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满城风雨

三月五日,提刑司,丢失重要案宗七卷,作案之人在存放案宗的书架上放着一具恐怖的黑色鬼面具,旁边留下一行字:擅揭面具者死!落款:药门神秘人。

七日之后,负责检查案宗的官差半夜醉酒,失足掉进湖中溺死。

三月十八,潇湘夜雨楼,丢失镇楼之宝——极品翡翠夜明珠一颗,作案之人在存放明珠的宝匣内放了一具恐怖的黑色鬼面具,旁边留下一行字:擅揭面具者死!落款:药门神秘人。

杨捕头仔细地翻阅着手中的案宗,两条眉毛皱得越来越紧:“岂有此理,居然又是这个装神弄鬼的鬼面神偷!简直就是目无王法!”

说话的就是当今天下大名鼎鼎的铁尺神捕杨捕头,凭着手中的一把量心尺纵横江湖,侦破案件无数,是那些霸王悍匪、大盗神偷的死对头。最近他也一直关注着鬼面神偷这桩案件,可是一直茫无头绪。

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位淡妆素颜的女医者,名叫梁素心,是药门门主的一名女弟子,这一次鬼面神偷的一系列案件全是冲着药门而来。那鬼面神偷接连作案,却把自己说成是药门的神秘人,显然是要栽赃嫁祸、往药门身上泼脏水。

梁素心和门主调查了很久,可是一直没查出什么问题来,反倒是随着案件的日益增多,药门遇到的麻烦也越来越多,提刑司、潇湘夜雨楼、铸剑阁、青龙帮、天香楼等各大门派的人纷纷找上门来,要药门对各自门派里发生的事情做个交代。药门的人也是百口莫辩,只好硬着头皮答应说会尽快给他们一个满意答复。幸好药门多年来在江湖中救死扶伤、行善颇多,积累了一定的威望,这些门派暂时也没敢把事情闹大,但是,如果任由事情再发展下去,药门势必将会成为江湖公敌,药门几百年的基业恐怕将会岌岌可危。

所以,梁素心情急之下便找到了铁尺神捕杨捕头,希望他能帮忙查出真相。

梁素心看到杨捕头紧皱的眉毛,小声问道:“杨捕头,您看这个鬼面神偷他会不会真的是我们药门内部的人?”

杨捕头收起卷宗,斜斜地看了梁素心一眼:“这就得问问梁姑娘,药门可有什么人对药门心存怨怼或者心怀不满之类的,不然的话,无缘无故的应该不会嫁祸药门吧!”

“这……”梁素心略微思忖了一下,“这个应该没有吧,药门在师父的领导之下一向齐心协力、救死扶伤,师父对每一个人也都很关心,大家没理由做出这样的事啊。”

杨捕头想了想又道:“那药门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梁素心想也没想:“这个更不可能,我们药门只懂治病救人,从没想过去害什么人,怎么可能会得罪什么人呢?”

杨捕头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呵呵,这倒未必,也许你们救了不该救的人呢?”

“啊?这……”梁素心若有所悟,“噢,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我们可能救了某些人的仇人,所以那些人就将矛头转移到我们药门身上,专门对付我们药门?也就是说只要从我们救治的那些人当中查出他们和谁有什么深仇大恨,就能查出鬼面神偷的下落了?”

杨捕头自信地将手中的量心尺轻轻一转:“嗯,不无可能。不过这只是一种推测,要想真正的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就必须得亲自去药门走一趟。”

“那再好不过,就辛苦杨捕头和我走一遭了!”虽然与这位杨捕头初相识,可是梁素心却能从他的眉宇之间看到一种特别自信的神采,她有一种预感:这个人一定能帮她揭穿鬼面神偷的真面目。

杨捕头却笑道:“不必客气,其实我也对这位鬼面神偷十分好奇!”

药门,拥有着几百年历史的江湖老字号,从创立以来,专门救死扶伤、治病救人。无论是打打杀杀的江湖好汉,还是居家过日子的平民百姓,只要有什么疑难杂症都喜欢来药门就诊,就连深居大内的皇族如果有御医也治不了的病都会来药门寻求帮助,药门常常能将问题迎刃而解。因此,药门的存在不仅有江湖的支持、百姓的支持,更得到了朝廷的支持。他们从不介入江湖纷争,只负责治病救人,这一次鬼面神偷所引起的风雨第一次将药门卷入了江湖争斗的漩涡。

药门门主很是头痛,每天上门找麻烦的人简直比诊病的人还多。今天梁素心出门去找杨捕头求助去了,面对诸多上门找麻烦的人他只好让自己的大弟子薛百味来应付。

薛百味作为门主的大徒弟,不仅医术高超,为人处世也很有一套,他首先很有礼貌地给怒气冲冲上门找事的人安排座位,平复他们的怒气,接着耐心地跟他们解释药门正在努力调查事情的真相。

铸剑阁的一名小头领将一杯茶打翻,愤愤地道:“哼,少来这套!十天前你们就说你们会查,可是查、查、查,可查到现在连个屁都没有一个!我们阁主都说了,再不给我们一个交代,小心我们铸剑阁砸了你们药门这个破招牌!”

潇湘夜雨楼的人听了也一拍桌子站起来:“是啊,再不给个交代,我们就砸了你们的招牌!”

接着,群情激愤,三十多名上门找麻烦的人一起振臂高呼:“砸了招牌!砸了招牌!砸了招牌!”

薛百味却并不慌张,和颜悦色地摇摇折扇,然后很有礼貌地重新倒了一杯茶给铸剑阁的那名头领:“这位兄弟,你们铸剑阁阁主去年断了一臂,若不是药门为他上药,恐怕那条臂膀早就保不住了吧?所以就算你们阁主亲自前来,也不会这么没有礼貌吧?”

那名小头领被薛百味的眼神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闭口不言。

薛百味又继续给潇湘夜雨楼的头头倒上一杯茶:“你们潇湘夜雨楼的头牌我见过,他每个月都要来我这里抓四味药材,每次和我说话都客客气气的,你一个跑腿的也敢这么在这里大呼小叫,也太不把我们药门放在眼里了吧!嗯?”

那小头领被薛百味眼神这么一唬,吓得连忙道:“不……不……小的不敢……”

薛百昧将药门和各门各派的往事一一提起,各门派的人想到本门之中或多或少都曾经被药门帮助过,都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薛百味见好就收,一改刚才的怒色,轻松地笑道:“不好意思,刚才我的言辞有些过激,冒犯了诸位,不过也是迫不得已。遇到这种事情,药门比你们还急,可是也希望大家谅解,我们真的正在努力调查,希望大家能多给一点儿时间。这样吧,我跟大家保证,在今天晚上之前,一定给大家一个说法好不好?”

众人也都是识趣的人,纷纷表示愿意再等等。

这时,刚好梁素心带着杨捕头从大门走进来,薛百味拍手叫好:“喏喏喏,大家看,我说的没错吧,铁尺神捕杨捕头都答应接手咱们这个案子了,肯定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说着便满脸堆笑向着杨捕头迎了上去。

杨捕头见这么多人围在这儿,也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便拱手道:“请诸位放心,杨某一定会竭尽所能给大家一个交代,不查出鬼面神偷的下落杨某誓不罢休!”

众人见大名鼎鼎的铁尺神捕都出动了,都吃了颗定心丸,纷纷叫好:“那好,有杨捕头这句话大伙儿就放心了,那我们就恭候杨捕头的好消息啦。告辞!”

送走了前来讨说法的众人之后,薛百味便十分热情地凑到了杨捕头面前:“嘿嘿,要杨捕头百忙之中来管我们药门的烂事真是不好意思!”杨捕头挥挥手:“哪里哪里,分内之事而已!”

薛百味躬身笑道:“哈哈,杨捕头真是称职的好捕头,那么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我对药门的一切都很熟悉,您需要找什么线索都可以问我,我可以全天候相陪,任凭差遣!”

杨捕头摇摇头:“哎哟,薛大夫言重了!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随便看看,有什么疑问再向你讨教。”

薛百味连忙点头:“嗯嗯,那好,您请便!”

杨捕头把玩着手中的量心尺,独自在药门的各个地方转悠着,希望能找到一点儿什么线索。

薛百味和梁素心则各自干活儿去了。

忽然,药门的一个小郎中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叫道:“不好啦不好啦!师父,不好啦!”

薛百味连忙将那小郎中扶住:“喂喂,镇定点!师父闭关修炼、钻研药理呢。发生什么大事了?快跟我说!”

那小郎中抓住薛百味的手,焦急地道:“大师兄,不好啦,清水镇出大事啦!清水镇……清水镇发瘟疫啦!大家现在都十分恐慌啊!”小郎中大口地喘着粗气。

薛百味淡淡地道:“知道了,你快去休息,我来想办法就是。”

说罢,薛百味传令让药门所有的弟子来议事厅集合:“各位师兄弟姐妹!我们刚得到消息,说清水镇上发现了瘟疫。此事情况十分紧急,现在师父闭关不能出来,暂时就由我来主持大局。按照当下这个情况来看,我们必须得组织一拨儿医术高超的弟子去清水镇救援,不然病情扩散,后果将不堪设想。有没有人自告奋勇愿意前去?”

众弟子们议论纷纷,要知道瘟疫这种病非同一般,极易传染,一旦传染上了又很容易死亡,所以这活儿可不是个好活儿。议论了半天,没一个人动,薛百味脸色变冷:“医者仁心,难道平日里师父教你们的那些道理你们都忘了吗?怎么一到危急关头,你们都临阵退缩呢?”

众人听着大师兄的训斥,都有些害怕,可还是没有人动,这时梁素心越众而出,淡然一笑:“我愿意前去!”

众皆愕然,一名小师弟道:“喂,二师姐,你可要考虑清楚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梁素心道:“我考虑得很清楚,医者治病救人就像士兵上阵打仗一样,不管情况有多危险都不能做懦弱的逃兵,何况现在药门处于多事之秋,如果咱们不能把这件事情处理好,药门的声望将一败涂地,到时候后果是什么大家都清楚吧?大家跟着师父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术,也应该对自己有信心啊,这次最坏的结果就是染上瘟疫,有什么大不了的,作为一个医者能死在治病救人的过程中是最大的荣耀。所以,我愿意去!”

这一番言辞让众弟子们羞愧难当,一名小师弟道:“好!二师姐所言有理,我愿意跟着你去!”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拍着胸脯道:“我愿意……我愿意……”

我愿意!

我愿意……

最后,除了两三个胆子特别小的以外,药门近百人都愿意跟着梁素心一起去诊治瘟疫。

薛百味看着梁素心三言两语就能将大家的心拧在一起,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没想到梁素心却道:“谢谢各位同门的兄弟姐妹愿意陪我冒险!不过这次我一个人去就够了,毕竟这件事情危险性还是蛮大的,我不希望大家都出事,大家还得留着有用之躯去救治更多的人,药门还得靠大家伙儿发扬光大呢!”

众人纷纷劝解,梁素心还是坚持着要自己去,怎么劝都劝不进去。这一闹正中薛百味下怀,拍手道:“好、好、好!既然你们的二师姐这么有担当,愿意替大家冒险,大家就成全她吧!就这么定了,梁素心,你明天便开始准备对付瘟疫所需的药材,然后前往清水镇诊治瘟疫。”梁素心拱手道:“遵命!我一定尽力而为。”

看着梁素心远去的影子,薛百味不禁暗暗咬牙道:“哼!梁素心,就你爱出风头!就你慈悲为怀!这次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原来薛百味心中一直对梁素心暗暗不服,他讨厌师门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喜欢梁素心的感觉,他更讨厌每次梁素心都愿意做那些他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二、黑衣毒神

入夜时分,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只有更夫敲着破锣,沙哑着嗓子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梁素心提着一包东西穿过几条巷子,走进一座小破庙,推开破门,摘下帽子,轻声喊道:“小跳,小跳,快出来呀!”可是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只有空荡荡的破庙和一脸慈悲的泥菩萨。

“喂,小跳,快出来呀!是我,姐姐给你带好吃的来了!”梁素心打开包袱,两只红烧鸡腿腾腾地冒着热气,一股诱人的香味迅速在破庙里弥漫开来。

忽然,两只手在梁素心的眼前晃来晃去,梁素心吓了一跳,手中拿着的鸡腿差点儿掉到地上,幸好那双手快,“嗖”的一下就接住了。梁素心抬头一看,一个满脸乌黑的小乞丐钩着双脚倒吊在横梁上,一双乌黑的眼睛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梁素心嗔道:“小跳,你也不小了,以后可别再这么顽皮啦!”

那小乞丐名叫梁小跳,是梁素心的亲弟弟,听了姐姐的话连忙从横梁上跳下来:“没事,在姐姐面前,不管多大了,都可以调皮的。”

梁素心笑道:“就你嘴贫,来,饿坏了吧?赶紧吃东西。”

梁小跳接过两只大鸡腿美滋滋地吃了起来,咬了几口也递给姐姐一只:“来,姐姐和我一起吃。”

“不,姐姐已经吃过了。你吃吧!”

“那不行,姐姐不吃我也不吃。”

“好、好、好,我吃还不行吗?真是个调皮鬼。”

“嗯,这还差不多!”

看着弟弟灰头土脸的样子,梁素心的声音忽然有些喑哑:“对不起呀弟弟,是姐姐没用,让你成天挨饿,还要住这种破地方。不过你放心,姐姐一定会替你想办法的!”

梁小跳一边啃着鸡腿一边道:“姐姐又胡说了,有你这么好的姐姐,就算让我天天住破庙我也愿意呀。再说啦,祸是我自己闯出来的,闹得官府天天要抓我,又不怪姐姐。”

梁素心却更加内疚:“要不是为了我的病,你也不会和官府的大公子打起来。”梁小跳却一拍大腿:“哼!谁叫那个什么破公子敢说姐姐你‘命不久矣’?他敢这么乱说,我撕烂他的嘴还算轻的。看谁敢招惹你,谁和我姐姐过不去,我就让谁没好日子过!”

梁素心将梁小跳怜爱地抱迸怀里:“弟弟,你别多想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姐姐也知道自己的这个病是没什么希望了,你不必再为我得罪官府的人啊!”

梁小跳却严肃地道:“胡说!姐姐你别乱讲,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救你的!”梁素心却笑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姐姐明天又要去治病救人了,替姐姐高兴吧!”

梁小跳开心地笑道:“哈哈,好啊,姐姐最快乐的时候就是替病人治病的时候了。不过呢,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哟!对了,你明天是要去治什么病啊?”

“瘟疫。”

“什么?瘟疫?”梁小跳一下子就跳起来了,“姐姐你疯了吗?这么危险的事情你去干什么?药门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让你去啊?”

梁素心温言道:“是我自己愿意的,你也知道瘟疫这种病很厉害的,我怎么可以随便让其他的同门去冒险呢?反正我已经身患绝症,就算这次染上了瘟疫也没事啊!”

“胡说!我都说了你没得绝症,你的病还有希望啊!”梁小跳激动得涨红了脸。梁素心摸摸梁小跳的头:“好弟弟,我知道你心疼姐姐。不过你放心,姐姐的医术这么好一定不会染上瘟疫的,而且姐姐答应你,以后不再说自己得了绝症,姐姐会相信奇迹的好不好?”

梁小跳这才镇定了下来:“嗯,这还差不多。不过姐姐,你一定要小心啊,千万不要有事,不然以后谁来给我送鸡腿啊?”

梁素心哈哈大笑,敲了一下弟弟的额头:“瞧你这点儿出息,就惦记着两只鸡腿!”看着弟弟美美地啃着鸡腿,梁素心的脸上流露出幸福的笑容,心想,只要弟弟开心,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漆黑的洞府,漆黑的房间,漆黑的王座上坐着漆黑的人。

说这个人漆黑真的不为过,因为他的全身都笼罩在一件漆黑的袍子当中,而他的脸就像被火烧过一样或者被墨涂过一样,他的全身除了那一口牙齿以外只有一种颜色——黑色。

不是一般的黑,而是有些诡异的黑。

不过此刻他那唯一不是黑色的牙齿也正在慢慢变成墨绿色,因为他的嘴里正在有滋有味地咀嚼着一条几寸长的金色蜈蚣,而那蜈蚣被他咬破之后,墨绿色的液体溢满了他那张可怕的嘴。

除了他的嘴巴之外,他身体的其他地方也爬满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虫子。长长的头发间一种青灰色的甲壳虫发出吱吱地叫声,尖利的手指上盘绕着两条细长的毒蛇,还不时地吐着鲜红的信子。

黑衣人的王座旁边放着一只青色的炉子,炉子中正在冒着青烟。黑衣人动动指头,那炉盖子便自动揭开,各种各样的毒蛊在里面互相撕咬着,看上去让人十分恶心。

然而跪在地上的鬼面人却强忍住自己呕吐的欲望道:“毒神大人,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偷到了该偷的东西!”

黑衣毒神嘿嘿冷笑,那声音闪闪烁烁,忽近忽远,忽大忽小,忽前忽后,让人昕了一会儿便有一种眩晕的感觉:“哈哈,干得很好,我想现在江湖中应该几乎人人都知道你鬼面神偷的大名了吧?我果然没有看走眼,你天生就是一块做神偷的料!”

鬼面人道:“谢毒神大人夸奖!有您的栽培属下才能有今天的成就,属下愿意誓死为毒神大人效力。”

黑衣毒神道:“嗯,很好。现在江湖的矛头已经渐渐转向了药门,只要咱们再添几把火,药门很快就会撑不住的。”

鬼面人道:“大人英明。按照您的部署,很快咱们就能实现目标了。那么属下所提的要求不知道大人能不能兑现?”

黑衣毒神忽然袍袖翻滚,手指上的毒蛇“嗖”的一下飞到鬼面人胸前,鲜红的蛇信子舔着鬼面人的脖子。

“哼!敢跟本座谈条件?”

鬼面人吓得满头大汗,连忙叩首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属下不该多嘴,请大人降罪!”

黑衣毒神却忽然转怒为笑,轻轻地扶起鬼面人:“哈哈!逗你玩呢,别紧张嘛!放心,只要你老老实实地按照本座的计划去做,到时候本座自然会帮你实现那个愿望!”

鬼面人连忙顿首:“好,谢谢大人恩典。请大人指示,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黑衣毒神一字一顿地道:“偷药!”

发生瘟疫的清水镇果然人心惶惶,梁素心来到清水镇的时候,清水镇大半的人家都已经搬走了,剩下的就是一些老、弱、病、残或者是一些安土重迁、找不到新住处的人了。原本还挺热闹的镇子现在十分荒凉,人们一个个戴着口罩,低着头不敢和路人交谈,一名老妇人蹲在一棵树下不小心咳嗽了几声,周围的人就像躲避死神一样,全部一溜烟地跑了个精光,徒留那名老妇人在那里咳嗽。

梁素心走上前去,轻声问道:“老太太,我是药门的大夫,让我来帮您看看您的病好吗?”

那老妇人感动得双手发抖:“啊?药门?是药门的神医?我有救啦,我有救啦!”梁素心先“望闻问切”了一番,确定老妇人只不过是轻微的感冒,便道:“老太太,您没有染上瘟疫,不必惊慌,吃上几昧药就会好的。”

“啊,谢谢!谢谢!”老妇人得知自己这病不是瘟疫,不禁喜出望外,不停地道谢。梁素心道:“老太太,您能告诉我这清水镇的瘟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老妇人缓缓地道:“也就是五天前,前村的周老汉家忽然传出有人感冒发烧,而且特别厉害。到了晚上,又听说,他一家老少全都感冒了。接着,去他家看他的人也陆陆续续地感冒了,还发高烧,生病的人越来越多,而且烧得特别厉害,其中有几个人已经病死啦!大家就琢磨着应该是发生瘟疫啦,姑娘啊,你是好人,这瘟疫啊听说可吓人了,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不然万一染上了那可就麻烦了!”梁素心道:“老太太,您别担心,您注意身体就行,我身为药门医者,一定要把他们治好!”说着问了周老汉家的方向,便转身离开。老妇人远远地劝道:“小心点啊,姑娘,安全第一。”

梁素心按照老妇人所指的方向找到了周老汉的家,这是一间比较破旧的房子,房门紧闭着,听不到一点声音,四下里一片死寂,犹如坟地。梁素心轻轻地叩了叩门:“您好,请问这里是周老伯家吗?”

敲了半天没人答应,她转身欲走,忽然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里面探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出来:“你找我的?”

“嗯,您就是周老伯吧!您好,我是来帮你们看病的,请问——”梁素心还没说完,门啪的一声关上了,“滚,给我滚,我……我没病!”接着屋子里面便传来一阵呜呜的哭声,听起来有大人和小孩的。梁素心拍拍门,轻声道:“对不起老伯,我是药门的医者,我真是来帮你们看病的。”

忽然门马上开了,周老汉仿佛找到了自己的救星,连忙跪在地上,哭诉道:“哎呀,原来是药门的神医呀,我老头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们一家老小吧!”

梁素心连忙将周老汉扶起:“老伯伯,您先别激动,我正是为此事儿来,我先看看你们的情况可以吗?”

检查了屋内七八个病人的病情之后,梁素心也知道事情确实有点严重。这种病传染性极强,如果不进行合理地加以控制并且除去病源的话,病毒将会不断地扩散,但最难的就是如何找到病源。

她先安慰几位病人的情绪:“大家放心,你们并不是无药可救,只要大家按照我的药方吃药就不会有事的!”

这些病人本以为自己必死,现在听梁素心这么一说,都对梁素心感激不尽,纷纷跪下来磕头谢恩。梁素心被搞得不好意思,连忙去扶这些病人。病人们死活都要留她在这里吃顿饭,她也不好推辞,便留下来和病人们谈心,了解他们的近况,两位看起来像是家庭主妇的女人则乐呵呵地去厨房做菜。

这时,厨房里忽然传来几声鸡的惨叫。周老汉连忙道:“嘿嘿,梁大夫肯救我们大家的命,我们就将我们最后剩下的一只鸡宰了,来款待你!”病人们一起道:“对,款待你!”

梁素心却没有心思称谢,因为她听出这鸡的惨叫声不大正常。正常情况下,宰鸡的时候鸡应该叫得撕心裂肺的,可这次她听到的叫声却是有气无力的样子。她起身径自走到厨房,检查了一下那只鸡。果然不出她所料,那只鸡瘦得皮包骨,看上去病恹恹的。她再走进后院,发现地上七八只鸡、鸭都硬邦邦地躺在地上,显然是死去两天了。

梁索心似乎发现了一些端倪:“周老伯,您这儿的牲畜是不是都生病了?”周老汉迟疑道:“额……是,是啊,鸡鸭都快死光了!”

梁素心又跑到猪圈里一看,五头猪里面,只有一头还勉强可以站着,其余四头全部都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

“果然不出我所料,病根儿就在这些牲畜身上?”

“啊?你是说……”周老汉疑惑不解。

梁素心道:“我猜这次瘟疫是由这些牲畜造成的,它们身上的病菌感染到人身上,得病的人再感染给其他人。由于这种病菌传染性极强,越来越多的人就受到了感染,所以你们就感到很惶恐。”

“那有办法吗?”

梁素心点头:“嗯,有的。只要你们将这些牲畜用火烧后全部埋起来,并且把你们生活的地方都用干净的热水冲洗一下,最好再买点儿醋杀杀毒,应该就能控制住疾病的源头。最后你们再把生病的人都集中起来,我回去给你们开合适的药方,病人按时服药,病很快就会好的。”

众人听说这病能治好。都激动不已,对梁素心连连称谢,开始到镇子上各个地方寻找生病的人,告诉他们一起到药门抓药就可以了。梁素心终于查出了事情的原委,也松了口气,回到药门准备搜集治病所需的药材。

薛百味听到这个消息,又嫉又恨,这个梁素心,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事情解决了!

梁素心却不知道他会有这么多小心思,如实禀报:“目前情况已经查明,我们需要大量的药材来救治这些病人,请大师兄立即吩咐大家配药!”薛百味冷冷地道:“好,师妹有吩咐,我怎敢不听呢!”心里却不停地嘀咕,想着什么鬼点子。

刚吩咐完抓药的事,一会儿就有人回来反映:“大师兄,我刚才去了趟同济堂,他们说您所需要的几位药材都已经卖光了!”

“啊?怎么可能?”薛百味和梁素心俱是一惊。

接着,又有一名采购药材的弟子道:“大师兄,如意堂也说药材卖光了!”梁素心跺脚道:“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都串通好了吗?”薛百味虽然表面着急,心里却是一喜:“嘿嘿,看你这回怎么办!”

果然,接下来去采购药材的人全都失望而归,所有的药材铺一夜之间仿佛全部被搜刮一空,根本买不到他们所需的这几味药材。

梁素心皱眉:“看来只有动用咱们药门的库存暂解燃眉之急了!”薛百味惊道:“什么?这怎么可以?没有师父的允许,我们是不能随便打开库存的!”

“人命关天,管不了那么多了!”梁素心坚决地道。

“不行,绝不能坏了规矩!”薛百味坚决反对。

“如果不能救人,那些库存的药材又有何用?”梁素心针锋相对。

“我不管,总之不能用就是不能用!”薛百味继续坚持。

“哼,你不敢动,我去动就是了,师父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便是!”梁素心推开薛百味就向药材库走去。

忽然,一名弟子飞跑过来,大叫道:“不好啦,不好啦,药材库失窃了,其中有六种药材丁点儿不剩!”

薛百味也大吃一惊,提起那名弟子的衣领:“什么?怎么可能?药材库重地,竟然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偷药材?”

那弟子低下头,小声道:“是……是鬼面神偷干的?”

“又是鬼面神偷?”薛百味和梁素心异口同声地问。

“你们自己去看吧!”

二人来到药材库一看,果然丢失的是他们急需的那几位药材,而且跟以往一样,丢失药材的地方留下了一个鬼面具。

梁素心道:“看来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哈,鬼面神偷,知道我们需要这些药材就故意全部偷走,看来这个人也是个懂得医术的高手啊!”说着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面前的薛百味。

薛百味讷讷道:“看……看什么看?又不是我,我……我这几天一直没有离开过药门!”

梁素心道:“我又没说是你,你紧张什么?”

“我……我哪紧张了?我只不过在担心怎么应付明天那些来诊病的病人而已。”

果然,第二天前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清水镇有一百四十多口人感染上了这种病,他们满怀希望地等在药门门口,他们相信药门一定能让他们尽快康复的。

可是,等了一上午,药门给他们的回复一直是:正在配药,请大家稍等。

人群中终于有人等得不耐烦了:“怎么还没好?我们要见梁神医,她说过有办法救我们的,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出来见我们呢?”

守门的弟子耐心地解释:“梁医生正在配药,请大家再等等吧!”

这时梁素心从房间里走出来,人群马上一片欢呼:“有救啦,我们有救啦!”

梁素心却满怀歉意地鞠了一躬:“对不起各位,我们暂时无法筹集那么多的药材,所以希望大家再忍耐几天……”

“什么?”人群里马上炸开了锅,“堂堂的药门居然会没有药材?开什么玩笑?你们不会是嫌我们老百姓穷,不想救我们吧?”

梁素心满脸惭愧:“对不起,我们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不过大家放心,我们正在积极搜罗药材,很快就会给大家治病的!”

“哈哈,开玩笑!我发现你们药门最近老是拿我们逗趣,不诊病也就算了,还编出这么烂的借口!我看你们这药门是不想开了吧?”一名挑事的把这话一说,人群一下子群情激愤,就要开始砸药门的门面了。

梁素心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只知道内疚,眼巴巴地看着人们愤怒。

反倒是薛百味看上去却并不紧张,看到梁素心难过的样子他的心里居然还闪过一丝得意。

孤立无援的梁素心看到事情马上就无法控制,她也束手无策,此刻她忽然想起了那个调皮捣蛋的弟弟,如果那个鬼主意最多的弟弟在,会不会有什么解救的办法呢?

说曹操,曹操到。梁小跳居然真的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一边跑一边大呼小叫:“让一让,让一让,大家快让一让,皇上的圣旨来了!”

众人一听,均是大惊,纷纷跪在地上,怎么这事儿还惊动了皇上?

果然一名太监带着一群人进来了。那太监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日,朕听闻清水镇发生瘟疫,忧心不已,特赐瘟疫专用药材八十担,由药门全权负责清水镇瘟疫之事,务必妥善处理!钦此!”

众人高呼:“皇上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忽然的赏赐,无异于雪中送炭,梁素心立即吩咐众弟子们将皇上御赐的药材调配成治疗瘟疫的药物,病人们拿到了药物之后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对皇上和药门纷纷表示谢意。总算是雨过天晴,没事了。大家伙儿对梁素心更是佩服不已。

梁素心却偷偷地将弟弟拉到一边:“喂,这道圣旨不会是你弄来的吧?”

梁小跳神秘地一笑:“嘿嘿,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反正现在事情解决了,皆大欢喜呀!”

梁素心道:“切,还跟姐姐玩神秘呢!不过呢,这次真得好好谢谢你,特别是替清水镇的百姓谢谢你!”

梁小跳伸出一只手掌嘿嘿笑道:“甭客气,老规矩,两只鸡腿。”

三、引蛇出洞

经过了几天的调查,杨捕头这边也有了一些线索,他找到梁素心,准备和她说下自己的看法,刚好梁素心也要来找他。

梁素心将他带到药材失窃的药材库,指着地上的几个浅浅的脚印道:“杨捕头,药材失窃的那天刚好下雨,所以外面的地面有许多泥泞,鬼面神偷这次行窃总算是留下了一点儿蛛丝马迹,那就是这两只浅浅的脚印。虽然他轻功卓绝,但是还是留下了这点儿痕迹。”

杨捕头蹲下来仔细地看了一下脚印的大小和纹路:“梁姑娘,麻烦你将你的脚抬起来。”

梁素心有些愕然:“啊?”

杨捕头看了一下梁素心的鞋底:“不好意思,刚才无意冒犯,我只是想看看你们药门鞋底的纹路。我知道你们药门的人所穿的鞋子和服装都是统一定制的,所以鞋底的纹路应该是一样的。而刚才的观察也证明了我的猜测,地上的脚印和你鞋底的纹路一样。”看着梁素心错愕的眼神,杨捕头笑道:“哈哈,我不是怀疑梁姑娘。这个脚印比梁姑娘的脚大了一倍,怎么可能是你?”梁素心这才松了口气:“那您的意思是?”

杨捕头站起身来:“我推测,鬼面神偷很有可能是你们药门内部的人。”梁素心大惊:“啊?怎么会这样,难道药门真的出了叛徒吗?”杨捕头道:“有没有出叛徒不敢确定,不过咱们可以按照这个线索来试着引蛇出洞。”

“具体怎么做?”

杨捕头低声耳语了一番,梁素心立即会意:“好,就按杨捕头说的,引蛇出洞。”

又是漆黑的洞府,漆黑的房间,鬼面人乖乖地跪在地上听候黑衣毒神的命令。

“药门有两件镇门之宝你可知道?”

鬼面人点头:“略知一二,听说一件是炼药的宝器药王鼎,另一件是治病的秘典《青囊书》。”

黑衣毒神把玩着手中的毒蛇:“没错,就是药王鼎和《青囊书》。听说最近兵部侍郎得了一种怪病,需要药王鼎在他的身边天天炼药,用那药味熏陶才能让病情慢慢好转。药门正准备按照兵部侍郎的要求,将药王鼎运送到兵部侍郎的府中。而你要做的就是在半路上趁他们不注意,将药王鼎偷走。这样一来,药门不仅丢失了宝器,而且也会得罪兵部侍郎,到时候自然有人治它。”

鬼面人叩首:“属下遵命,一定想办法将药王鼎弄到手!”

黑衣毒神笑道:“嗯,很好,努力吧,做完最后两件事我就可以跟你兑现承诺了!”

接到兵部侍郎的邀请函,薛百味十分激动,他决定亲自护送药王鼎到兵部侍郎的府上。

杨捕头表示愿意当临时保镖,负责护送药王鼎,其实他的真实目的是想在运送药王鼎途中遇到鬼面神偷好将他一举擒拿。

粱素心也想一同前往,薛百味怕她和自己争功,便道:“师妹,你就别去了。药门不能无人留守,你负责留下来处理事物,护送药王鼎这么危险的事情就让我来做吧。”

梁素心也无心和他争论,便答应留下来打理药门的日常事务。

翌日,在薛百昧的带领之下,一队人马便带着药王鼎小心翼翼地向兵部侍郎的府邸进发。

途径荆棘岭,山路崎岖,灌木丛生,加上烈日当空,饥渴难耐,护送药王鼎的队伍来到这里早已经是疲惫不堪。

薛百味招呼大家伙儿停下来休息:“弟兄们辛苦了!大家都口渴了吧?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给大家弄点水回来。”

驾车的马夫道:“怎能让大师兄去呢?”

薛百味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一路上最辛苦的就是大家,我去打点水来是应该的。”说着又嘱咐杨捕头,“杨大哥,我去去就回,麻烦你照看大家啦!”

杨捕头道:“放心去吧,我们等着你。”

薛百味将几个葫芦别在腰间便大摇大摆地沿着灌木丛的小路走了出去,他原本打算在附近找一条小溪,装几葫芦水回来,但见鬼的是走了五六里路还不见什么水源,别说小溪,就连小水沟都没有。他有些沮丧地带着酒葫芦准备沿着原路返回,忽然灌木丛的另一端传来了一阵俚俗的山歌:“江湖好汉多,都从此路过。山中无溪水,小弟有酒喝……”

薛百味听罢大喜,什么?有酒喝?这不正好吗?于是赶紧穿过灌木丛,果见一个袒胸露背的小伙子挑着一担酒水,嘴里在哼着刚才的山歌。

薛百味连忙上前道:“哎,这位小哥,听你的歌声,你应该是卖酒的吧?我路过此地,有些口渴,小哥可否卖点儿酒给我?”

那小伙子放下担子,连忙笑道:“嘿嘿,好说。我是这个山头专门负责卖酒的,客官您要多少我这就给您盛。”

薛百味道:“我还有几个好兄弟等在山上,都很渴,要不你辛苦一趟帮我们送上去?我可以多给点钱。”

那小伙子道:“嗨,提钱做啥,俺们江湖中人讲的是急人之难,待会儿你给个本钱就行了。”

“如此便多谢小哥了。”

待到了山上,众人见薛百味带着这小哥和一担酒水回来都很高兴,其中有两个人见到酒,口水马上就流出来了,早就忍不住将盖子揭开,准备喝下去。

然而他们的手却被一个小师弟拦了回去:“哎,等等!你忘了师父告诉我们行走江湖的经验啦?吃喝东西都要将就些儿。看看有毒没有?”

那卖酒的小哥一听马上来气了,挑上担子就要走人:“嘿,把我当什么人了,你以为这是智取生辰纲啊?我好心请你们喝酒,你们却怀疑我下药蒙害你们,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算了,你们不要,自然有别人买。”

一帮人好不容易盼来了水,可不能这么让他走了,连忙拉住卖酒的小哥:“哎哟喂,小兄弟,对不住了,刚才是我兄弟不对,若有冒犯,还请多多包涵。你也知道我们江湖人行走江湖就得谨慎,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小哥若是做正经生意,也不怕我们怀疑,对不对?”

那小哥听了这话才有些不情愿地放下担子:“算了,算了。你们信不过我,大可以试试。”

杨捕头江湖经验充足,从怀里取出一根银针,验了验便道:“嗯,酒水没有问题,大家放心喝就是。”

众人一听,终于放开胆子,争抢着将两桶酒水喝得一干二净,这时薛百味捂着肚子道:“哎呀,喝多了,有点儿内急,我先去方便一下。”

剩下的几位挑夫和车夫也道:“我……我也去。”不料话音未落,便“扑腾”一下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薛百味没有理会他们,自顾自地走到旁边的小树林准备小解。

这时护送药王鼎的队伍有十几个人都一个个地倒下了,连大名鼎鼎的铁尺神捕杨捕头也着了道,晃悠了两下倒地不起。

他倒下之前还说了一句:“酒里有毒……有……毒。”

过了一会儿,整个队伍的人全部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一个带着鬼面具的人悄悄地走近队伍,还特意走到杨捕头面前踢了他几脚,确认他确实是昏迷之后,便掀开马车的帘子,将里面的一个红色宝箱打开,药王鼎果然就藏在里面。

他一把将红宝箱扛到肩上正准备离开,忽然,倒在地上的杨捕头腾地一下跳起来,手中的量心尺便向鬼面人的后背打来,鬼面人显然知道铁尺神捕那量心尺的厉害,不敢托大,连退三步,便在一棵老树旁停了下来。

杨捕头继续出杀招攻向鬼面人攻来,鬼面人却不再恋战,他万万没想到杨捕头居然会装晕,这次算是中了这个家伙的圈套了,只好将红宝箱丢在地上,几个纵身,身手十分矫捷,只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灌木丛中。

杨捕头穷追不舍,可是那神偷的轻功卓绝,跟了一阵之后,距离居然渐渐拉开。杨捕头又担心药王鼎可能被其他人夺走,不敢追远,于是,随手捡了一块石头,用平生绝技霹雳指的手法将那块石头弹了出去,只听见远远的一声惨叫,显然是那石块将鬼面人击中了。

杨捕头不再追赶:“好厉害的轻功,不过中了我的霹雳指也有你好受的。”说着就回来查看药王鼎。还好,药王鼎完好无损。杨捕头又拿出一些常用的解药给那些倒在地上的人服下,过了一会儿,那些人终于一个个地醒来了。然而队伍中却唯独缺少了一个人——薛百味。

“咦?大师兄怎么不见了?”

“我记得他好像说他去方便去了。”

“那怎么方便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

大家正在议论纷纷,却见薛百味揉着脑袋从山坡下缓缓地向上走来:“痛死了,脑袋真是痛死了!他娘的,刚才不小心摔倒刺堆里,一下子就睡着了,弄得我一身是伤。我看那酒水有问题呀!”

杨捕头摊了摊手:“是啊,大家伙儿都中招了!”

薛百味怒道:“什么人敢这么大胆,公然下药害我们?”

杨捕头道:“鬼面神偷!”

薛百味愕然:“什么?又是这该死的!”他怒目圆睁,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我一定要将这个偷东西的家伙碎尸万段!啊,对了,药王鼎呢?”

杨捕头将红宝箱递给薛百味:“药王鼎倒是还在,只可惜让那小贼跑了。”

薛百味笑道:“哈哈,没事,药王鼎没丢就好,那小贼如此猖狂,迟早会被我们抓住的。此事暂且休提,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将药王鼎安全的护送到兵部侍郎的府邸,兄弟们再也不可大意,知道吗?”

众人纷纷响应,将药王鼎重新藏好,整装上路。

还好,接下来总算没有再出什么岔子,药王鼎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送到了兵部侍郎的府邸。兵部侍郎见到救星来到,乐得合不拢嘴,大大地奖赏了薛百味他们一番。

完成护送药王鼎的重任之后,薛百味就带领众人回到药门。

而此时的鬼面神偷正忍受着钻心的痛苦,在中了杨捕头用霹雳指弹出的石块之后,鬼面神偷的后背便被打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皮开肉绽,几可见骨。

黑衣毒神正在调配着一种黑色的药浆,看起来十分恶心,鬼面神偷颤声道:“大……大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废话,当然是为你疗伤啊!”黑衣毒神笑道。

“这……这个东西能治好我的伤吗?”鬼面神偷有些迟疑,因为那黑色的药浆看上去实在太恶心,让人忍不住联想起厕所里的粪便。

黑衣毒神却冷笑道:“怎么?不相信本座的医术?我告诉你,别以为天底下只有药门的那些小伎俩可以治病救人,其实最厉害的医术还是属于我们毒门。”说着将那黑色的药浆涂抹在鬼面神偷后背的伤口上。鬼面神偷刚开始还觉得一阵剧烈的疼痛,可是过了一会儿,那种痛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酥酥的感觉,一个时辰之后,他再用手去抚摸自己的伤口,发现那个地方居然已经结痂了。

他连忙跪地叩谢:“多谢大人救命之恩!这次属下失职,没能将药王鼎偷到手,请大人降罪!”

黑衣毒神却不以为忤地道:“无妨。这次不怪你,怪就怪那个杨捕头太过狡诈。后面的事咱们再从长计议,现在先好好地把你的伤养好吧。怎么样,我的独门药方还算有效吧!”

鬼面人顿首道:“大人神技,鬼神莫及,什么药门的烂招数,根本不能和您的医术相提并论。”

黑衣毒神哈哈大笑:“那是当然,总有一天我要江湖中人人都知道我毒神的医术才是最厉害的!小子,你好好养伤,我保证你背上的伤三日之后便可痊愈。”

“谢大人!”

回到药门之后,薛百味马上召开全体大会,宣布要彻查门内奸细之事。药门上下俱是大惊,想不到师父闭关才两个月,门内就出现了奸细。

杨捕头一回到药门马上就找到梁素心。

梁素心:“杨捕头,这次引蛇出洞的计划成功了吗?”

杨捕头叹了口气:“哎,可惜就差一步啊,让那鬼面神偷跑掉了,我低估了他的轻功。”

梁素心有些失望:“这么说计划失败了?”

杨捕头却沉吟了一下:“这倒未必。这一次我故意装晕,想找出神偷下落,虽然没能直接抓住他,不过我发现有个人不对头。”

“谁?”

“薛百味。”

“大师兄?怎么可能?”

杨捕头道:“那天卖酒的小伙子是他找来的,而我们喝了酒就晕倒了,喝完酒之后他却借口去小解,离开了我们。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鬼面人现身,最后我把鬼面人赶走,他却又满身是伤的从灌木丛钻了出来。你说哪有这样的巧合?”

梁素心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这……这怎么可能?大师兄他没理由这么做啊?他何必要偷自己的药王鼎啊?”

杨捕头道:“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种种迹象表明,他的嫌疑最大。而且,他一回来就大张旗鼓地说要清除内奸,我看有可能是贼喊捉贼,想转移大家的视线。”

“那你有什么证据说是他吗?”

杨捕头自信地将量心尺插在腰侧:“哈哈,这个好说,那小贼已经中了我的霹雳指,待会儿在清除内奸的聚会上只要他敢脱下上衣,让我当众检查一下他的后背,如果有拳头大的伤口,那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薛百味正在声情并茂地发表他的演讲,对于这一次途中遇到的事情他十分愤怒,他认为药门中出了叛徒,因为只有自己人才会那么清楚自己门派内部的情况,也只有自己人才知道在瘟疫的时候偷走哪些药材。所以他决定在这次聚会上将这个害群之马揪出来。

众人议论纷纷,猜测着这个罪大恶极的内奸究竟是谁。

看到大家的兴趣被调动起来了,薛百味十分满意地笑了,他清了清嗓子道:“其实,我能猜出这个内奸是谁。我想他一定也有自己的苦衷,他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有他迫不得已的原因。不过,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对不起药门的事情对吧?大家都是同门,我想只要这个人愿意自己出来自首,我们愿意原谅他,我们可以对他既往不咎,但愿他不要继续作恶了。”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向梁素心瞟了一眼。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也纷纷附和:“对呀,只要这个人愿意自首,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可是讨论了半天,依然没有什么反应,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承认自己的罪行。这时薛百味的脸色变了,他冷冷地道:“既然这个人如此的不识好歹,那可就别怪我不念同门之谊了。我宣布,这个内奸就是——”

“等等!”薛百味的声音忽然被杨捕头打断了,“薛百味薛大夫,时至今日,你还想继续演戏吗?你可以骗过这些毫不知情的同门,但是你骗不了我。这次护送药王鼎之行,让我终于看清了你,其实这个内奸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你还想在这里贼喊捉贼吗?”

众人均是大惊,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了。

薛百味冷笑道:“哈哈哈,真好笑,大名鼎鼎的铁尺神捕居然站在这里血口喷人,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呀!”

杨捕头正色道:“不要再强装镇定啦,有胆的就把上衣脱下来和大家对质,大家伙儿一看便知分晓。”接着杨捕头将这次护送药王鼎的经过和大家说了一遍,大家也觉得他所言在理,强烈要求薛百味脱下上衣来对质。

薛百味气得脸色发白:“好你个铁尺神捕,我今日便让你名声扫地,如果我背上没有那个大伤口,我看你还怎么在江湖上混!”说着毫不犹豫地将上衣撕烂,露出结实的一身肌肉,古铜色的后背上皮肤平整,犹如一张完好的牛皮纸,别说伤口,就连一块小疤痕都没有。

杨捕头目瞪口呆:“这……这怎么可能?明明应该有一块伤疤的,难道鬼面神偷真的不是你?”

薛百味不再理会杨捕头,对着人群朗声道:“大家伙儿也看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杨捕头居然睁眼说瞎话诬陷我,我薛某真是看走眼了,当初怎么会叫他来协助我们调查鬼面神偷的事呢?”

众人的情绪不再平静了,人群中一片责骂和质疑之声,忽然有位弟子问道:“那么大师兄你所指的内奸是谁呢?”

薛百味微微一笑,将指头指向梁素心:“就是她!”

梁素心猝不及防,万万没料到薛百味居然反咬一口。

那名提问的弟子更加不解了:“怎么会是梁师姐呢?她事事为大家着想,不会做出这种背叛师门的事情的。再说,师姐她一点儿武功都不会,怎么可能是鬼面神偷呢?”

众人听他这么一分析均觉有理。薛百味却道:“是,梁素心当然没这个本事,可是她有个弟弟,她的那个弟弟不学无术,成天游手好闲,尽喜欢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我估计,很有可能是梁素心看到我做大师兄她心有不服,所以唆使她的弟弟伪装成一个什么鬼面神偷,一来可以诋毁我,给大家造成一种我能力不足管理不好药门的感觉;另一方面,还可以抬高她,让她树立一个大公无私的形象。梁素心呀梁素心,我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梁素心被薛百味这番莫名其妙的说辞给说懵了,她真的不敢相信一个人居然可以这样的编造谎言,她忽然觉得世界有些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都颠倒起来,然后一下子晕了过去,嘴里还不停地呓语:“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关我弟弟的事……不要伤害我弟弟……”

四、真相大白

当梁素心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一间破庙里,而梁小跳正眨着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睛关切地看着她。

看到姐姐醒来,梁小跳开心不已,赶忙将早就准备好的吃的拿过来,往姐姐嘴里喂:“姐姐,平日里都是你找吃的给我,今天该轮到我来照顾你一回了。”

梁素心艰难地坐起来,喝着绿豆粥,那味道居然比平时吃过的香甜好多倍:“咦?你这小鬼啥时候还学会做饭了,而且居然还做得这么好吃。”

梁小跳笑道:“哪里呀,这不过就是很普通的绿豆粥而已,只不过姐姐两天没吃东西了,所以觉得特别好吃。”

梁素心惊道:“啊?这么说我睡了两天了?”

“是啊,我看你睡得香,一直就没忍心把你叫醒。”

“那……那大师兄他们呢?那天不是说要找出奸细吗?后来怎么样了?”

梁小跳怒道:“哼,到现在你还叫他大师兄!那家伙当时就想让大伙儿把你捉起来呢,幸好我有事来找你,不然你落到他们手里肯定不会有好下场。这帮恩将仇报的家伙,以后我见一次打一次!”

梁素心看着弟弟为自己义愤填膺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你这么一闹,那他们岂不是将你当成了鬼面神偷?”

“哈哈,无所谓了,把我当什么都行,鬼面神偷又怎样?这名字听起来挺威风,把我当成他也不错哦!”梁小跳嬉皮笑脸。

梁素心正色道:“我是说认真的,我不能让你这样躲躲藏藏地过一辈子。你不是小偷,我绝对不能让你背上小偷的骂名。不行,我这就回药门跟他们说清楚。”

梁小跳一把拉住梁素心:“你干什么呀?你难道还要和那样一群狼心狗肺的家伙共事吗?省省吧,他们已经不待见你了!”

梁素心却决然道:“不!药门的兄弟姐妹大部分人都是好人,大师兄也许只是一时嫉妒,我想我们可以相处好的。况且你不让姐姐继续治病救人了,那姐姐以后还怎么生活呀?这可是姐姐最喜欢的工作。”

梁小跳低下头撅着嘴:“哦,那好吧,我也不拦你了,你好自为之。记住要小心提防薛百味那个家伙!”

“知道了,你放心吧,真不行的话还有杨捕头会保护我的。”

梁素心再次回到药门的时候,出乎意料,大家都没有为难她,因为他们正在忙着迎接师父药王出关。

虽然近来药门一直没少了各种风风雨雨,但传说中的药门门主药王却一直迟迟没有现身,这就更加增添了他的神秘感。

如今,药王闭关的日子即将结束,三日之后便是药王结束闭关、正式回归的大日子,药门上下都忙着做好各项工作,迎接门主出关。

梁素心不敢多事,也默默地做着自己的分内之事。

至于杨捕头,由于前几天在薛百味面前碰了一鼻子灰,行事也更加低调,只在暗中观察着药门的一举一动。

为了迎接药王出关,到时候药门会将镇门之宝《青囊书》拿出来展示给前来参观的各门派代表观看。

消息一传出,江湖都惊动了起来,传说中的《青囊书》居然可以重现人间了。

传说当年神医华佗将独门医术和秘方都记载在《青囊书》之上,后来华佗不幸被曹操处死,《青囊书》也从此失传,但是三百年前药门祖师却于机缘巧合中觅得《青囊书》,将华佗的医术发扬光大,救助陷于痛苦中的芸芸众生,药门也不断发展至今,成为江湖中人人钦佩的圣地。每一代药门传人都以能一窥《青囊书》奥秘为荣。

既然是人人垂涎的至宝,黑衣毒神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鬼面神偷必须将《青囊书》偷到手,否则后果自负。

鬼面人心情激动,他颤声道:“毒神大人,是不是我偷到了《青囊书》,就可以实现我的心愿了?”

黑衣毒神哈哈笑道:“没错,这是你最后一次执行我的任务,《青囊书》交给我之时便是我跟你兑现承诺之日。”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药门的藏书阁藏书颇丰,各种古今中外的医药秘典都有所收藏,而为了防止重要典籍丢失,藏书阁也是请了能工巧匠进行了特殊的设计而成,陷阱密布、机关重重。至于藏书阁之外则有药门聘请的专门护卫负责把守,他们的武功绝不亚于一般门派的一流高手。

所以要想在藏书阁里面偷走《青囊书》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鬼面神偷也知道这将是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行动,为了那个承诺,他必须得去试一试。

入夜时分,天上的月亮刚好被浓密的乌云掩盖,这是采取行动的绝佳时机,鬼面人认真地带好面具,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行窃、逃生、破敌等所需的各种物品,确认无误之后便开始行动。

他以绝顶的轻功踩着猫步,避开了藏书阁外的护卫,小心翼翼地走进藏书阁。藏书阁内伸手不见五指,鬼面人取出火石点燃了一根蜡烛,小心谨慎地一步步挪动着。忽然,由于他脚下的力气稍微大了一点儿,一排锋利的暗剑从走道两侧向他刺来。鬼面人连忙蹲下身子从走道的地面滚了过去,避过了暗剑的刺杀,可是刚滚到墙角,只听“吱”的一声轻响,一扇布满钢钉的铁门便向他迅速移过来。他瞅准空当,将一根绳索抛到横梁上,然后借力一荡,刚好从那扇铁门上边的缝隙穿了过去。刚落地,双脚却不能动弹了,原来这地面全都涂有强力的胶水,任凭鬼面人怎么动都挣脱不了。不过,幸好鬼面人早有防备,他的鞋底是双层的,只要将鞋底的一块小木板抽出来,鞋子的下半部分子自然脱落。鬼面人就借着这点儿力跳过布满胶水的地面,来到了藏书的书架前,这里倒还安全,总算逃过了机关暗器地追杀。

但是这海量的藏书却让他十分头疼,这里的书琳琅满目,要想从里面找出《青囊书》难度之大简直堪比大海捞针。

既然是镇门之宝,会不会是本比较奇特的书呢?

比如,既然叫《青囊书》,会不会这本书就是青色的呢?

又比如,既然是华佗留下的传世奇书,会不会存放的位置是和华佗的其他典籍在一块儿呢?

然而经过一个时辰的苦苦寻找之后,都证明鬼面人的猜想是错误的,根本就没有《青囊书》的影子。

鬼面人不想放弃,他也不能放弃,因为找到《青囊书》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他调整心神,仔细思索,决定展开地毯式地搜索,从进门的第一个书架开始,一本一本地查看着藏书阁的各种医书。

一本一本的书被他翻过了。

一根一根的蜡烛被他烧完了。

而天边的亮度也一点点增强了。

可是他要找的《青囊书》却连半点儿影子都没有。

他开始着急了,可是越是着急他就越不镇定,越不镇定他就越无法找到《青囊书》的下落。

清晨的第一束光柔和地从藏书阁的窗户射进来,可是在鬼面人看来却是那么的刺眼,一个晚上的翻阅,让他也有些疲倦了,他木然地将书本一部部地翻阅着,祈祷出现一点微茫的奇迹,可是奇迹始终没有出现。

反倒是屋外的侍卫听到了屋内的动静,大喊道:“快包围藏书阁,有人闯进来了!”

鬼面人一听大惊,连忙放下手中翻阅的医典,跳出橱窗准备逃跑。不料,橱窗之外居然还有陷阱,那是一些肉眼难辨的锋利丝线,一不小心碰上,轻则伤痕累累,重则手足皆断,刚才鬼面人仓皇逃出,右脚碰到了丝线,脚跟被削得血肉横飞,再也难以健步如飞了。

这时屋子外面却有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杨捕头、梁素心以及药门的各大弟子,他们猫戏老鼠一般看着面前这个脚跟伤残的鬼面人,神秘莫测的鬼面人今天终于要现出原形了。

梁素心手中拿着一本古朴的线装古书,苦涩地笑道:“鬼面人,你找了一晚上的东西就是这个吧?可惜呀,我和杨捕头料到消息放出之后你会有所行动,所以早就布置好了天罗地网等着你来闯呢。现在你已经走投无路了,快点儿束手就擒吧!”

杨捕头一看在场众人中唯独不见了薛百味,便断定鬼面人一定就是他了,便直接戟指怒道:“薛百味,时至今日,你还不知悔改吗?饶是你轻功卓绝,现在脚跟受伤,也在劫难逃了。”

可是鬼面人却并未答话,他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忽然手脚瘫软,双膝跪地,痛苦地喊道:“天意呀……一切都是天意呀!”

一听到这声音,梁素心反而震惊了。为什么?为什么这声音如此的熟悉……好像……好像是自己的弟弟,她颤声道:“你……你是谁?”

那鬼面人垂首不语。

杨捕头奋起神力将量心尺照着鬼面人的面门凌空劈下,“咔嚓”一声,鬼面人的鬼面具被劈为两半,露出一张天真无邪的脸,这个人居然就是梁小跳!

他们苦苦追查的鬼面神偷居然是梁小跳。

梁素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一步步后退:“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啊?弟弟……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梁小跳却苦涩地一笑:“没错,是我,偷东西的是我,杀人的也是我,我就是鬼面神偷,鬼面神偷就是我!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所以,请把《青囊书》给我,马上,立刻,给我——”最后几个字梁小跳几乎是狰狞着说出来的。

梁素心将《青囊书》死死地抱在怀里:“不……不!弟弟,你疯了,你不能这么做啊!”

梁小跳正要上去抢夺那《青囊书》,忽然一条黑色的影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大家面前,而他的手中正握着这本人人觊觎的《青囊书》。梁小跳看到黑衣毒神来了,喜极而泣,连忙跪在地上:“毒神大人来了,您终于来了!您看,现在咱们可以兑现承诺了吗?”

黑衣毒神一脚将他踢倒在地:“没用的东西,连这点儿事儿都差点儿给我办砸了,要不是我亲自出手,《青囊书》岂不要落入他人手中?所以,你那要求想也别想。”梁小跳简直快要疯了:“喂,死老东西,你怎么说话出尔反尔,不讲信用啊?”

黑衣毒神哈哈大笑:“信用?什么叫信用?早在十年之前,我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存在所谓的信用。”说毕,黑衣毒神不再多言,他即将大开杀戒,将药门灭门。

他的功力已经到了鬼神莫测的境界,药门的这些弟子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只见他黑袖一挥,一排弟子便全部摔倒在地,脸色发黑,口吐白沫,白眼一翻死翘翘了。

药门面临着有史以来最严峻的考验,无可匹敌的黑衣毒神即将把药门的人屠戮殆尽。

杨捕头连忙道:“叫你师父!快去叫你师父!”

梁素心连忙向师父的炼药房跑去,这时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大笑,那声音仿佛能将空气扭曲,让人忍不住塞住耳朵。只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一身白衣,从那炼药房里面飘然而出:“哈哈哈……老鬼,十年不见,想不到你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居然靠在这里欺负一些后生小辈来逞威风!”

黑衣毒神听了药王的话也不生气,停止了杀戮,转身面对着药王:“哈,是啊,十年不见了,你倒是风采不减当年。”

原来这黑衣毒神和白衣药王还有一段陈年往事。

那毒神和药王本是同门,毒神天资聪颖,在医药之上有着独特的见解,就连他们的师父也不得不感叹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医术奇才。但是当年因为与药王的意见不合,加上他的医药之法太偏,有时候经常不顾患者的危险,作一些奇怪的实验,被师门所不容,斥之为旁门左道,一气之下,毒神反出药门。

同时,他也摒弃了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的行医理念,专门研究世界上的各种奇毒,用来毒害世人。他和药王对着干,药王每研究出一种药物救人,他就研究出一种更毒辣的病毒或药物来害人。江湖中只要听到毒神这个名字都无不敬而远之,因为跟他交手的就没见一个活下来的。而且死在他手上的人临死前都十分痛苦,所以没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因为没有人能受得了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毒神这个名字成了江湖人的噩梦,药王耐心劝道:“老鬼,你和我争斗了一辈子,一直想和我争个高下,如今也应该做个了断了。只可惜这十年来你的天赋没有用在正道上,不然的话得造福多少人啊!”毒神冷笑:“我这都是拜你所赐啊,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们也不必多言,出招吧,我倒要看看十年的时间你都练了些什么本事!”

两人就要开打,忽然一个小伙子使劲地挥手:“喂喂喂,等等,等等,两位都是医药界的一代奇才,争了一辈子就是为了分个高下对不对?”这小伙子当然就是梁小跳了。

两位宗师级的人物一看这个小伙子居然敢打断他们的谈话,不禁有些意外:“是又如何?”

梁小跳一拍大腿:“喏,这就对了嘛,既然是医药界的宗师岂能像市井小民一样靠打架来分出胜负?”

前来观看的各门各派均觉有理,两个医生如果靠打架分胜负,传出去确实贻笑大方。

药王眯着眼笑道:“那小兄弟你有何高见?”

“嘿嘿,高见不敢讲,不过办法我还真有一个。”梁小跳故意卖关子。

黑衣毒神目光冷厉:“什么办法?快说!”

梁小跳不紧不慢地道:“要分出医术的高低就得看治病的本事对吧?现在呢,有一位病人,几年前她为了救人染上了一种怪病,结果找遍世间名医也没有能够治她的病的。现在这个病人就在我们面前,你们两个谁要是能把她的病治好,谁就是医术天下第一!”

众人纷纷赞同:“嗯,这办法好,既公平,而且说不定还能救一条命!你说这病人是谁呀?”

梁小跳将姐姐扶到两位宗师面前:“我所指的病人就是她了!”

药王一见梁素心的憔悴模样,心痛不已:“对不起,徒儿,为师无能,没有办法救治你的病,不过这次闭关修炼,我就是为了找到能救治你的办法!”

黑衣毒神则揪起梁小跳的衣领:“小子,你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变成我的走狗,为的就是让我帮你救治这个女人?”

梁小跳斩钉截铁地道:“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求你救助我姐姐。因为几个月前你跟我说过,只要我听你的安排,你就有办法救我姐姐,所以我按你的要求,假扮成鬼面神偷,一步步陷害药门,可惜最后我全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却出尔反尔,不跟我兑现承诺。你是个大骗子,你根本就不配和药王交手!”

梁素心听了梁小跳的一番话完全呆住了,任由泪水哗哗而下,他将弟弟紧紧地抱住:“弟弟,对不起,姐姐错怪你了,姐姐还以为你真的成了小偷呢。没想到你暗地里为了姐姐付出了那么多,这段时间你该受了不少苦啊,姐姐……姐姐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梁小跳轻轻地拍着姐姐的后背安慰道:“什么也别说了,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说过,只要是为了姐姐好,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两人就这么紧紧相拥,在场的众人也被这姐弟俩真挚的感情感动得鼻子酸酸的。

黑衣毒神却打断了这温馨的场面:“来吧,老头子,咱俩做个了断,就按这小伙子说的方法来。谁先?”

白衣药王道:“哈哈,你是师弟,你先来!”

黑衣毒神袍袖一挥:“好,那我就当仁不让了!”说着袖子里飞出几根黑色的丝线搭在梁素心的脉搏上,黑衣毒神紧闭着双眼,表情随着手中黑丝线的上下抖动而变化,时而诧异,时而惊喜,时而困惑,时而了然……在一旁观看的众人都不由地为他捏了一把汗。

白衣药王见情形觉得有些不对,便问:“怎么样?老鬼,你行不行啊?”黑衣毒神脸色稍微有点儿难看,喘了口气道:“没事,不要你管!”谁知话音刚落,一口黑血便从黑衣毒神的口中喷出。

“喂,老鬼,你可别出事啊!”白衣药王再也不顾黑衣毒神制止的眼神,双掌对准梁素心的后背运功,然后开始施针诊脉,排出体内毒素。在两位宗师的合力治疗下,一滴滴黑色的毒液从梁素心的各大穴位渗出来,但是她的神色看上去比治疗之前要好多了。

黑衣毒神一边治疗一边责怪道:“哼,谁要你这老家伙来插手的,我一个人就可以对付得了。病是我治好的,你可不要跟我抢功。”

白衣药王重重地擦了一下头上细密的汗珠,叹了口气:“哎,老鬼,这次我不和你争,说真的,这次要不是你,凭我一人之力还真没办法治我这徒儿的病。所以,我要感谢你,至于这什么天下第一的虚名我也不要了,你喜欢的话拿去就是。”

黑衣毒神见白衣药王居然一改原来执拗的性子,不和他争了,也有些意外:“啊哈?以喜欢钻牛角尖著称的药王居然这么轻易认输了。那好吧,我也说句实话,刚才不是你来帮我一把的话,我也快撑不下去了!”

梁小跳看到这两位势不两立的仇敌居然就要化敌为友了,高兴地跳了起来:“哈哈,你们俩都是大英雄,都是大神医,以后呀,我就跟着你们混了。”

黑衣毒神给了梁小跳一个爆栗子:“嘿,你这小鬼倒是鬼点子不少,不过呢我看你也机灵,怎么样?愿不愿意做我的徒弟?”

梁小跳受宠若惊,连忙跪下:“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两人正欲行师徒之礼,人群中忽然喧哗了起来,铸剑阁的一名头目走到梁小跳面前恶狠狠地道:“鬼面神偷,你的事已经了结了,但我们的事还没完呢。就是你害得我们铸剑阁失去一位好工匠,你欠我们铸剑阁一条命,该怎么还你自己说吧!”其他各门派的人也纷纷附和起来。

“还我们潇湘夜雨楼忆娥姑娘的命来……”

“还我们铁臂门的宝刀来……”

“还我们海盐帮副帮主的手臂来……”

梁小跳一听,心凉半截,是啊,自己犯下了太多罪孽,这一次恐怕唯有以死谢罪了。

这时候只见梁素心默默地屈膝跪了下来,向在场众人含泪拜道:“各位武林同道,素心知道我的弟弟亏欠大家太多太多,我很抱歉大家因为我的事情受到牵连,可是一切都是我这个姐姐的不是,姐姐没能好好照顾弟弟,还害得他去为我犯错,所以我愿意代我弟弟承担一切的罪责,就算要了小女子的这条命我也在所不惜!”

众人忽然安静了下来,看到这位女医者满眼的悔意都有些不忍,又想到她曾经救过自己门派里面的不少人,大多沉默不语了。

这时黑衣毒神居然也向众人深深揖了一礼:“众位好汉,都怪老朽逞一时意气,与我的这位药门老兄争来争去,才让小跳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论罪责我比他更深,所以我也愿意承担后果。”

白衣药王也深深一拜:“老夫也有错,都是老夫修为不够,医不好自己的徒儿,才有了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老夫也愿意一起受罚!”众人听了两位宗师居然也放下面子来赔罪,心都软了下来。梁小跳却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锐利的短刀,“砰”地跪倒在地,郑重地向众人磕了三个响头,毅然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大家不必为我说情。一切都是我这该死的三只手惹的祸。想当年洪七公前辈因为贪吃砍了自己的一根手指,今天我梁小跳也效法他老人家,砍掉自己的手指,不过我要砍的不是一根,而是十根,小弟愿意以此向诸位英雄好汉谢罪!”说毕一咬牙,便一刀将自己的左手小指砍下,瞬间,左手便染满鲜血。

正欲砍第二刀,梁素心一下子扑了上去:“不,小跳,别这样……别这样……是姐姐的错……是姐姐的错啊!”

眼看第二刀又要砍下去,铸剑阁的那名小头目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抢过梁小跳手中的刀,叹了口气道:“哎,算了,算了!你也不是故意做那些坏事,我……我们铸剑阁不再追究你的事情就是了,希望你以后可以改过从善。”

潇湘夜雨楼的人也劝道:“行了,行了!一个这么机灵的小伙子没了双手可不好,以后你多多行善就行,我们潇湘夜雨楼也不再追究了!”

接着,各门各派的人都纷纷表示不再追究了。

梁小跳强忍着疼痛又磕了几个响头:“谢谢大家的原谅,小跳此生没齿难忘。”他又转向黑衣毒神,将之前未完成的师徒之礼完成,“师父,求您教弟子绝顶医术,弟子愿意一生行医,济世救人,用下半生的努力来为自己赎罪!”

梁素心也开心地笑了,她握着弟弟的手:“弟弟,你真的打算做个医者?”梁小跳毅然点头道:“嗯,我想好了,以后和姐姐一起做一个真正的好大夫。”

众人想到日后江湖中又要多出一位好的医者都很欣慰,也决定不计前嫌,对之前鬼面神偷所犯的错误不再追究。

白衣药王指着黑衣毒神笑道:“哈哈,老鬼,你的鬼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次咱们算是不分胜负,不过,现在咱们都收了一个好徒弟,不如咱们打个赌,十年之后看谁教出来的徒弟更厉害好不好?”

黑衣毒神傲然道:“那你放心吧,你一定会输得很惨的!因为我们毒门的医术才是世上最强的医术。”

这时,梁小跳和梁素心却手牵手走到两位师父面前,异口同声地道:“师父,我们不要像你们一样再争来争去,十年之后,我们将用努力证明,我们姐弟的合作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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