗眼珠“骨碌骨碌”地急速转动着。

吴珍珍已等不及了,她的双眸中喷着火,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再一次警告阙斯文道:“姓阙的,你只要敢把她带出这扇门,我不马上把珑珑摔下楼去我就不是我爹生娘养的!”说到这里,她一声大吼,“你们到底放是不放?”

尖厉的怒吼声,居然吓得小珑珑的哭声也一时停止了。

雷霆钧不敢轻举妄动了,他怔怔地看着阙家的儿媳妇,又回头望望身后的姐姐、姐夫,等着阙斯文拿主意。

第二夜,阙斯文他们又白等了一个晚上

原来,陆琴琴听从了吴珍珍的苦苦哀求,放弃了这种愚蠢的想法。姐妹俩决定择机抓住阙斯文制毒贩毒的证据,然后让政府制裁这恶魔。

陆琴琴的按兵不动,使阙斯文他们感到焦躁不安。他们现在反而希望陆琴琴尽早跳出来,暴露得越早越好,好让他们早日排除了这个埋伏在他们身边的“定时炸弹”。

就在吴珍珍的心情渐渐得以放松的时候,第三天半夜时分,房门被人打开了。吴珍珍回头一看,陆琴琴脸若凝霜地站在了她面前。

“琴妹你……”正坐在电脑前与艾滋病网友聊天的吴珍珍见到表妹,诧异地问道,“你怎么现在这个时候来了?”

“你叫我怎么睡得着?”陆琴琴凄然一声苦笑,不由自主地卷了卷身上那件上衣。

在她半敞的上衣间,露出了那把剔骨尖刀的刀柄。

“琴琴,我的好妹子!”面对着固执己见的陆琴琴,吴珍珍吓得浑身止不住颤抖了起来,她哀求道,“我怎么就劝不醒你呢?快快打消这个念头吧!我求你了!”

“不要这样,珍姐,你就让我实现了人生的最后一个愿望吧!”陆琴琴轻轻拉开一道门缝,警惕地向楼梯口望了望,“我要不亲手杀了这畜生,我会死不瞑目的!”

“不!陆琴琴,听姐的话,回自己的房间里去!”情急中,吴珍珍的声音提高了。

“轻点声!”陆琴琴转过身,竖起食指贴在嘴唇上,“现在已到了关键的时候,那畜生马上就要回来了,他必须从你的卧室门前经过。到时,我就可以冷不防冲出去……”

“不能——”吴珍珍一跺脚,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陆琴琴面前,声泪俱下地哭泣道,“琴琴,我不能就此永远失去你,不能呀——”

“珍姐,你给我坐好。”陆琴琴用力扶起吴珍珍,把她按在床沿上坐下,“现在,你必须密切配合我,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当啷”一声,就在陆琴琴搀扶吴珍珍的时候,她怀里的那把尖刀落在了地上。吴珍珍弯腰伸手去拾,但被陆琴琴眼疾手快地抢了过去。

“珍姐,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和你无关,你绝对可以放心。因为我已在我的床铺上留下了一份自首书,上面把什么都写清楚了。我借你的房间刺杀那畜生,你完全是被我胁迫的!”

“琴琴,你怎么这样死心眼昵?”吴珍珍呜咽了起来。

正在这时,别墅外传来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一道雪亮的车灯光划过了窗帘。

陆琴琴见了,两颗眼睑外翻的眸子中,露出了一股凛然的杀气,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笑。她一边迅速关灭了房灯,一边拍了拍吴珍珍抽搐的肩膀,把那张银行卡放到吴珍珍的身边,轻轻地说道:“珍姐,我家里的事就一切拜托你了!如果真有来世,我们就下辈子再见吧!”说完,陆琴琴纵身一跳,把身体紧紧地贴在房门边,向灯光昏暗的走廊里张望着。

最后的时刻到了!

为自己,为所有被阙斯文糟蹋过的姐妹们复仇雪恨、斩草除根的时刻到了!

此时此刻的陆琴琴浑身热血沸腾,就像一把绷紧了的弓、拉满月的弦,捏在手中的剔骨刀在掌心中“吱吱”作响。春寒料峭的深夜,她的额头上竟沁出了细如牛毛的汗珠。

“咯噔、咯噔……”阙斯文顺着楼梯走上楼来了,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陆琴琴透过门缝向外张望,一个黑黑的身影已走上楼梯,沿着走廊向这边走来,即将走到吴珍珍的卧室门口了。

陆琴琴再也按捺不住浑身积压已久的怒火,随着一声大喊,旋风般拉开房门,双手握着剔骨刀,拼尽全身力气,向着刚走到房门前的“阙斯文”刺了过去。

怪不得这两年春节回家时,面对自己的请求,珍珍姐总是再三推托拒绝,不肯带自己一起外出闯江湖,发大财。原来,她是不想让自己也跟着她一起跌进这魔窟呢!

说到底,她不想连累了如花似玉、纯洁无瑕的表妹,也更不想把自己在外所过的痛苦日子,让村人与家人知道。她这分明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呀!

半边枕头冰凉冰凉的,那是被陆琴琴的泪水濡湿的。

陆琴琴反复琢磨着,不知道该不该干脆和珍珍说穿了,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然后把自己来到这魔窟的真正目的告诉她。

但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尽管珍珍是表姐,但毕竟是阙家名正言顺的儿媳妇,她肯定不会同意自己在她眼皮底下,血刃她的公公!

她毕竟过着衣食无忧的阔少奶奶的生活,坐拥千万家当,一旦她知道了自己的动机,就等于她也参与了谋杀,到时候,说不定也会受到法律的惩处!

当然,让陆琴琴彻底打消这个念头的是,万一此事走漏风声,她要报仇雪恨的目的,就再也无法达到了……

不过,事到如今,陆琴琴还不知道珍珍姐当时曾因毒瘾大发而不得不来到“莺歌燕舞”跳脱衣舞、钢管舞的痛苦往事,更不知道吴珍珍就是开设“死亡博客”的版主“心如死灰”!

第五章意外重逢

两年多前,自从吴珍珍迫不得已跳入阙斯文设下的陷阱,在吸毒的泥潭中欲罢不能后,她每天赚来的蘸着血泪与汗水的一点钱,第二天就填进了毒品这个罪恶的无底洞。

而这点血汗钱已不够她挥霍。这时,阙斯文向她伸出了黑手。他开始“慷慨大方”地施舍,送出大把大把的钱借给吴珍珍,直到吴珍珍债积如山,再也无法偿还为止。

这时,老谋深算的阙斯文抛出了诱饵,趁吴珍珍为求得一支针剂,提出了他唯一的要求,那就是只要吴珍珍愿意做他家的儿媳妇,为他阙家生儿育子、传宗接代的话,那么,他除了把前账一笔勾销外,还保证每天供应吴珍珍吸毒。

正为几天没有注射毒剂而犹如万针扎身、生不如死的吴珍珍什么也没考虑,就一口答应了下来。说实话,阙家的财势,已是秃子头上的蚤子——明摆着的了,够她这辈子吸毒享受的。她是暂时排解了毒瘾,恢复了正常,怀着窃喜的心情前往阙家的别墅“相亲”的。

“鹏程,鹏程!你出来。”

“嘻嘻,爸找我呀?”一个口目歪斜、涎水下垂、衣冠不整的年约三十岁的男子,嬉皮笑脸、东倒西歪地来到客厅。

“这是我的独予阙鹏程。他可是还从来没有结过婚的处男呀!嘿嘿……”阙斯文望着吴珍珍,淫荡地笑道。

“什么?”吴珍珍见是这样的人,一颗心顿时凉了。她想站起身一走了之,但看在免费毒品的分上,还是捺着性子坐了下来。

“鹏程,这是爸妈给你找的媳妇,喜欢吗?”雷佩华拍了拍吴珍珍的肩膀,笑逐颜开地问道。

“媳……妇?”阙鹏程歪起头,打量着面前这个相貌俊美的女子,眼中竟流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这孩子,就是老婆呀!老婆!”

“嗬嗬!老婆,老婆!”想必是这个日日夜夜困扰纠缠阙鹏程的名词终于触动了他-的神经,他的两眼睁得溜圆,双眸中射出了一种饿极了的动物见到美餐时才有的光泽,他的下巴抖动着,徐徐张开双手,扑向了坐在沙发上的吴珍珍。

吴珍珍早有准备,厌恶地站起来,向客厅外走去。

“珍珍,你要上哪儿去?”阙斯文在身后发出一声断喝。

吴珍珍转过身,气愤地反问道:“这就是你们要我嫁的人吗?”

阙斯文一声冷笑:“珍珍,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运气!人家求也求不到呢!再说,我家鹏程哪里缺胳膊少腿了?”

雷佩华的话更是赤裸:“他哪里和你这种人不般配啦?”

“这种人?”听到这种明显侮辱人的话,吴珍珍气得差点跳了起来。出来闯荡这几年中,她自忖始终守身如玉,洁身自好,从没做过为了金钱而出卖肉体与灵魂的事情,就连自己毒瘾发作得最厉害的时候,她也是含着被毒瘾逼出来的泪花,坚持在舞台上“演出”,然后换取毒资。不知有多少个不怀好意的色狼,试图用巨额金钱来换她的处女身,她都没有动摇。现在,这个骨瘦如柴、眼大无光的女人,居然把自己看成是“这种人”?

气愤使她浑身直发抖,委屈的泪水在她的眼眶中直打转,面对这种势利女人,她真恨不得上前狠狠地抽两个耳光。

阙斯文心里最清楚,这一年来,他之所以没碰吴珍珍一根指头,就是为了给自己那傻儿子找一个完整的儿媳妇,不想做下猪狗不如的事情!所以,他当即阻止了老婆与吴珍珍之间一触即发的战斗,理直气壮地站在吴珍珍一边表态说:“佩华,你别瞎说好不好?珍珍决不是那种人!”

“呸!”雷佩华双手叉腰,“你姓阙的少跟我来这一套,别人不了解你,我却知道你肚皮里有几根花花肠子!你在外面拈花惹草得还少吗?你连半老徐娘都不肯放过,难道肯放过眼前这个烂货吗?”

“我操你十八代祖宗!”阙斯文被老婆骂得两眼直冒金星,不由暴跳如雷地冲上前,抡起巴掌,把雷佩华打得像只陀螺似的在原地转了一圈才倒下。

顿时,阙家客厅里爆发了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要不是雷霆钧闻讯及时赶到,这场夫妻肉搏战真不知要打到何时才收手呢!等阙氏夫妇偃旗息鼓,定睛看时,人家吴珍珍早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阙家……

回去的当天,吴珍珍的毒瘾又强烈地发作了。她有心想在“莺歌燕舞”坚持着再演上一场“脱衣舞”或“钢管舞”,换取毒资,无奈力不从心,怎么也打不起精神上场。到最后,她竟口吐白沫,晕倒在“舞池”里。

待她醒来,已是在宿舍里了。病床旁,假惺惺地站着阙斯文夫妇,他们的手中居然还捏着一支刚注射完毒液的针筒。雷佩华不无内疚地向吴珍珍认了错,恳求吴珍珍原谅她,同时还真诚地向吴珍珍表示:只要吴珍珍同意做她家的儿媳妇,那么以往吴珍珍所欠他们阙家的所有债务一笔勾销……

面对这对夫妇的软硬兼施,吴珍珍流着眼泪屈服了。但她提出了唯一的一个要求,那就是绝对不许举办婚礼,对外一定要严格封锁消息,否则,就是与阙鹏程做夫妻了,她也要逃走的。

阙氏夫妇为了他们那连拾破烂的乡下姑娘也不要的傻儿子不再因没有老婆而整天疯疯颠颠地往外跑,更为了能使他们阙家不绝后,他们什么都答应。

他们迫不及待地要尽早结束傻儿子的单身生活,居然连起码的婚前登记体检也没有为两个年轻人做,甚至连结婚证书也没有办,就急急忙忙地把他们推进了洞房。

然而,阙斯文夫妇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因为他们缺漏了婚前体检这一重要环节,致使此时早已因以前重复使用毒品针筒而不幸染上了艾滋病的吴珍珍把一场灾难也同时带进了他们的家门。

新婚那天晚上,面对阙鹏程,吴珍珍刻骨铭心地后悔了。因为她再一次真切地体会到,阙鹏程确实是个智商有着严重障碍的残疾儿!

为此,那晚她特意拼命地喝酒,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试图麻痹自己的神经。然后,她流着怎么也揩不干的眼泪,在董妈等人的搀扶下,躺上婚床,像个玩偶似的躺在那里,任由那智障残疾丈夫摆布玩弄。

说来也巧,就那晚,吴珍珍怀孕了!

怀孕后的吴珍珍又惊又喜又愁,愁远远大于惊喜的总和。为什么?两个因素,一是因为自己的丈夫是弱智,她唯恐他的智障残缺会遗传给下一代;二是自己是个吸毒女,每天须靠针管注射毒品才能控制住毒瘾的发作,才能使自己像个人样。她担心自己的毒素会渗入腹中小宝贝的血液中,生出一个刚出母胎就带毒瘾的小瘾君子!

为此,她不定期地往医院作检查。

经检查与咨询,她体内的毒瘾根本没有也不可能会影响腹中的胎儿,而阙鹏程的智障残疾更是不会遗传给下一代。吴珍珍的脸上这才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望着儿媳妇渐渐隆起的腹部,阙氏夫妇惊喜交加,两张嘴巴笑得整天合不拢。他们为阙家终于有后而欣慰。为此,他们更是把吴珍珍捧为了掌上明珠,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吴珍珍要什么,他们就给什么。

令吴珍珍认为阙氏夫妇毕竟还有点人性的是,每当那个性欲极为旺盛的傻儿子不分昼夜地嚷嚷着要和吴珍珍“困觉”的时候,他们还是及时采取措施,把傻儿子与吴珍珍隔离了开来,硬着心肠把阙鹏程送到二楼的房间单人独睡……

于是,吴珍珍决定为阙家生下这个小宝贝。

同时,为了使即将来到人世的孩子健康平安地成长,吴珍珍竭力克服着毒瘾的袭击,尽量做到少注射毒品。

在身怀六甲的时候,吴珍珍经常头昏脑涨,有如患上流感,经常发热、打寒战乃至呕吐、腹泻等,起初,她还以为是妊娠反应,吃几片药就会好的。但是,吃过药后,仍然不见好转,持续低烧。于是,在董妈和保镖阿强的陪同下,她又去了市母婴医院。在做完血液检查后,医生很注意地看了她一眼,建议道:“你再去市立医院做一次AIDS检查吧。”

AIDS?什么是AIDS?吴珍珍根本听不懂词,还想追问,医生却不耐烦地对她说:“叫你去你就马上去吧。”说完逃也似地走到水池边,认真地洗起手来。无奈,吴珍珍只好在董妈她们的陪同下,前往市立医院作AIDS检查。

五天后,出检查结果的日子到了,吴珍珍再次在董妈她们的陪同下,前往市立医院取检查报告。就在这时,一个晴天霹雳当头砸了下来。

医生阴沉着脸问她:“你最近献血了吗?”

吴珍珍感到好笑,像她现在这样的身体还能献血吗?她摇摇头:“没有。”

“那你输血了吗?”

“也没有呀。”

于是,医生把检查单又反复认真地看了几遍,这才郑重其事地、一字一句地向她宣布:“你现在是艾滋病毒携带者。你得赶快让你的家人马上来医院作AIDS检查……”

艾滋病?不,不!自己怎么会是艾滋病患者呢?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吴珍珍激动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急忙申辩道:“不,这绝对不可能的!我没有献血,也没有输血,我不可能染上这病的!”

“别激动,你坐下,慢慢听我说。”医生示意吴珍珍坐下后,和颜悦色地解释道,“感染艾滋病的渠道有多种,性传播就是其中的一条。不洁的、无序的性生活,就是其中最大的一条传播渠道。”

“不!”吴珍珍几乎叫了起来,“医生,二十多年来,我一直守身如玉,从来没有不洁的性生活!”

“别激动,请你听我把话说完。”医生看了看吴珍珍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眼说道,“还有好几条传播艾滋病病毒的渠道呢,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共用针具的传播。”

“共用针具?”吴珍珍一怔。

“使用不洁针具,可以使艾滋病毒从一个人传到另一个人。例如医院里重复使用针具、吊针等。不光是艾滋病病毒,其他疾病如肝炎什么等,也可能通过针具传播。另外,使用被血液污染而又未经严格消毒的注射器、针灸针、拔牙工具,都是十分危险的。哦,还有一点忘了告诉你,那就是静脉吸毒者共用针具,它的危害性更加大……”

“静脉吸毒者共用针具!”医生最后指明的这句话,就像在吴珍珍的耳边炸响了一串鞭炮,惊得她差点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她不就是长期以来使用针筒进行注射的静脉吸毒者吗?而且图省事,为省钱,经常与那帮毒品注射者共同使用一支针筒!

“现在,我不管你是从什么渠道感染的,但化验的结果是准确的。你确实携带了艾滋病的病毒……”医生往下还说了些什么,吴珍珍一概没听清楚。她只牢牢地记住了医生说的“静脉吸毒者共用针具”这句话。

吴珍珍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阙家的。反正,走出市立医院,她就感到天塌了,地陷了,劈头盖脸压来的绝望,使她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

直到董妈望着她那铁青的面色,一再问她究竟得了什么病时,她才如梦方醒。董妈的话及时提醒了她,刚到家,她就及时把医院的那份病历卡连同那纸检查报告单一起,藏到了柜子抽屉的底层。因为她不想让阙家知道她身患绝症的消息,她担心一旦被他们知道后,这对蛇蝎心肠的阙氏夫妇会翻脸不认人,甚至把她和她肚皮里的骨肉一起赶出家门!

想到肚皮里的无辜孩子,她不由从恶梦中惊醒了过来:是呀,自己是个艾滋病毒携带者,那么腹中的孩子会怎么样呢?也会是艾滋病毒携带者吗?要是这样,还不如趁早……

于是,第二天,吴珍珍又再次直奔市立医院,找到了那位医生,并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自己的担忧。医生要她别担忧,并告诉她说:据世界防艾组织公布,如果母亲是艾滋病感染者,那么她很有可能会在怀孕、分娩过程或是通过母乳喂养使她的孩子受到感染。但是,如果母亲在怀孕期间,服用抗艾滋病的药品,婴儿感染艾滋病病毒的可能就会降低很多,甚至完全健康。医生特别关照吴珍珍,要求吴珍珍绝对不可以用自己的母乳喂养孩子。现在,吴珍珍只要经过抗病毒治疗,其腹中的胎儿感染几率可以下降到8%;经过联合疗法治疗,胎儿的感染几率下降为2%。

听到这里,吴珍珍如获大赦,她情不自禁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医生面前,声泪俱下地哀求道:“医生,我求你了,只要你救了我腹中的胎儿,我就是死也无所谓啦!”

医生听了,一边连忙扶起吴珍珍,一边说道:“只要你积极配合我们的治疗,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怎么,你自己的生命就这样不值钱,就这样无所谓吗?”

“我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我活在这世上已是多余的了……”

“千万别这样想。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每个人也都有生存的尊严。”说到这里,那位医生压低了声音,“也请你放心,我们会对每个前来这里就诊的病人的隐私绝对保密的,尤其是像你这样的艾滋病病毒携带者。”

“好医生,我就把我身上的血肉全部托付给你了,只要你能救下我的孩子,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从此,吴珍珍就在那位医生的指导下,开始了精心的治疗。

要不是为了腹中无辜的孩子,她早就以自杀的方式离开人世了。吴珍珍没想到的是,自从她十月怀胎、一朝顺利地分娩生下这个胖小子珑珑后,她自杀的念头马上烟消云散了,倒并不是没有勇气面对死神,而是舍不得身边这块从自己身上掉下的、活泼可爱的小珑珑。

尤其是小珑珑满月后,她特意抱着儿子前往市立医院,找到那位医生,为小珑珑也做了一次AIDS检查,并确定小珑珑幸运地躲过了艾滋病毒之后,狂喜至极的她,居然有了一种死后复生的感觉。

她严谨地遵守着医生当时的每一句嘱咐,如履薄冰地呵护着小珑珑,除了坚决不用自己的乳汁哺育小珑珑外,就连平时的拥抱与亲热,也尽量避免,不去碰他。为此,她不知遭到了婆婆多少次白眼与咒骂。

但是,吴珍珍并不想就此在默默无闻中迎接死神的到来,尤其是当她知道2009年全中国艾滋病人和艾滋病毒感染者已达到七十六万人,年死亡人数高达近七千人时。她决定竭尽自己所能,帮助与挽救那些徘徊在艾滋病知识大门外的人们。

于是,她借助网络这个虚拟的世界,在网上建立了一个名为“艾滋病患者的家园·死亡博客”的网站,一天24小时挂在线上,等待着人们的拜访。她决心以自己的经历向人们现身说法,唤醒人们的觉悟,向人们输送她所有的有关防艾治艾的知识……

“茫无头绪”便是经常光顾她的“死亡博客”的一个艾滋病病毒携带者。

其实,除了“茫无头绪”外,还有一位网名为“如影相随”的网友经常来她的博客。吴珍珍那点防艾治艾的知识,都是从“如影相随”那边得到的。

“如影相随”的艾滋病知识,比她强好几倍。昨天半夜,她还就一个问题向“如影相随”作了请教。因为白天的时候,为测试董妈端上来的那瓶牛奶烫不烫,一种与生俱来的母爱居然使她一时忘情,用嘴在奶嘴上吸了下,然后塞到了珑珑的嘴中。直到喂完这瓶牛奶,她才如梦大醒,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害怕自己体内的艾滋病毒,会随着自己的唾沫残液,一起进入小珑珑的体内,从而残害了小珑珑的一生!

整整一天,吴珍珍失态了,变得狂躁不安,她把屋里的东西扔了一地,把进入房间的董妈骂得狗血喷头。她焦虑不安地盯着电脑荧屏,等待着“如影相随”的出现。

她疯了似地在电脑中发出了一遍遍呼喊:“如影相随,我找你,你快出来呀!我有话要问你!我有事要求你!”

终于,“如影相随”出现了——

如影相随:你好,心如死灰,你有什么急事要找我?

心如死灰:我吸了奶嘴,吸了奶嘴!

如影相随:别着急,慢慢说。怎么回事?

心如死灰:我忘了,吸了孩子的奶嘴,尝了尝,然后就给我的珑珑吃了。快告诉我,这样会把病毒传染给孩子吗?快!

如影相随:别着急。不会的。

心如死灰:天呀!再告诉我,为什么不会?

如影相随:艾滋病病毒是一种十分脆弱的病毒,它对热和干燥十分敏感。在干燥的环境中,艾滋病毒10分钟死亡,在摄氏60度的环境中30分钟灭活。如果一支刚接触病人身体带有血液的注射器,马上刺入正常人体内,其感染的几率小于0.3%……

心如死灰:哎呀,你能说具体点吗?谢谢你了!

如影相随:那就给你举个例子吧。

心如死灰:快说吧!

如影相随:北京地坛医院艾滋病房曾发生过几次在治疗、抢救艾滋病病人的过程中器械损伤医护人员的事情,其中一次在治疗、抢救艾滋病病人注射后,针头掉下刚好扎在护士脚背上。经过三个月的艾滋病病毒抗体跟踪检测,这些医护人员均未被艾滋病病毒感染。实验证明:艾滋病病毒生命力很弱,只能存活于血液中,离开适宜的条件立即会死亡。专家说,离体病毒,在凝固的血液中不能长期存活。就连蚊虫叮咬也不会传染艾滋病……所以,你光用嘴吸吮了一下奶嘴,是绝对不会因此把体内的艾滋病毒传染给你的宝贝的!

心如死灰:太好了!我太感谢你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如影相随:不用谢的。只是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在怎样的情况下染上HIV的?

心如死灰:我不知道。

如影相随:你不会不知道的,你是不想告诉我。

心如死灰:真的,我不知道。

如影相随:那是怎样感染上的呢?

心如死灰:我更不知道了。

如影相随:你可以回忆或分析一下嘛。几个月前,我不是已经把感染艾滋病毒的四个主要途径都告诉你了吗?

心如死灰:可我确实不知道。我这个人一直稀里糊涂地过日子。

如影相随:看来,你还是没把我当成你的知心朋友。

心如死灰:没有没有,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

交流至此,吴珍珍只感到脸颊发烫,十分羞愧:人家把什么都及时的、无保留地传授给你了,你怎么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告诉人家呢?

不,这不是小事!而是天大的大事!因为她是一个吸毒染病的艾滋病病毒携带者,这事一旦传播出去,那等待她的不是戒毒中心便是戒毒所呀!而她能在小珑珑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抛下小宝贝,到那种地方去吗?

绝对不能!想到这里,吴珍珍连忙推托有事,慌慌张张地向“如影相随”道了再见,急急忙忙地下了线。

吴珍珍疼爱地望着身边可爱的小珑珑,一颗躁动不安了一天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但是,她的心可以平静了,她的人能安静下来吗?她那个名义上的智障丈夫,是不会让她安静下来的。

“嘭嘭嘭”,深更半夜,二楼上的捶门声又闷闷地响了起来,伴随着小珑珑被惊吓后的大哭声与吴珍珍尖厉的怒骂声,再紧接着,是雷佩华咬牙切齿的咒骂声。

几乎每天这个时候,二楼总会传来这样嘈杂的吵闹声,吵得楼下的董妈不能好生安睡,扰得正在上网的陆琴琴心烦意乱。

这段时间以来,她每天一入夜,就警觉地捕捉着从外面传来的任何声音。她耐心地等待着有朝一日阙斯文单独出现在客厅里,好让她达到蓄谋已久的目的。于是,陆琴琴按捺不住了,她拉开楼梯间房门,走出低矮的楼梯间,想听个究竟。

董妈早站在了自己的房门前,见到陆琴琴,无奈地向她摇摇头,低声说道:“别管她们,她们几乎每天夜晚都要这样吵闹一番。”

“为什么要吵闹呢?”

董妈苦笑道:“还不是那个傻儿子?”

“傻儿子又怎么啦?”

“这……”董妈无言可对,老脸上浮起一层红晕,“你别去管他了。反正这种事只有这种神经不正常的人才做得出来。”

这时,二楼的捶门声停下了,传来了阙鹏程那含混不清的喊叫声:“开门,开……门,我要进来困觉,和你困觉……”

陆琴琴立时明白了二楼正上演着一幕什么样的闹剧。

此时,二楼吴珍珍母予的房间门口,正站着口眼歪斜的阙鹏程,他上穿一件睡衣,下身居然什么也没穿,那个葫芦般的东西悠悠地悬挂在那里。房间里传来了珑珑被惊醒后的大哭声,同时传来了吴珍珍的哭骂声:“畜生!滚开!滚远点!”

这时,雷佩华出现在房门口,为她可怜而又不争气的儿子打抱不平:“开门!吴珍珍,你倒是开门呀!你以为你是黄花大闺女,还这么值钱?还不快开门让他进去?”

“不开就是不开!你们这是个什么人家呀?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你们比畜生还不如!”

“臭婊子!你还敢骂起我来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婊子,当时要不是我们阙家收留了你,你早就变成灰了!这门你开是不开?你不开,我就砸门进来了!”

“你敢砸门进来,我们娘俩就马上死给你看!你试试!”

里屋珑珑的哭闹声更大了,雷佩华生怕这个烈性的儿媳妇当真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只好硬压下满腹的委屈,一转身,把一肚皮的怨气出到了面前的傻儿子身上,“啪”的一记耳光,清脆而又响亮,把身边的阙鹏程抽愣了。

“不争气的畜生!给我滚回自己的房间去!你真要,老娘明天再给你娶一个!”

“哇——”傻儿子没实现愿望,反挨了一巴掌,顿时委屈地大哭了起来。

此时此刻,在楼梯口听热闹的陆琴琴再不明白,也听懂了上面发生的是什么事,为此,她只得愤愤一跺脚,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陆琴琴怎么也想不到,在表姐那强颜欢笑的背后,还掩藏着这么一本不为外人知的辛酸血泪账!她暗暗拿定了主意,在这魔窟呆一天,就要尽一天责任与义务,尽可能地保护表姐,不受这个势利凶残的人家的欺侮。与此同时,她百思不得其解:表姐好端端地在外面当影视演员,怎么会掉落到这种虎穴狼窝里来的呢?她哪里不好去,要往明摆着是火坑陷阱的地方跳呢?是贪图荣华富贵?还是好吃懒做?

也许正值春暖花开、百物复苏的季节,那潜伏在阙鹏程体内的“荷尔蒙”实在难以控制,他像一匹发情期的野兽,一天到晚转悠在隔壁吴珍珍母子的房间门口,想要闯进去发泄一番。无奈吴珍珍早有准备,整天死死关闭着房门,不让他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但是房间总不能一天到晚都紧闭着,终于,在董妈端着午饭盘叩门而入时,阙鹏程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也欢天喜地地冲了进去,硬把董妈端在手中的那盘饭菜全部打落在地。

不等斜卧在床上看电视的吴珍珍醒悟过来,那阙鹏程已馋涎欲滴地扑向了吴珍珍。

“畜生!”吴珍珍大惊失色,一个滚翻,躲过了阙鹏程,然后来了个兔子蹬腿,狠狠蹬在傻丈夫的小腹上。

“噢——”一声怪叫,阙鹏程双手捧腹,滚倒在床上。

吴珍珍一愣,以为自己闯下大祸了,把傻丈夫给踢坏了。没想到阙鹏程居然忍住疼痛,就势一转身,张开双臂抱住了吴珍珍。

顿时,房间里大喊小哭,乱成了一团。

董妈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弄懵了,一时手足无措地站在哪里,不知怎么才好,直到吴珍珍嘶声向她求援,要她用东西砸向压在身上的阙鹏程,她才醒悟过来。

但是,人家是少东家,她一个做下人的怎敢向人家动手动脚呢?她只能大叫着“阙师母”,希望雷佩华及时出来救驾。但雷佩华却像从人间蒸发了似的,任她千呼万唤就是不露面。

此时此刻,身强力壮的阙鹏程已疯狂地扒掉了吴珍珍身上的睡衣。在体内压抑了太久的兽性,使他彻头彻尾地变成了一头失控的野兽。

“救命呀——快来救我呀——”吴珍珍拼命在床上挣扎着,可怜的她不光要抵挡阙鹏程,还要保护身边的小宝贝。

这时,房门口冲进一个人,迅速推开手足无措的董妈,冲到了席梦思床前,对着那个正压在吴珍珍身上的男人大吼道:“歇手!你这个活跳死!”

这声尖叫,使爬在吴珍珍身上的阙鹏程不由一个激灵,本能地循声回头一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顿时把他的三魂吓掉了六魄!

这是一张什么样的面孔呀?两圈猩红的眼睑外翻着,两个布满血丝的眼球向外暴突着;半边嘴唇的缺豁,又使半个上颚裸露在外面,露出了里面一大圈红色的牙龈及牙龈下面那口龇在外面的白花花的牙齿;尤其是那张布满了大小不均的凹凹洼洼的麻坑的面孔,更因那头蓬乱披散的长发而显得格外骇人。

这张恐怖至极的面孔,顿时吓得阙鹏程魂飞魄散,所有的兴致在顷刻间降到了冰点。“鬼、鬼呀——”随着一连串怪叫声,他连滚带翻地从吴珍珍身上跌了下来,又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房间。

“谢谢你,春竹。”吴珍珍如释重负,吁了口气,不由感激地望着面前这个丑陋的女佣。

“不用的。”陆琴琴淡淡一笑,摇摇头,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望着陆琴琴离去的背影,吴珍珍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蓦地,她像想起了什么,又从床上蹦了起来——歇手?活跳死?这是多么熟悉的词!因为只有她们紫竹村的人,才会使用这两个富有地方特色的土话呀!

可是,她不是说自己是邻县长桥镇人吗?难道她的家乡也使用这词吗?吴珍珍知道,长桥镇人的土话里没有这两个词。

阙斯文哪还睡得着,他跳了起来,急忙拨通了雷霆钧的手机:“霆钧,你马上到我这里来一趟!”

第七章烈女英雄

赌气离开珍姐的卧室,回到自己那在楼梯底下的“房间”里,陆琴琴就激动地直扑向桌上的手提电脑,她要把今晚的奇遇向“死亡博客”的版主倾诉,想进一步征求“心如死灰”的意见。然而,她刚在键盘上敲下没几行字,“死亡博客”的版主就发来了一张灿烂的笑脸与一行文字:“琴妹,你就别瞎折腾了,事到如今,你还不清楚我的真实身份吗?”

什么?陆琴琴差点失声叫了起来:原来,这半年来与互诉衷肠的“死亡博客”的版主,居然就是自己的珍珍表姐呀!

就在阙氏别墅里暗流涌动时,市公安局刑警大队“41589专案组”的办公室里,也进行着一场紧张的战斗。为准确无误地抓住阙斯文走私贩毒的证据,从而抓出与他串通的上下线,专案组分为两个行动小组。

张键与方瑶的第二小组,重点瞄准了吴珍珍。

因为吴珍珍的吸毒行为,是自然形成的一条重要的破案线索。

第二小组没有打草惊蛇,而是采取了欲擒故纵的战术,采用电脑侦查手段取得了吴珍珍的那台电脑的Ip网址,始终密切地监督着吴珍珍开设的“死亡博客”,监视着在“死亡博客”中所有的对话。

令专案组成员们高兴的是,在监视中,他们意外地发现了贸然闯进“死亡博客”的艾滋病病毒携带者陆琴琴!陆琴琴化名“茫无头绪”,频繁与“死亡博客”的版主“心如死灰”聊天。于是,专案组即把陆琴琴纳入了他们监视的范围之中。

于是,专案组很快从她们的聊天中,知道了她们各自的处境。

为进一步接近她们,侧面掌握走私贩毒嫌疑犯阙斯文的行踪,尽可能使她们懂得与掌握一些防艾治艾的知识,摆脱死神的阴影,张键与方瑶起了个“如影相随”的网名,隐身登录“死亡博客”,成为了“心如死灰”吴珍珍的网友。

这时,从第一小组那边传来了喜讯:阙斯文制造冰毒、走私贩毒的相关证据已基本在握,用不了多久,张网捕鱼的行动便可以开始了!

就在行动小组部署行动的时候,雷霆钧驾车飞驶进阙家别墅,然后直奔阙斯文卧室。

他们产生了两种意见。按雷霆钧的意见是立即动手,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陆琴琴除掉,然后来个毁尸灭迹;但老谋深算的阙斯文不同意,他认为这样太莽撞,因为陆琴琴行刺的想法,除了她自己外,至少还有一个知情者吴珍珍。除非把吴珍珍一起杀人灭口,否则,陆琴琴失踪一事,日后总是一个麻烦。警方追查起来,阙氏家族难逃干系。

心狠手辣的雷霆钧听了,说道:“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姓吴的一起给灭了!”

阙斯文连忙摇头:“更不行!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吴珍珍天天上网,还在网上开了个什么博客。想必她的网友不会少。要是她突然失踪了,她那些网友进行人肉搜索,麻烦会更大!”

阙斯文认为:捉奸捉双,抓贼抓赃。只有等陆琴琴持刀行凶的时候,来个人赃俱获,这样就根本无需自己动手。到时候,只要通知110,就可以让持刀行凶杀人未遂者陆琴琴进大牢了。

主意一拿定,阙斯文与雷霆钧就紧锣密鼓地行动起来。

他们的行动计划是:一面让阙斯文躲在卧室里深居简出,一面让雷霆钧扮作阙斯文,依旧在两个保镖的护卫下,按老时间原路线进别墅,诱鱼上钩。只要陆琴琴从吴珍珍的卧室里冲出来持刀行刺,早有准备的他就可以把陆琴琴制服,通知110前来捉拿杀人嫌疑犯了。

令阙斯文与雷霆钧他们感到失望的是,第一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表姐的房间里依然热闹着:惨淡的壁灯光线下,小珑珑手舞足蹈地躺在床上大哭,吴珍珍则狼狈地手足并用,蜷缩在房间一角。令陆琴琴又羞又气又好笑的是,智障儿子竟然全身一丝不挂,一次又一次扑向墙角的吴珍珍。

吴珍珍则只会弓起双腿,趁阙鹏程扑到近前的机会,用力地一次又一次蹬在阙鹏程的小腹上,把她的智障丈夫踢出去……

“你给我歇手!你这个不要面皮的活跳死!”像上次那样,陆琴琴依然怒吼了起来。但她这回吼的声音不大,生怕被隔壁的雷佩华听见。

没想到阙鹏程这回太投入了,没听见身后的声音,依然向墙角的吴珍珍进攻。无奈,陆琴琴只得抄起一只枕头,狠狠砸在他光光的脊背上。

智障儿子回头一看,又看见了上次那张令他心惊肉跳、魂飞魄散的恐怖面孔。顿时,阙鹏程怪叫着“有鬼呀”,慌不择路地夺门而去了。

“又要谢谢你了,真竹!”吴珍珍如释重负地站起身,抱起身边的小珑珑,感激地对陆琴琴说道。

“没关系的。”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手足情深。尽管现在她俩的身份有天壤之别,但在陆琴琴眼里,表姐这种生活还不如农家媳妇呢!她不无怜悯地望着面前的表姐,一个在她心中萦绕了好久的问题,使她再也憋不住了。她轻轻关上房间门,忍不住问道:“珍……少奶奶,你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男人呢?”

“唉——”陆琴琴不问也罢,一问,吴珍珍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地夺眶而出,淅淅沥沥地洒落在怀里的小珑珑身上,她扭过脸,哽咽道,“别问了,一言难尽呀!”

“少奶奶,我说句我不该说的话,你这样漂亮年轻,是不该嫁给这样的残疾人的。”

“你以为我愿意嫁给他吗?真是的!”吴珍珍狠狠剜了陆琴琴一眼。

“但是,你是我的亲表姐呀!”终于,陆琴琴激动地失声叫了起来,她不无委屈地望着面前的珍珍,同情与怜悯在她的胸中涌动着。

“我的娘啊,你当真是琴琴?”

“珍姐——”

“琴妹——”

当下,表姐妹俩拥抱在了一起,滚倒在床上,说不尽的千言万语,全变成了纵横飞溅的泪水……

好一会儿,姐妹俩才平静下来,不等陆琴琴继续刚才的问话,但见吴珍珍拉开床头柜,取出一根针筒,熟练地装上针头与药水后,脱下睡裤,又熟练地扎入腹股沟……

腹股沟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针眼。

陆琴琴看愣了:“珍姐,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吴珍珍拔出针头,苦笑着反问陆琴琴:“我也正想问你呢,你怎么变成如今这副样子的?”

姐妹俩互相不问也罢,一问,顿时又泪如雨下。于是,她俩再次紧紧抱在了一起,把各自不堪回首的往事向对方作了倾诉……

倾诉中,陆琴琴要求把吴珍珍的卧室作为暂时栖身之处,因为珍珍卧室门前的走廊是阙斯文的必经之处,她可以借机刺杀恶魔。

然而,吴珍珍说什么也不同意陆琴琴的鲁莽行为。

陆琴琴一跺脚,赌气地走出了珍珍的卧室,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就在吴珍珍与陆琴琴互诉衷肠的时候,危险也正不动声色地向她俩逼来。

这危险的源头,来自诡计多端的阙斯文事先安装在卧室天花板夹层间的窃听器!这窃听器把发生在珍珍卧室里的一切动静,都忠实地传送到了阙氏夫妇的耳中。

那个满面麻子的丑陋女人,原来是吴珍珍的亲表妹!她为混进阙家来,居然如此煞费苦心自毁面容,最终目的是来索我这条命的呀!怪不得不久前楼梯扶手上出现了一道又长又尖的利器划痕!

难道她也是紫竹村人?一片疑云倏地堆上了她的心头。

第六章疑云密布

经过半个多月的观察,陆琴琴基本掌握了阙斯文的活动规律:每天凌晨时分,从那由远而近步入客厅的纷沓的脚步声中,她判断出,阙斯文经常是在两个保镖的护卫下才回家的,然后径直上二楼休息。如果再在这个时候冲出去刺杀他,肯定会和上次一样以失败告终。

保镖们退出阙家后,她也曾怀揣剔骨刀小心翼翼地沿着楼梯,爬上二楼,想潜入阙氏夫妇的房间里刺杀他,可也失败了。阙斯文进入房间后,就再也不出来了,翌日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床。

那晚,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急躁与焦虑,蹑手蹑脚地踩着铺有地毯的楼梯,进入二楼走廊,然后悄无声息地像猫一样爬到走廊顶头阙氏夫妇住的那个房间门口。

这时,她清楚地听到了阙氏夫妇起伏不匀的鼾声,甚至听到了房间里那台落地座钟“滴答滴答”的行走声。借着昏黄的走廊顶灯,她屏气凝神地伸手旋了旋门上的把手。遗憾的是,门从里面反锁上了。正当她琢磨着怎样打开房门进房间的时候,忽然,紧邻阙氏夫妇房间的阙鹏程的房间门却“咿呀”一声打开了,里面走出了睡眼惺忪的智障儿子。

智障儿子一边嘟哝着什么,一边两手凭空乱摸着走向了吴珍珍母子的房间。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陆琴琴吓得差点叫出了声,窄窄的走廊中,她与阙鹏程狭路相逢,躲藏显然来不及!果然,当阙鹏程揉着双眼看见眼前的人时,当即一边像杀了猪似地怪叫着“有鬼呀”,一边慌不择路、连滚带爬地逃回了自己的房间中。

阙鹏程的怪叫声,惊醒了阙氏夫妇。阙斯文骂骂咧咧地拉开房门向外张望,走廊里什么也没有。

原来,刚才情况骤变的一刹那,陆琴琴就势骑上楼梯扶手,旋风般地滑到了底楼,退进了她的楼梯间。不过,由于行动仓促,她插在腰间的那把剔骨刀的刀尖还是在木质扶手上留下了一道划痕。

智障毕竟是智障,他深更半夜的异常举止符合常理,没什么可奇怪的,谁也不会听信。但当第二天阙斯文警觉地在楼梯扶手上发现那道新鲜的痕迹时,他的神经立即绷紧了。

“这是谁划的?用什么划的?查一查!”阙斯文临出门时关照雷佩华。

既然在家中达不到目的,那就在外面动手!

白天,陆琴琴从保镖阿强口中套知,阙斯文回家进别墅的行走路线发生了变化,他不再在后门口下车,然后进别墅,而是随车一起进地下车库,然后通过地下车库的通道,进自家别墅的边门。随着不义之财的日益增多,阙斯文自感作恶多端,唯恐被人刺杀与绑架,所以连车都不敢下了。

在得知这一情况后,陆琴琴又借外出倒垃圾、清旧货的机会,专门到地下车库走了走,仔细观察了地下车库的结构,看准了阙斯文那几辆车的泊车位置,并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她唯独没有设计好行刺成功后的逃生路线,因为她早已做好了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决定。

刺杀决定作出后,陆琴琴兴奋地打开了手提电脑,进入了“死亡博客”。

茫无头绪:心如死灰,你好。

心如死灰:你好,茫无头绪。我想,你可能会带来令我伤感的消息。

茫无头绪:是的。你真聪明。我是向你作诀别来的。

心如死灰:唉,真叫人伤心呀!我怎么就挡不住你呢?

茫无头绪:不要伤感,更不要阻拦我。你也应该知道,这是我早就决定了的,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心如死灰:那么,你考虑周全了吗?

茫无头绪:考虑周全了。

心如死灰:我说的是你行动的方案,包括每一个细节,你都考虑周全了吗?

茫无头绪:是的,都考虑周全了。

心如死灰:能简单地告诉我吗?

茫无头绪:请原谅我,这是不能的。你一再问我那个该死的畜生叫什么名字,我也不能告诉你。

心如死灰:我理解。但现在你行动在即,应该是可以告诉我了吧?

茫无头绪:还是不行。反正,这事明天就会成为一桩特大新闻,发表在全市各种媒体上,到时候,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这时,“心如死灰”发来一张泪水汹涌的卡通脸,表示她对“茫无头绪”的哀痛与伤感。“茫无头绪”却发过去一张咧着大嘴正哈哈大笑的卡通脸,以示她早已视死如归,并为自己终于能够解脱而感到无比高兴。

于是,陆琴琴抬腕看了看手表,果断地在键盘敲下最后一行字。

茫无头绪:永别了!但愿你明天能在晚报上见到我成功的新闻!

接着,陆琴琴任凭“心如死灰”再怎么呼唤,就毅然决然地下了线,关掉了手提电脑。

此时,已是夜晚23点左右。

春寒冻死老黄牛,谚语是不错的,何况是空旷的地下停车库。

从四面八个车辆进出的宽大的隧道口,风儿嗖嗖地直往里灌,呼啸着穿行在那一辆辆车之间,透过陆琴琴身上的风衣,冷得她直打寒战。

但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复仇的怒火,使她浑身发烫,紧紧捏着剔骨刀的手心里,都渗出了汗水来。

地下停车库只有几盏淡淡的白炽灯,悬挂在高高的横梁上。十几根粗壮的立柱林立在地面上,陆琴琴就侧身立在阙斯文那辆“宝马”的泊车位附近的立柱后,凝神屏气地等候着仇人的出现。毕竟是杀人,紧张又害怕,使她似乎能听见自己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已是深夜,进出车库的车辆几乎没有了。

就在陆琴琴等得心焦如焚的时候,忽然,外面终于隐隐地传来了一阵轿车引擎的‘轰鸣声。紧接着,一辆杏黄色的“宝马”轿车,徐徐驶进了地下停车库。

陆琴琴浑身一震,随着“宝马”左拐右弯地向这边驶近,她就像一把愈张愈开的弓,只待一松手就直射向目标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瞬间,突然,从她的身后蓦地转出两个黑影,从身后分左右抱住了她,紧接着,一只大手捂在她的嘴上。不等明白过来,陆琴琴已被黑影连拖带拽地抱离了原地,双脚腾空地来到了车库的角落里。

“晤,唔……”陆琴琴拼命挣扎着,但根本动弹不得,连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怀中的剔骨尖刀被黑影搜去,看着阙斯文与保镖走下轿车,走向通向阙家别墅的边门。

好一会儿,估计阙斯文他们都进别墅了,那两个黑影才松了手,放开了陆琴琴。

眼看好端端的计划全盘落空,陆琴琴不由恼羞成怒地低吼:“你们是什么人?”

“不认识我们了?”一个黑影反问道。

“不认识!”透过头顶洒下来的白炽灯光,陆琴琴眯眼一看,那一男一女两个黑影确实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他们究竟是谁呢?由于背着灯光,陆琴琴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不久前,我们还送给你一只新手机呢!”

这话一出,她的怒气顿时平息了许多:上次人家及时伸出援手救过自己呢!但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昵?为什么总在自己最危急或是最关键的时刻出现?难道他们是阙斯文另外派的秘密保镖?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不能看着你被人追杀或你去追杀人家。”

“好了好了!”这时,那个把剔骨尖刀夺在手中的女人对陆琴琴笑道,“现在一切都已过去了,你该回家了。只是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做这样的傻事了。”

“对,我们都就当什么事也没有看见,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那个男人笑道。

“不!”两人若无其事的态度,顿时把陆琴琴满腹的仇恨又吊了起来,“难道你们就不想知道我要杀的是什么人吗?”

“知道。”

“知道?那么,你们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吗?”

“也知道。”

“他是一个强奸妇女、开赌场、设淫窟、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女孩的畜生,你们知道吗?”

“我们都知道。而且我们知道的比你还多一点呢。”

“多一点?”

“他还有走私贩毒的嫌疑!”男的说道。

“那你们为什么还不让我杀了他?”

“时间未到。”

“什么时间?”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只管认真治好自己的病。”

“不!”陆琴琴几乎叫了起来,“我要管,我非要亲手杀了他不可!”说到这里,陆琴琴向面前的黑影伸出了手,“把刀还给我。”

“这是不可能的。任何公民持刀行凶杀人都是非法行为,是触犯国家刑法的。”

“我没杀人,我杀的只是畜生!”

“哈哈……”那个男人又笑了起来,“好了好了,陆琴琴,回去吧。记着,千万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否则,我们还会及时出现在你面前的。”说完,那一男一女两个黑影不等陆琴琴再说什么,飞跑着离开了停车库。

陆琴琴怔怔地望着消失在车库出口处的黑影,半天也没回过神来。是的,他们肯定是阙斯文的秘密保镖,要不,他们怎么知道阙斯文的种种恶行?她转念一想,不对!如果那两人是阙斯文的秘密保镖,那么他们上次抓住我时就该把我送交阙斯文立功领赏呀,但他们为什么一再要我赶快离开,再不要做这样的傻事呢?

但不管怎么样,这阙斯文还是必须要杀的,而且是必须由她亲手杀掉!

陆琴琴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一男一女两个黑影,是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两个警察,是市政府不久前刚成立的“扫黄打毒”专案组的成员!男的叫张键,女的叫方瑶,都是从特警大队中百里挑一选出来的刑侦警察。

原来,阙斯文利用他开设在城内外的多家企业为幌子,暗地里偷偷制造冰毒并走私贩毒的罪恶行径,早已在公安局的掌控之中。但是,一切都要以证据来说话。更何况阙斯文之所以敢在偌大的一个城市中为非作歹而长期无人问津,除了他行踪诡秘、手法狡猾外,还必须得考虑在他的身后有没有强硬的靠山作支撑!

为此,专案组决定先不打草惊蛇,对阙斯文进行24小时严密监控,掌握他每天的一举一动。

出乎张键与方瑶意料的是,两个多月前,正当他俩潜伏在阙家别墅后门处的银杏林中,对阙斯文实施监视时,无意中发现了躲躲闪闪出没于银杏林中的陆琴琴。

月光下,泪流满面的陆琴琴,立即引起了他们的高度警惕,他们估计这个深夜出现在阙家别墅后门的女子,必定与阙家有着什么深仇大恨。果然,当阙斯文的“宝马”车出现在远方的时候,她咬牙切齿地从怀里拔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他们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事情了,于是,他们准备上前制止这个陌生女子的行动,为免坏了他们的大事。使张健与方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有个手握砍刀的陌生男子先他们一步,冲在了前面。这个陌生男子正是嫖客矮脖子。

但张键与方瑶为什么当时只擒拿了嫖客矮脖子,而放了陆琴琴?也是无巧不成书。

因为就在专案组成立后没多久,在一次专题会议上,专案组组长向他们传达了一份上级刚下达的紧急通知。因市疾控中心工作上的疏忽,泄漏了紫竹村村民陆琴琴携带艾滋病病毒的情况,从而导致陆琴琴被迫离家走失的重大事故发生,疾控中心向市公安部门及邻市县各公安部门发出了大力协查追寻其下落的请求。

根据上级的紧急通知,专案组召开会议,提出了几个方案。其中一个就是搜寻到陆琴琴之后,并不要急着采取行动,而是顺藤摸瓜,进一步寻找所有与陆琴琴接触过的,与其有性行为的人,以便控制这一批艾滋病病毒携带嫌疑者,送往市疾控中心。在会议上,张键与方瑶看到了陆琴琴的照片。

于是,当张键与方瑶听到他们对话的内容,又看清楚了女子的容貌后,便确信眼前的就是陆琴琴。于是,他们果断地采取了相应的措施:擒住了矮胖子,及时送往市疾控中心;留下陆琴琴,更加密切地观察其行动。只要陆琴琴不以报复社会的心态再故意传播艾滋病病毒,不轻举妄动刺杀阙斯文,他们就暂时不捉拿她归案。

更令专案组人员感到欣慰的是,在严密的监视过程中,他们发现陆琴琴不但拥有相当的经济实力,而且她也正在积极的治疗中。

那天陆琴琴游走在郊外,用高价从仓库管理人员手中购买硫酸,他们一时没明白她要干什么。后来,陆琴琴准备毁容前的那段自言自语,才使他们恍然大悟,但他们终究是迟了一步……

张键与方瑶能听到陆琴琴的自言自语,靠的是上次银杏树林脱险后,方瑶送给陆琴琴的那只新手机!在这只手机中,专案组早就安装下了一个微型窃听器!所以,陆琴琴带着这只手机打入阙斯文家中后,等于成了专案组的一个特别侦查员,在无形中助了专案组一把力。

可是,陆琴琴这次的刺杀行动没向任何人透露过,就连自言自语也没有。特殊手机再特殊,也决不可能把陆琴琴憋在腹中的话泄露出去的。她只是在临行动前的几个小时里,对“死亡博客”的版主“心如死灰”透露过。

难道是“心如死灰”出卖了她吗?

这也是陆琴琴在刺杀失败后,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现在唯一可能告诉她答案的地方,只有“死亡博客”了。

想到这里,陆琴琴迅速打开了手提电脑,点击进入了“死亡博客”。

茫无头绪:你好!心如死灰。

茫无头绪:心如死灰,你看见我了吗?

“心如死灰”的头像是灰色的,表明已经离线了。毕竟是凌晨三四点钟了,“心如死灰”睡着了,对于陆琴琴接连发去的消息,完全没有回应。

无奈,陆琴琴只好点击了喇叭提醒器,可以通过对方电脑的音箱发出提示声。

终于,对方有回应了。

心如死灰:你好!我刚睡着,对不起。

茫无头绪:是我对不起你啦。

心如死灰:看来,你今晚的行动又失败了?

茫无头绪:看来,你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心如死灰:我猜的。

茫无头绪:猜的?看来,你是当代孔明诸葛亮,能掐会算,神通广大着呢!

心如死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茫无头绪:什么意思?我想你也能猜出来的。

心如死灰:哦,我明白了,你是怀疑我出卖了你?

茫无头绪:我没那个意思。你可不要做贼心虚呀!

心如死灰:看,还不是怀疑我出卖了你嘛!

茫无头绪:说真的,我今晚的行动,可是除了你,连鬼也没告诉过呀!

心如死灰:你真的连鬼也没告诉过?

茫无头绪:我向天发誓!

心如死灰:那么,除非……

就在陆琴琴睁大双眼等着“心如死灰”往下说的时候,突然,不早不迟,二楼又传来了吴珍珍愤怒的尖叫声:“畜生,你给我出去,给我滚出去!”

陆琴琴知道,肯定又是那个智障闯进了吴珍珍的房间,要强行和表姐“亲热”。令她难以理解的是,吴珍珍的愤怒似乎与“心如死灰”之间有着什么感应似的,每次只要她在二楼上一呼喊,她与陆琴琴之间的聊天就会中断!

陆琴琴蓦地跳了起来——天哪!难道珍珍就是“心如死灰”吗?

二楼上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了。好像回应陆琴琴的疑问似的,不早不迟,陆琴琴的手机“嘟”的一响,收到了一条短信:“你快上来救我!”

陆琴琴急忙一脚踢开楼梯间门,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直奔表姐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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