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6月。因为一次意外瘫痪在床上的河南小伙李群红,先是被家人强行从医院抬回家,接着又发现自己家人的一系列举动,让李群红感到自己的家人看着他仿佛看着死人一样,眼中含着冷酷的笑

一口棺材

2008年6月的一天,躺在自家床上的李群红,突然听到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另一个屋里使劲凿什么东西。那声音单调而沉重,李群红听得一阵心烦,他探出头往外面这么一看:天哪,要出人命了!李群红看见自己的父亲正在做一口棺材呢!

大白天在家打棺材,那不是要出人命了吗?李群红看到这一幕,魂儿都快吓飞了。因为他知道,这副棺材可不是给别人准备的,就是为他李群红量身定做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李家上上下下,除了他李群红之外,个个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有病的就他一个。

那么,李群红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居然让家里人都开始为他做起棺材了?

那得从两个月前的一次意外说起。当时。李群红正在新疆乌鲁木齐一家建筑公司打工。那天刚刚下过一场小雨,正在楼顶干活的李群红脚下一滑,直接就从没有护栏网的五层楼上扎下去了。说起来也是万幸,要是头先着地,他这条命当时就没了,而当时的情况是,地上刚好埋了一个很厚的炉灰缸,而他的头又刚好偏过了炉灰缸沿,炉灰缸像支钳子似的,把李群红的腰给卡住了,救了他一命。然而,没死也丢了半条命。医生给他的诊断结果是:胸十二椎以下神经断裂。这种损伤的可怕后果就是截瘫,也就是说,胸部以下完全失去知觉,这个人下半辈子可能就瘫痪了。

从出事到回家,两个月的时间,李群红就发现,家里人看他的眼神儿越来越不对了。那种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将死的人。李群红说:屋里挂着大电扇,开最大的风吹我,身上还出汗,疼得我天天哭,可没人管我,叫谁谁不管。听李群红这么说,李家人对他这个病人的态度,有点任其自生自灭的意思。是因为家里人少,照顾病人的人手不够吗?非也。老李家一共六个兄弟姐妹。李群红最小,而且他父母都健在,李群红自己还有一个14岁的女儿。可是这么一大家子人,又怎么会没人管他呢?

对了,也不能说不管,这不,人家提前把棺材都准备好了。这副棺材板,既厚实又坚固,由李群红的老父亲亲自指挥,打得那叫一个神速啊。俗话说,不见棺材不落泪,李群红见了棺材,急得眼泪都下来了。你想啊,人躺在屋里,听着外面人给自己打棺材的声音,那声音就跟催命似的,要把你一点一点往土里送,这谁能受得了啊?

老父亲拿走了我的救命钱

李群红是连害怕带着急,心说我家人这是怎么了,我这病还死不了,我还有救呢。说真的。他就差没喊救命了。这时候,他二哥说了句话,又把李群红吓了一跳:有本事你自己去治,没本事你就在屋子里。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埋,白天死白天埋。

说到底他李群红顶多是个病人,他还不是个死人。就他们这通折腾,往好了说那是未雨绸缪,往难听了说,那跟咒他死有什么区别啊。按说这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连着筋,还不至于盼着谁早死吧。李群红想来想去,可能的原因就只有一个,家里人这是让他死心。对啥死心呢?对治病死心。

李群红还清楚地记得几天前发生的那一幕。当时,他正在洛阳正骨医院住院治疗,这边治疗还没有什么结果呢,那边父亲和二哥就突然带着担架从天而降了,不由分说地把他抬进一辆车里,拉回了家。李群红心说完了,这是不让我治了,那我也就甭想再重新站起来了。

对于李群红来说,父亲和二哥的这个举动,简直比医生的诊断还让人难受呢。这等于是掐灭了他最后的一丝希望啊。对这突如其来的遭遇,李群红认为都是让钱给闹的:不是钱,他们也不会把我从新疆拉回来。

钱,这可是个敏感的字眼儿。李群红说的这钱是怎么回事儿呢?多少钱能让李家人表现得这么反常呢?李群红说,这钱可是他的救命钱哪。如今,救命钱却被他的老父亲,李相志老爷子给拿走了。

亲爹拿走了儿子的救命钱!这话怎么说呢?先说说这钱是怎么来的吧。李群红是在建筑工地出的意外,这算工伤。是有赔偿的。事发之后,建筑公司同意给李群红一次性赔偿各种费用,共计32.8万元。这些钱对于一个从河南农村出来打工的人来说,那真是个不小的数目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谁愿意用这些钱换取自己后半生的幸福呢。李群红当时身在异乡,又严重瘫痪,那个可怜劲儿啊,就别提了。就在这个时候,家人及时赶到了。要知道,那个时候的李家人还不是现在这样呢。

李群红的大哥二哥,还有老父亲李相志,全都急三火四地从河南赶到了新疆,路上光车票和飞机票就花了六千多元。就冲这着急的劲儿,也能看出李家人对李群红这个小儿子的担心。老父亲当时就跟儿子说了,咱不在这儿待了,咱回家。李群红当时眼泪就掉下来了。在外面打工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这么想家呢。

这人啊,你别看他在外面挺独立,真到出了事儿的时候,还得指望家里人。李群红后来就把那笔赔偿金交给父亲了,他说我先拿出两万块钱治病,剩下的27万存你那儿,我也就放心了。不过话也说明白了。是暂存,回头治病的时候还得拿出来。你看,当时说得挺好的,后来怎么又出岔子了呢?

刚回河南那会儿,李家人还是挺积极配合治疗的,他们直接把李群红送进了内乡县医院。可没过几天,李群红感觉治疗没效果,要求转院。那就转院吧,父亲李相志赶紧组织人把儿子拉到了河南省比较有名的洛阳白马寺医院。结果呢?还那样。接着转吧,又转到洛阳正骨医院。

大伙也看到了,当爹的这不挺好的嘛。那么大岁数了,还为儿子跑前跑后,不停地转院,似乎也不像李群红说得那么不近人情啊。有句话您别忘了,这世上就没有不疼儿子的爹。李相志老人之所以中途放弃对儿子的治疗,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咱们还是听听他自己是怎么说的吧。

李群红的父亲解释说:新疆自治区人民医院,医科大学一楼到八楼,白马寺医院,南阳医院,都看了,谁要说有一线希望,我都给治。咱们国家有钱吧?可是咱们国家的运动员,他这一段神经断了,也都没法治啊。

老人也有老人的考虑,专家都说是不治之症,你再这么一门心思治下去,那就是头脑不冷静。你头脑不冷静,我当爹的可不能不管,再这么下去,多少钱够你扔的?你下半辈子要kao啥生活?

再看看李群红他们家,地处偏远不说,就说这房子吧,破破烂烂,四处漏风,看到它估计您就知道什么叫一贫如洗了。李群红在外面打工11年了,基本上是自给自足,中间都没往家里寄过钱,他和前妻离婚后,孩子还得父母倒搭钱帮他养着。你说他们老两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一年能赚多少钱啊。现在儿子又瘫痪了,那以后还不是一样得kao父母养活?要是现在就把钱都败光了,以后咋办?

当爹的是从家庭的大局出发,不仅要考虑儿子,还要考虑孙女,更多的是在想这个家今后该怎么办。可儿子李群红不一样啊,遭罪的人是他,那种躺在床上等死的滋味儿。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李群红才35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这冷不丁的成了废人,他能甘心吗?躺在床上kao人养活,那活得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尊严哪。就是有金山银山,也比不上自食其力的快乐,也不如有个好身体值钱。何况,那些钱本来就是为他治病准备的,这叫花得其所。对治病这件事儿啊,李群红还是挺有信心的,他觉得那些钱不会打水漂。因为在新疆的时候,有那么一次,已经出现了希望,李群红说:在新疆扎了三天针,第一天没反应,第二天第三天时,扎到背上的几根针我都知道,当时医生都愣了,医生说你怎么知道我给你扎了几根针呢?我说你给我扎每一根针我都有反应。医生说,你这是个奇迹啊。

出逃

医生的这句话,那就是李群红的救命稻草啊。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会死死地抓住。可如今,这丝希望却被自己的亲人给生生切断了,你说他能不愤怒吗?面对家人,李群红说了一句狠话:你们把我拉回来,是看钱。当初你承诺回来给我治病,现在却不管我了,我想方设法要告你们。李群红这是放出狠话了,老父亲一看儿子红了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李群红住的房子上了锁。

这回不但治病的钱没要回来,连自由都没了。哎哟,李群红连肠子都悔青了。他发现当初决定回家治病,根本就是个错误。李群红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看着这个变得陌生的家,想着外面那口冰冷的棺材,他觉得自己跟死人也差不了多少了。再这么下去,他早晚要被装进那口现成的棺材。不行,得逃出去!终于有一天,机会来了。

这天,李群红突然腹痛难忍,呕吐不止。家人只好把他送到镇卫生院治疗。可住院没几天,李群红竟然在病房里人间蒸发了。

儿子不见了,当妈的先慌了。他再怎么不听话,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呢?而李群红父亲的想法就更离奇了,他认为李群红在医院是被偷走的。

偷?这可真新鲜,谁会偷一个瘫痪的病人啊?可事实就这么离谱,在没有家人帮助、医护人员又不知情的情况下,李群红突然失踪了。他一个没有行动能力的人是怎么做到的呢?他又会跑到哪去呢?就在李家人心急如焚的时候,李群红突然传来了消息,然而这消息居然是来自法院的一张传票。

2008年9月,法院给李群红的父亲下发了一张传票,说李群红把他给告了,要求他返还27万元的救命款。拿着传票,李相志老爷子气得是浑身发抖啊。故事讲到这儿,估计您也在纳闷,李群红到底是怎么从卫生院逃走的呢?他又怎么能神通广大地跑到法院去告状呢?咱们不妨回到他失踪当天,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天在医院,李群红的家人突然有事出去了一下,就是这么个空当,李群红偷偷摸摸地给一个神秘的人打了一个神秘的电话:我家人不管我了,你能不能赶过来,帮我治下去?

没过多久,一个女人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医院,她名叫左翠环。两人一见面,就抱头痛哭。确切地说,李群红和左翠环是男女朋友关系,他们是在新疆认识的,两个人都有过一次不幸的婚姻。正是左翠环偷偷把李群红带出了医院。那左翠环到底把李群红藏哪儿了呢南阳市某居民区中的小白诊所。在这里,李群红又重新开始了治疗,而左翠环也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地照顾他,天天给他擦洗两三遍,揉背,揉腿,照顾得无微不至。连诊所的白崇医生也说:做个外人看,做到那样不容易,平时帮他按摩,抬腿,用温水擦拭。

左翠环做到这份上的确不容易。你说她和李群红又没结婚,没名没分的,现在李群红成了残疾,她没在电话里说分手已经不错了,还大老远跑来照顾李群红,难得呀。

不知道是爱情的力量伟大,还是诊所医生的医术高明,李群红的病,居然再次出现了奇迹。这天,在医生用针的时候,李群红的下身突然有了反应。

有希望了!这是好事儿啊。李群红赶紧通知了家里人。你们看,早说这病能治,你们还不相信,这回该把钱还给我了吧,我手里这两万块钱眼看用完了,这病还得继续治呀。您猜怎么着,李群红的老父亲一听这话,非但不高兴,相反还火了。

李群红的父亲李相志当即表示:我绝对不给她钱,我宁愿把钱扔了,也不能给她一分。她是个骗子,钱一骗光,李群红都不知道人家门朝哪开了。老爷子觉得儿子是上当受骗了,连大医院的专家都说没治,小诊所还能把你治好?再说了,左翠环一个外人,大老远跑到河南,把你偷走,劝你治病,她图啥呀?还不是图你那笔赔偿金?其实李家老两口早有耳闻,说儿子这两年赚的钱,之所以没交到家里,都是因为贴补给左翠环了。李群红的母亲也说:那个野婆娘,我们群红可听她的话了,她说一,群红就听一,群红被偷走,这钱一定让她拿了去。

一听这话,李群红也急了。人是他打电话叫来的,如今父母这个态度,让他觉得左翠环受了委屈。父子俩就这么抗上了。没办法,只能由法院来裁决了。而法院的判决是,建议父亲李相志及其两个兄弟返还李群红的赔偿款,否则将对他们实施拘留。面对这个判决,父亲李相志说:他拿走钱或者被骗得分文不剩,以后还是得压在我身上,到那时候我也没能力管他。这女子以后找个人走了,他叫谁伺候?你要让他治病,断绝父子关系,钱你们拿去,以后治不好也别找我。老头也真够倔的,宁可被拘留,都不肯把钱拿出来。鉴于他年事已高,法院只好择日再做调解。就这样,李群红只好两手空空地回到小白诊所,可这一次,等待他的却是人去屋空的结果。那个不离不弃的女人左翠环,真的走了。

左翠环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我们不得而知。她是悄然退出,还是真像李群红父亲猜测的那样,是别有用心而来,这些咱们也不便去评价。总之,李群红就这样,被父亲抛弃后又被女友给抛弃了。

现在,李群红的处境用一个词儿可以概括,进退两难。他还想继续治疗,可是钱已经花光了。他也很想回家,但回家无非就是两种结果,要么永远别想出来,要么永远也别回去。李群红说:我就想站起来,一心想把病治好,想回到家里看看他们。我做梦都梦到他们,可他们把我忘掉了

人生无常。不到一年的时间,李群红失去了行动的自由,失去了女友,甚至是亲情。当他孤身一人,身处在远离家乡的闹市区时,他常常会想家,想那个不给他治病的爸爸。

李群红的问题还远远没有解决,不过我们的故事就只能讲到这儿了。故事里的人,没有大是大非,有的只是观点不同;这些人,也没有大jian大恶,尽管有些做法,很难让人接受。我们甚至分不出谁是赢家、谁是输家,因为似乎每个人都受到了伤害。李家父子纠结于该不该治病,却忘了如此的固执己见,恰恰是缘于那份不知该如何表达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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