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委员长万年照
一
蒋委员长见那两个军官要伤他的小猕猴,不由急了,两眼一瞪,脱口骂道:娘希匹,不要伤害猴子!
1932年元旦,虽然距日本军队在东北发动九一八事变已过去了三个多月,但压在国民心头的阴云仍然没有消散褪去,东北失陷的阴云,和那边吹来的北风一样凛冽,寒冷刺骨。作为国民政府首都的南京,却仍然是一片繁华的景象,特别是秦淮河北岸贡院街一带,更是热闹非常。这天上午,坐落在贡院街夫子庙附近的鸣凤书场门口,宽敞的场地上,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一群人,不时发出一阵阵叫好声。原来是一个耍猴人,在表演耍猴。只见一只小猕猴,眨着一双顽皮的眼睛,一会儿挥着一根用油漆漆成彩色的竹棒,翻滚腾跳,学着孙行者三打白骨精;一会儿又戴上一顶乌纱帽,模仿豫剧里的七品芝麻官,反剪双手,摇摇摆摆踱着方步。逗得围观的人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忽然,围观的人觉出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头,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四周无声无息地围了一群国军士兵。只见这些国军士兵个个荷枪实弹,面色凝重。那些围观者感觉不对,怕有什么祸事惹身,便一个个悄悄地走了,有些胆大的,就远远地站着,他们想看看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
那耍猴人辛辛苦苦耍了半天,正要向观众收钱,却被一群国军给驱散了人群,这不是白辛苦了一场吗?他想发火,但面对着荷枪实弹的国军士兵,又不敢,只是眨巴着一双虽不大但有神的眼睛,呆呆地望着那群士兵,不知所措。
原先,围观的人们只注意了那小猕猴的精彩表演,这会儿,他们才发现,那耍猴人虽然穿着一件破旧的布褂,但一个光秃秃的脑袋瓜,泛着幽幽的青光,两道淡淡的眉毛下,一双微微眯着的眼睛,特别是鼻子下面两道淡淡的日本式唇须,是那么熟悉。有几个围观者禁不住惊叫起来:那不是画像上那位两次下野现在刚刚恢复党政军大权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蒋委员长吗!
中原大战后,蒋介石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急于想登上总统宝座,引起了国民党元老胡汉民的强烈反对。蒋介石一急,便将胡汉民软禁在南京汤山。于是,胡汉民派系便和汪精卫派系联合起来,他们依靠两广陈济棠、李宗仁、白崇禧等军事实力,于1931年5月27日在广州成立了另一个国民政府,以汪精卫为主席,与蒋介石的南京政府相抗。蒋介石被迫下野,辞去国民政府主席、行政院长职务,回到了奉化溪口。九一八事变后,广州政府和南京政府妥协,由蒋介石任军事委员会委员长,汪精卫任行政院院长。蒋介石重新掌握了国民党军事指挥权。
蒋委员长怎么会在大街上耍猴呢?众人正在惊疑地猜测相互打听,忽然一阵汽车喇叭声,一辆雪佛莱小轿车急急驶来,吱地一声,停在了路边。车一停,跳下两个国军军官,几步跑到耍猴的蒋委员长面前,唰地一个立正,敬了一个军礼,战战兢兢地道:委员长,卑职失职!
蒋委员长还来不及说话,两个军官抢上一步,一左一右搀住他,就往小轿车里扶。那蒋委员长哪里肯上车,便拼命挣扎,但哪里挣得脱。
这时,那只小猕猴忽然吱、吱地发出几声愤怒的尖叫,头上毛发根根竖立,一把甩掉那顶破旧的七品乌纱帽,朝那两个军官龇牙咧嘴地一瞪眼,纵身一跳,伸出长长的爪子,向他们的脸上抓去。
两个军官****地一闪身,后退了几步,掏出了手枪,瞄向小猕猴。
蒋委员长见那两个军官要伤他的小猕猴,不由急了,两眼一瞪,脱口骂道:娘希匹,不要伤害猴子!
那两个军官见蒋委员长发火,吓得一哆嗦,只得收起枪,再退后几步,避开了猴子。那小猕猴极有灵性,见主人没了危险,便又吱地尖叫了一声,一纵身,跳到了蒋委员长的肩上,瞪着一双火红的眼睛,顽皮地朝两个军官做了个鬼脸。
那两个军官无奈,只得躬身道:请委员长上车,夫人已经等你很久了。
蒋委员长眼看四周全是荷枪实弹的国军士兵,知道要走是肯定走不脱了,只得让两个军官搀扶着坐进了小轿车。这时,那只小猕猴又吱地一声尖叫,一纵身,也钻进了小轿车。那两个军官想撵走它,但一看蒋委员长搂着猴子像宝贝一般不肯放手,只得作罢。
二
蒋介石一见眼前那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的脑袋,吓得浑身一哆嗦,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口中叫道:饶命,饶命
一个小时前,宋美龄接到侍卫副官吴天忠的报告,说蒋委员长一早在热闹的夫子庙鸣凤书场门口耍猴。宋美龄一听大怒,她当时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想给侍卫副官一个耳光,但最后还是克制了,轻轻地喝道:以后不准开委员长的玩笑!
但侍卫副官却仿佛没有看到第一夫人柳眉倒竖、怒不可遏的样子,仍笔挺地站在第一夫人面前。
宋美龄见侍卫副官不像开玩笑,更没有疯,便冷冷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有没有搞错?委员长不是去热河了?
自日军发动九一八事变后,三个多月来,又在热河一线增兵,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日军进攻华北,只是个时间问题了。三天前,蒋介石就到热河视察防务去了,宋美龄原来是要陪他一起去的,但蒋介石怕热河一带气候不好,宋美龄娇柔的身体受不了,便劝她留守南京:这个季节,长城那边的风沙太大,你的身体吃不消的,你就留在南京吧,有你坐镇,我放心!
蒋介石挑选的近身侍卫,要求非常严格,差不多都是奉化家乡人,而且大都是蒋氏族人,还有一些是他自兼校长的武岭学校学生。比如他的警卫团团长兼侍卫长王世和的父亲王良鹤,是蒋介石母亲王采玉的堂侄,论辈分,王世和是蒋介石的表侄。这吴天忠虽然也是浙江人,却是江山人,和戴笠是同乡,两人是黄埔第六期骑兵科的同学,因学有一身武功,为人忠厚又慎重,戴笠便推荐给蒋介石,做了蒋介石的侍卫。原先,吴天忠只是一名普通侍卫,1931年6月,蒋介石在庐山太乙峰下遇刺,危急时刻,吴天忠用身体挡了刺客的子弹。蒋介石见他身手敏捷,而且对自己忠心耿耿,便提升他为侍卫副官,做了王世和的副手。三天前蒋介石去热河,由王世和保驾,便留下吴天忠留守。
两个小时前,吴天忠接到一名侍卫报告,说蒋委员长在夫子庙鸣凤书场门口耍猴,他扬手就给了那名侍卫一个耳光,打得那侍卫一个趔趄,差点滚倒在地。但那侍卫赌咒发誓,说他亲眼所见,确确实实是蒋委员长本人在街头耍猴。吴天忠不敢去报告宋美龄,于是让那侍卫带路,来到夫子庙。一看之下,不由大惊,这不是蒋委员长又会是谁?他又仔细看了一会儿,越看越像,但又不敢造次,因为蒋委员长明里说去热河视察防务,暗里却在大街上耍猴,这内中是不是有什么玄机?比如像戏中演的那种叫什么微服私访?便让那个侍卫留下,暗中保护,自己马上赶回总统府,先派了一个警卫排,悄悄赶到夫子庙,暗中保护委员长,然后急急赶到宋美龄的办公室,向宋美龄报告。见第一夫人皱着眉头,他知道宋美龄也不知道蒋委员长微服出访的事。
吴天忠道:夫人,我跟在委员长身边那么多年,我敢保证,绝对没有搞错,那耍猴人是委员长!
宋美龄沉思片刻,缓了口气,道:天忠,你马上带人,把委员长请回来,尽量不要扩散消息,保护委员长安全第一!
吴天忠走后,宋美龄一掌拍在楠木办公桌上,忍不住骂道:真是混账!
宋美龄知道,蒋介石疑心特重,自从丢了东三省,他知道天下的老百姓都在骂他,成天弄得神经兮兮的。
但她没有想到,委员长竟然会瞒着她,化装成耍猴人,到民间微服私访去了。那不是胡闹吗,贵为一国之君,又是抗击日本人入侵的关键时刻,作为全国军事统帅,怎么可以这样胡闹,把自己的安危当儿戏!
不到半个小时,蒋介石被吴天忠和两名侍卫搀扶着进了宋美龄的办公室。宋美龄一见蒋介石,不由哭笑不得,只见蒋介石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件破旧的布褂穿在身上,腰里系着一根稻草绳,脚上穿着一双露出脚趾的黑色破布鞋。
宋美龄强压着怒火,问道:达令,你到底怎么回事,你一个人出去私访,也应该和我说一声啊,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向天下百姓交代!
见丈夫一副畏畏缩缩的猥琐样,宋美龄走上几步,走到蒋介石面前。蒋介石望着宋美龄,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猛然,宋美龄发觉了什么,她发现蒋介石的眼睛中,有一种胆怯、软弱的神色。她太熟悉丈夫的眼神了。每当丈夫要决策一件大事的时候,眼睛里就会有一种异样的光,那光冷凝、坚毅。但每当和自己单独相处的时候,那一双眼睛又显得那么柔和、那么含情脉脉。但蒋介石这会儿的一双眼睛里,丝毫没有平时的那种光,只有一种胆怯、畏缩
宋美龄猛地掏出一把手枪,这是一把精巧玲珑的美式勃朗宁,那是1929年12月1日,蒋介石为纪念和宋美龄结婚两周年,特意让人从美国带来,作为结婚纪念礼物送给她的。宋美龄把枪口指向蒋介石那光溜溜的脑袋,声音不大却不失威严: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委员长?
蒋介石一见眼前那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的脑袋,吓得浑身一哆嗦,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口中叫道:饶命,饶命,我可没有冒充什么委、委员长,是那两位长官硬把我拉到这里来的!
宋美龄见那耍猴人虽然是奉化口音,但明显带着浙南乡下那种音调。她心里不由暗暗称奇:难道世上真的有这么相像的人?
三
蒋介石被夫人打断了话,扫了兴趣,心里有点不悦,但因这会儿他心情很好,便调笑道:有什么事,到床上再说。
国民政府所在地曾是孙中山先生的临时大总统府,里面面积极大,大清建国后,曾是两江总督署,太平军攻占南京后,天王洪秀全曾大兴土木,经过大肆扩建,改建为天王府,成为显赫一时的天朝宫殿,规模非常宏大。据《同治上江两县志》建置考记载:自西长安门至北安门,南北十余里,穷砖石,筑宫垣九重。里面除了走廊厅堂和办公用房,还有很大的东花园和西花园,花园里有湖泊溪流,遍植各种奇花异草,还有各种参天古树。
吴天忠奉宋美龄之命,把耍猴人带到西花园,收拾了一间小屋,让他安顿下来,又按照宋美龄的吩咐,从警卫团调出一个警卫班,负责看护那个耍猴人,一切安排停当,然后回到宋美龄的办公室。
宋美龄正在办公室里踱着方步,见吴天忠进来,便道:这个人我有用处,所以你要封锁消息,不能对任何人说起,等委员长从热河回来,再作商议。
七天后,蒋介石从热河回来,宋美龄为他接风洗尘后,两人回到卧室。蒋介石洗好澡,换上一件睡衣,摸着光闪闪的脑袋,精神抖擞地道:这次热河之行,收获不小,收获不小啊,我看到了将士们的士气很高啊
宋美龄似乎对蒋介石的热河之行并不感兴趣,她为蒋介石倒了一杯白开水,道:达令,你坐下,我有话和你说。
蒋介石见夫人一脸凝重,便在一张藤椅上坐下。
宋美龄把开水杯放在蒋介石的面前,道:达令,我有件事要向你说。
蒋介石被夫人打断了话,扫了兴趣,心里有点不悦,但因这会儿他心情很好,便调笑道:有什么事,到床上再说。
宋美龄正色道:达令,这事太重要了,我现在就要和你说!
蒋介石见宋美龄一本正经的样子,道:有什么事,说吧。
当他听宋美龄简单扼要地说了经过,不由惊奇地道:在我的家乡,真的还有这么像我的人?
宋美龄道:达令,你明天要不要去看一看这个人?
蒋介石沉吟片刻,道:这个嘛,既然夫人你也认不出来,我还要看什么?现在你准备把他怎么办?
宋美龄嫣然一笑,附在蒋介石耳边,轻轻说出一番话来。
蒋介石听罢,不由大吃一惊:这样做,能行?
宋美龄笑道:有什么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苏联的斯大林,美国的罗斯福,他们都有替身啊!
在蒋介石的一生中,曾多次遭到暗杀。早在1925年,他在广州担任黄埔军校校长时,曾遭到当地驻军粤军旅长杨金龙和广州商团陈廉伯的两次暗杀。就在半年前的l931年6月13日,蒋介石召开国民党三届五中全会,主要讨论了剿共问题。21日,蒋介石又到南昌,准备调集三十万大军,采取长驱直入和分进合击的战术,一举消灭共产党的军队。因天气炎热,蒋介石便上了庐山,就在庐山太乙峰下,遭到王亚樵派出的杀手枪击,幸好蒋介石的卫队早有准备,又有吴天忠舍命挡了子弹,暗杀才没有成功。
其实,蒋介石自己也是个暗杀高手。早在民国元年(1912),蒋介石为了排斥异己,就在上海广济医院亲手刺杀了光复会首领陶成章。而他担任国民政府要职以后,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剪除异己,也专门挑选了一批人,成立了从事暗杀活动的特务机构,所以蒋介石自己也特别害怕别人暗杀他。
现在有这么一个相像的人,正好可以做他的替身,这样,如果一些不那么重要但又非要他蒋委员长出面的场合,就可以让替身出场。
四
蒋介石满意地笑道:这个人的神态,有七分像我,还有三分,就是脾气太粗了。
于是,宋美龄让吴天忠把耍猴人的真实身份先弄清楚。吴天忠经过审讯,得知耍猴人名叫江阿根,奉化大堰人,出生于l891年,虽然比蒋介石小了四岁,但蒋介石因为保养得好,反而显得年轻一些。江阿根小时候读过三年私塾,十七岁那年,到一个戏班子里打杂,专门为戏班喂养几只猴子,有时也上台凑数跑跑龙套,演一些小角色。几年后,那戏班子散了伙,他才回了老家。后来老母去世,他自己又没有成家,家里没有什么人了,便出来以耍猴为生。
吴天忠便亲自带人到奉化大堰,打听到那里确有江阿根其人,因江阿根长得极像蒋委员长,大家还给他取了个绰号,就叫江光头。吴天忠回到南京,向宋美龄汇报后,宋美龄很满意,便要吴天忠和江阿根说明情由,要他模仿蒋委员长。江阿根起初吓得浑身发抖,哪里敢答应,后来经不住吴天忠的连哄带吓,他才战战兢兢地答应了。
吴天忠便按照宋美龄的方案,开始着手训练蒋委员长。
每天一早,吴天忠就让江阿根到蒋介石的办公室去。蒋介石喜欢早睡早起,每天早晨五点钟就起床,一杯牛奶,两块面包后,就从官邸到办公室。于是,吴天忠让坐在一旁的江阿根仔细揣摩蒋委员长的一举一动。如此几个月后,吴天忠又把蒋介石的签名交给江阿根,要他依葫芦画瓢。
这江阿根读过私塾,本来也识得一些字,于是他拿着一枝笔,模仿蒋介石的手迹阅,中正,一笔一画地描,或者照着一个鸡蛋一样的圆圈,慢慢地描。
因江阿根本来和蒋介石是同乡,口音非常相像,他又常在江湖走动,还在戏班子里呆过,多少也知道一些什么是演戏,脑子也比较活络,没多久,他已经把蒋介石的一举一动,甚至吃饭喝水,模仿得惟妙惟肖。
蒋介石有时出行,也让江阿根戴上假发,化装成侍卫跟在身边。
转眼到了第二年九月,吴天忠把江阿根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让他坐了,然后对他说: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再是江阿根了!就是蒋委员长了,平时的一举一动,都要以蒋委员长自居!今天下午,你就要代表蒋委员长接见几个学生代表!
那江阿根想不到这么快就要他出任蒋委员长了,不由有些心慌,便战战兢兢地问道:能,能行?
吴天忠脸一板,道:不用你多说话,只要把教你的几句话说了以后,你就挥手让几个学生退下,接见就结束了。记住,不能出任何差错!
原来,蒋介石要接见的是南京金陵大学和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的几个学生代表。于是,为了试一试这位委员长的纯金度,决定让江阿根以蒋委员长的身份出面,因为应付几个涉世不深的学生,相对来说比较容易一些。
下午两点三十分,吴天忠把江阿根领进蒋介石的二楼办公室,让他在正中那张大写字台后的皮转椅上坐了,然后,退后几步,毕恭毕敬地躬身道:请委员长稍等,学生代表马上就到。
江阿根刚坐在蒋介石那张皮转椅上时,心里不由一阵慌乱,这可是当今圣上的龙椅啊,平时谁要摸一下,可就是杀头之罪,如今自己却真真实实地坐在上面。但想起吴天忠和他说的话:演好了,有你的好处;演砸了,要你的人头!不由心里一横:不就是演戏吗,娘希匹,你蒋委员长能演的戏,我江阿根凭什么演不好!
三点钟,四名学生代表在吴天忠的引导下,进入了蒋介石的办公室。
四名学生两男两女,都是二十岁左右年龄。他们走进办公室,在距那张硕大的办公桌三公尺的地方站住,毕恭毕敬地向蒋委员长鞠了一躬。
这时,端坐在硕大办公桌后面的蒋委员长微微一笑,抬了抬手,说了声:大家坐吧。
四个学生便在吴天忠的引导下,分两边坐在了两侧的两张黄丝绒长沙发上。
一名侍卫用托盘端上四杯开水,逐一放在四个学生面前。看着蒋委员长慈祥的样子,四个学生也没了拘束。一个学生站起身,刚要说话,蒋委员长便摆了摆手:坐下说,坐下说!
那学生便坐下,道:日本军队发动九一八事变,占领东三省已经一年,我们想请问蒋委员长,不知政府有什么打算?
蒋委员长正了正身子,道:那是驻守东三省的军队无用!到时我下令,让他们直捣黄龙,打回去收复失地就是了!
这时一名女学生接着问道:日本侵略军侵我国土,杀我同胞,如今又磨刀霍霍,觊觎我华北,不知蒋委员长又有什么打算?
这时,一股怒火从江阿根心中升起,他顿时忘了吴天忠的交代,愤愤地骂道:娘希匹,日本弹丸小国,胆敢侵我泱泱中华,我们的军队也是虎狼貔貅之师,怎能容小日本屡屡犯境
蒋委员长的一番豪言壮语,直把站在一旁的吴天忠吓得一阵发颤,他连连向蒋委员长使眼色,想阻止他说下去,但这会儿的蒋委员长怒发冲冠,哪里还把这个侍卫放在眼里,顾自慷慨激昂:小小倭寇,胆敢犯我什么,什么华北,觊觎我大好河山,我中华不乏岳鹏举,不乏戚继光,必将以貔貅之师,挥兵北上,直捣黄龙,杀他个人仰马翻,片甲不留!
十分钟很快过去,吴天忠送走了四名学生,怒气冲冲地冲进办公室,对蒋委员长大发雷霆: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江阿根正沉浸在刚才的兴奋中,见吴天忠怒气冲冲地问罪,便讷讷地道:我,我什么地方说错了?
吴天忠道:为什么不照我教你的说?
江阿根道:可这几个学生子问的不是你说的那几句话啊!
原来,吴天忠知道蒋介石接见学生,无非是为日军占领东三省的事,可以让江阿根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敷衍过去,所以教了他几句应付的话,但没想到几个学生又问了日军觊觎华北的事。而江阿根竟用古戏中的台词,慷慨激昂地回答了学生,这和蒋介石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这下可惹大祸了!
其实,蒋委员长接见学生代表的时候,真正的蒋委员长和宋美龄正躲在屏风后面偷觑,所以江阿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蒋介石和宋美龄看得一清二楚。当吴天忠向他们汇报后,宋美龄只是微笑不言,蒋介石也满意地笑道:这个人的神态,有七分像我,还有三分,就是脾气太粗了。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一个乡下人,能学到这个地步,也不容易啊!不要过分指责他,可以慢慢教他!
吴天忠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谁知,第二天,南京的各大报纸都刊登了蒋委员长怒斥倭寇,中华民族坚决抗战为内容的文章,一时国人奔走相告,群情激奋。有的报纸甚至把蒋介石在保定军官学校读书时怒斥日本教官的事也整理成文,发表出来。
原来,中日甲午战争以后,清王朝才感到自己的军事力量之薄弱,各方面都远远落后于其他国家,特别是军事人才方面,更是缺少。为了培养新式军队人才,决定创办一所通国陆军速成学堂,每年拨出白银十五万两作为办学经费这在当时,是一笔巨大的款项。并从英、美、日等国聘来教官,为鼓励学生,还承诺成绩优秀者,可保送出洋留学。后来,袁世凯奉命承办新建陆军,便接手管辖了这所全国性的军官学校,作为培植、发展自己势力的一个基地。因这所学校设在河北保定,故又称保定军官学校。
1907年,保定军官学校向浙江招生六十名,但武备和弁目等由学校保送,公开招考只有十四个名额,而报名的考生却有一千多人。当时虚龄二十一岁的蒋介石(学名蒋志清)正在生病,他在陈其美(英士)的再三催促下,带病参加考试,并以名列浙江考区前茅的成绩被录取。
这所学校的校规很严,封建意识很重,不但要拥护袁世凯,还不准反对教官,否则,轻的除名,重的还要治罪。蒋介石为了出人头地,在校时非常用功,也成了当时最听话的学生。有一天,一名日本教官讲卫生课,他拿来一块泥土放在讲台上,开始讲课:这块泥土大约有一立方寸,但可以寄生四万万个微生虫。接着,这个日本教官话语一转,恶意污辱道,这一方寸土就好比是中国,中国有四万万人,好比微生虫寄生在这块泥土中一样。
蒋介石见日本教官在那么多中国学生面前竟然指手画脚、洋洋得意地公然污辱中国人,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便怒气冲冲地跑上讲台,把那块泥土一掰两半地掰成八块,指着其中的一块,对日本教官道:日本的五千万人,是不是也像五千万个微生虫,寄生在这一方寸的泥土中?
那日本教官平时骄狂惯了,想不到有学生敢向他当面叫板,当下瞠目结舌,一时呆在那里。忽然,他发现蒋介石头上没有辫子蒋介石的辫子是在龙津中学堂读书时剪掉的,便咆哮道:你,你是革命党!
蒋介石见日本教官耍无赖,愤愤地道:我只是问你,我这个比喻是不是对,和革命党有什么关系!
这时,学生们也情绪激动,群起指责日本教官。日本教官想不到惹了众怒,狼狈地逃出了教室。
日本教官当然不肯如此罢休,便到学校总办那里告状,要求严惩带头闹事的蒋介石。总办赵理泰是陈其美的朋友,他的二夫人又是蒋介石的同乡,加上他对这个盛气凌人的日本教官也颇为不满,而且蒋介石也确实没有错,便让学校监督曲同丰装模作样把蒋介石训斥了一顿,这事就算了了。
于是,一时间,在南京各大报纸的大肆宣传下,蒋介石成了抗日英雄。
五
蒋委员长正色道:着你率本部人马,开赴长城,拒日寇于长城之外,保卫我大好河山!
1932年10月10目,是中华民国二十一年国庆。本来,这不逢五不逢十的,国庆活动也不会很隆重,但蒋介石和宋美龄为了让这个替身蒋委员长多锻炼锻炼,多经历一些国家领袖出场的事务和场合,临时决定举行一场国庆阅兵式,让江阿根以蒋委员长的身份出席阅兵式。
蒋委员长身着陆海空三军大元帅礼服,披着黑色大氅,和夫人宋美龄一起登上观礼台。阅兵仪式开始前,蒋委员长还煞有介事地和出席阅兵式的高级将领一一握手,虽然这些将领他根本不认识,但蒋委员长本来就是戏班子出身,又有一旁的夫人宋美龄的敷衍,他微笑自若,竟然做得天衣无缝。但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平时跟随在蒋委员长身边寸步不离的侍卫长王世和这会儿不见了,取代的是王世和的副手侍卫副官吴天忠。
近一个小时的阅兵结束后,蒋委员长和夫人宋美龄挽着手走下观礼台。因这委员长毕竟是假冒的,江阿根心里多少有些慌兮兮,走下最后一个台阶时,他一脚踏空,差点从台阶上摔下来,幸亏宋美龄和身后的吴天忠手快,把他扶住了。
这次国庆阅兵,蒋介石虽然赔了夫人,让夫人挽着一个耍猴的玩了半天,但他还是很高兴,因为这个替身演戏演得很成功。
从此,一些危险场合,又非要蒋委员长出席的,蒋介石就有了替身。
1932年底,蒋介石调集军队,准备元旦后第四次围剿井冈山红军,并声称将亲临前线督战。其实蒋介石从南京飞到南昌后,就坐上小车,悄悄地北上,到庐山去了。而让江阿根扮成蒋委员长,去了吉安前线。当时蒋经国担任宜春专员,一听父亲亲临前线,还要去赣州巡视,担心父亲有危险,便连夜驱车赶到蒋介石的行辕,要叩见蒋介石,劝他不要亲临前线。
江阿根接报,吓了一跳,想我哪敢称当朝太子的父亲哟,便以军务繁忙为由,不予接见。谁知蒋经国执意不走,一定要面见父亲说几句话再走。
江阿根实在没有办法回避,只得和吴天忠商议,吴天忠道:想国庆观礼时,夫人曾经相陪,这丈夫都能代,代一次父亲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便要江阿根尽量少说话,免得在儿子面前露出破绽。
于是,江阿根召见了蒋经国。蒋经国一见父亲,便劝他道:赣州危险之地,请父亲千万不要涉险。
江阿根因蒋介石临走时交代,要他一定要去赣州,为国军将士鼓气,所以只能慷慨道:赣州就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一闯的!
当下吓得蒋经国跪倒在地:父亲,您是党国领袖,怎能亲入险地,儿子求您了!
其实,江阿根也非常害怕上前线,只是因为蒋介石要他替身前去,他怎敢不去?这会儿他心里一慌,脱口道:你真的能让我不上前线,我就叫你父亲!
蒋经国哪里知道这其中内情,见蒋介石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知道是劝不动了,只好含泪走了。
蒋经国一走,江阿根气呼呼地道:这可是你老子让我上前线哟,你这做儿子的说不让我上前线,我就能不上吗!
1933年1月,日本军队经过精心策划,终于开始大规模侵犯热河省,但国民党各路军队因没有蒋介石的抵抗命令,只能节节退却。有一些将领向蒋介石上书,要求抗击日军的进攻。但蒋介石以攘外必先安内为由,不肯下令抗击。一些将领便赶到南京,要求面见蒋委员长,请他下令抗击日军进攻,但蒋介石一律闭门不见。
却说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原是西北军冯玉祥的旧部,多年来受到冯玉祥爱国思想的教育,特别是中下级军官,抗日情绪十分高涨。军长宋哲元和部下张自忠、赵登禹都认为,日军侵华野心日炽,只有奋起抗击才是出路,便几次向蒋委员长呈请提出奔赴长城,抗击日寇。每次蒋介石都置之不理。
于是,宋哲元于春节前夕来到南京,要见蒋委员长,但蒋介石执意不见。眼看春节将近,宋哲元没有办法,便在国民政府大门外长跪不起,说不见到委员长就不起身。一天一夜后,宋哲元跪在地上,水米不沾,在全国引起一片哗然。
蒋介石知道宋哲元的脾气,知道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但他又实在害怕听宋哲元的慷慨陈词。宋美龄见蒋介石为难的样子,便笑吟吟地建议道:达令,你不想见宋明轩,可以让人替你去见啊!
蒋介石一经提醒,也想起了替身江阿根,两道淡淡的眉毛不由舒展开了,道:好,好,就让我的替身去听听这些抗日战将的唠叨罢!
于是,在蒋委员长的办公室里,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终于如愿见到了中华民国的最高统帅蒋委员长。
宋哲元见委员长端坐在宽大的楠木办公桌后面,当即一个立正,行了一个军礼:国民革命军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向委座敬礼!
蒋委员长向宋哲元微微点头,道:明轩啊,你为什么不为党国大局着想,就这样到南京来胡闹,堂堂党国的陆军上将,在国民政府门前跪地,成何体统!
宋哲元似一根木头般笔挺地立在蒋委员长面前,道:委座,哲元所辖二十九军,目前军心激奋,一致要求上前线抗击日寇,而几次上书,委座又没有回复,哲元出此下策,实是无奈之举,请委座见谅!
蒋委员长微微点头,道:如今你已见过我了,可以回去了吧!
宋哲元道:请委座下令,让哲元率军北上抗日!
蒋委员长道:国家有国家的全盘考虑,你区区一旅孤军,怎么北上抗日!
宋哲元道:想张汉卿率东北军退出东北,使东北同胞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已铸成大错,致使全国骂声一片,均将矛头指向汉卿。而如今日寇野心正炽,欲越过长城,践踏我华北大地,如我军再不战而退,委座和哲元我同为党国军人,必将成为千古罪人了!
见蒋委员长有些犹豫的样子,宋哲元慷慨道:委座,如今全国上下,抗日情绪高涨,国民言必提抗日。就连八月十五中秋节,城乡百姓家家户户挂灯笼赏月,灯笼上都均书毋忘国耻。如果今天委座不让我率军北上抗日,致使日寇越过长城,长驱直入,我宋哲元唯有一死,以报国家之难!
这时,那蒋委员长早已被宋哲元的报国之心所感动,当下站起身,一掌拍在楠木桌上,学着古戏中的台词,大声喝道:宋哲元将军听令!
宋哲元乍听,不由一愣,当即反应过来,便一个立正:宋哲元在!
蒋委员长正色道:着你率本部人马,开赴长城,拒日寇于长城之外,保卫我大好河山!
于是,宋哲元奉命率二十九军奔赴长城地区,与日军作战。宋哲元部下有三个师,三十七师师长为冯治安,三十八师师长为张自忠,一四三师师长为刘汝明。宋哲元率部在喜峰口一带阻击日军南下。
六
蒋介石抬眼看了宋美龄一眼,道:现在日本人跟我捣蛋,共产党跟我捣蛋,扰得我坐立不安稳,你啊,还给我出这种馊主意让一个耍猴的在国民政府发号施令
蒋介石得知宋哲元奉命北上,赴长城阻击日军,气得连连跺脚:娘希匹,宋哲元这么一点点兵将,怎么去守长城,要拆烂污了!但又不敢打电话给宋哲元,怕露了堂堂委员长用替身召见部将的马脚,况且圣旨已下,怎么能贸然收回。
于是,宋哲元率军驻守长城,日军花了三个多月时间,多次疯狂进攻,都遭到宋哲元二十九军的英勇阻击,始终没能越过长城一步。
最后,蒋介石于1933年5月30日,和日本政府签订了《塘沽协定》,下令二十九军从长城撤退。
蒋介石认为,他的替身已经拆了好几次烂污,便准备把他除掉。宋美龄劝道:达令,这人留着,将来关键时候可能有用。
蒋介石怒道:这个人拆了那么多烂污,不能再让他留在这里,如果放出去,他假借我的号令,还是要拆烂污的!
这天晚上七时整,国民政府西花园一间不大的房间里,蒋委员长江阿根正津津有味地吃着吴天忠亲自送来的晚饭。这间小屋布置很简陋,一张床,一张桌,两把木椅,角落里一只一米见方的铁笼子里,那只小猕猴静静地蹲在笼子里,抓耳挠腮间,看着主人吃饭,时不时还吱吱地叫几声。江阿根知道,这间简陋的小屋四周,有一个班全副武装的警卫守护着自己这个假委员长的安全。
江阿根自从作为蒋委员长以来,除了模仿蒋委员长的一举一动,每天的饭菜都和蒋委员长一模一样。蒋介石是奉化人,喜欢吃臭豆腐,几乎每餐都要上一个臭豆腐,或蒸或煎。自从和宋美龄结婚后,宋美龄不喜欢腌和臭这些发酵的食物,她认为这些发酵的食物容易使人体长出一些肿瘤来,所以这些食物相应减少了。这天的晚饭,除了一碗大米饭和一盘黑木耳炒春笋,还有一盘鸡汁芋艿头。
蒋介石自小在奉化溪口长大,喜欢吃家乡菜,特别喜欢吃奉化芋艿头。奉化芋艿形圆、皮薄,小的似鸡蛋,大的似足球,烧熟后既香又糯,既可做菜过饭,又可当点心充饥。而且可用各种烹饪的方法。
蒋介石入主南京国民政府后,曾专门用了个家乡厨师,名叫蒋小品。这个蒋小品其貌不扬,绰号小品豆腐干,但蒋介石却非常看重他,长期把他带在身边,专门为自己做菜。蒋小品在家乡以做奉化芋艿头出名,拿手菜是红焖芋艿头。做法很简单,把芋艿洗干净,不去皮,用刀在芋艿上划几刀,再用母鸡熬出的鸡汁与芋艿一起入锅,用木炭文火炖两个小时,放入红酱油,这时芋艿烂透,鸡汁渗透,真是异香扑鼻,引人垂涎。这种做法很合蒋介石的胃口。但做法虽简单,旁人却绝对做不出这般口味来。
宋美龄和蒋介石结婚没几天,蒋介石的内务副官蒋孝菊从奉化探亲回到南京,带了一袋芋艿头,往黄埔官邸大厅一放,就去做其他事情了。这时,新娘子宋美龄正和政府顾问端纳聊天,见蒋孝菊从奉化背回一袋物品,想来是蒋介石家乡的珍贵物品,出于好奇,两人动手解开绳子,倒出来一看,却是一袋土里土气、毛茸茸、满地乱滚的芋艿头。宋美龄不由哑然失笑,想这些乡下人就是可笑,千里迢迢的,带这些笨重东西到京城来。便叫人拿出去倒在了垃圾箱里。
蒋介石回府后,便让蒋小品提着竹篮子,到垃圾箱把芋艿头捡了回来。并约了端纳共进晚餐。晚宴上,第一道冷盘是片片雪白晶莹的芋艿片,端纳一尝,连声叫好。接着上来的是芋艿圆子羹、鸭汤芋艿头,一道又一道,竟全是用芋艿做成的。
端纳咂着滋味,问蒋介石道:这佳肴是什么原料?
蒋介石笑道:就是被你们倒在垃圾箱里的芋艿头啊!
宋美龄也惊奇地道:想不到,想不到,这芋艿头竟能做出这么多花样来!
蒋介石见宋美龄高兴,便笑道:沪杭甬一带有句俗语:跑过三关六码头,比不上吃过奉化芋艿头。
江阿根原来在江湖上耍猴,每天饥一顿饱一顿的,如今当上了委员长,每天的一日三餐无忧。而且偶尔还可以坐在蒋委员长的办公室里发号施令。只是苦了那只小猕猴,成天被关在铁笼子里,但吴天忠每天都会带一些板栗和玉米来,作为食物给小猕猴吃。
江阿根吃饱肚子,举手用衣袖抹了抹嘴,忽然想起吴天忠的吩咐:要尽量斯文。便从衣袋里掏出一块雪白的小手绢,文雅地擦了擦嘴。忽然,窗外一个人影一闪,一个小纸球抛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江阿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捡起纸球,打开一看,不由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原来,纸团上写了几个字:
快想法逃跑,有人要杀你!看后把纸条吞吃掉。
下面没有落款。
江阿根知道,这一段时间来,自己作为蒋委员长的替身,迟早要被人误杀掉,但没有想到现在就要被人杀掉了。但逃,也没那容易啊!不知是谁,给自己送了这么一张纸条。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吴天忠来了。江阿根每天的饭菜,以及一切起居,都是吴天忠安排的,这纸条不知是不是吴天忠掷给自己的?
江阿根想问一下吴天忠,只见吴天忠进屋后,收拾好碗筷,没多说话,江阿根见状,也不敢多问。
半夜时分,江阿根偷偷打开门锁,逃出小屋,但转过几幢房子,就迷了路。原来,江阿根虽然在国民政府住了很长时间,但平时就住在小屋里,去办公室上班,也是走的一条道,所以对这里的路径一点也不熟悉,三转两转,就迷了路。正慌乱间,忽然后面传来了叫喊声,他知道已被发现出逃了,更加惊慌,便像一只无头苍蝇般瞎闯一气,没多久,就被几个警卫抓住了。
江阿根知道被抓回去,自己是必死无疑。所谓人之临死胆儿壮,当下心一横,对那几个警卫呵斥道:娘希匹,你们竟敢犯上作乱!
果然,这一招奏了效,那几个警卫被江阿根一声呵斥,反而傻了眼,眼前这位蒋委员长,到底是真是假啊?
这时,吴天忠赶到了,江阿根一见吴天忠,便喝道:天忠,你到底怎么回事,我睡不着觉,出来走走,你竟敢让他们把我抓起来?
吴天忠一见蒋委员长,唰地行了一个军礼,躬身道:委员长受惊了!
蒋委员长道:带我去办公室!
宋美龄得到消息,大吃一惊,心中暗想:难道真的搞错了,今晚睡在自己身边的蒋委员长是个西贝货?
当下急急赶到蒋介石的办公室,到门口,她不敢进去,只在门口往里一望,果真,只见蒋介石端坐在办公桌前,一脸怒气。她知道糟了,因为两个委员长实在太像了,无论神形,都无法分清。便吩咐吴天忠,把房间里的委员长请来,当面比较。
当两个蒋委员长站在吴天忠面前,吴天忠不由发了呆,真的是一模一样,实在无法辨别。
宋美龄不由也着了急,她想总不能把两个蒋委员长脱光了衣裤由自己来验明正身吧。
宋美龄有个女佣,名叫英姑。英姑为人机灵,她知道蒋委员长有个替身,但她也没有见过,其实就是见了也分不清楚,这会儿她躲在门后一见两个蒋委员长,不由也发了呆。她见宋美龄急得团团转,知道这事一旦传出去,对委员长对夫人都不好,而一旦弄错了,事情就更糟。猛然,一个主意从她心头冒了出来,她连忙对宋美龄道:夫人,我有办法分清谁是那个假委员长了!
宋美龄道:英姑,快说。
英姑道:那个假委员长不是耍猴的吗,就让那猴子来,看它和哪个亲热!
宋美龄猛然省悟:有道理!便让吴天忠把那只小猕猴带来。
不一会儿,吴天忠带人把那只关小猕猴的铁笼子带到。他一打开铁笼,那只小猕猴就一纵身蹿到其中一个委员长身上,和他亲昵起来。这时,真正的蒋介石才舒出一口气来:娘希匹,真的是真假难分啊,假作真时真亦假,这样下去,要拆烂污的,要拆烂污的!
宋美龄当然听得出,虽然蒋介石当着众人的面没有责备她一句,但这替身的事都是自己一手策划的,这拆烂污的责任不在自己身上又会在谁的身上?当下红了脸,吩咐吴天忠把江阿根带下去,好生看管。
见蒋介石坐在椅子上,一脸怒色,宋美龄小心翼翼地在一只玻璃杯里倒了一杯白开水,柔和地道:达令,不要生气了。
蒋介石抬眼看了宋美龄一眼,道:现在日本人跟我捣蛋,共产党跟我捣蛋,扰得我每天坐立不安。你啊,还给我出这种馊主意让一个耍猴的在国民政府发号施令,在我眼皮子底下捣蛋!
宋美龄嫣然一笑,把杯子送到蒋介石面前,道:达令,不要生气了。
蒋介石余怒未息:娘希匹,这个人留不得,留不得!
七
吴天忠知道,这会儿蒋介石还在等自己回去自投罗网,正好趁此机会,赶到全椒,找到江阿根。
宋美龄知道蒋介石主意已定,便把吴天忠叫到自己的办公室,两人交谈了一个多小时,吴天忠受命而去。临别,宋美龄又再三嘱咐:天忠,这事一定要做得干净,免得给人留下话柄!
第二天一早,江阿根被吴天忠带上一辆军车。吴天忠亲自驾车,缓缓驶出了国民政府,径直出了中华门,便加快车速,朝郊外驶去。
江阿根心里明白,昨晚没有走脱,这会儿带他出城,自己是死定了。军车来到郊外一个荒凉的地方,吱地一声停下了。吴天忠跳下车,扶着江阿根下车,道:江先生,其实你也知道,我是奉蒋夫人之命,要在这里处决你的,但我不想伤害无辜性命,你走吧,以后最好把容貌改一下。
江阿根问道:吴长官,昨天夜里那张纸条是你给我的吧?
吴天忠道:我获悉他们要杀你,不忍心。
江阿根道:其实我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的,如今蒋委员长用不着我了,就下此毒手!不过我一个耍猴的,孤零零一个人,能到哪里去
吴天忠想了想,道:江先生,我有个亲戚,在安徽全椒县乡下,这全椒就在长江对岸,你渡过长江就到了。我写个纸条,你去找他,想来他会收容你的。
于是,吴天忠写了一张纸条,交给江阿根。江阿根流着眼泪道:吴长官,当兵的也有你这样的好人!
吴天忠道:江先生,其实国军当兵的都是好人,如今日本人入侵,大家都想好好和日本人打一场,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去,无奈蒋委员长不肯下令抵抗。倒是江先生你,几次下令,才使国军光明正大地和日本人干了几仗。我是非常敬佩你的!所以才舍命救你!
江阿根挥泪走后,吴天忠便驾驶军车回城。当军车刚转过一个弯,猛然从树丛中滚出一个人来,吴天忠吓了一跳,连忙刹车,一看,原来是守护江阿根小屋的警卫班长黄宗龙,忙问情由。
原来,吴天忠带江阿根走后,负责守卫江阿根小屋的那个警卫班被王世和全部召集到一间屋子,王世和告诉大家说委员长要亲自接见他们,要大家做好准备,还客气地给每名警卫分了一枝香烟,那些警卫便乐呵呵地抽着烟,等候委员长的召见。因蒋介石平时也经常召见警卫,所以大家也没有多想。那黄宗龙也是命大,当王世和来召集他那个班时,他刚好到茅房去了,等他从茅房出来,来到那间小屋时,只见一个班的警卫全都滚倒在地。他知道大事不好,便趁还没被发觉,连忙逃出城来。
吴天忠听了,呆了半晌,道:我知道委员长和夫人是不会放过我们这些知情人的。这时,他猛然想起,自己有哪些亲戚友人,档案上都记载着,如今自己一失踪,蒋介石肯定要派人追杀,那么这些亲戚家是首先被注意的地方,这样一来,躲在全椒的江阿根也会被发现的,这事可不敢耽搁。他便拿出几枚银元,交给黄宗龙,道:兄弟,你走吧,从此隐姓埋名,千万不要回家,也不要躲到亲戚朋友家,会牵连他们的!
吴天忠知道,这会儿蒋介石还在等自己回城去自投罗网,正好趁此机会,赶紧渡过长江,赶到全椒,找到江阿根。
但他的军车刚乘渡轮过了长江,开了没多少路,就没有油了。他只好弃了军车。吴天忠知道,现在蒋介石以为他已杀了江阿根,江阿根反倒没有危险,而自己因为没有回国民政府复命,他们追杀的是自己。便专走小路,当他赶到全椒乡下那个亲戚家时,江阿根也刚刚到。江阿根见了吴天忠,惊喜地问道:吴长官,你怎么来了?
吴天忠苦笑道:我哪是什么长官,现在我和你一样,是他们追杀的目标!两人知道此地不能久留,便商议逃往何处。吴天忠认为,目前最安全的地方,是前线。于是决定投奔前线,因那些国军将领,有许多他都认识,便吩咐那位亲戚,如有追杀的人来问,只说吴天忠没有来过。
八
众将士一见,原来是蒋委员长亲临宛平前线,亲自督战来了。顿时,守城将士士气大振,人人当先,奋勇杀敌。
当时国民革命军二十九军因长城抗战,在全国影响很大,副军长佟麟阁以前和吴天忠见过几次面,于是吴天忠决定去投二十九军。时二十九军驻防在河北、察哈尔两省和北平、天津两市,司令部设在宛平县城,时军长宋哲元兼任平津卫戍司令,司令部由副军长佟麟阁暂行执掌。
在通往宛平县城的一条崎岖的小路上,一前一后两个人正徒步走着,前面那人身材魁梧,穿着一身农民服装,后面那人身材瘦长,虽然一个光头,但满头满脸都是泥土,已分不清原来的模样了,两人身后还有一只小猕猴,时不时吱吱地叫几声,一路蹦蹦跳跳,跟在后面。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江阿根和吴天忠。
宛平县城坐落于北平城西南约十五公里处,始建于明崇祯十一年(1638),城西便是蜿蜒的永定河。永定河旧称卢沟河,桥亦以卢沟为名,始建于金大定二十九年(1189)。
望着遥遥的宛平城,江阿根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回头不无歉意地对吴天忠道:吴长官,害你受累了。
吴天忠笑道:江先生,千万别再这么说了。当初,我误把你当成蒋委员长,把你带进国民政府,以致生出这么多事端来,都怪我啊!
江阿根笑道:吴先生,我托你的福,进了国民政府,当了一把委员长,在蒋委员长的办公室里发号施令,不亏,不亏!
两人说着,眼看快到宛平城下,忽然,吴天忠一把推倒江阿根,叫道:前面有埋伏!说话间,前面的高粱地里跳出两个人来,朝着吴天忠和江阿根啪啪就是一阵射击。吴天忠一扬手,也打出了一梭子弹,只见前面一个中弹,叫了一声,滚倒在地,另一个趴在路边,举枪还击。
听到枪声,宛平城里的守军冲了出来,那几个刺客见不能成功,只好丢下同伴,一头钻进茂密的高粱地,一闪便不见了人影。
其实,像刚才这种半路截杀,江阿根和吴天忠已经在奔北平的路上遭遇了三次了。幸好这批追杀者都曾经是吴天忠的旧部下,他们的活动规律吴天忠都熟悉,所以几次都侥幸脱险。
冲出宛平城的带队军官是二十九军的一名营长金振中,他把吴天忠和江阿根带到城里,吴天忠拿出国民政府侍卫副官的证件,要求见副军长佟麟阁。于是蒋委员长在侍卫副官吴天忠陪同下,顺利见到了驻守宛平的最高军事长官佟麟阁。
佟麟阁见到江阿根时,大吃一惊:这位不是蒋委员长,又会是谁?其实,这时的江阿根,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模仿蒋介石,其形其神更是惟妙惟肖。
吴天忠和江阿根向佟麟阁说明来由,猛然,一个念头从佟麟阁心里冒了出来,他笑道:两位能投入抗日队伍,我们欢迎。目前,北平四周的四处军事重地已被日军占据了通州、丰台、南口三处,只有卢沟桥尚在我军控制之下。日军早就垂涎这块能切断北平与华北联系和平汉铁路的咽喉之地了。宛平县城是北平的西南门户,日军侵袭,只是迟早的事。我想,江先生暂且不要露面,等到关键时刻,江先生再出场,必将大大振奋我军士气!
吴天忠已听出佟麟阁的意思,道:佟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了,如果战端一开,就让江先生装成蒋委员长,亲临前线,以鼓励将士?
佟麟阁笑道:正是!
于是,吴天忠和江阿根在宛平县城秘密住了下来。
1937年7月7日深夜,日军以演习时走失一名士兵为由,向宛平县城守军挑起事端。守城将士奋起反击。战斗异常激烈。忽然,宛平城头出现了一位特殊人物,只见一位身材颀长、头戴军帽、身穿特级上将军服、披着黑色大氅的人物,冒着日军猛烈的炮火,在城头巡视,身后跟着一队卫兵。
众将士一见,原来是蒋委员长亲临宛平前线,亲自督战来了。顿时,守城将士士气大振,人人当先,奋勇杀敌。
在日军的强大攻势下,卢沟桥阵地失守。佟麟阁道:卢沟桥是宛平县城的门户,一定要夺回来!唯一的办法,是半夜出击偷袭!
但日军对城门封锁很严,半夜打开城门,守桥的日军必然警觉。
这时,江阿根带来的那只小猕猴正在司令部大院里的几棵树上跳来跳去。江阿根灵机一动,对佟麟阁道:我们可在半夜从城头垂吊下去,然后突袭卢沟桥!
当天半夜,由营长金振中带领一个连,从城头垂吊下城,悄无声息地摸到卢沟桥上,手舞大刀一阵砍杀,守桥日军想不到城里国军敢出城偷袭,还没有弄清楚这支神兵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就丢了脑袋,天还没亮,卢沟桥阵地被收复。
日军见守城国军顽强勇猛,宛平久攻不下,于7月28日调集部队袭击永定门外的大红门,妄图截断南苑和城内的联系。佟麟阁接到报告,当机立断,亲自率领一队人马前去堵截。日军出动几十架飞机低空轮番轰炸,佟麟阁陷入重围,两次负伤,最后英勇牺牲。守城的一三二师师长赵登禹见佟麟阁被围,带一队人马出城增援,被日军飞机机枪击中阵亡。同日,宛平县城被日军攻陷。
日军攻陷宛平县城的当天晚上,司令官桥本三郎把宛平县政府作为司令部,并和部下军官在司令部大摆庆功宴,欢庆胜利。宴会结束时,已近三更,得意忘形的桥本三郎喝得醉醺醺,由卫兵护送,刚刚进入卧室,就遭到了袭击,被莫名其妙地挖去了双眼。日军司令部防守森严,谁有这么大的胆量敢潜入?谁又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偷袭呢?事后据桥本三郎的几名卫兵说,偷袭者是一只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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