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收到她的留言,她让我把地址告诉她,她想给我快递一件衣服。我受宠若惊,脑海里登时蹿出四个大字:何福消受?是的,我何德何能白白得到别人的馈赠?于是很迂腐也很迟疑地回一句:不好意思。那种优柔寡断,活像一个小媳妇,我也很为自己的不爽气感到难受。谁知她像个铁将军一样在下命令了,一定要我速速发给她,于是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她说,这件衣服我就进了两件,你一件我一件,是绣花的荷叶袖,很符合你的气质。她说得很骨感,令人不容拒绝。我当下如小人得志般喜滋滋,对照着她发来的衣服照片细细把玩,整件衣服在幽微的天光里泛着亮蓝,质地看上去十分轻柔,我真有小时候逢上了过年添置新衣后的喜庆。
很快就收到新衣,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斯文扫地。天知道我是一个多么爱穿新衣的女人,你可以说我虚荣,但我觉得我像孔雀一般爱美这是真的。第二天便急急地穿上了身,将长发披下来,造成一种风动莲花香的假象,一路上迈开的步子十分飘飘然。知道倾城一词最是妙在哪里吗?妙在你心里。一定不是说你长得美,而是你自以为美,一言以蔽之,臭美!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臭美的人,尤其是女人,心里该有多快活,非亲身体悟者不可言说。
说实话,我从来没穿过这么白亮、精致而飘逸的衣服。一个夏天下来,我那一身白皮早已被染上一层厚实的小麦色,穿白色是自己给自己找抽。精致的衣服更为我一贯所拒斥,我总以为自己实质上是一个十分野蛮的人,长得像个温婉的南方女子,其实骨子里流有一半北方人的血,粗犷是不可避免的。而飘逸的衣服我总是在别人身上见到,我从来没把自己当成一个百分百的女人,那种若隐若现的飘逸之美在我看来非得小家碧玉型的女子才能将之生动地演绎,而我断不是这种款型,所以从来没有动过华服的心思。
但问题是,这件白亮、精致而飘逸的华服,此时此刻正被我穿在身上走在大街上。而且,我的心里不是不甜蜜的,心想,终于有人肯把我当个百分百的女人看了,这是一个多大的阶段性进步啊!
饮水思源。话说我穿着这件华服在大街上飘了一天,其实心里一直对那姐们儿挺感激的。我们不过相识于网络一年多,以文字为媒。且当初人家加了我之后,我还没心没肺地把她删掉过,好在人家不计前嫌,只当我是个蓬头稚子,喜欢我的天真。今春看到我的新照,身为上海美眉的她也愣是没忍住尖叫:你的照片里有淡淡的妩媚。而我闻此言后,却文不对题地诗人般抛出一句:我们相识该有一年了吧。或许就是我的这句话触动了她心底的那根弦,让她觉得纵使都市寂寞冰冷,但温存暖意尚且没有消失殆尽。
也就在那时,她毅然从公司辞职,自己做起了服装生意。我深知女子之间互相欣赏是件难事,女人间也很少有真正长久的朋友。但就是这样淡淡的我们,素未谋面,甚至彼此并不知对方的手机号,她真心实意地给我送来一袭华服的妩媚,已是女子之间最温婉的相知相惜。而我亦唯有在我的城默默地感激她,并在心中勾勒她与我同着此华服时的妖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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