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爱民是个送水工,来广州的时间不到一年,没钱没权,甚至连朋友都没有,但高爱民有强烈的感觉,有个人在背后盯着他。

高爱民的感觉果然被验证了!

这天晚上,高爱民下了晚班回家。所谓家,就是半间地下室。高爱民走到一条幽暗的小巷时,一条高大的黑影拦住了他。黑影抖了抖手里的匕首,以不容商量的口吻命令道:你是高爱民吧,跟我走一趟!别反抗!

反抗是没用的,高爱民很识趣,他一声不吭地跟着黑影来到一处偏僻的所在。

黑影戴着墨镜,一身杀气,墨镜小声地却又是恶狠狠地说:高爱民,耽误你十几分钟的时间。

这两个月,你一直在跟踪我?事已至此,高爱民反倒不怕了,他壮着胆子问墨镜。

你很敏感嘛!墨镜的语气里有了嘲弄,没错!这几个月来,你一直在我们的监视高围。你的一切情况我们都了然于心,你已经别无选择。如果你不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你,还有你的家人都会有麻烦。反之,如果你配合我们,你会得到一大笔报酬。

我能为你们做什么呢?我只是一个送水工。高爱民说这话,是真诚的。

这正是我们需要的。墨镜说,据我们几个月来的观察,汇景新城小区是你负责送水的区域,F栋2608房每周二晚七点都会叫水,水当然是你送上去的。

高爱民点头。F栋2608房住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很漂亮,很有钱,似乎也很孤独,她叫的水是价格最贵的那种。

我们要你做的是,把这管药剂注射到桶装水里--就像护士打针那样,前后不会超过五秒钟的时间,但你可以得到十万块钱的报酬。墨镜晃了晃手里的针剂说。

高爱民心里一惊,这不是杀人吗?他脱口而出道:我不干,虽然我缺钱,可是掉脑袋的事情我不能干。

墨镜嘿嘿地笑了:虽然你只是个送水工,可你确实是个聪明人。你是担心那女人死后,警察会找到你是吧?放心,我们都替你想好了。有一个万全之策,保证你在最坏情况下也能够脱身。

墨镜详细说了这个万全之策:明天晚七点许,高爱民给女子送水时,要通过电梯。在电梯里,将会有个电话打给高爱民,高爱民掏手机接电话,手和视线都会离开桶装水。彼时,墨镜会悄悄地将药剂注射到桶装水里。

你别担心我会暴露,老实说,现在的我是戴了面具的,我的真实面目没人能看到。这就是说,即便出现了极端情况,警方查出女子是因为喝桶装水而死,继而查送水工,警方会在小区的监控录像里查到我投毒这一幕,从而排除你高爱民投毒的可能性。你可以全身而退。

墨镜有条不紊地说。

不能不说,这样的安排有诱惑力。

你看,你什么也不用做,就能拿到十万块钱。这样的生意不做,那就是傻子。这一万块钱是定金,余下的九万事成之后一次付清。请相信我们的信誉。干吧!墨镜鼓励着,从背包里取出一沓百元大钞,大钞用透明的塑料薄膜包着,在昏暗的夜色里闪着诱人的光泽。

我干!高爱民下了狠心,接过墨镜手里的钱,装进口袋里,但我也要提醒你们,必须如实给我剩下的九万,否则,我会报案的。或者,我会打个电话给那女子,谎称说那水过期了,不能喝。

你多虑了。墨镜说,不过,你认为对我们来说,十万块钱是问题吗?我们有必要黑了剩下的九万块钱吗?放心吧。只要一切按计划进行,你送完水后,还是来到这个地方,我们一次性付清所有的报酬。

第二天晚上七点钟,F栋2608房的女子一如既往地打电话叫水,高爱民一如既往地扛起一桶水,骑上电瓶车,直奔汇景新城。

高爱民进入小区时,墨镜已经在电梯口等着他了,两人心照不宣地对了一下眼色,进入电梯。此时,高爱民的手机如约响起,他的手和视线离开桶装水,专心致志地接着电话。高爱民用眼睛的余光看到,墨镜飞快地将针头扎进桶装水的封口里,几秒钟后,抽出针管。待电梯停下,墨镜不动声色地下了电梯。

一切都按原计划进行,一切都风平浪静。

高爱民来到F栋2608房,敲门,一个美丽的女子开了门,让进高爱民。高爱民把水放在饮水机上,收了钱,说了谢谢,离开女子的房间。

一切都天衣无缝。

随即,高爱民来到约定的地方,墨镜很诚实,已经在这里等着他。墨镜将一包用透明塑料薄膜包着的钱递给高爱民,说:兄弟,这笔生意你做得太划算了。这是九万块钱,你点一下?

高爱民说:不用了,如果你没有诚意,是不会在这里等我的。再说了,如果你给我的是假钞或者数目不对,我不还是有杀手锏吗?我会打电话给女子的。

我不得不再次说,你是个聪明的家伙!好了,这件事就此完毕。再见!墨镜说完,转身就走,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中午,汇景新城小区热闹起来,警车和救护车呼啸而至,一伙人冲向F栋2608房,抬出一名女子

天上人间是广州最有名的娱乐场所。这天晚上,在天上人间的一问包厢里,墨镜和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子面对面坐着。

男子姓刘,市城建局局长。刘局长几个月前到外地学习,今天晚上刚刚回来。墨镜在这里为刘局长接风。

酒至酣畅,墨镜悄悄地对刘局长说:哥,这下你就放心吧,没有人缠着你要转正了。

刘局长凄惨地笑了笑,又叹了口气,惆怅地说:可惜了一条美人鱼,哎

话没落音,包厢里忽然冲进一伙警察,将目瞪口呆的墨镜和刘局长控制住

高爱民没有做帮凶。十万块钱,对他来说,是个天文数字。或许,他一辈子也余不下这么多钱。他爱钱,想钱,也需要钱,但这钱他不能拿。就像他强烈地感觉到墨镜在他背后偷窥一样,高爱民一直还有强烈的感觉:头顶三尺上方,还有双眼睛在看着他。那是一双神灵的眼睛,在监督着他不能作恶。

那天晚上,高爱民将桶装水送给女子时,还附带了一张纸条:水里有毒,千万不能喝。别怕,我已经报警,警方要你将计就计

审讯室里,墨镜看见前来作证的高爱民和漂亮女子,眼睛忽的一下睁大了:你们--你们--你们--没死?

高爱民奇怪地问:你又不是杀我,什么叫我没死?

墨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老天保佑!

警察也觉得奇怪,追问原因。

墨镜坦白:高爱民拿走的那十万块钱上面蘸满了和桶装水一样的毒剂。只要高爱民撕开薄膜,用手蘸着吐沫点数,将立刻毙命。为了让高爱民必须蘸着吐沫点钱,墨镜有意将钱粘在一起。他相信,高爱民一定会两眼放光,一边舔着手指头,一边点着红彤彤的百元大钞。庆幸的是,高爱民因为惧怕头顶上的三尺神明,不敢沾染那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警察同志,我主动招供你们没有发现的问题,算坦白从宽吗?墨镜问。

你是怕我们或者是高爱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清点钞票,出了命案吧!虽然是出于自保,也算坦白从宽吧。警察说。

墨镜和刘局长脸色惨白,不停地擦着满头满脸的汗,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忽然,墨镜又惨叫一声,浑身颤抖起来。警察看出他心里还有事情捂着,逼问。墨镜矛盾了一番,坦白:我--我--我担心龚清远已经死了。

龚清远是谁?警察问。

汇景新城的物管。墨镜说,我按照刘大麻子(刘局长外号)的要求也给了他十万块钱,钱上也蘸泡了毒剂。我们要他在我投毒的时候,切断监控系统。墨镜看着高爱民说,其实,我没有戴什么面具,长的就是这模样。

警察闻听,大惊失色,拨了一通电话。不一会儿,传来消息,龚清远已经死在他的宿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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