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认为虹影是中国最好的作家之一,至少也是女性主义写作的代表。

若干年前,突然收到出版社给我寄来的一本书,打开来是虹影的《饥饿的女儿》。责任编辑附言,说远在英伦的作者开了名单让他代寄给我。小说以半自传体的形式写一个底层女孩的成长史,也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心灵史。掩卷之际,我脑海里闪过鲁迅先生的话: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我很佩服虹影把个人生命和时代的伤口撕裂开来的勇气。

看过顾彬先生就他受到争议的中国文学垃圾论在凤凰卫视《锵锵三人行》节目里解释他没有说过中国文学是垃圾,而他当初接受记者采访时所说的垃圾具体指的是三个女作家的作品。

那期节目我碰巧也看了。顾彬先生是我很尊重的汉学家,有过书信来往。可当听到他提及三个垃圾中有虹影,我还是有点惊讶。

我同意顾彬先生对中国文学的许多批评,但说虹影的作品垃圾,我还是无法接受。打个不太贴切的比喻:我极敬佩伟大的托尔斯泰,但这位俄罗斯大师说莎士比亚作品让我感觉极度恶心,没有理由我就要跟着以为莎翁的戏剧像所有的谎言一样,是巨大的祸害。

我很早就见过虹影,在一个笔会上,是蔡其矫老先生介绍的。他说,你要关注这个新人,她是下一个舒婷。那时候虹影主要写诗,还在工厂里。我是为数不多知道她本名的同行,虹影是她名字的谐音。后来虹影出国了。有一年,我刚移居广州不久,收到原单位转来一封信,是虹影写的,说了她在英国的生活写作情况,还有一张在巴黎埃菲尔铁塔上照的相片,并说:我先生(赵毅衡)问你好!那年头出国让人艳羡。

再后来她入了英国籍。一个在中国长大用汉语写作的人,我很难把她当成外国作家。新世纪初,广州有间机构曾找我策划一个女作家谈住房的活动,我请来了内地的朱文颖、台湾柏杨的夫人张香华等人,觉得再有个从国外来的更好,便给虹影发了电子邮件,她很爽快地答应了。那天在白云机场接机,因广播通知说飞机略晚点,便在一旁找了个咖啡厅等待,想不到虹影竟从到达口走出来了,见我没在出口处恭候,有些愠怒。那一刻,我觉得这个浪迹四海的女作家,还是改不了重庆女子的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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