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南的老城厢，年代久远，房屋破旧，有的已是百多年的建筑，摇摇欲坠。十多年前就说这里要动迁了，可就是只听得雷声响看不见下雨。老城厢紧靠城隍庙，那里是闻名的小商品批发市场，热闹非凡。做生意的大多是浙江人，他们借住在老城厢内，一是房租便宜，二是路近，走没多少路便是商铺。
那是一栋老式石库门房子，西厢房的房东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身子健得很，老伴却早死了，因她祖籍宁波，所以大家都亲切地叫她宁波阿婆。她的两个女儿都在澳大利亚，人家问她为何不去女儿那里，她说生活不习惯，又不会说英语，还是上海本乡本土亲热，邻里们相处几十年宛如一家人。
阿婆三楼有个亭子间才八个平米，租给一个浙江女人，一千块呢！她乐呵呵说：补贴家用不要太实惠噢！别看她年岁大，却蛮拎得清，只管收房租从不管房客的事，用她的话来说：现在开放了，男女之间的交往正常得很！她说这话不是没有道理，因她天天晚上听到上楼的脚步声，咯咯的是女人高跟皮鞋声，噔噔的是男人脚步声。
阿婆耳朵虽不背，但心脏不太好，受了怕就要心惊肉跳。现在正是盛夏季节，她那西厢房的墙被下午的太阳晒得滚烫，房间内热得像蒸茏，她开空调会感到浑身不舒服，只能用电扇吹，仍难解闷热啊！这天半夜她热醒了起来，把门开了一条缝想通通风，正巧外面响起咯咯的脚步声，她下意识从门缝里望外瞧，借着楼梯上一盏昏暗的灯光，这一瞧顿时唬得她头皮发麻！只见一袭白裙顺梯而上，裙下两条腿瘦得像柴禾，再往上看，腰细得用手就能掐断，两只瘦削的肩膀扛着一颗头，头发稀疏能见头皮。这不是活脱脱的一具僵尸！阿婆忙把门掩上，抚着狂跳的心口。
这女人不是她的房客，她的房客金燕胖胖的一副富态相，鹅蛋脸俊俏迷人。看来这女人是金燕的朋友，金燕怎么会交上这种鬼不鬼人不人的朋友呢？阿婆感到不解，纳闷。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自言一句：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她又想起金燕的男朋友，身高马大，一脸的络腮胡子，虽是一对老鼠眼，却闪闪发光，奇怪，最近怎么没听到他的脚步声？
接下来的日子里，宁波阿婆几乎晚晚都能听到那僵尸的脚步声，也不知是什么心理的驱使，她还会从门缝里望外瞧，见到的还是那袭顺梯而上的白裙子。不过她不敢再望上看，害怕僵尸突然会回过头，那张脸肯定更怕人！
外来人员集中的地方事情就多，这好像是个规律，不是偷鸡摸狗，就是大打出手，警察三天两头的来。阿婆担心房客也会给她招来麻烦，那她可受不住了，毕竟年事已高。前些天听说出了人命的事，许多人都去看了，她可不敢去，怕看了做恶梦。可不久她担心的事真发生了半夜猛听得一声巨响，像塌了半爿天，金燕从三楼的亭子间跳下来，头撞在坚硬的石子路上，一命呜呼！去看的人都说脑浆都出来了，地上白的红的一大滩。
警车开来了，警察进行勘察，到亭子间去看了，自然房东避免不了被询问。阿婆能说些啥？早唬得哆哆嗦嗦。结果警察断定金燕是自杀身亡。阿婆百思不得其解，为啥金燕放着好日子不过去自杀呢？她没敢去亭子间，干脆不管它了，签订的合同还有半年，兴许金燕的男朋友要来住呢。
可怎么也没想到，没多少日子那个僵尸又来了！宁波阿婆再也不敢偷看，怕这女人真是鬼，不然好端端的金燕怎么会跳楼自杀呢？还有她怎么会有这胆量来这里？就是大男人也不敢哪！另外金燕的男友去哪里了？怎么一次也没来过这里？难道男人都如此薄情，亭子间毕竟是金燕生活过的地方，他跟她在这里也有过美好的时光呀！
一晚阿婆被上面乒乒乓乓的声音惊醒，她唬得缩在床角身子抖个不停，想这女人在发精神病，不然一个人扔什么东西？谢天谢地，接下来几天却静得出奇，连脚步声都没有，阿婆连着睡了几个好觉。
但又一桩事情发生了！邻居来敲她的门，说：宁波阿婆，你那亭子间里有股臭味，像死了狗和猫似的，你能把门打开看看吗？阿婆一听怕了，忙说：成，成，我这就去开门。她上楼把亭子间门打开一看，吓得差些昏了过去僵尸真成僵尸了！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上还是那袭白裙。邻居马上报了警。
随着一阵呜呜的电子警报器声，几名警察冲上了楼，经过勘察，认定死者是他杀！阿婆免不了被传讯，结结巴巴说：她、她经、经常来这里，穿、穿一、一条白、白裙。还有什么？惊魂未定的她想了想：噢她晚、晚上扔、扔东西。你看见了？没，没，是听、听到的。再问她还能说得出什么？老太太不可能是凶手啊！
凶手虽然没留下杀人的痕迹，却在床边柜上设了块神主牌，牌位上写着：爱妻金燕之位。还在墙上写着：燕，我为你报了仇，你在地下安息吧。显然这是金燕爱人留下的，不用说凶手也是他喽！法医认定死者是被掐窒息死亡。
警察又找上了宁波阿婆。阿婆说：他们不是夫妻，那男的是她男朋友。你怎么知道的？一天我在楼梯上遇见他们，我问金燕他是你丈夫？金燕摇摇头，说是她男朋友。她男友长什么样子？嗯``````又高又大，满脸络腮胡子。知道他姓啥叫啥吗？阿婆摇摇头：她男友经常来这儿，我熟悉她男友上楼的脚步声。不过金燕自杀前他有一段时间不来了，那个僵尸倒是经常来，金燕死了她还来。哪个僵尸？警察问。就是穿白裙子死掉的那个，我叫她僵尸。
这栋老式石库门房里连死两个女人，一个是跳楼自杀，一个是被人掐死，居民们怎能不惊慌失措？恐惧笼罩在他们的心头。公安局成立了专案组，由刑侦队长顾建高负责侦破此案。他在案情分析会上说：一连出了两桩命案，不能不说当前治安形势的严峻，在当前建设文明和谐社会时侦破此案的意义更为重大！破不了这个案子，居民就不得安宁，所以我们要全力以赴，争取在一个月内破案！大家有没有信心？有！专案组的同志们大声回答。
凶手不打自招，留下了牌位和墙上的一行字，这给我们破案提供了线索，咱们就从这下手，顺藤摸瓜，就能一举将他抓获！顾建高简要地说了破案的要领。大家信心培增，个个摩拳擦掌。
虽然不知犯罪嫌疑人的姓和名，但他是金燕的男朋友那是跑不掉的！顾建高他们便去小商品批发市场调查，很快知道他叫黄海民，浙江人，是个体运输户，专门去义乌替商场的小老板们进货。可他很长一段时间没露面了，不知他藏身何处？顾建高分析后认为，他杀了人不可能再回来，一定到别处跑运输去了，可中国这么大，到哪里去找他呢？另外又得知他是个大孝子，他娘患有风湿性心脏病，他不会不去看他娘。顾建高当机立断，去浙江他老家！另外他们又查明那个僵尸叫刘玲玲，金燕是在舞厅和她认识的。
黄海民的娘村里人都叫她黄婶，是个极明事理的人，听了警察的诉说叹息流泪说：我那个儿子是个火爆性子，以前就因为帮朋友出气打架，伤了人吃了四年官司，把婚姻给耽误了，好容易找到了这个女人，虽是个离了婚的，但也宝贝得不得了。他什么时候来看过你？那是我前些日子生病住院时，他来看过我。后来打电话过来，说他接到一笔长期运输的生意，要好长时间不回家，让我自己照顾好自己。顾建高算了下，那正是金燕自杀时。那么黄海民干吗要将刘玲玲掐死呢？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顾建高做通了黄婶的工作，让她打电话给黄海民，谎说她心脏病又犯了。黄海民听了果然万分着急，说抽空来看她，还问警察有没有上他家来过？黄婶苦口婆心对他说：儿啊，你莫非犯了什么事？古话说得好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应该去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再说我只有你这个儿子，你爸又死得早，你让为娘担惊受怕，会要了我命的！呜``````她失声哭了起来。黄婶晓以大理的这番话，警察听了也感动。
没几天黄海民便在深夜风尘仆仆赶回家，一跨进家门便被等候的警察逮住了！他倒一点不慌张，苦笑着说：我知道这是早晚的事。但把刘玲玲杀了我心甘！将黄海民带回城里后马上突击审讯，他竹筒子倒豆地全交代了。
黄海民正如他娘说的，对金燕十分疼爱，虽说没结婚，但待金燕妻子一般。金燕很贪玩，因店内雇着店员，故经常去舞厅跳舞，在那里结识了刘玲玲，两人很快成为朋友。她第一次带刘玲玲去亭子间时，黄海民就对她印象不好，这个三分像人七分似鬼的女人令他厌恶，可碍于金燕的面子没有发作，但背地里劝金燕别跟她来往。金燕却说：你一个男人家怎么小家子气，两个女人能有什么事？
他听了觉得也是，便不去管它了。
可我做梦也没想到，一天去亭子间却撞见金燕在吸毒！黄海民气愤地说，当时我像被雷击一下怔住了！金燕见我发现了她的秘密，害怕得脸变了色。我知道她不会自己去吸，肯定是刘玲玲唆使的，便大发雷霆，这是我第一次对金燕发脾气。在我威逼下，她说出是刘玲玲给她的毒品，向我保证以后不再吸食。可一沾上毒品，能戒得掉吗？金燕已经不能自拔，离不开毒品了。她的自杀肯定是毒品麻痹了中枢神经，产生幻觉后跳楼自杀的！不然她没有自杀的理由。
顾建高插嘴道：你说的没错。我们对金燕的血液进行了化验，证明她是过量地吸食了毒品。因为你对刘玲玲恨之入骨，所以将她勒死了。黄海民继续交代：我知道刘玲玲还会去亭子间，因为她有门钥匙，另外在那里吸毒安全，不易被人发现。我在石库门房外守候了几天，终于等到她来了，便对她``````原来阿婆听到扔东西是她在地上拼命挣扎。
两条人命大案不到一个月就破了。在居民大会上，顾建高通报了侦破案子的全过程，最后大声疾呼：远离毒品，珍惜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