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快件

裴宇悄悄从席梦思上爬起来,生怕惊扰王雅可。但王雅可还是被惊醒,不过佯装熟睡的姿势。她半睁开眼,看到裴宇泪流满面的脸。

房子前不久才装修妥当,今天是他们搬进来居住的第一个周末,就差办理结婚手续举行婚礼了。午饭时,裴宇说要去城郊办件事。王雅可没细问,只是瞪了他一眼。

裴宇凡事谨慎,大学毕业来到这个城市打拼,没几年便跻身白领。这套房子的首付,就是他成功策划一个重大项目所得奖金。此刻,他泪流满面一声不吭地走出家门,会不会有什么特殊事情隐瞒不说?王雅可一时想不明白,又有几分担忧,决定追下楼去,亲口问个究竟。她赶至小区门口,就看到裴宇上了一辆出租车,朝城郊方向绝尘而去。

这时正好有人在小区下车,王雅可准备打车尾随过去探其秘密。但保安走过来扯住她:你是6栋1702室业主王雅可女士,对吗?

王雅可怔了一下,点头微笑。

你的快件。保安边说边从物业管理处拿出一只纸盒递上来,请查收签名。

包装寄件单上写有自己的住址及姓名,可寄件人的姓名和地址字迹模糊潦草,像是刻意隐藏。盒子看上去总觉得怪怪的,缠在上面的胶带泛着绿光,透出几许诡谲色彩。王雅可莫明其妙,这是谁快递来的,里面又是什么东西?她欲在保安室直接打开这份快件,保安急忙提醒道:千万别擅自拆开快件,要等到傍晚6点,和你老公一道拆封,否则

王雅可越发感到不可思议,拆个邮件还有这等规矩,岂有此理?她看了对方一眼,满脸诧异:否则,怎样呢?

保安迟疑片刻,回答:这是快递公司小伙特意交待过的,让我转告,也算是本保安对业主尽职尽责。

王雅可鼻子哼了一声,朝外面的大街望了眼,心里琢磨着,裴宇不辞而别,会不会与这个快件有关,难道仅仅只是巧合而已?

回到屋子,偏不信邪的王雅可操起剪刀剪包装带时,手机响了,是裴宇的电话:我溜出门,害怕干扰你午休,才没打招呼。我在城郊办点事,晚上6点,我们楚韵餐厅见。

没等王雅可询问,裴宇就匆匆挂了电话,回拨过去已经关机。王雅可那个气啊,恨不得摔了手机。她是青少年中心舞蹈老师,下午还有课。这一惊一乍,午休时间就过去了。临出门时,她再三犹豫还是带上了那个纸盒。裴宇约定晚上6点楚韵餐厅见,正好可当面拆封。

楚韵餐厅是一家中西合璧的简式餐厅,坐落商业街。餐厅播放的古典音乐,身着楚服的女子演奏的琵琶、古筝名曲,令人流连忘返。下午的课程较短,王雅可带着那份快件赶到商业街时,离6点还差一刻钟。她沿街悠闲地朝楚韵餐厅走去,走到那宽大的落地窗前停住脚,在镜子里看了下衣着与发型。就在她收回目光的一瞬,余光扫到了裴宇:一名年轻女子和他面对面地坐在里间,那女子有说有笑吸着面前的果汁,低着的头就差点拱进裴宇怀里。

王雅可怒目圆睁,差点气晕,忽然一个卷发男子迎面猛撞过来,将她撞了个趔趄,手中的快件掉落在地。卷发男子慌忙拾起地上的纸盒,仓皇而逃

抓小偷被撞翻在地的王雅可大声叫喊。她真有些后悔,没有提前拆封看看。她掖了掖肩上的挎包,庆幸这个包没有遭抢,里面装着钱夹和证件。然而,当路人们明白王雅可的随身携带物被人抢时,那卷发男子早已消失在人流车流中。

石屋奇遇

王雅可进得餐厅,发现那个女子己人去位空。见裴宇若无其事,中午出门时的沮丧荡然无存,王雅可刻意调侃道:你去城郊办完事,就直接来餐厅了。你该不会瞒着未婚妻,做出什么出轨事情吧?

裴宇若有所思,淡淡一笑:街上碰到一个老乡,本想请她吃顿饭,可她晚上有约,在这喝了杯鲜橙就回了酒店。他点了王雅可最爱吃的几道菜,嘱咐服务员抓紧时间上菜。裴宇不像撒谎,又似乎满腹心事。

王雅可眉头微皱,平静地说:你中午匆匆溜出门,中途又关机,准老公,你可不知我有多担惊受怕。

裴宇看了看临街的玻璃墙,收回目光: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到底发生什么?王雅可无心欣赏音乐演奏,也没将刚才遭遇抢劫的情况告诉裴宇。她耳边仍回荡着保安的提醒,6点整和老公一道拆封,否则餐厅表演结束,他们也正好吃完。可大厅突然停电,顾客中发出阵阵尖叫声、喧嚣声有人站在小舞台上喊道:烧了保险,马上恢复供电。

王雅可脑海又开始闪过那个女子婀娜的身影,什么老乡、喝橙汁、回酒店等大厅亮堂起来,面前的裴宇早已不见踪影。王雅可气坏了,不知裴宇到底玩哪门子失踪?她一时怒火中烧,决定自个儿回家,倘若他不彻底交待清楚,今晚想进家门没那么容易!

这工夫,裴宇究竟去了哪里?

停电喧嚷期间,裴宇正好收到手机短信息,老家一个叫穆宗尧的远房表哥,约他去城郊谈一件重要事情。中午他也曾接到这则短消息,可赶到城郊后,穆宗尧因火车晚点没到。返回时,恰巧碰到一个出差到省城的女老乡,就请她来到楚韵餐厅,准备介绍王雅可认识一下。女老乡不愿遭遇尴尬,和裴宇聊了一阵子便匆忙离开。

穆宗尧约定在归缘寺下的石屋茶语见面。城郊连着山村,归缘寺位于岔道口上一座山顶。裴宇赶到石屋茶语,才发现那里黑咕隆咚,早没经营了。他好奇地推了下门,那扇大门竟吱嘎一声洞开。打燃火机,看到里面有张桌上放有一支残烛,便点燃了。

裴宇坐定,石屋里间传来嘭的一声闷响,从一扇门里腾出一团烟雾,桌上的蜡烛摇晃几下便熄灭了。裴宇看到烟雾后面走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手持一柄黑暗中白得发亮的大刀,张牙舞爪,虎视眈眈,嘴里叽叽嘟嘟嚷着一些听不懂的语言,诡异而恐怖。

裴宇欲退出石屋,见对方并未伤害自己的意图,便顺势闪身躲在一根石柱旁。好一会儿,他才听出鞋子、孩子、红鞋子什么的含混不清,语无伦次。对方大概是个住在石屋的女疯子,因为自己此时侵犯了她的领地,才恼羞成怒。

穆宗尧怎么会选择这鬼地方见面?他一定不知道石屋茶语早已颓败不堪。裴宇退出石屋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嘟嚷几句后,突然惨叫一声,裴宇感觉有股热气从她身上喷将出来,血腥味扑鼻而来,然后听到轰然倒地声。

裴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按了下手机键,浅浅的荧光屏灯光里,只见那女子扑倒在地上,背部插着一把匕首,四周溅有血滴,看来是一刀毙命。裴宇后脖梗子飕飕直冒凉风,急忙逃出石屋。前面就是通往市区的大道,行人稀少。他举起手机想立即报警,可又担心周围暗藏伺机杀人灭口的凶手。

正措手不及时,一辆出租车朝他开过来,有人说:裴宇,我们去市区,真委,要不是赶在元旦前编排舞蹈,今天就和我一起回家看您了。

母亲静静地坐在木凳子上,时不时打量裴宇几眼,嘴角抿着一丝微笑,似有许多话儿要说,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在史书上查阅过,称古代皇宫舞女穿的那种鞋子,都是用灵性动物皮制作而成,具有鲜活灵性,才能给皇帝表演出优美的舞蹈,才能让皇帝尽欢。裴宇像个受了委曲的孩子,向母亲娓娓道来,旨在打探穆家鞋的下落,如果您儿媳妇能穿上那样的舞鞋,岂不是裴家烧了高香,前世修来的福分。

看来,穆家真的和舞蹈有些缘分。你知道吗,那双鞋就是皇室舞鞋,御用之物,堪称穆氏传家宝,现在也该交由你们了。母亲轻喘一口气,又说,只有穆家后人才配得上穿它,你爹死得早,是娘一手把你带大,你称得上是穆家后人,不算违祖,不会遭到诅咒。

裴宇心头一喜,母亲能拿出穆家鞋,她的病就有治了。那个穆宗尧年纪不大,却是老谋深算,如意算盘拨得当当响,料想裴宇定会为了母亲治病而就范。

此时,只见母亲默不作声地穿过堂屋,向屋后绕去。裴宇从母亲眼里看出秘密,稍许,便蹑手蹑脚地跟在她身后,欲一探其究竟。

屋背后有一棵粗大的银杏,周围堆放着杂物,很乱。记得那些东西还是父亲健在时就存在,因时间的跨越,现在变得更加破旧,已蒙上厚厚的灰尘和油污,看上去很邋遢,不被外人注目。母亲在那堆杂物里拨弄了好一阵,露出一个黑柜子。她从黑柜子里提出一捆旧布,抱在怀里,然后又将那堆杂物恢复原状,才慢腾腾地退出来。

裴宇先一步回到屋子,装着若无其事。母亲坐定,将怀里的一捆旧布撂在腿上。那捆粗布的每一层上面都缠有细线,她小心翼翼,一层层地解开,最后露出一口小棺材。

看到那黑漆闪亮的忌物,裴宇吓了一大跳。长了这么大,他还从未见过用小棺材珍藏什么贵重物品的。

母亲擦干净小棺材上面的灰尘,拉开一侧的木楔,揭开小盖板,朝里面看了看,满意一笑,然后封好,一层层裹上粗布,又一道道缠上细线,直到恢复原状,才递给裴宇:这就是穆家代代相传的那双皇赐鞋。

裴宇心里却像刀绞一般疼痛,接过那包东西,鼻子酸酸的:娘,这次回来,我要把您接到省城去治病。您儿媳妇王雅可也反复交待过,一定要把娘接到大医院治好病。将来,我们还指望您老人家带孩子呢!

人老了,身体哪没有三痛二疼的,医生给我开了一大袋药,我都背回家了。这件皇上赐物,从穆家到裴家,娘差不多保管了50多年。现在,你媳妇能穿卜它,是裴家前世修来的福气。母亲抽了下鼻子,接着说道,今后遇到什么难处,娘也没能力帮衬你们了。这穆家皇上赐物就算是娘的一份心意。

见母亲表情如此凝重,裴宇没敢当面打开看里面物件的模样。到底是怎样的一双古鞋,值得穆家后人如此敬重?然而,令裴宇没想到的是,他这次回老家山坳的一举一动,都被一双犀利的眼睛监视着

意外车祸

正好,寨子里有跑县城贩运的货车。裴宇心急,便带上那口小棺材踏上返城的路,准备连夜坐动车返回省城。货车司机是裴宇一个堂叔,两家平时走得亲近,路上就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讪着。

裴宇问:阿叔常年跑货运,生意挺不错吧?

司机笑道:混个肚儿圆。前几天,有个搭我便车来寨子里的年轻人,还向我打听过你家的情况呢。裴宇,你是咱们寨子考出去的第一个名牌大学生,是寨子的骄傲,也是裴家的荣耀。

打听过我家的情况?裴宇心里一咯噔,想问那个人的相貌特征,思忖片刻,结果没问,只是淡淡一笑,说,我和母亲俩相依为命这些年,几间老房子都快倒塌了。

货车在山路上盘旋,袭进车窗的山风带着冬日寒意。

看裴宇身边携带着一大捆粗布,司机调侃道:裴大妈一生节吃省用,现在连这些老粗布也交由你了。

裴宇没有吭声,随着货车的摇晃颠簸,迷迷糊糊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穆宗尧慷慨捐献,母亲成功地移植干细胞,身体康复,挺直腰板,又能下地干活了半路上,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中途遭遇塞车,吵闹声惊醒了裴宇。司机打开驾驶室,跳下去看前面的情况,原来前面拐弯处发生撞车事故。裴宇想下车去走走,可他实在太疲惫,自从得知母亲患病后就没睡个囫囵觉。刚才小睡了一会儿,精神稍好了些。他对携带的那一大捆粗布裹着的小棺材也有着几分好奇心,这时候,司机下去蹲在路边抽烟,周围也没有注视他的眼睛,就想打开粗布,揭开小棺材,看看里面装着的御用之物到底是个啥模样。

裴宇一层层解开粗布,最后抽开小棺材插销。那双古鞋,初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穆宗尧描摹的那般奇特。他拿出来里里外外仔细瞧了一番,发现鞋底上印有图案,两幅图案既不对称,也不近相同。看着一左一右两幅图案,裴宇越看越觉得诡秘、怪异,心中陡生出阵阵寒意。皇上赐物,非同凡响,带着几分高贵与神秘,浮现奢华。

不知何时,从后面冲上前一辆大货车,欲紧挨裴宇坐的这辆小型货车插挤过去。不料,由于惯性过大,一下子就将这辆小货车掀起来,侧翻在路边。没等裴宇反应过来,他便从副驾位置上抛向峡谷

前面车祸还没处理结束,后面又起祸端。交警只得先行组织路边寨子的村民搜救失踪人员。夜色中,盘山公路大呼小叫声乱哄哄一片,峡谷的坡坡岭岭火把点点。公路下面虽说是道道悬崖峡谷,但沿途植被繁盛茂密。几小时过去,山民们最后在悬崖边的一篷矮人松上找到裴宇。山民们把他从峡谷施救到坡边时,裴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他的外套撕破,胳膊和大腿划伤,衣物透出血迹。所幸,他没有伤及脑壳和其他重要部位,衣袋中的信用卡、证件还在。没等他向交警说明什么,那辆停在路边等候多时的120急救车,不由分说地把他直接送进县人民医院。

躺在医院,裴宇仍惊魂未定,没想到这次回老家寨子还差点丢了性命。幸好王雅可没来,不然就更惨了。他这时才想起随身携带物母亲交与他的穆家古鞋、手机、提包,仍丢在那辆跑贩运的小货车驾驶室。

看医生护士为他忙碌开,裴宇说自己并没有受到重伤,无须大动干戈,而有个护士悄悄告诉他说: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肇事车主会承担全部治疗费。

裴宇哭笑不得,找护士借用手机,向交警询问了自己所携带物品的下落。交警回话称,除找到一些粗布外,并没有他所说的小棺材、花布鞋和提包。手机可能掉进峡谷,而驾驶室里的物品怎么也不可能随自己抛出车外。他不禁想起那张黄裱纸上的诅咒,难道真是那双古鞋的阴气笼罩了他?现在没了那双穆家古鞋,母亲的病就可能无望了。

第二天大清早,裴宇起床舒展身子,胳膊与大腿虽说还有些隐隐作痛,但身体并无大碍,就想着怎样早点回去。王雅可连个电话也打不通,现在一定急坏了。

无法逃避

或许,驾驶室的那口小棺材让人以为是不吉祥之物而扔到峡谷。如果穆宗尧不愿捐献干细胞,那只得继续在网上求助。裴宇是交警部门送进医院的伤者,离开时只需留下身份证号和联系方式,日后等候肇事车主的经济赔偿。

路经一间病房时,他看到一个熟悉身影,是老家寨子的苗婶。苗婶就住在他老家屋子的同一个山坡边,从湘西那边嫁过来的,懂点巫术,以前经常替人做法事消灾免难,在寨子里名声挺大,只是现在信服那套把戏的人少了,她才安心在家里种几亩薄地。

苗婶也住院了?裴宇走过去想和她打声招呼,不料,她身边的那个床位上却躺着自己的母亲。原来,他离开寨子后,母亲搭梯子爬上屋背后的一棵皂角树,摔了下来,是苗婶的闺女何米娅用车送她来医院。

何米娅就是前天裴宇在街头遇见的那个女老乡。她不是在省城办事,怎么昨晚也回到老家寨子?裴宇正疑惑不解时,何米娅匆忙赶到病房,问道:妈,裴姨的伤怎样了?

裴宇与何米娅的目光一碰,两个人都显得有些意外与兴奋。裴字眼里带着感激,微微一笑说:米娅,太谢谢你了,多亏你把我娘送到这里。

何米娅莞尔笑道:昨天,我正好赶回寨子拿样东西,听我妈说裴姨从梯子上摔下来,没人照顾,我就把她送到医院,还让我妈陪着一起来了,也好有个照应。咱们两家人都是老邻居了,没啥好客气。

裴宇在母亲面前没敢道出昨晚惊心动魄的车祸,心存感激地看着何米娅,心里又酸又甜。他不知道何米娅这些年在外忙些什么,记忆中,她高中未毕业就去县城读了职校,后来就听说她前往广州打工。因她母亲是寨子里的巫师,又是守寡带着闺女,人们大多敬而远之。几年不见,情况大变,何米娅能驾车返乡,混得一定不会差。

这时候,王雅可行色匆匆地赶到医院,恰好看见裴宇和何米娅坐在走廊上谈得正起劲,又挨得挺近。王雅可愣怔住了,那不正是在楚韵餐厅与裴字面对面喝橙汁的女子吗?一股怒火直往外冒,她卸下背包,朝裴宇狠狠摔了过去:好一个裴宇,你到底是回来看望母亲,还是回来幽会的?

裴宇和何米娅同时抬起头,一脸愕然。没等裴宇解释什么,王雅可掉转身向医院外跑去。裴宇跟着追赶过去,此时医院门口人流正值高峰期,根本看不到王雅可的影子。

何米娅明白几分,不禁偷偷一笑,把玩起手机。裴宇折回来,一把夺过她的手机,咚咚咚地拨了一串号:王雅可,你回来,别气死我了。

裴宇,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子了?呜呜王雅可回应一句,就关掉手机。

王雅可并没有走远,就蹲在医院大门前的一块广告牌下。她是接到裴宇的手机短消息,才坐头班动车来到这家县城医院。殊不知,裴宇竟然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王雅可感到莫大的羞辱。自己忧心忡忡地来到这里,却遭到兜头一盆冷水。她自然不会就这样甘心地返回,决心弄个明白,近来裴宇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到底是为了躲避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背着她看望生病的母亲?

几经折腾,王雅可对裴宇的误会总算消除。见裴宇一家人都在这里相聚,何米娅有几分难为情,给裴婶打了招呼,就和自己的母亲离开医院。

初次看到儿媳,裴宇娘精神很好,把王雅可拉在身边,打量数遍。王雅可似乎做了很大的思想斗争,才开口叫了声妈。裴宇娘高兴得合不拢嘴,笑道:我们穆家是和舞蹈有缘之家,这不,穆家从皇室带回的那份脉气终归找到注脚,娘活了这辈子,死也瞑目。王雅可听不懂这番话是啥意思,望着裴宇,脸上掠过一丝困惑。

裴宇没敢说出昨晚从老家寨子返回途中遭遇车祸的情况。母亲哪里知道,那双穆家鞋昨天已不知所踪。

母亲心愿

母亲只是体外伤,贴几张膏药即可。何米娅为何送母亲到县医院,出于真诚热心相助,还是其他什么目的?何米娅、穆宗尧裴宇脑海里再现近几天发生的离奇事情,一些偶然闪过的想法令他脊背生寒。

母亲告诉裴宇,自他带上那双穆家鞋离开寨子,她在屋背后的山路上看到有个年轻人打手机,挺面熟,可一时又叫不出名字。那年轻人在屋后头转悠一圈,东瞧瞧西望望,抄近路绕到公路那边去,然后消逝在林子间。

裴宇心里一咯噔,问母亲:娘不是有个叫穆宗尧的内侄吗,据说长期在外面跑旧货生意。前几天,他去省城和我碰了面。

母亲恍然大悟,突然目光一暗,寒着脸说:那个年轻人莫非就是穆宗尧,娘年纪大,眼睛花,要不,我就会叫他进屋喝杯水。

裴字眼前倏地闪过一道亮光,穆宗尧一定跟踪自己到了寨子。他为何跟踪,大概就是为了迫不及待得到那双穆家鞋。他的袖珍通讯录上记有穆宗尧手机号,拿王雅可的手机拨过去,对方已关机。

王雅可问:你手机没有电了?

裴宇把她拉到医院走廊,将昨天带着穆家鞋返城路途中遭遇车祸的经历轻描淡写地讲述一遍。王雅可瞪大眼睛,心惊肉跳:我收到你的手机短消息,就担心,可打你的电话却关机,于是匆匆忙忙赶到这里。

裴宇一头雾水:我的手机在车祸中丢掉,怎么可能给你发送短信?

王雅可打开手机短信夹,把那条短消息翻出来给裴宇看了。拾到手机者为何要给王雅可发送短信,告诉她真实情况,是善举,还是另有图谋?裴宇愈发觉得那起车祸是蓄意谋害,自己留得生命,那只是意外。

穆家鞋像一头招惹祸殃的怪兽,怪兽背后潜藏着杀机。两人正疑惑不解时,处理事故的交警正好来到医院。他们就把这个细节给交警讲述了,交警也感到这起车祸有重重疑点,看似普通的一起意外车祸,目前已上升为刑事案件。

交警刚离开,母亲再也按捺不住,爬起来走到廊道,叫了一声裴宇,低语道:我得赶紧回寨子,你们也回省城吧!母亲人老心明,一定听见他们和交警的对话,同样感到事态的严重性,始料未及,危险正在步步逼近。

三人一起回到老屋,裴宇娘见屋后头一片狼藉,慌作一团地奔过去,掀开那些草垛杂物,不知喃喃自语些什么。一阵忙碌后,她又返了回来,对裴宇和王雅可说:你们在堂屋等会儿,娘出去一趟就回来。

半晌,娘才提着一只沾满灰尘渣草的蛇皮袋进屋。娘拉着王雅可的手,走到墙角边,眼里闪着失落与沮丧:裴家穷,我从穆家嫁进来也就这样过了一辈子。闺女,你带上这个,将来有了难处,它会帮衬你们一把。

看娘满是期望的面容,再看看那只脏兮兮的蛇皮袋,王雅可一时不知所措,脸上浮起尴尬,双手搓了又搓,才犹豫不决地从娘手里接过蛇皮袋。她在青少年中心曾听同事讲过这样的故事,城里媳妇回农村婆家,结婚前都要接受婆婆亲手交与的传家宝,莫非裴宇娘也有传家宝?蛇皮袋并不重,真不知里面装有啥宝贝。见娘如此慎重,王雅可心潮起伏,甚至有些犯难,一连叫了几声娘,然后歉疚道:都是我不好,没有照顾您,我们今天就一道回去吧,也便让我尽尽孝心

王雅可抽噎着鼻子,裴宇感动得一塌糊涂,拉了下王雅可,道:雅可,这事全怪我,是我给你隐瞒了娘在生病,不知者无罪。

穆家鞋,脉相传,莫娘一脸谦卑,双手合十,低语道,泪水也跟着涌出来,突然又停了下来,侧过身子,看着裴宇,近来,娘感觉到一种不祥之兆,我们家会遭灾。这不,昨天就在你身上得到应验。幸好,娘交给你的不是皇赐鞋。

王雅可想打开蛇皮袋看个究竟,被娘拦住了:你们赶紧离开寨子,娘的病暂且还用不着你们费心劳神。说完,娘跑进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娘、娘,我们一起走,儿媳要为你治好病。裴宇敲打房门,可娘不再理睬。裴宇和王雅可给娘说尽好话,娘依旧不搭腔。就在两人不依不饶时,娘在卧室里声嘶力竭地叫道:你们给我滚

怪异死亡

回到省城家里正值中午,本市新闻频道午间新闻播放的一则政法简讯引起裴宇的注意。归缘寺下的一间石屋发现一具无名女尸,死者为一年轻女性,怀里抱着一口小棺材。看到那具女尸特写镜头,裴宇惊得跳起来:死者正是何米娅!

裴宇匆忙打车赶到城郊归缘寺山脚下,警方已撤除对那间石屋的警戒线,女尸已运走。裴宇不得不拨打电视里公布的那个电话,向警方提供了有关死者的基本情况。接电话的警察还特别提醒,请他直接去殡仪馆作进一步认定。如果是熟人,希望他积极配合警方查明死因,侦破案件。

何米娅作为无人认领的尸体被停放在一间房子的冰棺里。看见昨天上午还活力四射的米娅,现在却躺在冷棺里,裴宇不禁悲从中来,感慨生命的渺小与脆弱。

裴宇找到在那里监护尸体的民警,得知,何米娅的尸体是今天在归缘寺山脚下晨练的市民发现的。接到报案,警方在那间石屋见到何米娅尸体时,看到死者双目圆睁,嘴巴大张,舌头半伸,神情凝固。除了怀里抱着一口小棺材,身边再无他物。尸检结果表明,她死于昨晚11点左右,衣着整洁周正,体表特征完整,没有锐器击伤和搏斗痕迹,死前没有遭遇性侵犯。

裴宇联想起前几天在那间石屋遇到过披头散发女子背部插一把匕首的情景,莫非何米娅也看到同样的情景?如果死前没有看到过异常恐怖的东西,她不会面容扭曲,神情定格在恐惧与绝望中。

何米娅深夜去城郊石屋茶语干什么,是被人指引还是胁迫?那鬼影憧憧的情景为何再现?裴宇一时悲愤难平,问民警:警方认定那间关门的茶屋为第一死亡现场?她身边的携带品,诸如坤包、首饰、钱物、证件之类,为何不翼而飞?

民警没理他,打量裴宇一眼,反问道:你是死者家属?

裴宇摆摆手,咽了下口水,说道:死者叫何米娅,和我是老乡,很近的邻居。前天,她还驾车送我母亲到老家县城医院看过病。她不会无缘无故跑到这个城市的城郊石屋,一定是被什么人给害死的!

民警边录音,边解释道:目前,警方把疑点放在死者怀里抱着的那口小棺材上,具体情况,办案警察会给家属作出相关说明。

民警打了个电话,接着赶来几个穿制服的警察,把裴宇叫进殡仪馆的一间办公室,让他谈自己所了解死者的一些情况。警察还将何米娅仅有的几样遗物一一展示给裴宇看了,希望他能提供更多破案线索。当看到那个小棺材时,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虽然眼熟,但不能完全确认就是他丢失的那个。像这种象征升官发财的工艺品小棺材,这年头市场上并不鲜见。于是,他也就隐瞒了自己在车祸中曾丢失过同样一口小棺材。

做完笔录,裴宇直接去了单位,有些工作需要处理。按原定计划,裴宇、王雅可准备在新年元旦举行婚礼。这也是王雅可父母和裴宇娘在电话里沟通商量的婚期。然而,青少年中心要选送节目参加全市新年迎春晚会,王雅可作为节目辅导老师,不能在晚会现场缺席,只得往后推延婚期。

裴宇下班回家,王雅可也正好到屋。见他怏怏不乐,垂头丧气,王雅可宽慰了他几句,还津津乐道地谈起她编排节目的进展。裴宇没心情听她谈论工作,告诉王雅可:电视上那则寻尸启事的死者,就是何米娅。

王雅可感慨万端:自古红颜薄命,真是太可怜了!

裴宇被脑子里的疑问纠结着:何米娅来省城办事,突然又杀回老家寨子,等她再次来到这个城市时,竟成为死亡之旅。她是否受到什么人的指派与威逼,才来回折腾?

神奇古鞋

带回传世宝物,裴宇锁在床下的箱子里。这天得闲,王雅可忽然想独自拿出来认真瞧一瞧。打开箱子,就感觉到有一股凉气扑面而来。那是一种透着历史凝重感的寒意,风舒云卷,饱经沧海桑田。她取出那个包装袋子,小心翼翼拆开道道线缝,里面还有几层黑绸缎紧紧裹着。层层打开,她眼前一亮,那是一双与众不同的绣花鞋。

王雅可算是见过世面的女子,以前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鞋子,但看上去深邃、阴森,神妙莫测,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怪诞感。鞋底柔软,似乎比棉絮还要软,又不失厚重,王雅可认不出那是什么材料。鞋帮更是精致另类,表面上看似同一个颜色,实则大相径庭,并且方位不同,看到的色彩与花纹也不同。上面绣着数十种风格迥异的图案,飞禽走兽,花鸟鱼虫,秀山绿水,幅幅相连,浑然一体,称得上精美绝伦。捧着这双穆家鞋,王雅可心里欢欣鼓舞,相见恨晚。

她本想等裴宇回来后,再穿上这双祖传鞋秀一段舞蹈,可因职业习惯,此时她便急切地穿在脚上,给裴宇一个惊喜也不错。

在屋子里跳了几个常规舞蹈动作,王雅可就感觉到了那双鞋子的神奇与力量,总能让她的每个动作完成得轻松自如、无懈可击。即便身体稍失平衡,脚下也能立即产生一股气力维护平衡,协调前后动作,让整个舞蹈达到完美,柔润生姿。

王雅可聚精会神地练舞,陶醉在她的艺术世界,一时忘记裴宇还没回来。

实际上,裴宇已早早地下班回到家门前。他敲了一阵子门,不见王雅可打开。屋子里亮着灯光,以为她下楼到小区超市购物,就站在楼道等候。可等了好一会儿,既不见王雅可上楼,也不见她开门。本想打个电话,但他最后还是掏钥匙开了门,王雅可在客厅练舞。裴宇进屋,她全然不觉,仍神情专注地跳着一支舞蹈,像一朵鲜花一次次绽放。

裴宇狠狠瞪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穿的一双鞋子上,顿感眼花缭乱,头晕目眩。近来过度疲倦,精神不振,他进厨房倒了杯水喝了,稳稳神,接连叫了几声王雅可,她似乎根本就没听到,目光深邃,聚精会神地完成着每一个动作。

他以前观看过王雅可的舞台演出,舞蹈录像带也都一一欣赏过,但从没见过她像今日这般专注神情。灯光下,只见她满头大汗,发梢上都挂着晶莹汗珠。看着看着,裴宇又心疼了,大声嚷道:王雅可,请休息!

王雅可根本听不进去他的吼声,直到完成最后一个动作,才随舞蹈节奏缓缓停下来。刚打住,她就顺势倒在了沙发上,呼呼地喘着粗气,大汗淋漓,头晕目眩。

裴宇撩了下王雅可的头发,在她额头轻吻一口:别那么拼命,会累坏身子。

王雅可怔怔地望着裴宇,嘘了口气:这双舞鞋,真是很神奇,我中途想停下来喘口气接着再跳,可根本停顿不了。你敲门、开门、进屋子,我都知道,本想和你打声招呼,可同样不能自我,整个身心全都聚集在舞蹈上,不能由舞者自拔。脚底下还能源源不断地产生力量,让我不断表演下去

裴宇也感觉到那双舞鞋的神妙、诡谲,没敢说出刚才看到她跳舞时那双鞋发出的怪异光芒。裴宇替王雅可脱下那双鞋,沉思片刻:既然娘说那是皇赐鞋,肯定会有它与众不同的地方。既然是传家宝,我们就将它珍藏起来,一代代传承下去,莫辜负娘的一片诚意。两人又将那双鞋照原样包裹好,锁进床下的箱子。

市新年迎春晚会筹备委员会观摩了青少年中心排演的节目,大加赞赏。有个文艺领导提出,请中心辅导老师再准备一个备用节目,最好是由老师表演。中心领导当即在专家面前推荐了王雅可,说她的独舞音乐情景剧演得非常棒,曾在外省一家电视台获得过大奖。

王雅可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既要精心辅导选送节目,又要为自己导演音乐剧。这些年来,王雅可一直想在艺术上有所超越,决心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力争用自己精湛的表演才能博得观众好评。每天下班回家,王雅可都要练习舞蹈,还常常背着裴宇拿出那双鞋穿上,自导自演。那双鞋非同凡响,它既可以帮助舞者完成高难度动作,甚至能够在极短时间里校正舞步,也能够驾驭舞者的心灵渐渐的,王雅可感受到了它的神奇魔力,只是每次穿上那双舞鞋跳过之后,都会感到贫血般晕眩。她认为那一定是心神高度集中损耗了精力,带来的萎靡与困顿。

裴宇咨询了一位老古董商。老古董商告诉他,许多古物都具备灵性,年代越久远,其灵性就越明显。有的古物能与人类的灵魂相通,甚至能够穿透人的思想。

想起王雅可穿着它跳舞时的神情,裴宇不由得脊背生寒。他郑重地交待王雅可,那是穆家古物,不能随便动用。但王雅可疯了一般迷上那双古鞋,只要有机会练舞,就会穿上它,陶醉在物我两忘的境界。

死因蹊跷

在殡仪馆,苗婶伤心欲绝。何米娅常年在外打工,苗婶甚至连她在哪座城市做什么工作也不清楚。令裴宇没有料到的是,何米娅众多亲戚从老家赶到省城料理丧事,他母亲也陪着苗婶来了。裴宇脑子闪过一道亮光,何不让娘去辨认何米娅死前抱着的那口小棺材。

拿着警察递过来的那个小棺材,裴宇娘正反看了一遍,脸上掠过一丝诧异表情:米娅死前,她真的就抱着这口小棺材?

办案那位民警点点头。

米娅在你遇车祸那天捡到的,是不是?裴宇娘望着裴宇,眉头紧蹙,神情肃然,冤孽啊冤孽,这东西怎么就偏偏让她捡到呢?裴宇娘满眼泪水,高高举起那口小棺材,正要狠狠摔碎它时,民警上前夺了回去。

娘认出小棺材就是装着花布鞋的那口小棺材,何米娅死前怎么会抱着它?难道她在那起车祸现场无意中拾到了,可是带到归缘寺下的石屋干什么?裴宇略一沉吟,对母亲说:米娅死了,这口小棺材是重要线索,警察还要通过它去寻找谋害米娅的凶手。裴宇娘一个劲地叫着冤孽啊冤孽

大娘,听您刚才的口气,是说何米娅不该捡到这口小棺材?民警听出了弦外之音,似乎看到侦破案子的希望,您一定熟知这口小棺材的来历吧?

裴宇娘沉默稍许,喃喃道:米娅姑娘一定中了诅咒,才会死的在场的民警互递眼色,示意裴大娘说得更清楚一点。

裴宇感到事态的严重性,联想到那起车祸仍胆战心惊,背后的凶手为了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竟不择手段,草菅人命。如果说何米娅之死与穆家古物有关,那她可能仅仅只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而已裴宇脸上不禁浮起丝丝恐慌,将这口小棺材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给民警作了进一步说明,但他没有提到穆宗尧。

尾声

三个月后,裴宇和王雅可打车去膜拜归缘大佛。到了归缘寺下,看到那间石屋门前停了很多小车,还以为那里又有什么特大新闻。二人赶过去一瞧,石屋的生意又开张了。

裴宇看了王雅可一眼,说:我们不如进去坐坐。

王雅可以前只是听说过关于这间石屋的奇闻怪事,并未到这儿体验过,便跟着走进石屋。他们选择最里间的一个台位坐定,女侍走过来,递上宣传单。

裴宇问:石屋茶语什么时候开始营业的?

什么,石屋茶语?女侍睁大眼睛,一脸疑惑。

你们这个店,不是叫石屋茶语吗?

我们的店名叫魔鬼殿堂,挺刺激吧?女侍抿着小嘴,莞尔道,老板是外地人,他年前来这边给一山民捐干细胞时,听说了这个石屋的故事,就决定投资兴业。

王雅可和裴宇不觉同时一怔,继而相视一笑。他们叫了一壶阿里山情侣茶,一边品茶吃点心,一边聊起穆家鞋的故事。

记得你娘说过,我才是穆家鞋的真正有缘人,怎么会轻易让觊觎者得逞?王雅可神秘一笑,那晚的表演随剧情发展,我悄悄换上另一双绣花鞋,而将那双皇赐鞋藏在道具柜子,中途撤下道具时,我父母便租车带回家。

裴宇惊得目瞪口呆,或许,关于穆家鞋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裴宇娘低声哼唱道:穆家鞋,脉相传,莫独占,若独占,必遭灾,死无期

民警从车上拿来一个物证袋,然后用镊子取出了里面的一张黄色纸条,亮在裴宇娘面前:大娘,您以前见过这张纸条没有?

裴宇娘不识字,直摇头。民警告诉她说:那个小棺材里装着这样一张黄纸,上面写着的几行繁体字,和您刚才哼唱的几句话相差无几。

裴宇娘连连说:那是穆家鞋的诅咒,米娅姑娘就是中了那些诅咒,才死的。

又是黄裱纸上的诅咒!裴宇坚信,那些流传的诅咒,只不过是有人藏在心里的鬼魅罢了。可是何米娅死了,死得蹊跷。

裴宇娘接着说:穆家鞋毕竟是皇赐物,但总有人想疯狂地占据它,拿它去卖大钱。穆家后人中,凡是别有野心的人,都会受到它的诅咒而死于非命。直到那双鞋传至我祖父的父亲,为了不被诅咒,平安地传承下去,花了一大笔钱,请巫师做了场面宏大的法事,才得以平安。直到现在,没有人敢对它生出非分妄想。中了它的诅咒,那可就没命了。

民警听懂了裴大娘所要表达的意思。穆家古鞋背后那些鲜为人知的故事,并未勾起办案人员的兴致。他们只是把裴大娘当作那个家族中最固执的传人。

你们曾约定过在石屋见面吗,说不定,她是想将你丢失的东西完璧归赵。民警突然抛出这个话题,直视着裴宇表情变化。

裴宇仍沉浸于那一连串怪异事情带来的心理恐怖阴霾中,一脸无奈:我住进老家县城人民医院的第二天,就见到了何米娅,没听她说拾到什么东西需要还我。她应该也不晓得,我在车祸中丢失过什么物件。

或许,何米娅早知道你遭遇车祸受伤后住进县人民医院,她才坚持送你母亲到同一家医院治疗,以此证明她的清白与爱心。办案民警分析道。

裴宇坚持说:米娅不会无缘无故带着一口小棺材去城郊石屋,她一定受到坏人的控制或指使。

然而,她为何要去那间闲置的石屋,还带着小棺材?凶手为何要置她于死地,是谋财害命、情杀、仇杀?还是她掌握了一个对凶手不利的惊人秘密年底了,市里大量警力都投入到迎新年、保稳定工作中,那间石屋又曾发生过诡异事件,何米娅之死被认定为突发心脏病猝死而结案。

剧情脚本

这天下班,王雅可带回家两则消息:一是有人愿意为裴宇娘捐献干细胞。原来,王雅可也在网上发出求助,并且动用人脉广泛寻找,终于找到血型相匹配的网友。那位好心网友居住在另一个城市,随时都可以来这里拯救患者生命。二是全市迎新年晚会已特批青少年中心表演两个节目,王雅可的舞蹈情景剧将在晚会上精彩亮相。

王雅可很有几分自豪地说:是娘交与我们的那双穆家鞋助了我一臂之力,让我在那一帮刀枪不入的评审面前脱颖而出,获得大家公认。

什么,你又动用那双舞鞋了?

你知道吗,想在全市迎新年晚会上表演节目的团队不下于20个,选送和我一样表演情景剧的节目也不少。我自编自导自演的舞蹈情景剧名为《舞鞋》,终因那双古鞋的神奇魔力与独特色彩效果,让我的表演无懈可击,获得评审专家的全票通过,现场决定排上新年晚会节目单。

裴宇微微闭着眼睛,心里隐隐感到一种担忧,但又不想破坏她的兴致。

王雅可还乐此不疲地谈起了自己的创作体会。那次听了穆家鞋的故事,王雅可灵机一动,便在这个故事基础上加工,几经润色,顺利完成了自己的情景剧脚本《舞鞋》。大致剧情是,有个美丽女孩自小就喜欢跳舞,上学途中被车轮辗坏了右脚,但她并没有因一只脚受伤而放弃对舞蹈艺术的追求与梦想,忍受疼痛,坚持练舞。后来,妈妈在娘家老宅发现一双奇特的绣花鞋,顺便带了回家。女孩长了这么大,还从没见过那种样式的绣花鞋,每天把它当宝贝似的穿着跳舞。不久,女孩的舞蹈有了新突破,在几场演出中获得巨大成功。更重要的是,奇迹发生了,她那受伤的右脚居然痊愈,甚至比遭遇车祸前更有力量。

妈妈告诉女儿,那双绣花鞋是娘家祖辈传承下来的,差不多有了100年历史,是一双灵鞋,但只有遇到真正喜欢舞蹈的女子才显出灵气。看到女儿的右脚完全康复,弹跳自如,妈妈很惊讶,认为那一定是女儿的执着感动家族先人,让绣花鞋显灵了。

得知绣花鞋来历后,女孩反倒不高兴了,她要凭借自己的努力去领略与感悟舞蹈艺术的魅力,毅然决然扔掉那双灵鞋,重新开始自己的舞蹈人生。最后,女孩终于成为舞蹈天使

可现实中,她穿着练习舞蹈的鞋是穆家古物,是一双充满诅咒之鞋。裴宇一直思考着,怎样劝说王雅可,阻止她动用那双古鞋,更不希望连累她。

不日,裴宇忽然接到穆宗尧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客套寒暄了一番,然后说道:表弟啊,表哥前段时间生意挺忙,关了这个手机号,不知上次和你谈的那件事怎样了?

裴宇恨不能痛骂他一顿,如果不是他财迷心窍,或许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他此刻真想报告警方,通过手机定位系统将他擒住。可是,那些推理分析毕竟只是自己的主观臆断,没有证据。另外,穆宗尧是母亲娘家的亲人,那层情面还是不容易拿下来。他装着很平静的样子,说道:自从你提到穆家古鞋之事后,我便回到老家寨子向我娘询问了,可她从未听说过娘家还有那一件令家族引以为荣的古物,实在很遗憾。

对于穆家古物,我也只是听说而已,说不准,那是穆家上辈人嘴里的一个传说。穆宗尧在电话里哈哈笑道,既然姑妈都没听说过此事,那极有可能只是一个传说罢了,都怪我信了我父亲遗留的那本笔记。

新年盛宴

12月30日夜晚,市人民剧场座无虚席。政界商界人士以及来自全市各条战线的优秀员工代表欢聚一堂,共同迎接新一年的到来。裴宇本可以呆在家里通过电视、网络观看晚会现场直播,因为王雅可争取到一张晚会门票,他便早早地前往人民剧场。

节目单上,王雅可的独舞情景剧作为压轴节目安排在下半场尾声部分。当美女主持款款说道下面请欣赏由市青少年中心选送的舞蹈情景剧《舞鞋》时,全场报以热烈的掌声。几道炫目灯光划过舞台,音乐随之响起,王雅可闪亮登场。她表演的舞蹈情景剧《舞鞋》,通过声情并茂、细腻的真情告白,娴熟的舞蹈表演,道出了舞者对艺术的执着追求,而那些玄幻元素又满足了年轻观众的需求,一次次博得掌声与尖叫

看到脚穿穆家鞋的王雅可,轻松自如、魅力四射地表演舞蹈,裴宇总隐隐约约地替她担忧,心里更是堵得慌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大舞台,提心吊胆,神思游离,对周围观众的雷动掌声浑然不觉。不知熬了多长时间,《舞鞋》表演终于结束,堪称完美,裴宇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才慢慢落地。

收尾一个节目,即是全体演职人员与市四大家领导的大合唱了。舞台两侧的显示屏上,有每位参与大合唱的特写镜头。裴宇双眼紧盯着一侧的显示屏,等待王雅可特写镜头的出现。然而,直到大合唱结束,也没能看到那张熟悉面孔。一种不祥预兆掠过裴宇心里,令他一时心神不宁。他要去舞台后面寻找王雅可。

演出谢幕,剧院内灯光明亮,观众纷纷退场。突然,幕布里面传出一声刺耳的女人尖叫。

剧场工作人员循声迎了上去,发现有名女演员滑倒在洗手间玄关处的面盆旁,而水龙头则哗啦啦地流着。

尖叫的女子惊魂未定,傻傻地看着那位工作人员试探躺在地上女演员的鼻息,可能不小心滑倒在地板上,晕了过去。那人说完,随即拨打了急救中心电话

裴宇也听到了这声尖叫,他忧心忡忡地赶到舞台后面,扒开人群,天啊,躺在地上的正是王雅可,还光着一双脚!他连忙扑下去抱起王雅可,雅可,王雅可!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唤她的名字。

工作人员显然有较丰富的急救处理经验,又是掐人中,又是揉搓脚后跟。没出几分钟,急救中心的救护车赶来了经过一番急救,王雅可很快清醒过来。她断断续续告诉大家,情景剧表演结束,她去化妆室喝了一杯水,转身向洗手间迈去时,突然面前飘过一团烟雾,与此同时,背后被什么硬物猛地撞了一下,她便重重地摔倒在地

在裴字眼里,显然这是一场预谋,凶手瞅准时机,盗取了王雅可脚上的穆家鞋。110民警迅即赶到医院了解实情。

听了他们的口供,民警困惑了,认为凶手费尽心机,盗走她脚上的一双花舞鞋,未免有些不可思议。

有个看了晚会现场直播的小护士说:这有什么不可思议,因为那双花舞鞋拥有100年历史,是稀世之物,可以驾驭舞蹈动作,还能显出灵气,肯定价值连城,便临时勾起盗贼的盗取之心,才冒险击昏演员。这不,那盗贼成功盗走那双古鞋。说不准,这几天的古玩交易大市场就会报出那双舞鞋的惊天价目

裴宇脑海里也突然浮起一个非常突兀的念头,他想立即报告警察,但他没有那么大把握,因为实在太匪夷所思了。现在丢失了穆家鞋,裴宇心里反倒轻松了许多。

第二天是新年,按原定计划,元旦节应该是他们举行婚礼的大喜日子,可现在却躺在医院王雅可一时心里充满歉疚。

裴宇准备上街去给王雅可买一束鲜花庆贺新年时,忽然接到老家一个座机电话,是村主任打来的。村主任说,他娘晕倒在家中,村里已经派人送她住进县人民医院。刚才裴宇通话的内容,王雅可全听见了。

昨天,那个网友还留言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移植干细胞,我这就和他联系。说着,王雅可拿出手机,拨通对方的电话,把裴字母亲目前的病情给详细讲了。

那网友性格爽直,快人快语:我小时候在福利院长大,这个回报社会的好机会,我当然不能错过。这几天单位放假休息,正好去完成心愿

魔鬼出现

村里派人把裴宇娘送到县人民医院,是苗婶忍着失去闺女的悲痛陪伴着。不知什么时候,裴宇娘病房里突然闯进来一名男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姑妈,我是来为你捐干细胞的裴宇娘见状,急忙拉起他,似有几分面熟,但又不能肯定。喊姑妈的男子作了一番自我介绍,裴宇娘才想起来,他是住穆家寨那边娘家的一个侄子。

此时,裴宇正好赶到病房,目睹了刚才那一幕。裴宇叫了声宗尧表哥,然后拉着他的手摇了摇,说道:你这又何必呢,咱们毕竟是亲戚,血缘难分。我娘现在已找到骨髓源,明天即可移植干细胞了

裴宇的突然出现,令穆宗尧感到有点意外。裴宇把他拉到医院会客厅,苦笑一声说:有什么事情,我们就坐在这里当面讲讲,我这人不喜欢在背后捅人刀子。

穆宗尧不气不恼,嘴巴嗫嚅了几下,但没吱声。

近来裴宇被他这个狼心狗肺的表哥害得够惨,恨不能把他杀了,这时候也就顾不得忌讳什么,单刀直入地问道:你在那起车祸中得到穆家宝物,现在还需要什么?

穆宗尧点点头,狡黠一笑:没错,那起车祸就是我一手策划,但我只要穆家古物,并无他意,更没想要你的命。至于,你从车上摔到悬崖下,那的确是一个意外。

我早就猜到了。我没有报告警察.是因为毕竟你承诺过为我娘捐干细胞,再者,我们的血缘关系更是一笔难写。裴宇嘴角绽出嘲讽的冷笑,目光直逼对方的脸。

你娘私自藏着穆家古物,怎么就忘记大家同是穆家血缘?

你不是得到了吗?

那双鞋不是穆家鞋,因为鞋底上的图案并不是真正的藏宝图。我父亲那本小册子上也提到过穆家鞋底上的藏宝图,经过比对,发现那是你母亲仿制的一双穆家古鞋。

鞋底上的图案就是藏宝图?那口小棺材最后落到何米娅手里,是不是穆宗尧想嫁祸于人?又是什么深仇大恨让他将何米娅置于死地?这两个人又是怎样搞到一起去的?裴宇眉头一紧,问道:你要寻找藏宝图?

穆宗尧犹豫一下,夸张地耸耸肩:在穆家寨东边的那座深山里,有个穆家冢,穆家祖上将一大批金银财宝埋藏在那里。为了将穆家财富传承下去,秘密请人精心制作了一幅藏宝图。他们把那幅图刻在皇赐鞋的鞋底上,其目的就是,欲将那笔财富和皇赐物一起传给后代中的有缘人

裴宇再也沉不住气:穆宗尧,你别在这里演戏了。我的未婚妻王雅可与你无冤无仇,你却连她也不放过。穆家后代中,像你这样的人,会成为那笔财富的有缘人吗?

裴宇表弟,本表哥可没你想象的如此可恶,更没去害你女朋友。

王雅可昨天参加演出,只差把命丢在舞台,难道不是你的杰作?

你胡说些什么?穆宗尧忽然想起什么事情,一拍大腿,瞪大双眼,日他妈的,那肯定是老塔的人干的。我这就去找他们算账!说着,转身朝医院大门外奔去

老塔,难道还有一双伸向穆家古物的黑手?看门外大街上一对对情侣享受着新年快乐,裴宇不觉愧对王雅可。他想给雅可打个电话,可刚拿出手机,手机就响起来。是用脉冲电话打进来的,声音阴阳怪气:你是裴先生吗?有件事情需要与你合作,相信你会感兴趣。

你是谁,和我合作什么?听对方的口气不像善类,裴宇警惕起来,走到楼梯间,尽量言辞恳切,我能替你做点什么?

把你母亲珍藏的东西拿过来,当然不会毫无报酬地与你合作,我们已给你准备30万元现金,你可一次性还清房贷。

穆家鞋,你们不是在晚会结束时就已弄到手,我未婚妻还躺在医院裴宇的心又悬到嗓子口,这帮家伙不会平白无故地找自己,一定是穆宗尧勾搭的同伙,真后悔刚才没有把他稳住然后报警。

她现在就在我们手上。傍晚,我们约定在你老家县城见面,具体地方等电话。对方语气强硬,不容推辞,裴先生,你是年轻有为的工程师,应当知道怎样与我们合作,也让你有充分时间准备。

你究竟是谁?

道上的朋友都喜欢叫我老塔。对方说完挂了电话。

老塔为何瞄准裴宇,是有渊源的。穆宗尧这些年在外谋生,仅仅只是个古玩贩子,平时靠坑蒙外行赚点小钱。后来结识老塔后,才成功做了几笔大生意。前不久在一个饭局上,老塔无意听到穆宗尧谈起皇赐鞋的事情,还说他就是那个家族的后人,苦于找不到线索。当时,老塔也只是当个传说听听,可通过查阅历史资料,史书上确有皇帝恩准宫廷舞女返乡,并赠送大量御用物品的记载。于是,老塔便开始用心去做这桩事。

老塔神通广大,又煞费苦心,多次来到大山深处的穆家寨明察暗访,终于找到了一本尘封多年的穆氏家谱。家谱上有这样的记载:皇帝恩准带回一双舞鞋,还赠与她大量御用之物。因穆家舞女得宠于皇帝,穆家也一下子成为旺族,积攒了大量财富。后来,她意外染上一种怪病而死。同族人为了感激她给穆家带来的荣耀,特意为她修了一座豪华墓,并陪葬了大量金银财宝。

对方使用的是脉冲电话,裴宇无法回拨过去。老塔绑架了王雅可?他急忙拨打王雅可的手机,可是处于关机状态。接着,他又拨通了那家医院的总机,几经转接,当班护士告诉他,一小时前,青少年中心派车把王雅可接走,说是要为她开庆功会

没有真相

元旦午后,纷纷扬扬下起鹅毛大雪。裴宇焦急如焚,又不便把这事告诉母亲。他的电话终于响了,是老塔打来的,约定在县城北面的王岗村见面。到时候,只要验货真实,他们将当即支付30万现金,放回王雅可。至于是否报警,他们请裴宇慎重考虑,权衡利害关系。

裴宇知道,王岗村已被开发商圈定,只是因拆迁矛盾,那里的村民暂时还没有完全撤离,眼下一片狼藉,成为进城拾荒者的寄居地。裴宇不卑不亢:你所说的穆家鞋,昨天那场晚会后,不是你派人在舞台后面夺走了,我哪还有什么东西可以交换?

别装傻了,昨晚老子弄到手的,是一双市场上到处可见的红舞鞋。老塔恼羞成怒,在电话里直骂娘,你他妈的明星未婚妻又白又嫩,老子几个弟兄见到她就垂涎三尺、欲火中烧了,要不是老子恪守信用,等着与你合作,他们早就下手享用。

晚7时许,王岗村死一般沉静。那一片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房子,因盖上厚厚的积雪,此刻显得无比安详。有个身穿呢子外套的男子突然出现在这儿的雪地上,只见他衣领高竖,脖颈紧缩,右手提一只蛇皮袋,左手揣在衣兜,正朝王岗村三巷走去。

裴先生,这样子很好,直接走进三巷27号,你就会看到一口天井,从天井旁的石碾绕过去,有人在那里接应。

按照电话指令,他很容易就找到三巷27号,进了那间破败不堪的平房。

裴先生够朋友,道上有道上的规矩,老大为你准备的30万就在这只皮箱里。天井旁忽地闪出一个矮胖男子,戴着口罩,遮挡了大半个脸。

我要见王雅可,否则,我将摔坏这口小棺材里的穆家宝物。他故意打开蛇皮袋,露出里面的小棺材,又说,你现在就得带我去见老塔,还有细节问题需要和他商量。

你?矮胖男子扯了下口罩,狠狠瞪了他一眼。见他举起蛇皮袋,欲向天井旁的石碾砸去,矮胖男子慌忙拦住:裴先生,千万别这样,不然,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穿过几间乌烟瘴气的房子,两人来到稍大的一间。屋子很静,燃着蜡烛,还隐隐传来咚嘎咚嘎的声音,仿佛魔鬼的狞笑。矮胖男子叫了声老大,十分恭敬地说:裴先生到了。

被唤作老大的人从一堵墙里侧身而出。裴宇不觉惊呆了:你就是给我打电话的老塔?

对方用鼻子嗯了声,低吼道:老子要见穆家宝物。

这个叫老塔的绑匪头子竟只有一条腿。裴宇也毫不示弱:我要见王雅可。

老塔用拐杖朝一堵墙壁戳了戳,两个彪形大汉便从里间把王雅可拖出来。摇曳的烛光里,看得见王雅可双手被反捆绑着,嘴上贴有胶布。老塔手一扬,她又被带进去。

裴宇把蛇皮袋里的小棺材拿出来抱在怀里,目光如炬地看着老塔:我和王雅可的生活圈子都比较单纯,像这件穆家宝物,对我们来说可谓一钱不值。我能按你的指令来到这破地方,不是冲着那30万元。除了王雅可的安全,我还有几个问题想弄明白。说完,他把怀里的小棺材放在脚边,双手缩进呢子衣袖管。

裴先生不愧是工程师,办事爽快。我就喜欢和你这种性格的朋友合作!老塔干笑一声,击掌赞许,示意他提出疑问。

穆宗尧为何死心塌地为你效劳?

我们用毒品和女人控制了穆宗尧,一次次让他就范,直至找到皇赐鞋。然而,当我们依照鞋底上的图案去穆家寨探宝时,才发现那幅图并非真实,证明那皇赐物是赝品。老塔从裤兜抽出一支雪茄,站一旁的矮胖男子立即给他点燃。老塔猛抽了几口,继续说道,像穆宗尧那样的小打油,不是老子给他几张牌和,他哪能有今天?

女人?这么说,何米娅之死,也是你们下的毒手?

裴先生怜香惜玉了?哈哈老塔一阵怪笑,在这寒冷的雪天显得格外狰狞。他站起身,吐出嘴里的雪茄,在屋子转了一圈,米娅姑娘出来打工没多久,就落入我的掌心,能活到现在,算是她的造化。你知道吗,我这条腿就是她那个巫师母亲给害的!

石屋鬼魅、快递、黄裱纸上的诅咒都是你们的道具?

没错,目的是想让你们放弃穆家古物。

他再也不想和老塔消磨时间了,把脚边的小棺材往前一推,咬着嘴唇:放了王雅可,我在这里陪着你们验货!

雪一阵紧似一阵。王雅可迎着满天飞舞的雪花,静静离开王岗村。

老塔两眼放光,猛地扔掉拐棍,欣喜若狂地打开那口小棺材。不料,黑洞洞的枪管已顶住他的脑袋:别动,你终于落网了!

老塔微微抬起头看着对方,不禁惊呆了。此时,潜伏在这里的警察一拥而上。屋外响起警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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