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如心是香港华懋集团前主席王德辉的妻子。王德辉失踪后,龚如心便继承了丈夫的家产。在她的执掌下,华懋集团的业务得到迅速发展。据说,龚如心的财产是英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好几倍。

她喜欢将头发染成蓝色,穿一条年轻女孩常穿的牛仔布迷你裙,还经常扎着两条长长的红色发辫,出入于社交场所。不过,最惹人争议的不是龚如心的打扮,而是她与公公王廷歆打的遗产官司,这一旷日持久的官司号称世纪争产案;龚如心去世后,她留下的遗产同样引发了一场争产大战

身价百亿的王德辉夫妇以抠门出名,吃饭穿衣一律从简,连报纸都舍不得订

龚如心是香港华懋集团主席,美国财经杂志《福布斯》封她为亚洲最富有女人,据说她比英国女王富有七倍。

她的别名是小甜甜,总是扎着两条细长的小辫,穿一条闪亮的迷你裙,这是龚如心晚年的标准装扮。而且,龚如心身材娇小,步态轻盈,单从背影来看宛若一个时髦少女,确实令人过目难忘。因此,很多人用60岁的年龄、40岁的外貌、20岁的心境来形容她。

龚如心于1937年出生于上海,父亲曾是英国染料公司ICI上海分公司的职员,与该油漆品牌代理王廷歆常有往来。两个中年男人脾性相投,两位夫人也经常聚在一起打牌聊天,所以龚如心和王廷歆的儿子王德辉自小就认识。

两人还是少男少女的时候,就互相倾慕,谈起了恋爱。这时,龚如心仅仅12岁,王德辉也只有15岁。

龚如心的父亲早年病逝,她很早就懂事了,带着母亲和两个妹妹、一个弟弟清苦度日。她曾经在上海师范大学中文系就读过一个学期,后来因病辍学。

1947年,王德辉随父亲移居香港。1955年,龚如心只身前往香港,投靠王家。

这时候的王家,在王德辉父亲王廷歆的辛苦打拼下,已经积累起一定的资产。当年9月,年仅18岁的龚如心同多年相恋的王德辉共结连理。

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起,王德辉父子开始发迹,他们先是拓展橡胶生意,获利不少。到六十年代,他们又成立华懋置业有限公司,进军地产行业。龚如心没有生过孩子,一直跟着王德辉工作。夫妻俩不断地打拼,到1960年,华懋公司已经颇具规模了。

六十年代末,香港经济出现短时动荡,引发市民对地产的信心危机。不少人卖掉手中物业,移民海外,王德辉和龚如心则看准时机,低价大量购入高质量地段。待香港地产业再度复苏之时,华懋置业成为市场宠儿,日进斗金,迅速从一个小公司成长为在香港较具实力的中型地产公司,为进一步发展奠定了资金基础。

进军房地产业后,华懋公司开始买地盖房,而不是拿地后包给人家盖、包给人家卖。从打桩到施工、安装管线以及销售,包括后来的分期付款等,统统在公司的业务范围内,因此要忙的事情越来越多,王德辉就更需要妻子的协助了。短短几年后,龚如心对很多环节都熟悉了。

夫妻俩的分工十分明确,选地、买地,以及运水泥、搬钢筋等辛苦活都由丈夫负责,妻子负责去工地察看房子的建筑材料、外墙色彩等,以免人家偷工减料、质量不过关。据说,王德辉比较内向,不大喜欢跟人家讲话,所以同政府沟通、与银行接洽等对外事宜,以及后期的卖房子做推销等,都是由龚如心负责。

到八十年代,华懋公司已经成为香港颇具规模的知名公司,1987年曾经安排公司上市,最终因未能与包销商达成协议而告吹。

古人说大富由天,小富由俭,说明节俭是走向富有的条件之一,而超级富豪王氏夫妻将节俭发挥到了极致。与那些爱炫耀财富的上海帮富豪不同,龚如心、王德辉以吝啬、抠门出名。

年轻时的王德辉通过经营橡胶掘得第一桶金后,仍然经常身穿街坊装,即拖鞋、短裤、T恤,甚至赤膊跑到邻居家去串门。

为了节约办公成本,王德辉连复印机都舍不得用。每当政府举行土地拍卖,王德辉便派人去政府部门多取几份章程,以避免使用公司的复印机,因为当年复印的成本非常高。

据邻居透露,王氏夫妇的饮食非常简单,每天午餐只有一碟沙律、数片面包以及一杯牛奶,他们最大的支出便是偶尔买些牛排回来喂三只爱犬。

夫妻俩进军地产界以后,财富一度累计到上百亿,然而两人在生活上仍然不改节俭的习惯。为了节省开支,他们的早餐就像出去野餐,只准备一盒维他奶和一个面包,两人分着吃。到了傍晚,夫妻俩就到附近的大排档花几元钱随便吃一些。

即使出席公开场合,王德辉的衣着打扮也非常随便,通常只穿夏威夷T恤,连西装外套也不穿,被媒体誉为禾秆盖珍珠型的超级富豪。

除了对待自己刻薄,王德辉对宠物也一视同仁。平时,王德辉在公司用膳时吃剩的盒饭,都会通通打包,拿回家给爱犬吃。

八十年代,王德辉饲养了一匹退役的赛马,便开始收集平日吃橙子剩下的橙皮,拿去喂马。夫妇俩骑完马后,在餐厅休息期间,就借来餐厅里的报纸看看。有时候遇到其他人在看报纸,他们便很有耐性地等那人看完再拿过来。

王德辉甚至把旧牛仔裤剪短当成马裤穿,在马场内传为佳话。

在对待亲戚朋友方面,王德辉也尽显精打细算的本色。

王德辉的表哥叶理光回忆说,六十年代初,王德辉与龚如心刚刚结婚时,曾多次请他为两人拍照留念。而当年替两人拍照的相机,也是王德辉死缠烂打游说他自掏腰包,花费了一个多月的薪酬购置的。不过,自从他买了相机以后,王德辉就直接向他借相机,却不再邀请他同行,让叶理光感觉自己被涮了。

此外,华懋集团的董事吴智明也说,王氏夫妇邀请他到山顶寓所做客时,晚饭只有白饭、咖喱牛肉和薯仔,非常简单。

王德辉虽然对自己、朋友、宠物非常吝啬,但对父亲王廷歆极尽孝道。他每月给父母1.9万元的生活费,每逢大节如中秋、生日等,都会额外多给父亲4万至5万元。外游回港后,王德辉会将所有用剩的现金给王廷歆,每次约2万元至4万元不等。

王德辉神秘失踪,有人说他被抛进了公海,也有人说他至今仍藏在亚洲的某个地方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香港正值回归前的不平静期,不少黑势力把目标对准了那些富豪,以求一朝暴富。尽管王德辉夫妇的生活作风一直都很低调,但还是引起了匪徒的注意。

1983年初,王德辉与龚如心从百禄径独立花园洋房驾车出门,在上班途中,被几名手持刀枪的匪徒绑架。匪徒把王德辉绑起来,放到一个大冰箱里拖走了,而把龚如心释放回家,要她准备巨款赎人。

龚如心回家后,把1100万美元汇到指定的一家台湾银行账户,王德辉果然获释,平安归来。此案由于绑匪计划周详,案情错综复杂,当时轰动了整个东南亚。王德辉和龚如心也因此一夜成名,成为焦点人物。

然而,遭到绑架后,王德辉并没有吸取教训,仍然毫无防范地单独开车上下班,连随从都没有一个,而香港其他富豪们大多都有前呼后拥的保镖。

1990年4月10日,王德辉刚刚回到家,突然被人用枪顶住脑门。然后,四名绑匪把他押上准备好的汽车,迅速逃离现场。到了码头边,绑匪把王德辉塞进事先准备好的木船,然后这艘木船向公海驶去。

当时参与绑架案的其中一个绑匪名叫钟玉球,当他拿着手枪恐吓王德辉的时候,王德辉哀求道:我的钱都在我老婆那里,你们要钱就问我老婆要。你们无非就是要钱嘛!

但王德辉没想到的是,他这次没有上次那么幸运了。

根据事先定好的方案,四名绑匪脱下了王德辉的一双皮鞋因为听说他的鞋里装有追踪器,然后绑匪们开车去码头,把王德辉交给了真正的匪首。至于谁策划了这件事,四个马仔都不知道,而钟玉球因为这次行动获得2万元酬劳。

王德辉从此人间蒸发。

没有王德辉相伴的日子,龚如心饲养过一只猴子,后来因为没有办理证件,政府来人带走了猴子。到了这时,龚如心才发现自己是多么脆弱。

为了帮助姐姐龚如心,正在行医的弟弟龚仁心暂时停下了工作,开始频繁奔走于台湾与内地之间,打探姐夫的下落。

现为华懋集团主席的龚仁心透露,在姐夫王德辉被绑架后,龚如心曾与台湾官方多个部门的高层见面,要求协助取回已汇到台湾的巨额赎金,甚至还向前行政院长郝柏村求助。郝柏村是否出力,现在已经无从考证,但台湾当局在王德辉绑架案中的表现确实很积极。

1990年4月,台湾当局发现一笔约6.4亿新台币的巨款在一天之内从香港汇到台湾,并由犯罪集团全部提取。台湾当局感到事情蹊跷,立即派员调查。

4月26日,有消息说天成饭店有一群人来来往往搬运了一百多个纸箱。于是,十几个调查员来到饭店,以涉嫌卖枪为由,当场逮捕了陈麒元等三人。调查员把房间里的纸箱打开一看,全都惊呆了箱子里装满了千元大钞,共有4.7亿新台币。

这么多钱是用来干什么的呢?就在调查员感到疑惑的时候,一位香港皇家警署侦缉组的警官来到台湾,希望调查员协助他们调查一起重大绑架案。就这样,王德辉绑架案的幕后人物开始浮出水面。

据案犯交代,王德辉绑架案成员来自内地、香港和台湾,共有20多人,主脑人物为香港退休警长钟维政,其他成员包括本港黑社会成员、台湾特务,还有来自台湾地下钱庄的势力。

他们供认,王德辉就藏在渔船上,渔船正在香港附近的公海上游弋。台湾方面赶紧通知了香港警方,但香港警方无权拦截公海渔船,此事只好作罢。

2001年,钟玉球刑满出狱时,龚如心曾找他了解绑架的详细经过。在办公室里,龚如心单刀直入地说:我出2000万酬金,倘若你能找到王德辉,你就可以独得这笔钱。

但钟玉球满脸歉意,说他所知道的详情已经向警方和盘托出。

香港警方在1991年至1993年先后拘捕6人,包括主谋的退休警长钟维政,各人被判监禁5年至16年不等,共犯陈麒元等在台湾被判处无期徒刑。

据被捕的部分犯罪嫌疑人供认,王德辉已于1990年4月13日被抛到公海中。可是,这种说法并没有得到确认。2003年,据传华懋集团曾经多次接到神秘电话,称王德辉仍然活着,被软禁于亚洲某个地区。

龚如心坚信王德辉仍然活在世上,只是暂时离开。为此,在事件发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龚如心根本没有心情打理公司的事情,一心想把王德辉找回来。

对于一个深爱丈夫的女人来说,这样的弋来横祸所造成的打击是非常沉重的,好在龚如心很坚强。华懋是夫妻俩共同奋斗的成果,就像他们的孩子一样,既然丈夫暂时离开了,那么妻子更要照看好孩子。龚如心下定决心,要缔造出一个更完美、更壮大的华懋集团。

于是,三年后,香港商圈见到了一个重新振作起来的王太太。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受到丈夫失踪的刺激,重出汀湖的龚如心完全改变了形象。她以超短裙、羊角辫的新造型,以及少女般年轻的心态,向传统发起挑战。看龚如心的外表,人们很难相信她是一个商界女强人。

《资本家》杂志曾这样形容她:在上海出生的龚如心,身高仅5英尺,穿着银光闪闪的短裙,发上结了两条辫子,活像蹦蹦跳跳赶往商场的时髦少女。

从此以后,龚如心的绰号华懋小甜甜为世人所熟知。

也许,个性化的打扮、随时随地的笑容和年轻的心态正是龚如心用来排解压力的方式。她说:我做得好的时候,人家说都是因为我有先生打下的基业;情况不理想时,他们说我拖垮了我先生的公司。

事实证明,龚如心是一位出色的女总裁。她对工作一丝不苟,每天都要花很多时间亲自聆听下属汇报业务发展情况。经过几年奋斗,华懋集团比王德辉在世时更加有影响力,发展势头也越来越猛。

龚如心从1994年开始不断收购物业,她斥资逾40亿港元鲸吞香港中区多栋商厦,成为中环女地王。几十年来,华懋集团参与了香港约700多个地产发展项目。集团发展至今日,已成为香港土地和物业储备最多的公司之一,是香港最大的私营地产发展公司。

龚如心和王廷歆各拿出一份遗嘱,都说自己手里的遗嘱是王德辉订立的

1997年5月22日,王德辉的父亲王廷歆公开在报刊上刊登寻人启事,希望知道王德辉下落者与其代表律师书面联络。

一则寻人启事本来没有什么稀奇的,但巧合的是,刊登启事的这一天正是7年前警方记录王德辉失踪之日。根据香港法律,一人如果失踪7年,家属可以假定此人死亡,并向香港高等法院申请正式下令失踪者在法律上死亡,由合法继承人接管死者名下资产。

一场早有计划的遗产争夺战拉开了序幕。

王廷歆在寻人启事刊登后第四天上诉法院,表示儿子王德辉早在1968年3月15日立下遗嘱,指明他是唯一受益人。奇怪的是,在王廷歆拿出的这份遗嘱上,王德辉把所有的家当留给了父亲,竟然忘记了爱妻的存在。

更奇怪的是,龚如心也依葫芦画瓢地掏出一个大信封,抽出一份崭新的文件,号称这才是丈夫财产分配的最新方案!

文件显示,王德辉于1990年3月12日签署这份遗嘱。遗嘱共四页,用中文写在四张牛皮纸上,每页都有王德辉本人签名,并有王家当时的管家谢炳炎的见证签名。

第一页写的是:1990年3月12日,本人王德辉,住香港山顶百禄径15号,谨立遗嘱。本人死后,所有财产全部遗赠我妻子龚如心。

第二页写的是:我王德辉死后一切财产全交妻子龚如心管理,任何人不得有异议。我爱妻子,世上她是我的最爱。在我死后,任何属于我的财产、物业,包括我的身体,都属于我的爱妻。我的父母虽然令我失望,但我也坚持要妻子照顾他们,还有患病的妹妹,她不可能自立。

第三页写的是:我死后一切财产全交妻子,任何人不可反对。我妻子管理全部产业,但切不可将任何金钱利益或物业交赠我王家其他任何人,他们全都令我失望;但妻子也不许将财产分赠她龚家任何人,因龚家各人也令人讨厌。

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Onelife,onelove(一生一爱)。

1999年9月,龚如心和王廷歆在法庭相遇,并先后出庭陈述。龚如心在商界身经百战,但在法庭上遭到王廷歆的律师盘问后,跑到法院的女厕所里号啕大哭。

高院经过整整八天闭门聆讯,法官任懿君于9月22日宣布在法律上认定王德辉已死。王廷歆随即通过律师报警,控告龚如心伪造遗嘱。

2000年7月,王德辉的遗产管理人指控龚如心违反公司章程,为一己私利发行大量新股,把王德辉旗下主要公司的持股比例由原来的超过50%摊薄至不足1%,龚如心从中获得1.3亿港元的股息。王德辉的遗产管理人要求法庭颁令龚如心发行的新股无效,并要求她交出公司账目。不过因龚如心和王廷歆的争产案即将开审,这一起诉暂时推后处理。

世纪争产案于2001年8月正式开审。

在法庭上,龚如心的公公王廷歆当众出示7张照片,证明儿媳与他人有染。

王廷歆向法庭展示的7张照片全是黑白的,一直存放于王德辉在美国亚洲银行的保险箱内,2000年才交给王德辉的临时遗产管理人保管,这次是首次曝光。

照片都是从远距离拍摄,背景是中环大会堂,隐约可见有两个人正举止亲密地漫步。照片中的人物虽然非常小,但王廷歆用放大镜看过后,百分之百肯定其中5张照片里的女主角就是龚如心。

王廷歆说,1968年他去台湾出差时,在启德机场碰见龚如心与一名男子关系暧昧、举止亲密。他当时并没有立即上前质问龚如心,而是回港后把事情告诉了儿子。王德辉知道后非常愤怒,立即托他聘用私家侦探调查妻子。

于是,王廷歆花2500港元聘请了中西侦探社的一名私家侦探,并拍下这些照片。王廷歆把照片交给王德辉,但王德辉对父亲说不用再调查了,因为龚如心已经承认。

面对公公的指控,龚如心当然不甘心坐以待毙。她针对遗嘱的签名真假,聘请了三位来自中国内地的笔迹专家,一边请专家做鉴定,一边指控公公王廷歆有玩女人、吸鸦片以及对公司业务不闻不问等过错。

案件的焦点集中在龚如心持有的四页遗嘱上。如果证明四个签名都是王德辉亲笔所写,那么龚如心将获得总汁400亿港元的遗产;如果是伪造,按照香港法律,龚如心将因伪造遗嘱而背上刑事罪名,或可判刑14年。

由于香港是推行英美法的地区,王廷歆便在英美法系的国家寻找笔迹鉴定专家。他找来的是从事笔迹鉴定工作30多年的国际权威专家雷斯涅维奇。此人参加过许多大案,包括拳王阿里案、克林顿被恐吓案、纽约市隧道爆炸案等。另外还有一位加拿大的华裔鉴定专家。

龚如心这边却把目光投向了中国大陆。龚如心的律师团在广州的公安系统、法院系统和律师界多方打听,决定选择中国人民大学物证鉴定中心的徐立根。他们通过一个广州的律师事务所联系上了徐立根。

徐立根当时已经76岁,是中国最早的物证鉴定专家。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中国人民大学聘请了一位苏联的物证鉴定专家,给当时人大法律系的年轻教师们讲授物证技术专业课程。只有刚从厦门大学法学院本科毕业不久的徐立根懂俄文,于是徐立根成了苏联专家的翻译,之后便一直从事物证鉴定工作。

2000年下半年,徐立根在中国人民大学物证鉴定中心的办公室里接待了一位来自广州的律师。这位律师带来了龚如心持有的王德辉遗嘱的复印件,并且向徐立根转达了龚如心律师团的邀请,希望他帮助鉴定王德辉遗嘱的真假。

徐立根仔细地看完复印件,说道:在法庭上,复印件并不能作为证据。对于笔迹鉴定来说,复印会让很多细节消失,所以我要去香港看原件。为了谨慎起见,徐立根还同时要求对方请另外两位物证技术专家一同前往。

于是,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徐立根、中国刑警学院教授贾玉文和中国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研究员詹楚材三人组成鉴定小组,立即赶赴香港。这一去就是八个月。

龚如心二审依然败诉,但徐立根从法院判决的一个细节中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徐立根到香港后,龚如心的律师向法院提交了查看王德辉遗嘱原件的申请。

王德辉的四页遗嘱由香港政府化验室保存。香港保存物证的制度很完善,对于民事审判里双方提交的证据,法院并不负责保管,而是直接转交给香港政府化验室。徐立根去了一看,那里不仅有厚重的铁门,进门还要验证密码。

在化验室里,徐立根使用显微镜发现,遗嘱原件上有很多字被打了小孔。原来,这是对方律师在取证时造成的。

由于原件不能被带出化验室,徐立根三人在那个房间里待了好几天。笔迹鉴定所需要的显微镜、放大灯等工具,香港政府化验室里一应俱全,比徐立根在内地用的还先进。他们鉴定的时候,双方律师始终守在身后。

徐立根有18个王德辉先前的签名,且双方均无异议,这是鉴定的基础样本。他们需要鉴定遗嘱上的签名从笔顺、字型、运笔上与那18个签名是否一致。

2001年8月6日正式开庭前,徐立根等人写了一份长达25页的鉴定书,结论为:王德辉签名是真迹。但王廷歆请来的美国和加拿大的鉴定专家给出了相反的鉴定结论,认为王德辉的四个签名都是他人临摹而成。

问题在于,王廷歆的鉴定专家不懂中文。徐立根认为,在不熟悉中文的情况下不可能做好鉴定,他们完全在进行机械比对。比如,王字连笔写成的一个圈,就算是同一个人,不同时候写的圈也有大有小,但对方律师就以此认为不是同一个人的字。

王廷歆的鉴定专家最有力的证据是王德辉在第一页上的签名,王字第一笔有抖动,而抖动通常被认为是临摹的标志。徐立根用显微镜也看出来了,起初他不明白为什么,后来问过龚如心才知道,在立遗嘱前不久,王德辉从马背上摔下来过。徐立根把这个细节补充给法官,同时递交了王德辉当时的血衣。

一审时,王廷歆的律师团提出,这份遗嘱并非龚如心所说的于1990年所写,书写的时间在1996或1997年,是在王德辉即将被宣布死亡时伪造的。为了证明这一点,他们找来了一位年轻的美国墨水鉴定专家,提取了遗嘱原件中的一些文字,试图分析出使用墨水的时间。

徐立根认为这种做法并不能说明问题。他在鉴定书里写道:四份材料的正文和签名,如果从1990年算起,已逾十年,由于没有提供王德辉1990年左右用同一支笔书写的字迹作比对样本,加之字迹书写时间过久,所以从目前国内外技术发展水平和现有鉴定条件来看,不可能通过化验确定四份检材上王德辉签名的书写时间。

这位墨水鉴定专家为证明这种方法的准确性,举了几个美国官司为例证,说是美国法官采纳了他的鉴定方法。但龚如心的律师到美国调查后发现,法院并没有采纳他的做法。

经过172天的法庭辩论,徐立根等鉴定专家和龚如心的律师团都对判决结果很有信心。徐立根回到北京,龚如心的大律师也去欧洲度假。结果,他们接到的通知是败诉。

2002年11月21日,香港高等法院一审宣判,龚如心败诉。

主审法官在判决时表示:龚如心呈交一份王德辉在1990年所立、声称龚如心是王德辉遗产受益人的遗嘱,没有经过律师见证,四个签名可能临摹自1958年王德辉的旧签名,而遗嘱见证人谢炳炎的签名与1990年后的签名相似。法官更质疑遗嘱的第一页与龚如心的笔迹相近,可能出自龚如心的手笔。

法官认为,双方有关遗嘱真实性的举证各自有理,但笔迹鉴定本身并无科学标准。在这种情况下,法庭决定采信环境证供,即王德辉对父母孝顺,没有理由突然憎恨父亲,从而修改遗嘱将父亲排除在受益人以外;而且王德辉生性严谨,绝对没有在遗嘱中自曝隐私的可能。

12月12日,香港警方正式逮捕64岁的龚如心,指控她涉嫌伪造失踪丈夫王德辉的遗嘱以取得巨额遗产。她获准以500万港元自行保释外出,三个月后再向警方报到。

12月27日,龚如心来到香港高等法院,为伪造遗嘱案提出上诉。

2003年1月30日,主审法官任懿君二审判定龚如心再次败诉,并下令败诉的龚如心须支付八成半的讼费给王廷歆,而且以惩罚性为由重新计算讼费,使王廷歆可以获得较多讼费。法官指出,案件如涉及讹骗、伪造、欺诈或令人难以忍受的行为,颁发惩罚性讼费命令是恰当的。据说,这起世纪争产案的讼费高达亿元。

虽然法庭仍然判决龚如心败诉,但二审的法官们认为谢炳炎的签名是真的。这对徐立根等鉴定专家来说,无疑是一个重要的肯定。

遗嘱的每一页都有遗嘱证人谢炳炎的亲笔签名。一审时,王廷歆的鉴定专家认为谢炳炎的签名也是伪造,因为谢字中间有一笔长竖发生了抖动。徐立根认为,谢字的抖动是肉眼能够看出来的,通过比对其他的签名,可以认定这种抖动是谢炳炎的习惯动作,恰恰证明了这就是谢炳炎的真迹。

徐立根看到了曙光,立刻打电话给人在香港的龚如心,鼓励她继续上诉。

然而,2004年6月28日,高院裁定龚如心上诉失败,王廷歆仍是王德辉的遗产受益人。2005年1月28日,警方正式起诉龚如心伪造文件,经法院判决,龚如心获准以5500万港元获得保释。

不过,龚如心没有丧失信心,她最终告到了香港终审法院。

在世纪争产案终审前夕,龚如心的证人、三弟龚仁心险些被绑架。由于事发时刻非常敏感,警方对此高度关注。

龚家有四个兄弟姐妹,龚如心最大,龚仁心排行第三,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他拥有华懋集团核心公司逾3亿股权,租住在半山豪宅,生活一直很低调。

某天晚上7时30分,龚仁心离开由华懋兴建的青龙头豪景花园商场诊所时,路边突然跳出四名持木棍的男子,不由分说地围殴龚仁心,并有意拖走他。幸好龚仁心的狗见到主人遇袭,张口就咬向歹徒,龚仁心趁机逃脱。商场保安闻讯赶来,四名歹徒见事情败露,落荒而逃。龚仁心报案后通知了家人。

警方通过调查得知,歹徒在行凶过程中一句话不说,直接动手,其目的究竟是绑架后索要赎金还是单纯寻仇,目前很难查明。

2005年7月11日,龚如心与王廷歆的世纪争产案在香港终审法院再度开审。

法官们重新调取了谢炳炎在警察局做的口供笔录。当时,王德辉把谢炳炎叫到房间里,遗嘱全文已经写好,王德辉也签好了名字。谢炳炎便匆忙签上名字,连遗嘱的内容都没有看。

五位法官认为,王德辉的前管家谢炳炎证供清晰,亲眼看见王德辉于1990年立下遗嘱,并成为见证人。他们同时认为,王德辉与龚如心在长达35年的婚姻里,共同建立了一个成功的地产王国,王德辉较有可能将遗产留给可以继续作战的妻子,而不是已退休13年的年迈父亲。因此,他们认定1990年遗嘱为王德辉的最后遗嘱。

9月16日,香港终审法院一致裁定龚如心上诉获胜。判决书中写道: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证人的证言。同时要求一审法官向徐立根等人道歉。

龚如心终审胜诉,使她面临的与遗产管理人之间的其他民事诉讼一笔勾销。同年12月,律政司也撤销了龚如心面对的三项刑事指控。

这宗香港有史以来最昂贵、聆讯时间最长的争产案终于结束。从1997年开始到2005年9月16日终审判决,案件历时8年,跨越了两个世纪。

龚如心死后,同样冒出来两份遗嘱,风水大师陈振聪成了这起争产案的焦点人物

根据终审法院颁布的判词,五位法官一致裁定王廷歆要帮助龚如心支付部分讼费,主要原因是:王德辉的遗嘱表面上存在不寻常之处,王廷歆可以要求法庭作出裁决,但不应提出敌意诉讼,也不可草率地指控龚如心伪造遗嘱。

法院认为龚如心有三分之一的讼费是认证遗嘱的必要开支,原本裁定王廷歆付她其余三分之二的讼费,但考虑到代表龚如心的。律师曾经不必要地延长审讯过程,所以,对于原审讼费,王廷歆只用支付龚如心三分之一的讼费,而二审和终审仍然要支付龚如心三分之二的讼费。以此计算,王廷歆最少要负担5.6亿元天价讼费。

官司打完了,龚如心还有一个心结。

王廷歆每月向龚如心领取7万余元生活费,这次打官司,他个人只有能力负担100万元,而4100万元的律师费是找人借来的。因此,龚如心希望知道幕后人士的身份。法院也认为龚如心的要求是合理的。

不过,王廷歆破天荒地接受媒体采访,态度坚决地说:我绝对不讲出来,要告就告吧,法庭要判我坐牢,我就坐!终审法院根本没有道理,糊里糊涂,弄假成真,一错再错!

提到儿媳,王廷歆激动地紧握拳头说:龚如心欺人太甚!华懋集团是王家的,龚如心抢走了,还不当我是人,过去十年从来没有探望过我。我坚信善恶到头终有报,劝她不要再做坏事,回头是岸,改过自新。

龚如心对此无可奈何,她公开宣称:凡事总有完结的一天,既然王廷歆不肯交代借款人,我也不愿意追逼。

谁能料到,没过几年,王廷歆的诅咒竟然生效了。

2007年4月3日,龚如心因癌症在香港养和医院病逝,享年70岁。第二天,王廷歆听说儿媳去世的消息,平静地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凡事都有因果报应。

龚如心离开人世有两个重大影响:第一,世纪争产案真正地画上了句号,再也没有人能针对这一案件采取任何法律行动;第二,龚如心留下的巨额遗产,引发了新一轮遗产争夺战。

早在2001年7月28日,龚如心在出席某次签名会时曾公开表示,她在争产案爆发前已订立遗嘱,死后除留下部分财产照顾老人家外,其余全部捐给1987年与丈夫成立的华懋慈善基金,捐助有需要的人士。

龚如心所说的老人家应该是指她的母亲,至于是否包括王廷歆及其妻子任玉珍,没人知道。

而华懋集团的董事除龚如心以外,还有她的三弟龚仁心、安宁控股主席梁荣江、华懋出纳部主管李国祺及陈鉴波。华懋目前的股权由参明有限公司持有,龚如心占86%的股份,龚仁心占1.68%。龚仁心的妻子刘元春是参明公司董事,另组了一家清洁公司,承接华懋旗下部分物业的清洁工作。

在华懋集团董事名单中,只有龚仁心与龚如心有亲属关系,因此外界认为龚仁心最有机会接掌华懋王国。因为,如果财产持有人离世前没有订立遗嘱,遗产会按照配偶、亲生或私生子女、父母、兄弟姐妹、亲戚和朋友的次序分配;至于财产持有人的公司,则会由遗嘱指定的遗产承办人接管。如果没有订立遗嘱,理论上任何人均可申清成为承办人。

那么,龚如心有没有订立遗嘱呢?

2007年4月18日,一个名叫陈振聪的男子宣称持有龚如心的遗嘱,其中明确指定他是遗产的唯一受益人。他所持的遗嘱内容为:我,龚如心,将本人的遗产余款遗赠陈振聪先生,包括任何地方、任何种类的动产与不动产及其委任权,而且不论现时拥有抑或日后获得。

4月20日,曾是龚如心御用律师的麦至理,以龚如心遗产唯一受益人的代表律师身份举行记者会,宣布龚如心的遗产应由陈振聪继承。为了加重砝码,麦至理在发布会上曝光了一张拍摄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的龚如心与陈振聪的合影照片。据他所说,龚如心的这份遗嘱是2006年10月16日订立的。

陈振聪是什么人?

据知情人说,陈振聪出生于1959年,他是家里的长子,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当时家里非常贫穷,一家人居住在香港中西区的一处旧房子里。陈振聪天资聪颖,成绩优异,当校长的叔叔认为侄子是可造之才,就出钱供他到加拿大学医。

陈振聪学完回到香港后,在一家公立医院任职。不久,他对风水产生了兴趣,并且结识了不少香港著名的风水师。但不知什么原因,陈振聪一度离开香港,再回来时,他已经判若两人,腰缠万贯,不仅搬进了浅水湾的豪宅,而且开起了名车,生活十分富足。

不久,陈振聪给了曾经供他读书的叔叔几十万元,从此以后两人再无来往。

有人说,陈振聪以风水师身份结识了很多政商界人士,不少名人都找他看风水。由于他口齿伶俐,足智多谋,在香港吃得很开。龚如心正是经某名人介绍认识了陈振聪。龚如心虽然比陈振聪大几十岁,但对他极其尊重,甚至称他为干爹,有一段时间每天给他100万港元。

后来,龚如心与公公打起了争产官司,陈振聪还在龚如心旁边出谋献策,曾经建议她在华懋总部大摆风水阵,以扭转乾坤。

如今,陈振聪拥有山顶多处地皮,甚至有好几架私人直升机,身家高达数十亿。但他作风极为低调,行踪隐秘,此前从来没有在传媒面前曝光过。

陈振聪公布了遗嘱内容后,龚家阵营立即开始了预先部署好的行动。

2007年4月25日,代表华懋慈善基金的律师行发表声明,声称已经正式与法院沟通,要求确认华懋集团已故主席龚如心于2002年订立的遗嘱,同时宣布神秘受益人陈振聪所持有的2006年龚如心遗嘱无效。

于是,龚如心于2002年和2006年订立的两份遗嘱,成了双方财产争夺的焦点。

华懋慈善基金专门斥资18万港元购买了显微投影器材,邀请许多笔迹鉴定专家进行鉴定。此外,华懋慈善基金还指控陈振聪向龚如心撒谎,因为他声称2006年立遗嘱可令她长命百岁,以此诱使龚如心订立遗嘱。

对于2006年遗嘱,华懋慈善基金提出了七大疑点:

第一,当时龚如心病入膏肓,根本没能力撰写新遗嘱;

第二,2006年遗嘱对龚如心的丈夫王德辉、华懋慈善基金只字不提,实在不合常理;

第三,2002年遗嘱以中文撰写,2006年遗嘱却是英文;

第四,2006年遗嘱在内容、风格上均与2002年的截然不同;

第五,当年龚如心拒绝将陈振聪的儿子过继到她名下,显然从未视陈振聪为继承人;

第六,如果龚如心将全部遗产赠给陈振聪,则没有必要在立遗嘱后将数亿元风水咨询费交给陈振聪;

第七,遗嘱见证人王永祥否认见过2006年遗嘱的内容。

接着,龚如心家人以华懋慈善基金的名义,率先到遗产承办处申请知会备忘,表示任何人要申领遗产,必须事先知会华懋慈善基金。4月21日,陈振聪也向遗产承办处申请了同样的知会备忘。

出人意料的是,三个月后,龚如心的公公王廷歆由代表律师行到遗产承办处呈交了同样的知会备忘申请,成为继龚家及陈振聪后此案的第三方。

面对风水遗嘱的指控,陈振聪逐渐处于劣势,他只好打出最后一张王牌

谁都知道,龚如心的公公王廷歆争产失败后,一直都不甘心。问题是,如果王廷歆觊觎龚如心的遗产,手上却没有龚如心的遗嘱,那么很可能一无所获。那么,王廷歆为何要参与儿媳的争产案呢?

实际上,王廷歆申请知会备忘,有利于明确他的位置。龚如心在2002年遗嘱里,清楚地说明了供养王廷歆的意愿,表示王廷歆是遗产受益人之一。任何人申领遗产都应该知会他,而一旦开始争产,他有权获得部分补偿,但最终仍要由法庭裁决。

王廷歆虽然生了一个腰缠万贯的儿子,但他的生活费只有龚如心每月支付的数万元,这次竟然还有能力重新聘用律师行,引起了很多人的议论。

毫无疑问,王廷歆背后有支持者,这个幕后人士很可能与当年支持他与龚如心对簿公堂的是同一人。据说,当年王廷歆落败后,龚如心虽然放了他一马,不逼他供出幕后人士,但并没有放过这个人,因此对方恼羞成怒,在此次争产案中卷土重来。

2007年11月19日,龚如心遗产争夺案在香港高等法院展开聆讯,陈振聪要求委任独立遗产管理人。香港高等法院法官决定将案件安排到2009年12月10日预审。然而,华懋慈善基金与陈振聪一方对于开审日期争持不下,作为诉讼一方的王廷歆于2008年5月28日通过律师表示,王廷歆年事已高,希望案件尽快开审。

最后,法官认同了王廷歆的意见,把案件暂定于2009年2月16日开审,预计审讯8个星期。很快,这一时间再度推迟,因为华懋慈善基金在资金上发生问题,多次要求法院将开审日期推迟。2009年2月25日,香港高院法官决定,龚如心遗产案推迟至当年5月11日开审。

其实,无论龚如心的巨额遗产归属何人,参加诉讼的双方律师是其中稳赚不赔的获利者。据说,在当年龚如心和王廷歆的世纪争产案中,龚如心所聘请的律师行就曾收取高达4亿港元的律师费。

此次遗产争夺案中,代理陈振聪的是何敦麦至理鲍富律师行,代理华懋慈善基金的是乔佰任的律师行。

有趣的是,这两家律师行在几年前的世纪争产案中曾经是盟友,他们共同代表龚如心出庭,麦至理与乔佰任两人当年经常同时出现在龚如心身边。风水轮流转,如今麦至理与乔佰任这两位知名律师各为其主,当然无暇顾及当年同一条战壕的友情了。

争夺遗产的大战一触即发,组建强大的律师团队是双方正紧锣密鼓进行的工作。麦至理联络到了当年帮助王廷歆连胜两场的大律师陈景生、大律师公会主席袁国强,以及2007年4月20日与他一同出席记者招待会的资深律师夏利士,组成了豪华阵容。

而乔佰任邀请到了在香港律师界排名第三的资深大律师张健利出任首轮庭审律师。

2009年5月11日,龚如心遗产争夺案正式拉开战幕。

陈振聪手持的2006年遗嘱的真伪,是案中焦点之一。华懋方面对此提出质疑,包括遗嘱是伪造、属风水遗嘱、龚如心根本没有能力订立该遗嘱、对遗嘱认知能力及龚如心被逼订立2006年遗嘱等等。换言之,陈振聪的2006年遗嘱必须驳倒这些质疑,才能稳操胜券。

针对2006年遗嘱上的三个签名,华懋慈善基金和陈振聪分别聘请笔迹专家在庭上作证,双方对龚如心及见证人王永祥的签名真伪各执己见。

为了证明遗嘱是伪造的,华懋方面重金聘请来英国笔迹专家,证明2006年遗嘱上龚如心及王永祥的签名是质量极高的伪冒。根据华懋传召出庭的笔迹专家作供,在2006年遗嘱中,王永祥及龚如心的签名与真迹样本有大约20个不同之处,包括落笔犹豫、笔顺错误、收笔太用力等,属于仿真度极高的伪冒,因此2006年遗嘱有可能是伪造的。

陈振聪当然不服,他聘用的笔迹专家发起反击,证明2006年遗嘱上的龚如心签名与龚如心的签名样本有40个相同之处,既然签名与样本大致相同,那么该遗嘱极可能是真迹。

不过双方专家一致认为,另一位遗嘱见证人吴崇武的签名结构太简单,难以鉴定真伪。

于是,法庭传召遗嘱见证人王永祥出庭作供。王永祥表示,他当日所签的文件属于部分遗嘱,内容只是将一千多万港元赠给一名姓陈的男子,而不是陈振聪持有的2006年遗嘱的内容。

同时,华懋慈善基金声称陈振聪手持的只不过是一份风水遗嘱,目的是向上天奏表,延长寿命。华懋慈善基金还招来龚家的弟妹、风水专家等,证明龚如心生前笃信风水,甚至派人为其挖掘风水洞,种生基续命。

生基就是生命的根基,种生基的意思是生人当死人办,运用风水作法,把生人的身体发肤或衣物埋进洞里,达到转运的目的。

十多年来,在陈振聪的指点下,龚如心挖了好几个地洞。她认为放些私人物品能种出生基,能寻回丈夫和延年益寿。种生基成为争产案焦点后,据说香港有不少名人都时兴种生基。

据华懋一方的律师张健利称,陈振聪于1992年3月认识了当时54岁的龚如心。陈振聪声称自己精通风水学说,且多次向龚如心提供风水意见,表示可以帮助龚如心找到失踪的丈夫王德辉。

为了给龚如心看风水,陈振聪夫妇由原本所住的蓝田公屋迁往沙田一个700平方米的私人屋苑居住。不久,陈振聪又搬进大房子,还购买了私人飞机。后来龚如心身患重病,被送往美国波士顿接受治疗,陈振聪把握机会赶去探望,并于2005至2006年间,得到龚如心三次巨额馈赠,每次将6.88亿港元巨款打进陈振聪名下的公司,合计近21亿港元。

华懋慈善基金指出,陈振聪收款后就去挖洞,打给他的款项明显是风水费用,因此陈振聪所持的2006年遗嘱很可能属于风水遗嘱,也就是龚如心在陈振聪的蒙蔽下,为了种生基而写下的遗嘱。

法官林文瀚认为,2006年10月龚如心病重,没有能力写下一份如此详尽的遗嘱。此外,2006年10月至2007年4月龚如心重病将死期间,若陈振聪所持遗嘱是真的,他应该向华懋高层及龚如心的家人披露2006年遗嘱,但陈振聪什么也没做。另外,陈振聪不是接管华懋的合适人选,法庭不相信龚如心愿意将所有财产交给陈振聪。判词指出,陈振聪不是可靠的证人,多次度身打造供词,其妻子谭妙清的供词亦不可信。

听到法官的宣判,华懋集团现任主席、龚如心胞弟龚仁心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他说:官司取得胜利,首先要感谢律师团队。法官的判决说明天地有正气,相信大多数人都会很开心。我一定尽最大努力搞好慈善基金,以完成姐姐的遗愿。

有人问到如果陈振聪上诉,龚家可有对策,龚仁心说:龚家必定奉陪到底。这个世界是有真理的,龚家必定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陈振聪果然不愿善罢甘休,他面对媒体重申:我手里的2006年遗嘱绝对不涉及伪造,我不担心受到刑事指控。我的律师正详细研究判词内容,决定提出上诉。

然而,第二天,即2010年2月3日,香港警方商业罪案调查科采取行动,大批警员到达陈振聪位于山顶歌赋山道28号的住所调查,带走了陈振聪。有意思的是,当年龚如心遭到拘留,以500万元获得保释;如今陈振聪也重演了这一幕,同样以500万元获得保释。

2011年5月3日,陈振聪正式向终审法院提交30多页上诉依据,进行终极上诉。

2011年10月24日,终审法院开庭审理陈振聪的终极上诉。

陈振聪的律师认为,陈振聪所持的2006年遗嘱是真的,由于遗产款额巨大,希望法官考虑新的证据,酌情接受陈振聪的上诉,否则将丧失公义。律师强调,陈振聪上诉并非想争夺遗产,而是希望出任遗产信托基金执行人,执行龚如心的遗愿。

代表华懋慈善基金的律师张健利称,陈振聪的做法是混淆视听,法庭已裁定陈振聪手持遗嘱是伪造的,法庭不必再就这一点进行辩论。

双方律师陈词完毕后,终院三位法官只用了五分钟就作出裁决,拒绝了陈振聪的上诉申请。按照香港司法程序,这次终审法院上诉申请是陈振聪最后的上诉机会,终审法院不接纳其上诉申请,意味着陈振聪持有的龚如心2006年遗嘱彻底无效。

这宗纠缠多年的争产案,终于画上了句号。风水大师陈振聪非但一分钱没有捞到,反而为支付讼费和税费赔上了惊人的8亿港元。

在崇尚风水的香港,风水遗嘱并不少见,但按照规矩,风水遗嘱理应在仪式后烧毁,不应保留下来。如果风水师心术不正,保留了不该保留的资料,那么后果会十分严重。

此外,据龚如心生前的友人何惠德说,龚如心曾向他透露有人逼她在白纸上签名,更多次声称被人跟踪、有人想加害她。这说明龚如心在签署遗嘱时,有可能受人逼迫。

各方证供都将陈振聪推向劣势,但陈振聪只要能证明龚如心立遗嘱的动机,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为此,陈振聪打出了最后一张王牌。

陈振聪不甘心失败,发起终极上诉,而终审法院的法官只用五分钟就作出裁决

陈振聪在法庭上爆料,说他数年前就已经与龚如心姐弟恋,两人是真心相爱。

陈振聪的律师也突然爆出惊人内幕,指出龚如心生前不但多次主动恳求陈振聪协助打理整个华懋王国,还有意跟陈振聪生孩子。而龚如心为达成生孩子的愿望,主动接受过治疗。

在争产案的审理过程中,先后有几位重量级的人物出庭,揭露出小甜甜龚如心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龚如心的胞妹龚因心不认同陈振聪与龚如心有爱情存在,她形容两人的关系是太后与太监。龚如心确实很想生孩子,曾经与王德辉商量过,打算用弟弟的精子培育试管婴儿,还去加拿大进行过高剂量的雌激素治疗。

接着,陈振聪摆出一件证物比亲嘴还要亲密的照片。照片摄于王德辉失踪数年后,龚如心在加拿大接受高剂量雌激素治疗后,发现又来了月经,于是喜出望外,竟然不顾身份,手拿染血的内裤拍下一张照片,并送给了陈振聪。照片的拍摄者正是陈振聪本人,拍摄地点则是酒店房间内。

陈振聪出庭作供说:事实上,我妻子妙清怀孕时,我已与龚如心在一起了。她称呼我为老公。当时我已经搬进她在华懋的起居室,与龚如心同住。随后,陈振聪又抛出重磅炸弹早在1992年4月,他与龚如心就发生了亲密关系。

2009年7月,陈振聪的太太谭妙清首次在法庭上为这起争产案作供。谭妙清承认,她和丈夫于1993至1994年联名购入价值超过4000万港元的豪宅,但她并没有问丈夫钱从何而来。

谭妙清知道龚如心一直付钱给陈振聪,但并不知道是风水费还是按摩服务费,只认为收钱就没问题。她还说,她首次见龚如心是在1992年,龚如心到二人在沙田的寓所探望他们。第二次见面时,陈振聪说龚如心是他的干女儿,并要龚如心以干妈称呼谭妙清。

因此,陈振聪的律师麦至理指出,证据显示陈振聪与龚如心是恋人关系,两人相互信任并爱慕,龚如心将遗产给予陈振聪属于自然的决定。

然而,法官林文瀚当堂提出了三大质疑:既然龚如心认定要将遗产全数交给陈振聪,为何要分三次将约20亿元巨款交给陈振聪?2002年遗嘱一直由华懋营业部经理吴崇武保管,为何龚如心不将2006年遗嘱同样交由他保管?如法庭裁定遗嘱为伪冒,能否推断陈振聪就是伪冒者?

麦至理回应说:花20亿元挖洞的说法相当荒谬,这些钱是龚如心扶持陈振聪的意愿表示,她有意培养陈振聪的能力,以便日后接管华懋,与风水绝无关系,而且龚如心当时也没有想到自己即将离世。龚如心认为日后领取遗产的手续过于繁复,所以生前先将部分资产给予了陈振聪。

2009年9月22日,主审法官林文瀚归纳聆讯期间36位证人的证供时表示,要慎重考虑双方的陈词,重温案中证据,希望在年底或明年年初下判词。

2010年2月2日,香港高等法院公布了长达300余页的判词,指出龚如心与陈振聪的关系仅属客户与风水师的关系,华懋所持2002年遗嘱是最后及有效的遗嘱,陈振聪持有的2006年遗嘱中龚如心的签名是伪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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