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凌辱,手刃恶绅

民国二十二年农历四月初八日夜,杨家大宅院黑糊糊的一片。突然,杨家后院的门吱呀一声响,钻出一个黑衣人,蹑手蹑脚直奔西厢房,那是女佣住的地方。黑衣人来到西厢房靠南的一间屋门前,伸手推了一下门,门关得紧紧的。他掏出一把匕首,从门缝插进去拨开门闩,门发出一声轻响。尽管响声很轻微,屋里的女人还是被惊醒了,打了个激灵,爬起身惶恐地问:是谁?黑衣人疾步抢到床前,一把捂住了女人的嘴,低声喝道:别给我喊!

黑衣人是这个大宅院的主人杨公弟,人称杨大老爷。女人是他身边的使唤丫环,叫李小婉。杨大老爷是杨家寨的首富,他的儿子杨鸿章是北原县的警察局长,外甥刘熙法更是了不得,在中央军当团长,仗着外甥和儿子的权势,在北原县没有杨大老爷不敢干的事。杨大老爷貌似文雅,却嗜酒和爱玩女人。他娶了三房姨太太,但还是吃了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已是往六十上奔的人了,还经常出没妓院。李小婉是他掏了五块大洋买来的使唤丫环。

李小婉虽是个使唤丫环,长相并不俗,眉清目秀的,特别是胸脯胀鼓鼓的,恰似涨潮的春水,十分的养眼。只是一双天足美中不足(那时以三寸金莲为美)。一个俊俏的黄花大姑娘整天价在身边伺候着,杨大老爷哪能放过她。李小婉是个伶俐女子,好多次都摆脱了杨大老爷的纠缠,怎奈猫儿一定要吃腥,她躲了初一却难躲十五。今日夤夜杨大老爷把她按在了床上,羔羊是难脱虎口了。

李小婉来杨家三年了,经见的事不少,杨大老爷如此对待丫环女佣不是第一次,事后软硬兼施,加之小恩小惠都把事摆平了。李小婉明白今晚难逃虎口,便软声说:大老爷,我依你

杨大老爷大喜,撤回了搁在李小婉脖子上的匕首,动手就撕她的胸衣。李小婉急忙挡住他粗鲁的手:别急嘛,人家还有话要说。

杨大老爷急不可待地说:有啥话?快说!我等不及了。

李小婉说:你把我睡了,我就不是黄花姑娘了,可就嫁不出去了。

杨大老爷说:你放心,我帮你找婆家,不怕嫁不出去。

李小婉泣声说:不,你把我睡了就要娶我。你不娶我,今晚你就是把我杀了,我也不从。

杨大老爷稍一迟疑,随即答应道:成,我娶你做四姨太。说着动手又扒李小婉的胸衣,又被李小婉挡住了,他恼火地说:咋,还有啥事?

李小婉说:你得给我个信物。

杨大老爷在衣袋摸出一个铜牙签:给!李小婉接过一看,不乐意地说:这算啥信物?

杨大老爷说:我出来身边没带啥东西,你就将就将就吧。说着又扒李小婉的衣服。李小婉忍气吞声,不再反抗,随了杨大老爷的心愿一

往后的日子,杨大老爷隔三岔五地在夜深人静之时溜到后院西厢房去发泄一下他的淫欲。每一次完事后李小婉都要催问杨大老爷什么时候娶她。杨大老爷都是打哈哈地说:别急,我要挑个好日子再娶你。时间长了,李小婉看出杨大老爷在糊弄她,并不是真心要娶她。

这天晚上,杨大老爷又来到李小婉的住处。一进屋,杨大老爷搂住李小婉就要亲嘴。李小婉躲开他,怒声问:今晚你要把话说明白,到底啥时候娶我?

杨大老爷腆着脸说:乖乖,我受不了啦,让我把事干完再说好么。说着就迫不及待地把李小婉压倒在床上。

李小婉心想,已经跟他这样了,也不在乎这一次,心一软,满足了杨大老爷。完事后,杨大老爷穿好衣服抬腿就要走人,李小婉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要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不料杨大老爷嘴脸一变,瞥了一眼李小婉的大脚片,冷笑道:瞧瞧你那双脚,比爷们的还大。老爷我是玩高兴哩,你以为你是个啥好东西,给你个棒槌你还当了针(真)!甩开李小婉的手扬长而去。

李小婉木橛似地戳在了那里,屈辱的泪水似决了堤的河水在俊俏的脸蛋上恣意流淌。小时候母亲给她缠过脚,她嫌疼,背着母亲就把缠脚布解了。母亲发现了用笤帚打她,她生性倔强,说啥也不愿再缠脚。她家太穷,一天到晚靠她去放牛打猪草,缠了脚,怎么干活。因此母亲没有再逼她缠脚。她一双天足杨大老爷不是不知道,玩她时他不嫌,玩过了又如此羞辱她。这哪里把她当人看?

三年前李小婉的母亲生了一场大病,家里一贫如洗,拿不出钱给母亲治病。几年前哥哥被抓了壮丁,至今杳无音讯,军队是个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的地方,没有消息那就是说哥哥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两个弟弟还小,到哪里找钱去?老实巴交的父亲一夜愁白了头。万般无奈父亲只好把她卖给杨家做丫环。她只想着在杨家好好干活,总会有个出头之日,没料到杨大老爷像苍蝇一样叮上了她。她是个有心计的女子,心想女人嫁谁还不是嫁,既然杨大老爷看上了她,那就嫁给她,虽说是做四姨太,可毕竟身份不同了,以后不光自己有好日子过,娘家也能沾上光。所以,那天晚上杨大老爷强暴她时,她就提出了条件。杨大老爷满口答应了她,可事后竟然如此羞辱她。她这才幡然醒悟,她在杨大老爷眼里只是一个玩物,玩过后就可以随手扔掉。

李小婉只感到胸口有一团烈火在燃烧,那团烈火把一切都烧毁了,只留下一腔仇恨!她是个刚烈女子,秉性乖戾要强,怎能咽下这口恶气!她抹去脸上的泪水,咬牙一跺脚,直奔厨房,在案板上摸了一把菜刀。她怀着一腔怒火,提着菜刀在夜色的掩护下直奔前院杨大老爷的住处。杨家大宅院她熟悉得跟自己的手掌一样。大老远她瞧见杨大老爷的大老婆的屋子亮着灯光,寻思一定是那个老猪狗回了大老婆的屋,便奔灯光而去。

到了近前,在窗外屏息细听,果然杨大老爷在屋里,就听大老婆在埋怨杨大老爷:你到哪里了?咋这时才回来?

杨大老爷撒谎说:我到账房跟李掌柜说了会儿话。

大老婆说:哄鬼去,你不知又跑到哪个婊子的炕头去了。

杨大老爷嬉笑道:看你,咋又吃醋了?

大老婆说:是不是上了那个大脚片子的炕头?

大老婆说的大脚片子就是李小婉。大老婆是个刻薄凶狠的女人,平日里待丫环佣人十分尖刻凶狠,稍不如意就骂就打。她从不叫李小婉的名字,张口闭口叫李小婉大脚片子,好像李小婉没有名字似的。

此时,李小婉听见大老婆又叫她大脚片子,再也忍不住心头怒火,一脚踢开门。杨大老爷吃了一惊,闪目疾看,面前站着一个怒目女煞神,惊得瞠目结舌。李小婉骂道:老猪狗,不劈了你难消我心头之恨!挥刀就砍。

杨大老爷慌忙用手去挡。李小婉用力也真是猛,杨大老爷的右腕竟然被齐刷刷地砍断了。杨大老爷痛叫一声,跌倒在地,鲜血溅一屋子。杨大老爷泣声求饶,李小婉哪里肯饶他,又抢前一步,对准他的脑袋又是一阵乱砍猛劈。地上像杀猪似的血流成河。李小婉从衣袋掏出那个铜牙签,狠狠地刺进杨大老爷的喉咙,他再也喊不出声了。

大老婆大叫起来:快来人呀,强盗杀人啦!

李小婉凤眼圆睁,心想这个老猪婆也不是个好东西,干脆也宰了她。她心一横,挥刀又朝大老婆劈去

这时外边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是护院的听到了喊叫奔了过来。李小婉不敢久留,从后窗翻出去钻进夜幕之中

只身投杆,誓报家仇

第二天,杨家家人把杨大老爷夫妇的死讯报知在县城当警察局长的杨大少爷杨鸿章。堂堂警察局长的父母被一个丫环砍死了,简直是奇耻大辱!杨鸿章怒火中烧,亲自带着人马四处搜捕李小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小婉逃离杨家后,本想回家去,但想到杨家人不会放过她的,她怕连累了父母,就跑到西乡一个表姨家躲藏起来。住了几日,权衡再三,咬牙下决心去投奔在五云山拉杆子的表兄。一个风高月黑之夜她离开了表姨家去了五云山。

李小婉的表兄是个麻子,排行老二,江湖人称麻二爷。麻二爷因为满脸的麻子坑,三十出头了还没娶上媳妇。他比表妹李小婉年长十多岁,年幼时每每去舅家小表妹都哭闹着要他抱着玩,从不嫌弃他的麻脸。因此他对小表妹十分喜爱,长大成人之后,这份喜爱变成了丢舍不下的爱恋。后来他拉起了杆子当了山大王,便让他的师爷带着一份厚礼去舅家求亲。他的舅舅和舅母一口回绝了,一来嫌他当了土匪,二来嫌他是个麻子。他勃然大怒。本想带上人马去抢亲,却念着姑舅亲这层关系,还是强咽了这口恶气。再后,他先后抢了好几个女人上山来做压寨夫人。可那几个女人都不识抬举,宁死也不做他的压寨夫人,两个上了吊,一个跳了崖,还有一个吞了大烟,闹得他虽然名震三县,可还是打着光棍。表妹这时来投靠,他大喜过望,大摆宴席盛情款待,而且收拾了一处清静的地方让表妹居住。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杨鸿章搜捕不到李小婉,便派出密探四处打听她的下落。一日密探来报,李小婉投了麻二爷当了土匪。杨鸿章恨得直咬牙,却又无可奈何。麻二爷是北原县最大的杆子,有百十号人七八十条枪,威震周边三县。加之五云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保安大队几次出兵围剿,都铩羽而归。警察局只有五六十号人,开到五云山等于给虎口送羊。可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眼珠子转了半天,带着人马去抄李小婉的家,他以通匪的罪名把李小婉的父母和两个年幼的弟弟全都杀了。

消息传到五云山,李小婉叫了声:爹,妈,兄弟身子往后一仰,就昏倒在地。麻二爷慌忙抱起她用拇指掐人中。半晌,李小婉苏醒过来,徐徐睁开眼睛,看清抱她的人,说道:二哥,你可要替我报仇雪恨言未罢,已是满脸泪水。

麻二爷朗声说:表妹别伤心,你的爹妈也是我的舅父舅母,我一定要为他们报仇雪恨!

可是,几天过去了却不见麻二爷出兵。李小婉报仇心切,催促麻二爷赶紧出兵。麻二爷手捏着水烟袋,抽罢一袋烟,这才笑着脸慢悠悠地说:表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别心急,先安心在这里住下,一旦有好时机我就出兵下山灭了狗日的杨鸿章。说着话,一双大眼珠子贪婪地直往李小婉丰满的胸脯上瞅。

李小婉是何等乖觉的女子,看出表哥的花花肠子,明白表哥是不见兔子不撤鹰,,她略一思索,咬牙说道:二哥,只要你肯为我报仇雪恨,我就嫁给你!

麻二爷喜上眉梢,放下了水烟袋,拉住李小婉的手说:请表妹屋里说话。

李小婉知道他想干什么,站着没动,冷冷地说:你今晚把杨鸿章灭了,回来我就是你的媳妇。

麻二爷知道表妹是个烈性子,不敢强求。当下他就大喊一声:集合!要带人马下山去灭杨鸿章。

李小婉说:二哥,给我支枪。

麻二爷一怔,问:你要枪干啥?

李小婉咬牙说道:我要亲手毙了杨鸿章!

是夜,风高月黑,麻二爷和李小婉带着人马直奔北原县城。去县城杨家寨是必经之地。李小婉天生一双大脚片,她报仇心切走得风快,竟然把一伙男人扔在了身后。

来到个三岔路口,李小婉忽然站住了脚,眼看着左边。不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光闪闪烁烁,偶尔传来几声犬吠鸡啼。紧跟在她身后的麻二爷收住脚,忙问:咋不走了?

李小婉咬牙切齿地说:那边就是杨家寨,杨鸿章狗日的杀了我的全家人,我要以牙还牙,杀了他的全家!

麻二爷眼里闪着凶光,恶狠狠说:你说收拾谁就收拾谁!

李小婉说:去杨家寨!

去杨家寨!麻二爷大手一挥,身后的人马跟着他排着一字长蛇阵,直扑杨家寨

秘密合谋,血洗杨家寨

夜幕下的杨家寨一片静悄悄。昨天杨家刚刚埋葬了老掌柜夫妇,忙碌了几天总算消停下来,全府上下的人都松了口气。杨家大少爷在外做官,现在是二少爷当家。杨家二少爷自幼读书,书读得不少但对社会上的事知之甚少。他自思大哥当警察局长,这几日带着人马正在四处抓捕凶犯李大脚杨家人现在都这么称呼李小婉。在这个紧要关口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上门寻衅滋事:他放松了警惕,加之这几日劳累过度,天刚擦黑就上了炕,头一挨枕头就打起了呼噜。他做梦都没想到麻二爷和李大脚会带领人马偷袭杨家寨。

麻二爷的人马进入杨家大院还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两只守门的大狼狗闭着眼睛打盹,被一个轻微的响动惊醒了,随后它们嗅到了一股生人味儿,急睁狗眼,发现一队黑影越墙进了宅院。它们立刻跃身而起,狂吠着扑向贼人。为首的贼人恼怒了,骂了声:狗日的,找死来了!一抬手,两声枪响啪!啪!两条狼狗的狗头开了花,变成了死狗。

狗吠声和枪响声把大宅院里的人都从睡梦中惊醒了,一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时就听有人喊:土匪来啦!大伙这才灵醒过来,惊叫着四处逃窜。

杨二少爷一手提裤子一手拉媳妇的手,慌恐地往炮楼跑,恰好与迎面而来的李小婉相遇了。

李小婉怒喝一声:拿命来!手中的枪响了。杨二少爷和媳妇双双倒在血泊之中。

麻二爷挥着手中的枪恶狠狠地喊道:不要留一个活的!

一场屠杀开始了,杨家大宅院的男女老少乃至长工女佣一个不留地被这伙匪徒杀害了,鲜血流成了河。临撤出杨家时,杀红了眼的麻二爷又放了一把火,顿时熊熊大火冲天而起,映红了整个天空。

麻二爷问道:表妹,下步棋咋走?

李小婉站起身,咬牙说:斩草就要除根,去县城找杨鸿章把账彻底算清!

好嘞!麻二爷一挥手喊了声,去县城!

麻二爷的人马刚撤出杨家寨,在村口就和杨鸿章的人马相遇了。说来也真是奇怪,杨鸿章的右眼皮跳了一整天,到了傍晚只觉得心神不安,魂不守舍,觉得家里要出点啥事。他忽然想到土匪会不会趁着他家里办丧事之际来打劫?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思之再三就带着警察局几十号人连夜往家里赶。大老远他就看到了冲天大火,心里叫了声:不好!急令人马跑步前进,赶到村口时正好和麻二爷的杆子相遇了。

起初,杨鸿章并不知道是麻二爷的杆子,那冲天的大火把村里村外照得通亮,火光中李小婉先瞧见了杨鸿章,怒声骂道:杨鸿章你这个驴熊,杀我爹娘和我兄弟,我要以血还血!

杨鸿章也瞧见了李小婉,咬牙切齿地叫骂:李大脚,你个婊子客,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李小婉还要还骂,麻二爷拦住了她:表妹,甭跟他磨牙了,打狗日的!便命令开火。

两下实力相当,但都摸不清对方的底细,加之天黑,双方只是打枪,并不敢贸然往上冲。

渐渐的东方露出了鱼肚白色。麻二爷的人马惯于夜战,眼看天要放亮,麻二爷不再恋战,大手一挥,带着人马撤了。

杨鸿章带着人马进了村子,杨家大宅院已化为灰烬,一片狼藉,烧焦的尸体发出难闻的臭味。杨鸿章看着如此惨景,顿足捶胸地哭喊:麻二爷,李大脚,我杨某人不杀了你们誓不罢休!

麻二爷这次偷袭杨家寨虽然没有打死杨鸿章,但血洗了杨家,总算给李小婉出了一口恶气,李小婉没有食言,回到五云山的当天晚上就睡到了麻二爷的炕头。麻二爷迫不及待地去解她的衣扣,她伸手拦住了,泪水流了出来。麻二爷一愣,不高兴地说:咋,你反悔了?

李小婉摇头:我不反悔。

哪是咋了?

杨鸿章还没死。

麻二爷说:我当是啥事呢,你放心,我们做了夫妻,你的仇就是我的仇,我一定杀了他。

李小婉躺倒在炕上,闭上了眼睛,任凭麻二爷为所欲为

躲过劫,杨鸿章纳妾

麻二爷和李小婉血洗了杨家寨,不仅跟杨鸿章结下了血海深仇,而且也震惊了北原县和咸宁专署。咸宁专署和北原县悬赏五百大洋捉拿麻二爷和李大脚。官府的大洋虽是好东西,麻二爷和李小婉的头却更是好东西,几个月过去,官府的大洋还在银行里存着。

杨家遭血洗后,杨鸿章气恨惊恐交加,回到县城大病了一场,病愈后他心中的仇恨难消,派出密探四处打探麻二爷和李小婉的行迹,寻机要报灭家之恨。麻二爷和李小婉夫妇知道得罪了官府;又得到消息,官府悬赏重金要他们的人头。此时正在风头上,他们便龟缩在五云山中按兵不动。五云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咸宁专署的保安团和北原县的保安大队都不敢贸然出兵。杨鸿章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杨家一家老少都惨死在麻二爷和李小婉的手里。所幸杨鸿章一家住在县城躲过了此劫。杨鸿章的老婆生了两个女儿便不再生了,为此杨鸿章十分恼火,他想娶个小妾生儿子,可老婆不同意。他只好作罢。现在杨家被麻二爷和李小婉灭了,他说啥也不能让杨家在他的手中断了香火,他做梦都盼着能有个儿子,整天为此闷闷不乐。他老婆见他一天到晚愁眉不展,便猜出他的心思,自思也怨自己没本事生个儿子,干脆随了他的心愿,讨他个欢心,就主动提出让他娶小老婆。杨鸿章大喜过望,把娶妾的风声放了出去,媒人就接二连三地登门来给他说亲。他很快就选定一个姿色出众的小家碧玉,把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九月初八。

警察局长娶小老婆在北原县城可是个大新闻,城里城外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成了街谈巷议的话题。

九月初八这天,警察局门前拥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大伙都来瞧热闹,争睹新娘子的风采。杨家虽说被麻二爷和李小婉血洗了,但杨鸿章还当着警察局长,别说杨家的亲朋好友前来送礼祝贺,就是县府的头头脑脑也赶来喝喜酒。警察局的全体人马都出动了,加强警戒,以防不测。杨鸿章身穿蓝绸袍,斜披红绸,头戴青呢礼帽,帽边双插红花,笑着脸喜迎宾客,一双眼睛不时地四下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忽然有人高喊一声:花轿到了!

众人寻声看去,果然见一顶花轿从东边忽闪忽闪地抬了过来。这时迎亲的唢呐吹响了,鞭炮燃着了,霎时警察局门前热闹得像过大年。一伙讨饭的叫花子聚在门口,挎着破竹篮端着脏兮兮的碗,拄着打狗棍,鹅似地伸着脖子往花轿那边瞅,嘴里不住地乱喊着:恭喜了!恭喜了!

花轿到了警察局门前,落了地。杨鸿章上前撩起轿帘,把新娘搀扶出来。人们争相上前一睹新娘子的芳容,怎奈新娘头顶一个大红花盖头,只能看见她窈窕的腰身和一双秀溜的小脚。

这时有人拿来一个红绸挽成的彩结,一头让新娘牵着,另一头让杨鸿章牵着。又有一个穿戴一新的中年汉子,手端升子跑出来。升子里盛的是五色粮食,他抓着升子里的物什朝新郎新娘头上撒去,嘴里唱念道:一撒金,二撒银,三撒媳妇进了门!

新娘被迎进了门。县府的头头脑脑以及杨家的亲朋好友也被迎了进去。那伙叫花子也往里挤,其中一个头戴破草帽的壮汉打着竹板说起了快板:

打竹板,连天响

警察局长娶新娘

娶了新娘入洞房

入了洞房种地忙

种地忙,喜洋洋

来年生个好儿郎

那叫花子打着竹板说着快板,就进了警察局大院。那个撤五色粮食的中年汉子从里边出来拦住了他。他笑着脸说:新郎新娘在哪个屋?我来给新房的门上贴张红喜字,大吉大利。说着拿出一张红喜字。

中年汉子板着脸说:你没看见二楼的屋子门口挂着大红灯笼吗,红喜字早就贴上了,还用得着你来贴!快走,快走!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叫花子说:我还没拿到赏钱哩。嘴里说着,一双眼珠子直往二楼上边滚。

这时杨鸿章从新房走了出来,趴在栏杆上问:你们干啥哩?

中年汉子仰头说:局长,这个叫花子讨赏钱哩。

杨鸿章上下打量了一下叫花子,问道:你是哪个村的?

叫花子没抬头,答道:王家坡的。

杨鸿章哦了一声,说:给你赏钱。说着扔下一块银洋来。叫花子伸手去接,把草帽掉在了地上。他急忙捡起草帽扣在了头上。杨鸿章笑了一下,对中年汉子说:讨饭人怪可怜的,你带他到厨房再给他拿点吃的。

中年汉子答应一声,又对叫花子说:还不赶快谢谢局长。

叫花子说:谢局长大人赏钱。没再抬头,跟着中年汉子去厨房,边走边四下乱瞅,好像把啥东西丢在了警察局大院似的。

这一切都被杨鸿章瞧在了眼里。他望着叫花子的背影,嘴角挂上了一丝阴鸷的冷笑

悲中圈套,麻二爷丧命

那个说快板的叫花子正是五云山的杆子头麻二爷。

麻二爷自从有了压寨夫人后,便把山寨事务交给两个副手管理,整天和李小婉寻欢作乐。他三十多岁了才娶上了媳妇,而且媳妇年轻貌美,是他心仪已久的女人,他实在是太高兴了,一天到晚都在偷着乐,黑脸上的麻坑也平展了许多。可李小婉没个笑模样,一张白生生的俏脸板得像刚浆过的白粗布。时间久了,麻二爷也乐不起来了,问李小婉到底是怎么了。李小婉恨声说:杨鸿章一天不死,我就一天高兴不起来。

麻二爷为了讨她的欢心,当下派几个探子下山去打探。

不多时日,探子报上山来,说是杨鸿章要娶小老婆,日子定在了农历九月初八。麻二爷和李小婉闻讯大喜,都认为这是消灭杨鸿章的大好时机,带着人马悄悄下了山。麻二爷闯荡江湖多年,历经风雨,粗中有细。他把人马隐蔽在县城附近的一个山沟里,亲自进城去打探虚实。九月初八这天,他扮成一个叫花子混进了警察局大院,摸清了情况。回到山沟跟李小婉把情况说了一遍。李小婉大喜过望,当即就要带人马进县城。他急忙拦住说:这会儿进城很容易暴露目标走漏风声。晚上再进城不迟,今晚是杨鸿章的洞房花烛夜,有道是连(交媾)在一起的狗不咬人。到时候看我咋收拾那狗日的。李小婉觉得他说得很在理,强按心头怒火,耐着性子等天黑。

夜幕终于垂下了。上弦月刚刚落下地平线,天地间一片浑沌,麻二爷和李小婉带着人马进了县城去偷袭警察局。警察局门口昏暗的灯光下两个岗哨背着枪,边抽烟边聊天,没有发觉危险正在悄悄降临。

麻二爷带着人马绕到后围墙,架起人梯越过墙而人。李小婉俯在麻二爷耳边悄声问:杨鸿章住在哪里?她报仇心切,恨不能一把就擒住仇人。

麻二爷低声说:在前边的二楼上,跟我来!他白天已查看了警察局大院的情况,此时带领人马绕过后花园来到了前边的大院。大院黑糊糊的一片,那座二层小洋楼在大院中央孤零零地耸立着,没有一星灯光,也没有半点声息。李小婉咬牙说:我要亲手杀杨鸿章那个狗东西!抬腿就要上楼。

麻二爷一把拦住她:别急,我咋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大院静得有点奇怪呀。

李小婉不耐烦地说:有啥奇怪的,黑天半夜的难道大院里唱大戏不成?

麻二爷说:我就怕杨鸿章有诈,那狗日的是狐狸脱生的他话音刚落,就听一声锣响,四下里亮起了灯笼火把,把偌大的院子照得亮堂堂的,如同白昼一般。

麻二爷和李小婉惊得瞠目结舌,头发都竖了起来,一时竟不知所措。这时就听有人高声喊道:麻二爷,李大脚,你们的死期到了!他们夫妇闪目疾看,只见杨鸿章站在二楼上冲着他们呵呵冷笑。

原来,杨鸿章在娶小老婆的同时设下了一个圈套。他料定麻二爷和李大脚会趁机打劫的,就故意把动静闹得很大引诱他们上钩。几天前他就派出了许多便衣暗中窥探麻二爷的举动,果然麻二爷夫妇闻讯下了山。他暗暗得意,悄悄设下埋伏,只等着麻二爷夫妇往里钻。他原以为麻二爷夫妇会趁着新娘花轿进门之时来打劫,却出乎意料之外,麻二爷夫妇没有来。他很沮丧,正在新房里生闷气,忽听大院里有人说快板,便出了屋扶住栏杆往下看,只见一个头戴破草帽身胚很壮实的年轻叫花子在说快板。他心中犯疑,这么年轻壮实的小伙子怎的去讨饭?他看出了破绽,便扔了一块银洋赏叫花子,叫花子仰脸接钱时把草帽掉了,一张麻脸让他瞧了个清清楚楚,当下他就明白了:这个年轻叫花子就是麻二爷。他本想当场抓住麻二爷,转念又一想,麻二爷肯定是不放心前来打探虚实的,自己设下这个圈套不易,干脆放长线钩大鱼,到时候来个一网打尽。他佯装不知,让穿便衣的中年汉子带麻二爷去后院伙房去拿吃的。

杨鸿章冷笑道:麻二爷,李大脚,我等候你们多时了!

麻二爷青了脸,吼一声:撤!

可已经晚了,四下里响起了枪声,麻二爷抱住李小婉就地一滚,躲过了子弹。他推了李小婉一把,怨道:你跑,我掩护你!

李小婉不肯离去。这时门口的两个哨兵就要关闭大门,麻二爷举枪打死了一个哨兵,另一个哨兵急忙卧倒,随即开了枪,打中了麻二爷的左腿。麻二爷跌倒在地。李小婉吼了一声:拿命来!抬手一枪打死了那个哨兵,急忙抱起麻二爷。

麻二爷咬牙说:挂彩了。摸了一下左腿,满手的血。

这时就听杨鸿章的人大喊:活捉麻二爷!活捉李大脚!

麻二爷猛地站起身,举枪打死一个喊叫最凶的警察,一把推开李小婉:快走,别管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李小婉抹了一把泪水,带人冲出了大门。麻二爷跛着腿边打边退。退到大门口,他一手扶着门框,一手举枪射击,凶狠狠地骂道:狗日的,不要命就来吧!冲在最前边的几个警察都做了冥间客,后边的人都赶紧卧在地上,不敢往前冲了。

杨鸿章眼看着李小婉跑了,急了眼,大声吼道:不要活的,往死打!

一阵乱枪密如雨点,麻二爷倒在了血泊之中。他拼尽最后的力气大声喊:李小婉,给我报仇!

病悲五云山,李小婉承位

麻二爷死后,依照山寨的规矩李小婉被立为山寨之主。她派人下山打探消息,想摸清杨鸿章还有什么举动。第二天喽罗回来报告,麻二爷的头被割下来挂在了城门楼上示众,李小婉痛叫一声:二哥!哭倒在地。众喽罗慌忙把她搀扶起来。她手指县城方向,咬牙切齿地骂道:狗日的杨鸿章,我与你不共戴天!

是时,正值秋收季节。每年秋收季节山寨的匪徒都要下山去吃大户,为过冬和来年春季筹集储存粮食和衣物,对象自然是富绅大户。李小婉虽是女流之辈,却见识过人。她现在被立为山寨之主,就要以山寨的利益为重。虽然她把杨鸿章恨之入骨,但还是暂收复仇之心,带领人马下山为山寨筹款筹粮。

李小婉扬长避短,躲开官府,昼伏夜出专拣远离县城的村镇袭击。女人一旦狠了心比男人更凶残。她受够了大户人家的欺辱,因此痛恨所有的富绅。当了杆子头后,她以兽性的疯狂对富家大户进行残忍的报复。她从不招惹穷家小户,矛头直指富家大户,入室后抓住掌柜当家的就扒光衣服吊在屋梁上,用竹扫帚蘸上清油点燃后往身上戳,勒索银钱。遇见硬汉舍命不舍财,她也有办法对付,给财主的生殖器缠上棉花,再浇上清油,点灯。任你就是铁打铜铸的汉子也得求饶。如跑了男的那就抓内当家,用棉花搓成捻子,蘸上清油塞进下身,也点灯,就是女金刚也得屈服。闹得北原一带富绅大户人心惶惶,谈虎色变。北原县的头头脑脑也大为惊慌,急令警察局务必抓住李小婉。

杨鸿章接到命令,自思凭警察局的力量根本消灭不了李小婉,说不定自己还会死在李小婉手中。思之再三,他决定去向表兄刘熙法求救。是时中央军新编第五师刚从陕西调到湖北,刘熙法的168团驻扎在咸宁市。咸宁距北原一百六十里,杨鸿章带着两个随从护兵快马直奔咸宁。

傍晚时分杨鸿章见到表兄刘熙法,他哭诉了全家被灭的惨景,请求表兄出兵相助,剿灭李小婉。刘熙法大为震怒,咬牙说道:匪患如此猖獗,令人发指。随后又安慰表弟一番,让他暂且安歇,明日儿再商议出兵剿匪之事。

也是无巧不成书,就在当天晚上李小婉潜入了北原县城。她此次来北原县城,目标对准的是刚刚搬到后街的杨鸿章。

子夜时分,李小婉他们进了城,随后潜入了杨鸿章住的院子。院子一片漆黑,没有一星半点光亮。李小婉这才注意到天是阴的,心里说:杨鸿章这狗日的住在哪个屋?眼睛四处搜寻,却啥也看不清,心里着急起来。

就在这时,东边屋子忽然有了亮光,接着吱呀响了一声,门开了。一个年轻女子打着灯笼走出来,奔后院茅房去了。李小婉眼尖,借着灯光瞧见门楣上贴着乔迁大吉,心想十有八九杨鸿章就住在这个屋。她悄声说了句:进屋去!带着两个随从如轻风似地飘进了亮灯的屋子。

士兵们不知所措,面面相觑,但都服从了命令,垂下了枪口。这时杨鸿章赶了过来,狞笑道:对,要捉活的。

汤义辉没有理杨鸿章,凝望着李小婉,问道:你是李小婉?

李小婉拔匕首的手僵住了,愕然看着汤义辉,苍白的脸上起着急剧的变化,突然失声叫道:石头哥!(石头是汤义辉的小名)身子晃一下,往后就倒。

汤义辉抢上一步,一把抱住了她:李小婉,真的是你吗?

哥,我真的是李小婉李小婉眼里闪着泪光。

你,你咋当了杆子?

是杨家把我逼上了梁山李小婉呼吸十分急促,一说话胸脯的伤口就往外流血,你被抓了壮丁,咱妈病了,没钱给妈看病,爹把我卖给杨家当丫环哥,这些年你上哪里去了,我想你

汤义辉含泪说:那年我被抓了壮丁,跑了一次,跑到半道又被另一支队伍拉了壮丁。我怕被认出来挨枪毙,就改了名姓,再后来,我当上了连长,这次奉命来剿匪,没想到是你

李小婉呼吸越来越急促,张口想说啥。汤义辉见此情景于心不忍,不让她说话。她挣扎着,颤抖着嘴唇说:哥,我知道我活不了了,你就让我说吧。今日能见到你我真高兴。说着笑了一下。

汤义辉鼻子一酸,泪水流了一脸。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在这里和妹妹相逢了,而且亲手打伤了妹妹,他心痛如刀割。

李小婉说:杨大老爷那个老猪狗强奸了我,我气愤不过,杀了那个老猪狗

咱爹妈和兄弟都好吗?

李小婉的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杨鸿章把咱爹妈和两个兄弟都杀了。哥,你说这仇该不该报?她一眼瞥见站在一旁的杨鸿章,眼里冒出火来,咬牙说道,杨鸿章,我死后变成厉鬼也饶不了你!

汤义辉转过脸来,脸色铁青,狠狠地瞪着杨鸿章:你杀了我的全家?

杨鸿章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是亲兄妹,傻了眼,半天才回过神来,惶恐地说:汤连长,别听信她的一派胡言乱语,她是在挑拨离间。

汤义辉又回眸看着妹妹。

哥,我不行了爹妈的仇我报不了了李小婉奄奄一息,气若游丝。

汤义辉轻轻放下妹妹,站起了身,把目光对准杨鸿章:姓杨的,是不是你杀了我的全家?伸手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杨鸿章吓得慌忙后退,嘴里支吾说:不不,上峰差遣,我只是奉命行事

汤义辉脸色陡然一笑,切齿道:我的爹妈都是老实巴交的种田人,你为啥要杀他们?你狗日的也太残忍了!说着举起了枪。

杨鸿章大叫起来:汤连长,饶命!

饶了你,我在九泉之下没脸见我的爹妈!汤义辉手中的枪响了。

杨鸿章的身子晃了两下,在倒地的那一刻,他手中的枪也响了。汤义辉的胸口开出一朵红花来。他倒在了妹妹李小婉的身边。

李小婉睁开眼睛,喃喃道:哥,是我害了你

汤义辉说:不怨你,给爹妈报仇是哥的责任

李小婉说:哥,我看见爹妈和兄弟了

汤义辉说:我也看见爹妈和兄弟了

李小婉使出最后的力气伸出手来:哥,牵着我的手咱俩一起走

汤义辉挣扎着伸出手,犹如小时候那样牵住了妹妹的手。兄妹俩手牵手上路了!

进了屋,李小婉却傻了眼,屋子竟然空无一人,床上的红缎被子掀到一旁,散发着女人的余温。

忽然,门外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年轻女人上茅房回来了。李小婉紧握手中枪,给两个随从使了个眼色。两个随从会意地点点头,一左一右隐藏在门后。

那女人刚一进屋,李小婉就猛地蹿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的胸口。女人吓得目瞪口呆,手中的灯笼掉在地上,燃了起来。李小婉一脚把灯笼踩灭了。女人醒过神来,掉头想跑,可屋门已被两个壮汉封住了,凶神恶煞似地瞪着她,她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李小婉揪住女人的胸衣,把她提了起来,凶狠狠地问:杨鸿章哩?

女人说话不利落了:他今日上午去咸宁了

李小婉谅女人不敢撒谎,恨声骂道:又让狗日的躲过了这一劫!随后又问,你是他的小老婆吧?

女人已吓得说不出话来,哆哆嗦嗦地点了一下头,李小婉冷笑道:我是来杀猪的,可只逮了只鸡。那就拿你垫刀背吧。

女人泣声求饶。李小婉哪里肯饶她,低喝一声:带走!

两个随从用破布堵住女人的嘴,架起往外就走

替夫报仇,女匪施威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杨鸿章的大老婆就跑到警察局哭报案情。杨鸿章的副手闻讯大惊失色,急派人去咸宁把案情报知杨鸿章。是时,杨鸿章正和刘熙法商量出兵剿匪之事,得知此消息,杨鸿章哭求表兄火速出兵。刘熙法急唤特务连连长汤义辉来团部。

时辰不大,汤义辉来了。他二十四岁,血气方刚,高挑个头,长方形脸,浓眉大眼,狮鼻厚唇,十分的剽悍。他淳朴忠勇,打起仗来悍不畏死,是刘熙法的心腹爱将。刘熙法当即命令他带领特务连前去北原县剿匪,并再三叮咛,务必全歼五云山的土匪,匪首李大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汤义辉不敢怠慢,当天就带着特务连和杨鸿章到了北原县。汤义辉是北原县的土着,七年前他被抓了壮丁,他的父母年迈体弱,妹妹和两个兄弟尚且年幼,家里的农活全靠他干。他不愿当兵,中途开了小差,可跑出没多远,又被新编五师抓了去。部队有严令,开小差被抓住是要枪毙的。他怕被认出来,就隐姓埋名。是时,刘熙法是他的连长,听说他也是北原人,又见他生得魁梧剽悍,便对他青睐有加,把他留在了连部。不久让他当了个班长,后来刘熙法当了营长,提拔他当排长,再后来刘熙法当上了团长,他便当了团部特务连连长。他是个讲义气的汉子,知恩图报,唯刘熙法的命令是从。现在刘熙法的舅家遭了匪劫,命令他前去剿匪,这是对他莫大的信任和器重,他哪里还敢怠慢。

离开家乡七年了,汤义辉一切都感到陌生。咸宁距北原二百里地,说近也不近。他本想等到部队驻扎稳定后再回家去探望父母弟妹,没想到突然接到剿匪的命令,服从命令是天职,只能是先公后私。他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剿灭了这股土匪,无论如何也要回家去看看。

一路上汤义辉向杨鸿章详细询问匪情。他原以为李大脚是个彪汉,一打问这才知道李大脚是个年轻女人。他惊讶不已,心里说,离家几年家乡竟然出了个女匪首。

再后的闲谈中汤义辉这才知道杨鸿章的老家杨家寨距自己家只有五六里地。他本想跟杨鸿章打听一下家里的情况,可转念一想,杨家是富绅大户,自己家是穷家小户,素无往来,此时跟杨鸿章打听家里的情况,闹不好杨鸿章还以为他想攀高枝。他是个耿直刚烈的汉子,不愿别人误解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汤义辉来到五云山,仔细察看地形,见地势险要,不能贸然进攻,便按兵不动。杨鸿章却坐立不安,不住地催他攻打五云山。汤义辉有点不高兴地说:杨局长,五云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只能智取,不可强攻。

杨鸿章急道:我老婆还在李大脚手里呢。

汤义辉不以为然地说:土匪绑花票,一是做压寨夫人,二为钱。李大脚是个女人,她不需要压寨夫人。杨局长不妨使些钱把你姨太太赎回来。这也是缓兵之计,一旦有时机咱就打他个锅底朝天,你看咋样?

杨鸿章无法可想,只好让人上五云山与李小婉讲和。李小婉给花票开了五千大洋的高价。杨鸿章咬牙忍痛凑足五千块大洋,让人送上山赎人。没想到李小婉收了银洋还不肯放人。

李小婉让人把杨鸿章的小老婆带过来,瞥了一眼站在身边的二头目陈金彪,问道:这个花票漂(漂亮)不漂?

陈金彪随口答道:漂。

你想不想玩她一回?

陈金彪嘻笑起来。他二十郎当岁,黑黑明明都做娶媳妇的美梦。看着眼前的漂亮女人,他心里直痒痒,巴不得娶她做媳妇。

李小婉说:你傻笑啥?想不想玩她?

陈金彪虽是山寨的二头目,可他知道女寨主的凶狠,哪敢说实话,只是傻笑。

李小婉冷冷一笑:你把她给我干了!

陈金彪以为听岔了耳朵,呆眼看着李小婉。李小婉恼火了:看我干啥,把她给我干了!

陈金彪看出李小婉是真要他干这个漂亮的年轻女人,大喜过望,上前就拉那个女人。女人泣声求饶,陈金彪像只发了情的公狗不管女人怎样求饶,拉着她的胳膊往屋里拖。李小婉想起了杨大老爷欺辱她的情景,心中怒火又添。她要以百倍的疯狂报复杨家!她又冷笑一声:别进屋,就在这里干!

陈金彪略一迟疑,随即脱了裤子,又扒光那女人的衣服。女人哭喊着拼命挣扎,陈金彪野兽似地把女人压倒在地就干了起来,众匪徒围成一圈瞪大眼睛看西洋景。送赎银的老汉是女人的叔父,他跪在一旁双手掩面放声大哭

女人回到县城的当天晚上就上吊自尽了。杨鸿章悲愤交加怒火填胸,当即就催汤义辉发兵。汤义辉也是一腔怒火。是可忍,孰不可忍!李大脚不除北原民众无有宁日。可他考虑到,如果强攻五云山,仅靠他的特务连和杨鸿章那点人马是不够的。思之再三,他找到县府请求保安大队一同出兵围剿五云山。县府头头答应了他的请求,从保安大队调了两个中队归他指挥。

早有探子把消息报上了五云山。李小婉闻讯冷笑道:有种的你们就来吧,姑奶奶陪你们玩玩!

李小婉虽是女流之辈,也没读过《孙子兵法》之类的书,却很懂游击战术。她不跟汤义辉的联合部队硬碰硬,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五云山地处陕甘交界,方圆数十里,山虽不高,但梁多沟深,地形复杂。她对这一带地形十分熟悉,跑起来如行水流云,飘忽不定。汤义辉的联合部队进了五云山,如老牛掉进了井里,有力没法儿使。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很难抓住李小婉的踪影,反而常常被李小婉的人马偷袭,折了不少兵卒。汤义辉没想到自己四百多人的联合部队,竟然对付不了一个女土匪,他十分恼怒,夜不成眠。情急之中他想出了一个对付李小婉的打法

围猎果腹,母夜叉生怜

汤义辉的联合部队的官兵几乎都是当地土着,自然都熟悉了解五云山的地形。这一带塬大沟深梁多,李小婉的人马钻进沟壑里犹如芝麻掉进了草丛中,很难寻找。李小婉占尽了地利之便。但是,汤义辉的联合部队也不是盲人骑瞎马。他在部队历练多年,大小的仗打过二三十次,深知用兵之道。敌在暗处,己在明处,联合部队虽然兵多势众,却是拳头打跳蚤,越急越打不着。他稳住急躁情绪,深思熟虑,决定以己之长攻敌人之短,把联合部队分成数十个小分队,用篦子梳头发似地要把五云山的沟沟渠渠梳理一遍,看她李大脚这个悍匪还能躲藏到哪里去!

李小婉没想到汤义辉来了这一手,乱了方寸,迷藏捉得很失败,半个多月下来,折了几十名匪卒。她着了慌,急派探子打探汤义辉的来历。探子回来禀报,说汤义辉是中央军新编第五师168团的特务连长,其他就不知道了。她暗自思忖,杨鸿章请来了中央军,再加上保安大队的两个中队,兵力是她的好几倍,不能再跟他们玩捉迷藏了,带着人马撤出了五云山,往西北方向逃窜。汤义辉的联合部队穷追不舍,她看到形势不妙,很难在陕西境内立足,便退到了甘肃的天庆山区。汤义辉只好暂且收兵。

和陕西相比较,甘肃的土地更为贫瘠,很难养人。天庆山区尤甚,山民们是半年糠菜半年粮地度日子。李小婉的人马来到此地,虽说摆脱了官兵的追杀,但吃饭成了大问题。他们本来就是靠打劫富绅大户来补充给养的。可天庆山区的山民都穷得叮当响,哪里有什么富绅大户让他们去打劫。无奈之际,李小婉让她的人马去打猎来解决肚子的问题。

这一天,李小婉带着几个女侍马弁去打猎。他们上了高原,只见一片荒草半绿半黄,在秋风中摇曳着。一个眼尖的女侍忽然喊道:快看,那边有猎物!

他们一伙顺着女侍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有一群黄羊在吃草。李小婉大喜,命令围猎这群黄羊。他们下了马,悄悄向那群黄羊靠近。离那群黄羊还有百十米,不知是谁不小心弄出了声响,黄羊受到惊吓四散而逃。李小婉一伙翻身上马,分头追猎。

那个眼尖的女侍看准一只肥硕的黄羊,紧追不舍。翻过了一道梁,那只黄羊忽然不跑了。她也勒住了马,举起了枪。说来真是奇怪,那只黄羊回过头来,用乞求的眼神望着她。她的心颤了一下,但没有放下枪,到手的猎物她怎能轻易放掉。她的手扣住了扳机,黄羊两条前腿突然一弯,竟然跪了下来。她吓了一跳,清楚地看到两行长泪从黄羊的眼里流了出来。她全身一颤,这只有灵性的生灵在向她求饶。她的心完全软了,扣住扳机的手指松开了,慢慢地放下举起的枪。

忽然她身后有人冷笑一声,随后是一声枪响,那只黄羊倒下了。它倒地后仍是跪卧的姿势,用哀怨的眼光望着她,不肯闭眼,两颗泪珠还挂在眼角。

女侍惊呆了,她醒过神来,回头去看,是寨主李小婉。李小婉稳坐在马背上,手中盒子枪的枪管冒着一缕青烟,冲着她冷笑道:打黄羊都下不了手,还能吃江湖这碗饭吗?李小婉要女侍下马去把黄羊拖过来用马拖走,她只能从命。那只黄羊很肥壮,肚子出奇的大,她拖不动。李小婉跳下马过来,斥责道:真没用!亲自动手拖,也感到很吃力,便抽出刀来想把黄羊大卸八块。利刀割开黄羊的腹腔,她忽然惊叫一声:妈呀!手中的屠刀掉在了地上。

女侍急忙细看,原来黄羊的肚子里有两只胎儿,已经成形,一公一母。她这时才明白黄羊为什么要弯下腿向她下跪,它是求她留下自己的孩子呀!

女侍跟随李小婉以来,从没见过女寨主如此惊惶失措过。可此时她从李小婉的神色中看出了愧疚,看出了惊恐,看出了不安。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有想哭的感觉。

李小婉没有把那只黄羊大卸八块。她用那把屠刀和女侍在黄土地上挖了个坑,把黄羊和它的一双还没有出世的儿女埋葬了。自始至终,她眼里含着盈盈泪水。她是个女人,是命运把她逼上梁山。她包藏在内心深处的浓浓母爱被这只黄羊的母爱触动了。这只黄羊虽是野兽,可它却通人性。它那一跪真有点惊天地泣鬼神,可她没有放过它。她在心里痛恨自己太凶残了。现在她只能这样向这只黄羊忏悔。

返回的途中,李小婉一直哭丧着脸,一语不发。

天庆山区的猎物本来就十分稀少,随着时间的推移,很难再打到什么猎物了。李小婉的人马经常好几天吃不上一顿饭,因此匪卒生出了怨言。李小婉自思,再在这里呆下去,就是饿不死队伍也会垮掉,还不如回五云山去,就是死也不做他乡鬼。她打定主意,派了两个精明伶俐的喽哕回五云山打探消息。不几日他们回来禀报,官府的联合部队撤出了五云山。她大喜过望,带着人马悄然潜回了五云山。

诡用计谋,汤义辉出奇兵

转眼到了冬天,天气日渐寒冷。一场大雪过后,五云山更是寒气袭人,李小婉回到五云山时,原来的山寨已被官兵焚为灰烬,他们只好搭起窝棚,或住在破窑洞里栖身。白日尚可,到了夜晚山风一阵紧似一阵,把石头似乎都要冻裂。许多匪卒还穿着单衣,冻得受不了,跺着脚搓着手骂天骂地。李小婉心中十分焦躁,一张俏白脸一天到晚阴得要下雷阵雨。她寻思上哪里劫一批布匹和棉花以解燃眉之急。可一时找不到适合下手的猎物,熬煎得她吃饭不香夜难成眠。

忽一日,探子来报,省民政厅拨给北原县一批冬季救济物资,特务连已派一排兵力前往省城押运。李小婉闻讯大喜,这才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她急令探子再探再报,一定要把情况打探清楚。

以后几日探子接二连三地报上山来,一说用汽车运走北线公路,一说用铁轱辘车运走中线官道,一说用骡马驮运走南线近道。李小婉双肘抱怀冷着脸蹙着眉不吭声。陈金彪看着她疑惑地说:莫非消息不实?

李小婉说:消息实着哩,这样的事瞒不过人的耳目。

陈金彪问:那他们到底走哪条道呢?

李小婉冷笑道:杨鸿章给咱们上眼药哩,他怕咱们打劫,肯定不会走北线这条道。

陈金彪不明白:为啥?

李小婉说:北线是公路虽然宽阔好走,但要经过五云山。我猜想咱们回到五云山他们多少知道些风声。他们又不傻,肯定不会招惹咱们。咱们在老狼沟的英河桥上设下埋伏,不管他们走中线还是南线,都要经过莫河桥。到时咱们打他个措手不及!

陈金彪以拳击掌,笑道:真是个好主意!

李小婉也得意地笑了。

时隔一日,探子报来准确消息,后天救济物资就押运回北原县,走的是南线近道。

翌日中午,李小婉让喽哕们饱餐一顿,黄昏时分出发,在老狼沟的莫河桥设下了埋伏。

冬日的后半夜十分寒冷,李小婉的人马大多都穿着单衣,冻得瑟瑟发抖。有人要笼起篝火抵御风寒,李小婉怕暴露目标不许燃篝火。匪卒们实在忍受不住寒冷的侵袭,便挤成一堆,互相用身子取暖。李小婉也穿着单衣,挺立在寒风之中,脸蛋冻得发青。一个女侍卫取出一张狗皮褥子给她披上,又拿来一条围巾给她围上。她感到暖和多了,举目眺望,四周黑糊糊一片,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绿光在闪动,她知道那是狼的眼睛。

天,终于亮了。匪卒们这才散开来,搓脸揉手活动冻麻了的肢体。太阳懒懒地升了起来,坡坎下面的土道沿河迤逦通上莫河桥,道上没有狗大个人影。莫河结上了厚厚的冰凌,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白光。河两岸的芦苇在寒风中抖着,几只水鸟从芦苇深处飞出,在河滩上觅食。整个河谷空旷荒凉,只有清晨的寒风在肆虐。有些匪卒忍受不住寒冷,开始骚动起来,不住地跺脚骂娘。李小婉把一口唾沫砸在冻得如铁般的脚地上,怒斥道:都老实点!谁要暴露了目标,我就毙了谁!匪卒们这才安定下来。

太阳升到了头顶,驱走了些寒气。虽然暖和了些,可匪卒们肚子唱开了空城计。下山时走得太急,谁也没有想到会拖这么长的时间,大伙谁也没带干粮,此时都感到又冷又饿,有人又开始骂娘了。陈金彪把裤带紧了紧,仰面看着头顶白惨惨的太阳,嘟哝道:当家的,消息恐怕不可靠吧?他也有点失去信心。

李小婉铁青着脸,一声不吭,一双大眼紧盯着坡坎下的土道,额头鼻尖竟然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此时此刻她的心情比谁都着急,如同火燎一般。忽然,她沉闷地说了声:来了!

众人闪目疾看,只见土道上出现了一个驮队,约摸有十五六匹骡马,每头牲畜都驮着大驮子,且有一队兵卒押运护卫。李小婉凶凶地一笑,命令道:把精神拿出来,不放走一个驮子。

匪徒们顿时都把精神抖擞起来,瞪圆眼睛盯着驮队。

驮队很快上了莫河桥,为首的官儿举目四下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就在这时,李小婉发了一声喊:打狗日的!手提盒子枪跃身而起,直扑桥头。

众匪卒紧随其后往桥头冲,不知谁贸然地开了一枪,发出一声吓人的响声。桥上那伙押运驮队的官兵听见枪声并不抵抗,撒腿就跑,转眼间钻进了芦苇丛不见了踪影。驮队的牲畜失去了控制,嘶叫着尥蹶子。因为缰绳串在一起,牲畜们挤在一堆堵住了道。李小婉急令手下的人赶紧拉住牲畜。她最怕牲畜惊了,把背上的驮子甩到河里,到嘴的肥肉就全丢了。

这时就见陈金彪慌忙地跑过来,喊道:当家的,大事不好了!驮子是空的!

李小婉大惊,一把拽下一个驮子,急急打开,里面装的竟然是麦草和玉米秆儿。她一下子就傻了眼。

陈金彪说:咱们上当了!

李小婉打了个寒战,急喊一声:快撤!

可是已经晚了。土坡两边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兄妹相逢,血溅仇敌

原来这是杨鸿章和汤义辉精心设计的一个圈套。杨鸿章一直在寻找机会歼灭李小婉的人马。他早已侦察到李小婉的人马从天庆山区撤回到五云山,自思狗撵兔似地追捕李小婉不是个办法,便佯装不知,按兵不动。他暗暗派出许多探子打探消息。他得知李小婉为过冬的棉衣发愁,眉头皱了半天,计上心来。他便为汤义辉设计,以过冬物资为诱饵,四处放风,引诱李小婉出山。李小婉原本机警过人,常常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这次她却轻易地上了钩,究其原因,一是五云山上急需过冬的棉衣棉被,二是杨鸿章和汤义辉的这个圈套设计得很周密。

省民政厅给北原县拨发一批过冬救济物资确有其事。北原是个穷县,省上每年都要拨给救济物资。今年这批救济物资还真不少,棉衣棉裤棉被棉鞋什么都有。杨鸿章认为歼灭李小婉的时机到了,便找汤义辉,给他出谋划策。他们并没有急于派人去省城押运这批物资,故意让人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且传出了好几种消息。杨鸿章知道李小婉十分机警,故意为之,好引她上钩。他们在老狼沟布下伏兵,守候了好几天,李小婉果然上了钩。

汤义辉举着驳壳枪,大声吼道:狠狠地打!

几挺机枪像铁扫帚似地封锁住了桥头,狂嘶乱跳的牲畜倒在了血泊之中。李小婉的人马踩着牲口的尸体往这边桥头猛冲,还未到桥头,又有两挺机枪的火力扫来,冲在前头的匪卒都倒下了,后边的匪卒慌忙趴下。

李小婉又组织了几次冲锋,都被对方的火力打退了。李小婉一双眼红得往外喷火,银牙咬得格格直响。形势十分险恶,谁都看得清楚。伏在她身边的陈金彪切齿道:跟狗日的拼了!

李小婉一声不吭,一双眼睛搜索着对方的疏忽之处。陈金彪急红了眼:当家的,我给咱杀开一条血路!抱起机枪,猛跳起身,大吼一声:弟兄们,冲啊!手中的机枪爆响起来。

匪徒们尾随着陈金彪往外猛冲。对方的重轻火力一齐开火,陈金彪冲出十多米远一头栽倒在地,再没有起来。李小婉急忙伏身在一匹死骡背后,叫了声:陈金彪!一拳砸在自个的大腿上。

这时就听杨鸿章大声喊道:抓住李大脚赏大洋一百!

一伙急于得到赏钱的警察冲了过来。李小婉的眼里往外喷火,手中的盒子枪弹无虚发,冲在前头的都送了命。弹匣子的子弹都打光了,李小婉扔了盒子枪,转身又去找其他武器。

杨鸿章也红了眼,强令他的人马往上冲。这时汤义辉的特务连从两边包抄过来,黑压压的一片,数不清有多少人。他们边冲边喊:不要放跑了李大脚!活捉李大脚!

李小婉冷笑一声:狗日的还想捉活的,只怕牙还没长全哩!她捡起一挺机枪,抱在怀中,咬着牙扣动扳机,大喊:姑奶奶跟你们拼啦!冲在前头的士兵木桩子似地都栽倒在地。

汤义辉急忙伏倒在地.咬牙叫道:机枪!

机枪手刚架起了机枪,被李小婉的子弹打中了,头一歪倒在了一旁。汤义辉红了眼,一把推开机枪手的尸体,端起机枪,怒吼道:李大脚,拿命来!就是一阵狂射。

子弹在李小婉身上开了花,她手中的机枪哑了,枪头垂了下来,身子晃了几晃。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把枪管插进泥土里,扶住枪把竭力不让自己倒下。一阵朔风吹来,吹掉了她的头巾,扬起了她的一头秀发。

汤义辉停止了射击,端枪走了过去。距离李小婉还有几步之遥,他突然一怔,站住了脚,痴痴地看着李小婉,手中的枪滑落在地上。尾随在他身后的一个士兵惊讶地看着他:连长,怎么了?

汤义辉没有吭声,只是呆眼看着面前的女匪首。李小婉也瞪眼看他,伸手想拔腰间的匕首。汤义辉身后的士兵都举起了枪,瞄准了做垂死挣扎的女匪首。

汤义辉疾喊:不许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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