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七年春,南京来了两个日本浪人,名叫大耗牛、二耗牛。二人身高马大,虎背熊腰,他们刚从东南亚得胜,途经南京回国,又在金融大戏院摆下擂台,并贴出横幅“拳打东南十国无敌手,脚踢东亚病夫不费力。”

横标一贴,不亚于人脸撒尿,骑脖子拉屎。南京的武林志士们个个气炸了肺,纷纷上台,舍命相搏,怎奈技艺浅显不是敌手。

擂打了四七二十八天,一连五八四十人,都败在两个日本浪人的拳脚下,两个日本人更加猖狂得意。为了炫耀武功,他们来到最繁华的大街上,当众显露断铁链的功夫。这还不过瘾,又叫来十几吨的载重卡车,身上垫上铁板,让汽车轧,身子一抖,汽车倾刻翻在地上。看着有人喝彩,日本人更是牛气冲天:“堂堂中华,亿万之邦,果真是烂泥一摊,豆腐一块!”

面对日本浪人的猖狂挑衅和侮辱,南京国术馆馆长张之江一连几日茶饭不思。中华民族古往今来出了多少志士豪杰!今天虎在岗上,难道真的没了武松?正在焦虑,王子平来了。这些天他身患痢疾,不能上台应擂,直急得心火上撞。王子平来找馆长,是向他举荐沧州同乡佟仲义的。

张之江也是沧州人,他的老家是盐山县,几十里之隔,他怎能不知道佟仲义呢?

佟仲义自幼习武,开始练燕青拳,深得真帝,以后又改习六和拳。伶仲义心灵神慧,熔二拳精华于一炉,不拘巢泥规,独辟蹊径。特别是他的铁膊钢腿,更是远近闻名。佟仲义院里有棵搂粗的酸枣树,他为了练习掌力和脚力,出入庭院,脚踢掌去,硬是把这颗大树活活震死。有一年,大街上惊了一辆马车,直朝闹市扑来,眼看一场大祸就要发生。佟仲义闻讯赶来,飞步上前,一脚照着辕马踢去,顿时马倒车翻……

张之江一想到这些,满脸的愁云立刻雾消云散,当即吩咐王子平赴沧州。

王子平昼夜兼程,回到了阔别十几年的沧州。他来不及细看家乡的变化,更无心欣赏新辟莲池的荷花,急急赶到了西门外。

只见佟家车水马龙,张灯结彩。哦,原来佟仲义正办喜事儿。王子平说声“来的不巧”,只好见风转舵,来到帐房,言说是特意赶来贺喜的,佟家一家人自然高兴。

晚上,王子平客房闷坐想着心思,忽然屋门“咯吱”一声响,佟仲义来了。王子平忙起身让坐道:“佟兄,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佟仲义笑笑,开门见山道:“王兄,别满我了,你到底急急赶回来干什么?”

“中午咱不说了吗?佟兄大喜,我是特意赶来道喜的。怎么,你说我不该来?”王子平遮遮盖盖,不肯说明来意。

佟仲义笑了:“我今日完婚,并没有给王兄下请柬,你耳朵再长,怎么能听到千里外的事?会说的不如会听的,南京那边到底有什么事?”

看看瞒不过去,王子平只好说明了来意。佟仲义不听则罢,一听怒火中烧,血往上撞,当即就要与王子平起身去南京。王子平摆摆手,指着他胸前的红花打趣道:“你现在是新郎官,抢走了你,新娘子可要找我算帐呢!”

佟仲义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也是个开弓没有回头箭的人,他知道此行将意味着什么,自己的娘子会不会同意呢?

他回到新房中,新娘子正含情脉脉地等着他。佟仲义一边温被,一边给新娘子讲起了日本人南京摆擂的事来。新娘子也是武术世家出身,一听日本浪人如此蔑视我们中华民族,心中一也十分愤慨。佟仲义看看是火候了,便摊了底牌,提出明天要与王子平一道去南京。新娘子是个贤慧人,她理解自己的丈夫,更理解这次去南京的意义,但做为新婚,她自然要想得比别人多些。南京国术馆,高手如林,都斗不过人家,你就能行?武场交手,非死即伤,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妻子说出了自己的忧虑,佟仲义道:“这次去南京,我不会贸然上台,不打则罢,打则必胜,不然又将给日本人增加一分傲气。”妻子不再言语了。

第二天一早,佟仲义早早地敲开了王子平的门。王子平又是激动又是不忍,他本想再劝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而对这样一位赤胆卫国约武林志士,他还有什么说的!佟仲义道:“王兄,我有个表兄,名叫韩会清,武艺胜我一筹,我想请他同去。”王子平一听,连忙说好。

当天下午,王子平、佟仲义、韩会清一行三人,告别沧州的父老乡亲,急急登上了南去的列车。

王子平从沧州搬来伶仲义、韩会清的消息一阵风似地传遍了南京。人们奔走相告:这回行了,王子平搬来高手,二耗牛胀不了几天腰子了。

可是五六天过去了,人们眼巴巴地盼着望着,并没见佟、韩登台应擂。人们纳闷了,有的说:“怪呀!那天分明见他们来看擂了,怎么抽了猛子?”有的说:“准是见人家武艺精深,害怕了吧?不然怎么猫在武馆里不敢露面了?”

两个日本浪人通过间谍也得知了消息,开始他们毕竟不知对方的底细,心里也有些发毛,后来见请来的两个沧州武夫不敢应擂,想必是惧伯了,于是通过《大公报》发出消息:“佟、韩闻风丧胆,悄然匿去。”报纸一出,如石落水,立刻溅起浪花。人们气不可奈,纷纷涌到国术馆,谁知佟仲义却闭门不见。人们摇头叹息:真是奇耻大辱……

又几天过去了,两个日本浪人见无人再敢上台应擂,便想收摊子回国。临行前,又在台上大放厥词。正说得起劲,突然台下一声断喝:“休要逞狂,佟仲义会你来了!”说着,一个“鹤子翻身”跃上擂台,身子一耸,跳起一丈多高,一把撕下了那副横标,喇哪撕碎,愤然摔在台上。

台下观众见佟仲义上台应播,一下子欢呼起来。人们眼含泪花,放开嗓子,大声地呐喊着。

大耗牛驴推磨般地围着伶仲义转了两圈,但见对手矮矮的个头,瘦瘦巴巴,量他有多大本事?凭自已这三百多磅的身子,压一也能把他压扁。大耗牛看罢,一阵哈哈大笑:“你就是佟仲义?我当阁下有三头六臂呢!你不怕死吗?”佟仲义双手抹腰,凛然正气,道:“怕死?中国人也并不都是脓包软蛋,阁下如此蛤蟆吞天,当心噎了嗓子!”

台上二人一答一对,台下观众议论纷纷。不少人暗为佟仲义担心,一个骆驼,一个小羊,能打过人家吗?有的则不服气:“秤陀虽小压千斤,没有金钢钻,不来揽这瓷器活。看吧,准有好戏瞧。”

佟仲义和大耗牛话不投机交起手来。大耗牛牛气正盛,一开始就想从精神上压倒对方,他“咩咩”地怪叫着,接连使出几个狠毒的招势,想置对方于死地。

佟仲义身小腿灵,如猿跳涧,如鹤穿林,闪展腾挪,沉着应战。大耗牛虽攻势凌厉,发招毒辣,但始终不得贴身。二人在台上你来我往盘绕交错,一个如饿熊扑食,一个如蛟龙闹海,真是水流云绕,变幻莫测,好一场你死我活的拚搏。

二人大战了四五十个回合仍不见输赢。大耗牛见不能打倒对方,恼羞成怒,大吼一声,攻势更加凶猛,发招更加狠毒。台下的张之江、王子平等人不由得暗为佟仲义提了把汗。

打着打着,大凭牛突然变换了招势,一个“倒山填侮”,佟仲义不知何故,“噗”地倒在地上。

腾然间,台下数千观众都“呼”地站了起来,不少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佟仲义倒在地上,大耗牛穷追不舍,紧步上前,飞起一脚,想把佟仲义踢下台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大耗牛举脚欲踢的一瞬间,佟仲义瞅准机会,一招“金铰剪”,两腿一纹,力有千斤,大耗牛不防这招乃是佯败,“噗通”一声摔在台上。佟仲义就势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紧跟一个旋风脚,将横行一时的大耗牛踢下擂台二……

台下欢声雷动,人们呼喊着潮水般地涌向擂台。直到这时,人们才明白佟仲义为何迟迟不应擂。

原来,那天佟仲义一行三人来南京后,当即赶到了金融大戏院。当时大耗牛正跟一个河南来的武生交手。佟仲义仔细观看大耗牛的招势和套路,发现并不是没有破绽可寻。回馆后,便和王子平,韩会清研究了一个败中取胜的招术--“金铰剪”,于是便在武馆中日夜演练起来……

再说二耗牛,见大耗牛被打下擂台,“呀呀”一声怪叫,饿虎扑食般扑向佟仲义。这时,韩会清一招“大鹏展翅”而起,跃上擂台,封住门户,对佟仲义道:“表弟少歇,待我收拾这头耗牛!”

韩会清三十出头,个头也不算高,祖籍盐山,出身武术世家,从小跟父习武,螳螂拳术远近闻名。特别是他练成的“棉软巧砂掌”,是沧州的一绝。练功时,取一块青砖,上面放一块豆腐,他一巴掌下去,青砖粉碎而豆腐却完好无损。

二耗牛急于想给大耗牛捞回面子,所以一出手就十分凶狠,韩会清沉着应战,招招化解。二耗牛见不能取胜,一时焦躁起来。韩会清使出几招,故意露出中门破绽。二耗牛见对方中门有空,非常高兴,以为得手,一招“黑虎掏心”,韩会清早有防备,使出四两拨千斤的膛螂拳技,架开二托牛的拳头。二耗牛身子一闪,半堵墙似的后背亮给了韩会清。韩会清大吼一声,抬手一招“棉软巧砂掌”,只听“哎呀”一声,二耗牛一个趔趄趴在地上,口中顿时喷出一股殷红的鲜血,好半天没爬起来。

佟仲义、韩会清大获全胜。憋了这些日子气的南京一下子欢腾起来。当天,南京的各家报纸和电台都以头版头条的位置报道了这件大快人心的新闻。人们奔走相告,欢呼雀跃,一时间,佟仲义、韩会清为国争光,力挫二耗牛的故事传遍大江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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