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什么时候面前的铁门“哐当”一下打开了只见两个戴着防毒面具穿着肥大的黄色国防服的日本人迎面向他走了过来。这屋子里还有其他几个人。他的心咯噔一下神经本能地觉察到了一丝不祥日本人要拿自己开刀了。但他还是很快镇静下来因为这并未出乎他的预料。他极力睁大双眼想看清从门口射进的那一团亮光有好些好些日子都未见到这东西了可连这愿望都未能实现一块黑布迅速蒙住了他的双眼一切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黑暗中。他听到一个日本人低声咕噜了两句就立刻有人把他的重型脚镣打开很响地抛到一边。接着他被人推搡着出了牢房在冷飕飕的洞道里跌跌撞撞向前走。

他不知道这个时间该对亲人说些什么属于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说尽快说就在心里大声说让他们听见或者让心灵去感应吧。

走走停停约莫两袋烟功夫他被押到了一个新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福尔马林溶液气味这种怪异的气味让他感到了窒息。忽然有人把他按住了一个声音在很远的地方用熟练的中国话说道“这些人病了急需治疗给他们打开手铐。”旁边立即有人摘下他的手铐。同时有人按住了自己的胳膊一阵刺痛是注射器的针头刺进了胳膊的皮肉瞬间他感到一丝清凉的液汁进入了自己的体内。他全身的神经不由崩紧了。他听见身边传来一阵惊叫声看来押解到这里的并非他一人。可究竞自己得了什么病呢他一点也不知道也根本没有什么患病的感觉。他刚想申明一下自己并没有什么病但已被人推着向前走了。半刻钟后被推进一间稍有声音就嗡嗡作响的屋子眼上的黑布被人揭走。他睁圆双眼想看着到底是什么地方但一下什么也看不清。几个朦胧的人影在门口亮处一闪铁门“哐”地关闭四下里又成了黑乎乎的一片。

眼睛适应了片刻终于能看见屋里的轮廓和几个黑影了。

“伙计们可以介绍一下吗。我叫张洞子。”他的眼情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几个模糊的黑影轻声说。

“啊是张队长”几个黑影惊喜地围了过来。直到这时张洞子才知道从那个神秘的地方转来的五位病号竟全是屯山游击队队员他们是在一次战斗中落入敌手的尔后又分关在不同的牢房里。

狱中相遇还是给他们带来了莫大的惊喜。

整整两天他们都是在这里度过的。门外的岗哨不时地传递着口令严实的屋子象一个封闭的罐头盒想越狱逃跑是绝对不可能的大家只能在默默中等待。到了第二天下午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出现了张洞子感到自己的身子里有一种令人烦躁的东西在蠕动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并开始撞击他的脑神经。紧着着他明显感到周身无力好象骨头架子就要散了。难道自己真的病了自己得了什么病呢想着想着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威胁他觉得呼吸开始困难每吸一口气喉嗓都会感到一阵疼痛井发出嘶嘶的声音而且身体的各个部位也开始发胀发烧嘴唇也因体烧开始干裂起皮。

“张队长我身子怎么发肿了呢”旁边有人惊叫起来沙哑的声音象拉动着的破风箱。张洞子听出来了这是年仅十八岁的队员屈小牢。他顺着那哈吃哈吃的呼吸声摸过去摸到了屈小牢让他大吃一惊原来屈小牢已经倒在地上身体就象一块燃烧的木炭比自己严重多了。更让他恐怖的是屈小牢身上很多地方象钻进了粗壮的大蛇出现了梅子甚至桔子那么大的疙瘩。啊淋巴结肿胀张洞子这样断定了。他爷爷是个名医人体各个部位以及某些明显的疾病他也多少知道不少尤其是淋巴结肿胀的病人他见过很多。

“你们呢”他轻声地问其他三位伙伴但没有听到回音。他顺着墙根摸去发现三人都歪倒在墙根一个个都气喘吁吁浑身淌汗象刚从开水锅里捞出来一样。

张洞子惊叫一声觉得事情很是不妙了。好端端的几个人仅隔不到两天竟变成这种模样。为什么同时都病了莫非前天那一针是日本人……张洞子好像明白了说明不敢再想下去了。

半夜时分张洞子发现他们的病情仍在进一步恶化。四十岁的杨安坤拼命地咳嗽带有

腥味的血痰不住地吐出来就唾在他的身边。屈小牢的面部肿如皮球脖子发粗痛苦地抽搐着瘦小的身子在不停地翻动。看到此情此景张洞子紧闭双眼泪水顺着白肿的面颊流下来。毫无疑问日本人在他们身上注射了病菌。他知道自己身体强健从小又练就一身

好功夫这无疑对病菌起到了相应的抵抗作用。因此在他们五位中他的病情发展较缓来势也并不猛烈。

正在焦虑之间牢门打开了从外面闯进几个黑影电光照在他们身上。一个人用小榔头在他们身上不住地敲打疼得他们呀呀地叫起来。机智的张洞子也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嘴里咕咕噜噜说些胡话。来人看见他们己经失去了自制力就相互点头走了出去。不大一会儿铁门又再次打开闯进九个身着异服的彪形大汉用黑布蒙上五个人的眼睛朝外拖去。

漆黑的夜呜鸣地刮着大风。大街上黑魆魆的街旁的幌子被风撕裂着啪啪作响时而传过日本巡逻队踏踏的皮鞋声和呵斥声。突然一道闪电撕裂长空紧接着炸雷劈响就象大队人马踩着阵阵战鼓掩杀而来。一只猫头鹰掠过长街凄厉地叫着眨眼消失在夜空中。

一辆医用汽车和一辆载满士兵的卡车一前一后开出了县城在乡下土道上急驰。暮色吞没了汽车的身影雷声风声淹没了汽车的马达声。两辆汽车象两只萤火虫一样闪烁着昏暗的车灯在山脚下飞快地向前行驶。直到第二天三更时分汽车才在屯山脚下一个空旷的草甸上停下来。几个身着防毒面具的大汉从卡车上跳下到医用汽车上把五个昏睡的人拉下来扔在草地上然后他们象幽灵般地纷纷闪开。同时又从卡车上跳下几个身背喷雾器的医务人员对着几个大汉和医用汽车进行喷雾消毒……

带队的日本军官大木泽面目狰狞地站着遥望树木苍茫的山岭低声自语道“让那些为国捐躯的勇士们安息吧他们的事迹将百世流芳他们的英灵将永垂不朽……”他说着机械地垂下头。他身边的一群士兵也一个个脱帽肃立合掌举到胸前嘴里念念有词。

忽然大木泽低声吼道“屯山游击队大日本皇军是战胜不了的我要让你们全部象苍蝇一样的死了死了的哈哈哈……”他狂笑一阵后伸出短粗的胳膊一挥作出一个射击的架式。顿时离倒在地上五个人三十米远的卡车上伸出一排明净的枪筒一阵稠密的火舌呼啸而出五个人身边腾起了团团土渣草沫。

被惊飞的野鸟带着颤抖的哀叫远远地逃遁了。

雷电操作了很久但雨却吓得很少仅仅湿了地皮。

五更时分闪电躲进了云雾深处雷声听起来隐隐约约。西风刮起来漫天的乌云随着风力的加剧开始躁动你拉我扯飞也似地四下逃散钻进了天际边一重深灰色的浓雾中。渐渐地东方挑起一团亮光亮光越来越大很快就把黑暗赶向了各个角落……

群鸡又一次唱鸣了。草甸子上有一个脑袋抬起来侧耳倾听很久未闻的鸡鸣。那人满腹疑窦地望着迷蒙的大地、山脉和不远处的村庄仿佛在鉴别梦境与现实的差距。这是什么地方呢如同在梦境中一般。但痛苦还是让他回到了现实眼前的一切应该就是真的。喉咙干裂般的难受他艰难地呼吸着两只大手不停地在泥土里揉搓汗水在脸上淌开道道白印。尽管如此他还是不顾一切抬头四顾。忽然他象疯子似爬起来跌跌撞撞不住地摇晃着躺在地上的人喊“快看屯山屯山。我们回家了”

张洞子的喊声并不大但他还是唤醒了身边的几个人。他们都睁开了困顿而发肿的眼睛望着黎明前的屯山露出了激动的笑容。是的是屯山太熟悉了确实回到了家乡这是他们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他们在这里杀死了很多很多日本人所以才让日本人切齿痛恨……

曙光终于使他们相互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他们几乎都被对方吓住了不由叫出声来。杨安坤的眼睛已经睁不开只能看见两条小肉缝似在不住地翕动浑身难受让他把自己的脖子抓了许多血道道个头低矮的石牛全身发生溃烂皮肤上面出现了坏死的症状每吸一口气全身都要哆嗦一下更令人心酸的是痛苦不堪的马大奎他双手不住地乱抓拳头猛击自己的脑袋他实在受不了企图早寻短见。

“日本强盗野兽我日你奶奶”屈小牢声泪俱下咬牙切齿地骂道。

“这些狗日的我们本来都好好的却突然都有病了是他们让我们感染病畜牲畜牲”

什么病呢当然他们不知道也不会知道虽然略懂医术的张洞子已有某种推测那也不过是推测而已但他们不会知道更详细的情况。早在芦沟桥事变后日本的一支细菌战部队一一秘密的七三一部队在东北成立了这支部队的任务是专门制造各类细菌如霍乱菌、鼠疫菌、跳蚤菌等以备战争需要。如果他们将细菌悄悄散布到某一战略区域数日后这个区域必然流行一种急性传染病大批大批的中国人就会感染而死于非命。这种细菌战和刀剑枪炮的战斗相比其残酷性更是有过之而无及。

这一次他们将目标锁定在屯山。说到屯山方圆数百里峰峦叠嶂树木参天成为这一带人民抗击日寇的天然屏障。自从屯山游击队诞生以来驻扎在屯山脚下的日本人就没有安宁过。灵活的游击战打得鬼子疲惫不堪欲战不能欲罢不忍为此他们决定将赵洞子等几个屯山游击队的俘虏注入混合性鼠疫疫苗待他们病情严重后在一个假枪毙的烟幕下故意放他们逃回让各种鼠疫在屯山游队中传染开来。这样他们就会不废一刀一枪把屯山游击队全部消灭。这样的阴谋张洞之他们自然不知。

当然下面发生的事情将会按照日本人的计划继续进行。

天亮了眼前的村庄清晰地显露出来。草地上几个人拚命地撑起身子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走出草甸子。尽管此时身体的痛苦在折磨他们但自由和回家的喜悦仍让他们兴奋不已精神还是好了许多疼痛几乎减少了许多身体的力量也奇迹般地爆发出来。

但他们并没有一直朝屯山的方向走下去当他们走到草甸子中央一块菜地的小草屋前时张洞子还是停住了脚步。此时一个强烈的意识在他的脑海里反复跳跃---日本人为什么不杀死他们而故意放了他们日本人要杀死他们那不是很容易的事吗他们才不在惜那几粒子弹完全用不着这样别出心栽地把他们拉到这里拉到屯山脚下。张洞子又想日本人在他们身上注射了病毒是肯定的那么让他们回去就意味着……

一个冷战从他的脊梁直通到脚底张洞子立马让大家停下来“咱们不能就这样回去歇一会咱们商量一下。这里面必有阴谋。”恰好旁边有一间厚墩墩的小草屋。这草屋还有人居住看菜的老乡肯定是被昨夜的枪声惊跑了床上的被褥还胡乱地扔在那里。

屋前有个大草堆大家都倒卧在草堆上看着张洞子说日本人的阴谋。张洞子舌头发硬一句一句地把自己的推断告诉了大家完了说“你们看是不是这样。为什么把咱们放在屯山脚下而且让我们都成为这般模样。”其他几个人相互看着尔后就不住地点头都说可能就是这样的阴谋一定是这样的。“这么说咱们确实不能回游击队了。”有人说。

“是的。”张洞子点点头。

想到回到了家乡却不能再去见亲人几个不由叹息起来。

杨宋坤想撑起自己肿胀的身子再看一眼眼前不远处的那个村子那个村子里有游击队的联络点。但失望得很他经过一阵竭力的挣扎最后“哇”地喷出一口鲜血瘫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杨安坤就这样死掉了。

张洞子他们从草屋里找到一缸水把杨安坤的面孔擦拭干净然后从身上扯下一块粗布蒙在他的脸上。他们吃力地把死尸挪到屋檐下再把剩下的水分着喝光这才倒在地上晒着暖融融的太阳。

太阳越升越高。

忽然村口出现了很多人大家朝这里望着议论纷纷他们弄不明白草屋前这几个人的身份所以不敢断然上前。这时一个白脸汉站在村口的大石头上喊“喂一一乡亲们大家看清了没有那是咱们屯山游击队的人他们被日本人打个半死快去把他们救回来”那个人不住地喊着围观的村民听说是游击队的人马上朝草屋这边走来。

看到乡亲们一步一步地近了张洞子他们既激动又难受激动的是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难受的是害怕他们真的传染上什么病毒他们仿佛看到大批的村民倒在病魔的血盆大口里。不能再犹豫了张洞子奋力爬起来向前跑了几步冲着前来的村民拚命地喊道“乡亲们千万别过来我们身上有病毒不能靠近我们这是阴谋……”

张洞子的话让前来救他的乡亲们听得莫名其妙就怔怔地站在那里。

张洞子继续喊一定要把真相告诉乡亲们。但这一次有了新情况离村口不远处的土丘后“叭”地响了一枪一颗子弹瞬间飞了过来击中了他的左肩。紧接着又是一枪差点击中脑袋。他爬到地上身后爬来的石牛和屈小牢死死地拉住他。接着一阵排子枪响起子弹嗖嗖地向草屋飞来……

原来土丘后早埋伏着一小队日军他们的任务是监视着草屋前张洞子他们。眼看村人就要上当了不料半道杀出个程咬金。张洞子在喊话的同时带队的日本军官大木泽颇感震惊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伙人会识破他们的阴谋但事情的确发生了必须挽救于是他果断地向张洞子开了一枪。他认为乡亲们未必会相信张洞子的话但不能让这个人再喊下去。接着他一面命令士兵朝天射击压住张洞子的喊声一面凶狠地扇了身边一个义务人员一记耳光喝道“嘿昨晚上是你的检查‘木头’的病情不是全部昏迷吗为什么这个人能喊能叫……”“木头”乃是七三一部队对特设监狱中囚犯的贱称他们都是医务人员的实验品。“皇军的秘密差点让你暴露了死了死了的有”大木泽咆哮着一把将那个人推开下令用机枪封锁那间小草屋再不准那个大声呼喊的“木头”出头露面一旦出现就立即打死他。

涌向草屋的村民已被枪声惊得四下逃散那个白脸汉也吓得趴在了地上。这时一个年迈的老妇人出现在村口这是屈小牢的母亲。老人听说儿子回来了一边叫着儿子的名字一边向草屋这边跌跌闯闯地跑来。“正好一进草屋就会多一个细菌源。”大木泽兴奋起来刚要宣布放她过去可老妇人旱已中弹瞪大双眼怔了怔嘴巴张了几张就无声地跌倒下去。同时草屋前的屈小牢站了起来用沙哑的几乎令人听不见的声喊着母亲朝前连滚带爬走了十几步最后还是被后面的人死命地拽了回去。

草屋前的情况让大木泽越发感到蹊跷这几个人的生命力更让他感到惊奇他决心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派人摸过来看看情况。在他的枪口下那个白脸汉不得不从土丘上下来向小草屋靠近。原来这个白脸汉是个汉奸大木泽命令他将刚才喊话的那个张洞子除掉免得他再暴露皇军的意图。白脸汉情知日本人细菌的厉害但又不能不听皇军的话只得壮着胆子来到草屋前。他发现几个人都躲进了草屋就围着草屋转了一圈看到远处的大木泽不住地朝他怒吼只得将头伸进草屋里探视。也就在这时门旁伸出一双大手死死地搂住了汉奸的脑瓜下面又多出一双手抱住了汉奸的双腿。白脸汉看见两个肿得可怕的巨人抱住了自己早吓得连声大叫。眼看手枪被夺走了他朝夺枪的大个子猛推一掌对方连人带枪倒在地上。白脸汉又和另一个抱白己双腿的人撕打起来。僵持了片刻他觉出对方并没有多大力气便腾出一只手一拳击过去那个人“啊”地一声栽倒了。白脸汉正想跑掉不料另一条腿又被另一个人抱住。情急之下白脸汉双手拉住门框悬起身子飞起另一只脚狠踹抱腿人的面颊那人连喊都没喊就倒了下去白脸汉象兔子般逃走了。

草屋里夺走手枪的人是张洞子。看到白脸汉大叫着跑出屋子他从地上爬起来极力睁大眼睛瞄准对方射了一枪。白脸汉“扑通”一下栽倒随即又就地一滚滚进一条水渠里爬起来继续向前飞奔。张洞子拉起被拳击倒的屈小牢只见屈小牢满脸是血全身不住地痉挛。他又去照看被白脸汉踢倒的马大奎时才发现刚才那一脚太重了马大奎已经命绝身亡。

那个逃走的自脸汉也很不幸虽然逃出张洞子的手枪射击范围但刚爬上水渠土丘后却飞来一弹让他的脑袋当即开花。大木泽认为他已经染上了细菌便痛快地将他干掉了。

情况又发生了变化。此时大木泽已通过无线电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知七三一部队的技术长官。对方分析情况后告诉他根据混合鼠疫的繁殖力不论感染者身体抵抗力有多强在人工种菌后六十小时里在没有绝对的医疗设备情况下必死无疑。既然今天这几个严重患者会出现这样的异常情况也不一定是他们的疏忽或许是一个新的医学奇迹又要诞生了。这个现象是很有价值的值得研究。他命令大木泽要绝对保守秘密要求他们务必在三个小时里将那个活跃的“木头”送回总部如果情况不允许的话就让随军医师就地给那个“木头”检查一下并将检查结果立即上报。

没办法大木泽只好服从命令。马上六个穿戴特别的日本士兵保护着两个神秘的医务人员从土丘后面出来迅速向小草屋那边奔去。

 “砰砰”两枪草屋里射来两枪冲在最前而的两个日本兵重重地摔倒了后面的几个“哗啦”散开爬在地上不动了。大木泽见状挥挥手又冲出六个士兵一字儿排开朝小草屋小心翼翼地推进。

爬在草屋门口的张洞子看见两个鬼子在自己的枪口下丧命激动得流出眼泪早将周身的疼痛置之度外。此时他的病情进一步恶化全身的淋巴结肿大发青部分地方也发生溃疡胸口象堵上大堆大堆浓痰呼吸越来越困难。他的手肿得连枪柄也握不住食指从扳机环中穿不过只能一手抓枪用另一手的小拇指扣动扳机。日本人下决心了开始集中火力向草屋射击子弹不断穿过这边草墙打在另一面的草墙上溅起一片片草屑。草屑在屋子里飞舞有些粘住了他的眼睛挡住了视线急得他全身流汗。他爬离门口躲在草墙下用唾沫擦净眼睛。后来她在草壁根部掏开一个小洞从这里向鬼子射击但这一次一个鬼子也没打住。张洞子气得心火上攻鼻血无声地流出来。蓦然他感到脑海“轰”地响了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这时旁边的屈小牢慢慢苏醒了他艰难地爬近张洞子从队长手里拽下二十响屏住

呼吸朝鬼子瞄准。再看看一旁的石牛已是奄奄一息后来“哼”了一声便歪倒在一旁停止了呼吸。

草屋里只剩下两个再也站不起来恐怕再也不能说话的人了两个人的力量相当有限假若有一个稍有气力的孩童也会毫不费力地将他们踏死。但是鬼子并不敢轻易地冲上来因

为屈小牢手中还握着一只二十响。

屈小牢开了一枪报销了一个鬼子。来劲了他想从那个洞口爬出去痛痛快快地向敌人射击但是对面鬼子已经注意到草洞他们集中向他洞口射击不一会儿屈小牢也倒在血泊之中。

日本人已经逼近草屋。就在这功夫土丘后的大木泽突然吹响了哨子靠近草屋的日本人听哨后纷纷回撤速度特快。原来他们发现对面山脚下出现了游击队就是那支屯山游击队。果然屯山脚下树林中机枪、步枪一齐响后撤的十几个鬼子等跑到上丘就被击毙了一半。紧接着土丘后的鬼子也向游击队开了火。鬼子的火力更猛压住了要冲下山脚的游击队。游击队被迫退到一条深水渠里和鬼子对峙着。与此同时几个精干的游击队员在一个女同志的带领下准备从侧面插向火力网下的小草屋救出自己的同志……

敌人的增援部队也赶来了两个伪军中队同土丘后的日本人摆成一条战线汇成一个长蛇火力网想把游击队控制在山脚下。大木泽下令所有的人不准向那几个企图从侧面插向草屋的游击队员开枪不准打死他们。

几个游击队员顺利地在接近草屋。

据说有些人生命垂危时会出现一种情景——有几秒钟甚至几分钟时间的精神大振。当子弹象蝗虫一样在草屋上交错飞舞时昏迷过去的张洞子又一次苏醒过来。这一次他仿佛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力量好象大了许多感觉病好了许多。他看见屈小牢半截身子已露在草洞外死去鲜血染红了他白肿的肩膀。外面枪声响成一团他爬到南边的草壁下从草秸的缝隙向屯山脚下张望才知道草屋两边都向对方开枪游击队下山了。啊游击队真是游击队。张洞子的眼泪不由地流了出来仿佛看见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仿佛回到了战士们的身边。他真想朝战友们大喊“要他们狠狠地打狠狠地打”可是他已经发不出音了。

很快他发现侧面有人正向小草屋逼近。啊终于看清楚了跑在最前而的那个身材矫健、手里提着驳壳枪的短发女人不就是妻子吗是她是他患难与共的妻子。他拼命朝外爬他想问妻子“咱们的孩子还活着吗”就是在那一次紧急突围中他不幸被俘了他眼见妻子护着三岁的孩子同几个鬼子在山头的岩石后对射他原以为那是他们最后的见面没想到今天又看见了妻子是不是有机会把自己在心里反复对妻子说的话又能说一遍了他的嘴唇哆嗦着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他哭了他嘶嘶呀呀地哭了。

然而张洞子并没容自己犹豫下去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待不到那个时刻了几分钟之后如果妻子真的将自己救回去的话那将会发生什么样的惨局呢

他看见妻子他们在一段水渠里伏下身满脸疑云朝这边张望。张洞子不敢怠慢拚尽最后的力气爬上尺把高的草床把木板上一盏油灯拉翻下来油水沾湿了地上的草。然后他用笨硬的指头好不容易抓起火柴。一根两根他认真地划下去。终于草床起火了火焰迅速弥漫浓烟也跟着火否呼呼涌出。他又爬向那个草缝他把草缝扒成个洞口把枪口伸向外面朝着妻子他们。

他的心颤抖着。

远处的妻子看见草屋浓烟升起迅速跳起来正要向前冲时忽然枪响了。草屋

里飞来一颗子弹掠过他们的头顶。接着又是一枪。

啊打得好他们不得不爬下。

多么令人费解啊为什么会有人朝这里射击小草屋里到底是们么人呢。游击队员满脸狐疑。

片刻后草尾里又响了一枪。

这时草屋上空已飞起长长的火舌火舌顷刻间吞没了屋顶和檐下的草堆。初夏的太阳晒得正红草秸象浇了汽油燃起来噼啪作响。浓烟裹着火苗熊熊升腾草灰和浓烟在天空中翻卷摇曳。山脚下的游击队和土丘上的日本人都被草屋的火焰弄愣了枪声听了下来。大家都看着渐渐消失的草屋目光都是那样的惊异。

草屋里的最后一枪是张洞子射向自己的。

那是一声沉闷的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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