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上到高二的时候,学校分来了一批大学毕业生,其中一个面皮特白净的男人分配到了我们班。一上讲台,先在黑板上端端正正写下自己的名字,一转身说,大家好,以后由我教你们语文。然后,一鞠躬,就成了我们的语文老师。

大家都很觉得很新鲜。一来他是大学生,身上笼着让人仰慕的光环;二来他并不用土话教我们,他说的是普通话,一开口,像打开了收音机似的,动听且富有磁性。

最让我们吃惊的是,他是电影协会的一个什么会员,一亮证,就可以在县城电影院随便看任何一场电影。真叫人羡慕死!再后来,我们才知道,语文老师还是一个作家呢。听人说,他在写电影剧本,用过的稿纸摞起来,据说有好几尺高。

有一次,他把我们班的一个女生叫了去。女生回来得意地说,老师要写的一个剧本,其中有一个女主人公的名字,想用她的名字,问她是不是同意。我们问她,你同意了吗?这个女同学眉目中透射着难以掩饰的喜悦,说,我同意了,我说,老师,你就尽管用吧。

我们都有些瞧不起她。觉得这么大的一件事,她竟然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当然了,我们私底下都希望她拒绝了,这样,天底下这么美好的事情,就不落到她头上了。说起来,那时的心理也真够丑陋的。

我们语文老师最光彩照人的那一年,正好赶上全国热映张艺谋的电影《红高粱》。印象中,《红高粱》中的我爷爷剃了个锃明瓦亮的光头,很惹眼。结果,第二天,我们语文老师也剃了一个光头,也一样的锃明瓦亮。剃了发的他,好像一只俊俏的公鸡被拔了毛,滑稽可笑。大约有两个星期,我们都不愿看到老师的那颗光头,毕竟,老师那颗没有任何遮拦的头颅,峰峦如聚,太没有诗情画意了。

我们快要高考的时候,学校来了一个女的,说是语文老师的女友,死活闹着要老师调回去。究竟是回去哪里呢,我们也不知道。有的同学说,那个女的长得并不好,凶神恶煞的。我们都惋惜,觉得无论如何,我们的语文老师也不该有这样一个女友。

结果,高考前的好长一段日子,我们都看不到语文老师的影子。我们只好在回忆中,一边想他,一边盼他,一边复习。然而,他终究也没有回来,到底调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也不知道。就这样,我们的语文老师消失了。

算起来,他现在大约应该快50岁的人了吧。他叫什么名字呢?天地良心,我竟生生地忘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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