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可怕的预言

明朝万历年间,宁波府有两大声名赫赫的镖局。一家是彭天胜的天胜镖局,另一家是周正德所开的正德镖局,这两大镖局相互竞争,彼此杀价,一来二去成了仇敌,不过这却让托镖的捡了便宜。因此,浙东一带的顾客都慕名而来。

这日,天胜镖局的大门外来了个矮胖的算命先生。他打出的招牌上写着:看相算命,每客十两!

不到半个时辰,胖子的算命摊前已围了一大圈看客。但是,上前请他算命的却一个也没有。道理很简单,普通的算命先生每客至多收银一钱,而面前这个胖子竟索价十两!大伙儿议论纷纷,都觉得新奇。

挨到日落,胖子仍未做成一笔生意。就在众人纷纷散去的当儿,打远处来了一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个面色阴郁的壮汉,此人正是天胜镖局的掌柜彭天胜。彭天胜一眼瞅见算命摊,便跳下马走了过去。

天胜刚接了一笔空前的大生意,有个叫段青云的富商让他们送一盒珍珠去荆州。那盒珍珠总共九颗,都是极品的南洋珠,每颗价值白银十万两。保这趟镖,光佣金就有六万两,抵得上“天胜”好几年的收入。然而,这趟镖还未起程,想劫镖的风声已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那盒珍珠一旦有闪失,不仅天胜镖局的牌子会砸烂,而且镖局倾家荡产也赔不起货主。彭天胜为此忧心忡忡,甚至寝食不安。

所以,当彭天胜看见胖子的算命摊时,便动了念头。他将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对胖子说:“一分钱一分货,先生既然索价不菲,想必定有过人之处,就请您替我算上一卦。”

胖子点点头,问道:“请教阁下,您是算功名还是测富贵?”

彭天胜摆了摆手:“不算功名也不测富贵,只请先生卜一卜祸福。”

胖子略一沉吟,然后说:“小的有个规矩,看相前先要涂些圣水到那人脸上,此后方可相面算命。”

彭天胜道:“无妨,听凭先生。”

胖子取出一只瓷瓶,将盖子打开,用一支大号的毛笔往瓶里探了探。然后,他用那管笔在彭天胜的脸上涂抹起来。涂罢,胖子拿着笔瞑目沉思。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仔细端详彭天胜的脸。

看着看着,胖子不由双眉紧锁。彭天胜很纳闷,忙向他询问缘故。

胖子说:“阁下印堂发黑,双颊晦暗,头顶压着一片乌云,此乃凶兆。”

彭天胜心中一颤,催着胖子往下说。

胖子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阁下有杀身之祸。”

彭天胜的脸渐渐苍白,黯然地问:“祸在何时?”

“近也。”胖子回答。

“是在今年吗?”

“不错,从面相上看,祸事已非常迫近。”

“难道是在本月?”

“更近。”

“这么说,竟是这几天?!”

“还要近。”

“先生的意思,是在今天?!”

“再近些。”

“此,此话怎讲?!”彭天胜已面如死灰,身子微微颤抖。

胖子冷冷一笑:“就在眼前!”

话音未落,胖子出手如电,那管毛笔箭一般刺人了彭天胜的左胸!以彭天胜的武功,原本可以躲过这一招。然而,胖子预先在他脸上涂了芳香四溢的迷魂散,使之神志麻痹、反应迟钝。结果,名震江湖数十载的天胜镖局大掌柜猝然倒下了。

胖子的那管毛笔经过伪装,是一支沾有毒药的冰铁判官笔。

等“天胜”的人闻讯赶出来,那胖子早没了踪影,只见掌柜独自在地上挣扎。大伙儿慌忙将他抬入镖局,并派人去请郎中。

彭天胜断断续续地说:“不,不必请郎中,已经没救了……你们快,快去找少爷……”

彭天胜的独子彭飞年方二十,文武兼备。他正在朋友处下棋,听到噩耗发疯似地赶回了镖局。

此刻彭天胜已气若游丝,他挣扎着将一卷布帛交给儿子。彭飞打开一看,见是半幅陈旧的血书。血书上只剩下“同德”二字,旁边盖着父亲的印章。彭飞看不懂,就俯下身向父亲询问。彭天胜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好尽力朝北方指了指,旋即咽了气。

彭飞放声痛哭,镖局里的人也跟着一起举哀。

2.深夜的告密者

天胜镖局正在办丧事,那个富商段青云找上门来了,他要求退镖。“天胜”的顶梁柱已经倒塌,提出这样的要求也算合情合理。

彭飞取出那盒珍珠,双手捧给段青云。段青云验完货,收回定金便走了。他一直朝北走,来到了正德镖局。

“正德”的实力和“天胜”不相上下,两家都在竞争浙东第一镖的美号。只是因为“天胜”的镖价比“正德”压得低,段青云才把生意给了他们。现在段青云别无选择,只好又来找正德镖局。

段青云以七万两银价把珠盒托付给“正德”,周正德接下了生意。他验完货,将镖局的封条贴在珠盒上,段青云也贴了自家的封记。然后两人又签字画押,立下了保镖合同。

末了,周正德说:“请段员外再等几天,我挑个黄道吉日便动身。”

段青云点头同意了。

回头再说彭飞,此时他正肝肠寸断。彭飞自幼丧母,如今父亲又死于非命,怎不叫他悲痛欲绝。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报杀父之仇。

彭飞四处张贴告示,赏银一万两捕捉那个算命的胖子。

这天深夜,彭飞正在家中为父亲守灵。一个瘦长的蒙面人突然来访,称自己晓得那算命人的行踪。接着,他附在彭飞耳边低语了几句。

彭飞听后咬牙切齿,他对蒙面人说:“若情况属实,在下一定支付酬金。”

蒙面人点了点头,飘然离去。

次日巾午,周正德在状元楼宴请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俩人推杯换盏,正吃到面酣耳热时,雅间的门突然被踢开了。只见彭飞怒目圆睁,手执宝剑闯了进来。

那胖子正是杀害彭天胜的算命人。他见势不妙,双足点地从窗户中飞了出去。

周正德站了起来,冲彭飞问道:“彭公子,你想干什么?”

彭飞二话不说,一剑直刺周正德。周正德武功卓绝,一闪身便躲过了。彭飞的第二剑跟着到了眼前,周正德操起座椅抵挡。

几个回合之后,周正德又说:“请彭公子道明原因,再杀我不迟。”

彭飞咬牙切齿道:“卑鄙小人,你为了夺镖竟雇用那胖子杀害我爹,今日我与你拼了!”

周正德说:“绝无此事。我和胖子刚刚认识,他托我保一趟镖而已。”

彭飞哪里肯信,他抖开长剑,向周正德发起了更密集的进攻。周正德凭借一把木椅,和彭飞打了个平手。

最后,宁波府的官兵闻讯赶来,制止了这场厮杀。

入夜,彭飞在书房暗自垂泪。此刻他才明白,周正德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那算命的胖子更是了得。想除掉他们,简直比登天还难。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就算以卵击石也要拼死一搏。想到这儿,彭飞霍地站了起来。他穿好夜行衣,背起宝剑准备去周家行刺。

就在这时,一件东西破窗而入,直直地落在桌案上。彭飞定睛一瞧,见是一方细长的锦囊。他来不及拆看,捉着剑就追出门去。

屋外空无一人,只有满地银白的月光。

彭飞沮丧地回到书房,拆看那个锦囊。锦囊内有半卷布帛和一封书信。读罢布帛与书信,彭公子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第二天一早,彭飞让人摘下天胜镖局的招牌。他宣布,自己要去安徽的外祖父家住一阵子。随后,彭飞辞别众人,独自出门去了。

3.落入圈套

三天后,周正德在镖局挑了六个武功最高强的弟子。师徒七人化装成云游道士,踏上了去荆州的旅途,那盒珍珠就揣在周正德的怀中。为了防人暗算,师徒七人出门前都带足了干粮。一路上,无论住店或者歇脚,他们都不买任何饮食。

这天,师徒七人翻过了一座巍峨的高山,来到山脚下时都累得大汗淋漓。正当他们躺在树阴里歇息时,一阵卖西瓜的吆喝远远传了过来。三伏天听到这诱人的叫卖声,七个人嘴里都流出了口水。

一个徒弟向周正德哀求:“师傅,来了个卖瓜的,咱能否买几片解解渴?”

周正德连连摇头,正色道:“江湖险恶,不清不楚的东西绝不能买。你们都看过《水浒传》,要谨防智取生辰纲那一幕重演!”

那个徒弟叹了口气,不情愿地躺下了。

此时,卖西瓜的小贩已来到近前,他放下担子,顺手劈开一只瓜。顿时,一股甜美的清香飘散开来。躺在周正德身边的几个徒弟不由抬起头来,朝瓜摊望去。当看见那两瓣又大又红的西瓜时,他们的喉头都咕咕地蠕动起来。

小贩瞅准机会,高声吆喝:“又大又甜的好瓜,现劈现卖,三文钱一块哩!”

另一个徒弟实在忍不住,凑到周正德耳边小声说:“师傅,那瓜现劈现卖,恐怕不会有诈。”

周正德望着徒弟们期待的目光,终于站了起来。他走到小贩跟前,将那人仔细打量。见对方憨厚淳朴,周正德心里的戒备先去了一多半。他挑了两只完好的大西瓜,又拿起摊上的瓜刀嗅了嗅,然后才让小贩切瓜。

小贩很快将瓜切好。周正德的徒弟们一拥而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最后,周正德也挡不住诱惑,吃了一块西瓜。

吃完瓜,师徒七人回到树下继续乘凉。不一会,他们都感觉头晕目眩,一个个昏睡了过去。

小贩见状,乐呵呵地走到周正德跟前。他弯下腰,伸手去周正德怀中掏摸……就在小贩的手触到那个珠盒的一瞬间,一颗石子打到了他的手腕上。

小贩吃了一惊,赶忙回头去看。此时,一柄长剑带着风声直逼他的咽喉。持剑的是个刚从树上跳下来的蒙面人。小贩脸色陡变,忙从腰间抽出一条软鞭,与蒙面人厮杀起来。

斗了数十回合,那小贩敌不过蒙面人,只好落荒而逃。蒙面人也不追赶,他朝四下望望,确信再没有危险后才消失在远处的树林中。

不久,周正德师徒相继醒来。清醒后,周正德的第一反应是去怀中掏摸。待摸到那只珠盒,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在七个人中,周正德所吃的西瓜最少,所以刚才发生的事他模模糊糊有点印象。

周正德走到瓜摊前,将那把切瓜刀又拿起来看了看,只见刀面上有一片淡黄色的水渍。他一下子全明白了。那小贩在刀面上涂了特殊的蒙汗药。

周正德放下切瓜刀,抱拳向四周团团作揖,口里朗声道:“多谢好汉搭救,将来有机会,周某定当厚报!”

四下里只有一片啾啾的鸟鸣,此外别无动静。周正德呆立半晌,随后命徒弟们赶紧上路。

此后周正德师徒百倍小心,一路上再没出过差错。半个月后,他们终于来到了湖北荆州。

接受珠盒的是荆州知府赵文举。他托表弟段青云采购了这批珍珠,要将它们献给湖北巡抚。周正德找到赵知府,将珠盒双手奉上。

赵文举满脸堆笑。他启去盒上的封条,将珠盒打开来验看。这一看,赵知府顿时两眼发直。他把盒子摔到周正德面前,气急败坏地嚷道:“开什么玩笑,千里迢迢送个空盒子来!”

周正德吃了一惊,忙捡起珠盒细看。那盒子里果然空无一物。这下他也傻了眼,口里喃喃道:“盒上的封条完好如初,又不曾被人偷换,这,这到底是咋回事?”

赵文举却不容他多想,厉声说:“我这儿有段青云寄来的保镖合同,你失了镖,照规定得赔偿三分之二的货价!”

周正德倾家荡产也赔不出六十万两银子。情急之下,他将珠盒再次拿起来细看。这回在盒底的棉垫上发现了一片暗红的水痕,用鼻子细细一闻,隐隐有一股酸臭的气味。他终于顿悟:段青云事先在珍珠上涂抹了消骨散,消骨散慢慢产生作用,将九颗珍珠化成了一汪清水……“赵大人,这是个圈套!”周正德失声惊叫。接着,他道出了自己的发现。

赵文举哪里肯信,当即命人将周正德逮捕入狱。他扬言,一月之内周家若不能按合同赔偿,就要将周正德以盗匪论处。

周正德的家人获知消息后.想方设法筹措赎金。这时,段青云出现了,他用极低的价格买下了整个正德镖局。周家人又东挪西借,好不容易凑了五十万两银子。周正德的妻子派人拿着银票,去荆州向赵知府说情。

说情的人尚未赶到荆州,周正德已死在了狱中。

身强体壮的周正德咋会突然暴毙?原来,他是死于段青云的暗算。段青云买通了荆州监狱的牢头,在周正德的饭食中下了剧毒。姓段的为何出此毒手呢?事情还得从头说起——段青云是个珠宝商。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结识了江湖上人称夺命判官的陆恺。陆恺说干镖局很赚钱,打算跟段青云合开一个镖局。段青云正想换个行当做做,便问在哪里开镖局合适。陆恺认为浙东最富庶,那儿的保镖生意很红火,眼下宁波府的两大镖局几乎垄断了浙东所有的保镖生意。如果能设法吞并这两大镖局,那发财指日可待。段青云动了心,催陆恺赶紧琢磨吞并的计策。

陆恺早巳成竹在胸,他让段青云先去找“正德”和“天胜”托镖,然后自己再从中捣鬼。段青云说表弟赵文举是荆州知府,他正让自己买一批珍珠,就把这担货托付给那两家镖局。陆恺很高兴,说这样一来计划就更完美了。两人密谋停当,分头开始行动。

段青云来到宁波,找周正德和彭天胜谈保镖的价格。两家镖局相互竞争,最后“天胜”以六万两的银价赢得了这笔生意。

与此同时,陆恺不断放出风声,说江湖上有人要劫这趟肥镖。彭天胜为此惴惴不安。在这种情况下陆恺扮成算命先生,用判官笔刺杀了彭天胜。然后他又让一个蒙面人向彭飞告密,说雇杀手谋害彭天胜的正是周正德。他这么做是为了挑拨彭、周两家,让他们相互仇杀,自己好从中渔利。可这招未能奏效。

但陆恺还有第二步妙棋。他预先在九颗珍珠上涂了消骨散,目的是要嫁祸于周正德。那些南洋珠根本不值九十万两银子,其进价至多不过十万两。这一点周正德验货时也看出来了。但保镖的佣金按货价提成,对镖局而言,抬高货价利大于弊。干保镖这一行,赌的就是不失镖,所以他没有说破。

至于那个卖西瓜的小贩,他的出现纯属偶然。那人是个强盗,听说周正德要押一批肥镖去荆州,便设计抢夺。

段、陆二人的阴谋很成功。先是彭天胜被害,天胜镖局从此淡出江湖,既而周正德惨死狱中,正德镖局也落入了段青云的掌中。

到了这一步,段、陆二人还不满足。他们又串通宁波府官员,诬陷彭飞在外交结匪类。于是官府查封了彭家的产业,并张榜通缉彭飞。

不久,宁波府新开了一家青云镖局,它打出的旗号是“浙东第一镖”。从这天起,浙东一带的保镖生意大多被“青云”包揽了。

4.一笔大生意

转眼过了半年。

这天,一位气度不凡的老者来到青云镖局。他取出六块鸽蛋大小的绿宝石,要“青云”送到甘肃武威府。

段青云做了几十年珠宝生意,深知这些绿宝石的价值。他毕恭毕敬地问老者:“前辈,这担货您打算保多少银子?”

老者说:“凑个整数,就保一百万两吧。”

段青云点点头。接下来该谈保镖的佣金了,综合考虑,约在八万两上下。段青云正打算和老者讨价还价时,老者却主动提出愿出银十万两。

老者说:“如今西北一带匪盗成患,为求万无一失,老朽才出这样的高价。”

段青云两眼放光,他拍着胸脯承诺:“青云必定全力以赴,确保货物平安抵达!”

送走老者,段青云当即找来陆恺,把事情告诉了他。陆恺听后也很兴奋,他说:“为防不测,这趟镖由我单独护送。”

起程前,陆恺将六块绿宝石缝在贴身的短褂上。为了不引人注目,他没带任何随从,一个人悄悄上了路。

走了没几天,陆恺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一路上,他总碰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看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夺命判官闯荡江湖多年,深知此乃不祥之兆。于是他更加谨小慎微,那件缝着宝石的短褂须臾不离身。

为了安全起见,陆恺放慢了行程,原本一个月可以走完的路,他花了两个月才到达。

这日,武威城终于遥遥在望,陆恺长舒了一口气。

交货的地点在白云山庄。山庄建在一座江心岛上。陆恺来到江边时,发现那儿竟找不到一艘渡船。他十分诧异,就向当地人询问。当地人告诉他,十天前来了个老翁,将所有的渡船都买走了。陆恺觉得此事非常蹊跷,不由加强了戒备。

江面异常开阔,云水茫茫。纵然陆恺武功卓绝,也无法只身过江。没办法,他只好找木匠赶造渡船。这一耽搁又是十多天。

渡船终于造好了,陆恺顺利登上了江心岛。

白云山庄隐在绿阴丛中,显得清幽而神秘。陆恺叩响山庄的大门,一个童子迎了出来。没等陆恺开口,那童子便问:“你可是青云镖局的陆恺?”

陆恺颇感惊异,点了点头。

童子微微一笑说:“我家主人恭候多时了,请跟我来。”

说着,童子转身朝里面走。陆恺紧跟在他身后。三转两转来到一座阁楼上。童子轻轻推开阁楼的门,引陆恺走了进去。

阁楼内香烟缭绕。屋子中间摆着一张供桌,桌上有一方蒙着黑布的牌位。牌位前红烛高烧,香炉内燃着三炷清香。一个白衣男子背对着阁门,静静地立在香案前。

“陆恺,货可曾带来?”白衣男子纹丝不动,冷冷地问。

陆恺解开衣襟,将缝在内衣上的六块绿宝石一一取出。童子用一只托盘接了那六块宝石,把它们送给白衣男子验看。白衣男子将宝石仔细看过,让童子退了出去。

这时,陆恺开口了:“货已验完,阁下该支付佣金了吧?”

白衣男子转过身来,一字一顿地说:“十万两冥币我已烧到阴间,你这就可以去取!”

陆恺大吃一惊,立刻抽出了背后的冰铁判官笔。他再~看,白衣男子竟然是失踪多时的彭飞!

彭飞盯着瞠曰结舌的陆恺,冷笑道:“姓陆的,没想到是我吧?”

陆恺点点头,用判官笔指着香案问:“你是想用我的脑袋祭奠你爹?”

彭飞说:“不单是我父亲,还有周正德大叔。”

“周正德?”陆恺一脸困惑,“他可是你的仇家啊!”

彭飞冷哼一声:“一切我已尽知,你不必再挑拨离间了。”

陆恺说:“看来你还不糊涂。”

彭飞话锋一转道:“阁下辛苦了两个多月,我这就送你去取那笔佣金。”

陆恺晃了晃手中的判官笔,轻蔑地问:“就凭你?!”

彭飞点点头,缓缓拔出了宝剑。

陆恺嘲讽道:“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这不是送死吗?”

彭飞说:“一年前确实如此,可现在不同了。”

“难道你受了高人指点?”陆恺问。

彭飞摇摇头:“我的武功丝毫未长进,但夺命判官却今非昔比了。”

陆恺脸色陡变,忙问:“此话怎讲?!”

彭飞大笑道:“也罢,我就让你做个明白鬼!”

接着,他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三十年前,人称天下第一剑的清虚道长收了两个门徒,一个叫彭天胜,一个叫周正德。彭、周二人情同手足。他们曾在一方布帛上写下“同心同德”四个血字,布帛一分为二,两人各持一端。

剑法学成后,彭天胜和周正德在家乡宁波各开了一家镖局。为了吸引顾客,两家镖局故意相互杀价,做出一副同行冤家的假象,私底下,他们依旧是兄弟,因为有“竞争”,两家的生意都不错。这个秘密保守了近二十年,外人不得而知。彭飞从小寄养在外祖父家,一年前才回到父亲身边,他对此事并不清楚。彭天胜临死前将半幅布帛交给儿子,就是想说破这个秘密。可惜他话未出口便咽了气。

彭飞受了陆恺的挑拨,去状元楼刺杀周正德。当晚,周正德把另半幅血书和一封说明信包在锦囊里,扔入彭飞的书房。彭飞看完布帛和书信,才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在书信中,周正德还告诉彭飞:经过摸底,他发现陆恺的武功相当高深,自己一个人无法除掉他。周正德让彭飞去武当山请清虚道长协助。

彭飞来到武当山,才知道清虚道长刚刚去世。他只好折回来找周正德。周正德不知段、陆二人是一伙的,此时他正保着珠盒赶往荆州。彭飞追上他时,正巧碰见卖西瓜的“小贩”要盗取珠盒。于是他扮成蒙面人,打退了“小贩”。为了能在暗中保护周正德,彭飞决定暂时隐藏起来。他一路尾随,跟着来到了荆州。

周正德被捕入狱,彭飞始料不及。他买通狱卒,进牢房探视周正德。周正德把段青云的阴谋告诉了彭飞。

没等彭飞想好劫狱计策,周正德已中毒而死。这时他自己又被官府通缉,只得去安徽投奔外祖父。外祖父听完彭飞的哭告,决定帮助外孙,替女婿报仇。彭飞的外祖父经商多年,知道爪哇国出产一种特殊的绿宝石,这种绿宝石又称鬼石,极其罕见。一个人若长期佩戴鬼石,轻者精神萎靡,重则齿摇发落、形容槁枯。彭飞的外祖父想方设法,终于弄来六块鬼石。他带着鬼石来到宁波,找段青云托镖。

由于关系重大,陆恺果然亲自护镖。一路上,乔装改扮后的彭飞对陆恺频频骚扰,逼得他天天将鬼石贴身收藏,而且延迟了路程。此外,彭飞的外祖父还去江边收购渡船,这让陆恺又把鬼石多揣了十几日。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让夺命判官元气大伤,精力耗尽。

5.血债血还

听罢彭飞的讲述,陆恺吓得面如死灰。这一路上他越走越感觉疲乏,原以为是紧张和劳顿所致,现在才明白是怀揣鬼石的缘故。

陆恺暗暗提一口丹田之气,竟提不上来,只觉得全身绵软无力。如今,他十成的功力仅剩下一成了。豆大的冷汗立刻从夺命判官的额头滚落下来。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阁楼的窗户已被钉死,厚重的阁门也被那童子关上了。

彭飞将手中的长剑一挥,朗声说:“今日,你我之间只有一人能活着走出这阁楼!”

陆恺手里的冰铁判官笔有些发抖,他颤声道:“彭公子,那一切全是段青云指使,你若放过我,我一定取他的人头来见你。”

彭飞冷冷一笑:“不劳费心。段青云的狗头我自会去取,今日先要了你的项上之物!”

陆恺的面色由白转青,现出拼死一搏的狰狞。他狂吼一声,抖判官笔直刺彭飞的咽喉。彭飞舞动长剑,和他杀成一团。

数十回合之后陆恺已气喘如牛,那支判官笔渐渐不听使唤。彭飞却越战越勇。终于,夺命判官被逼到了墙角。彭飞瞅准时机,挥出一剑“帘卷西风”,将陆恺握笔的手齐腕切下!陆恺还来不及惨叫,彭飞又一招“长虹贯日”,把他一剑刺穿!

彭飞割下陆恺的人头,放在香案正中。随即,他揭去蒙在牌位上的黑布。牌位上现出两个人的名字:彭天胜、周正德。

半个月后的一天清晨,宁波府早起的人们猛然发现:青云镖局门楣上那块“浙东第一镖”的匾额不见了,代替它的是段青云血淋淋的人头!

红日渐渐东升,金色的阳光照耀在宁波城外的一座新坟上。

一个白衣青年站在坟前,他的目光正凝视着那高大的墓碑。墓碑上并列着两个人的名字:彭天胜、周正德。

在这两个名字的上方刻着一行大字:浙东第一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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