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性子就变得很古怪。
让大全着急上火的是娘越来越能闹了。她白天吵嚷着要睡觉使得大全干活儿时战战兢兢不敢有一点儿响动到了晚上她反而精灵起来又是烧茶又是洗衣的偶尔甚至还扛把镢头到地里去东掘西挖。后来大全不得不打了个小棚在娘的房前整夜守着。大全有时候会想完全不管了让她自己折腾吧但是大全又想起娘把他和弟弟二全含辛茹苦地抚养大多艰辛啊——他不能不孝。
娘出不了门了就在家里闹。娘要吃咸菜不给吃就寻死觅活呀大全向邻居讨要过来了娘却说她要的是酸菜。大全再去借啊娘吃了酸菜抹完嘴后却坚称自己什么都还没吃大全让她饿肚子呀她咒骂大全对她刻薄这个忤逆子忘恩负义
大全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常常被娘逼的掉了眼泪。再后来大全也就在这种痛苦的日子中麻木了机械地照料娘的起居。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但是远远没有过完日子的后面还有日子。
二全在城里工作过的是朝九晚五的白领生活。二全也很孝顺娘逢年过节的不仅会打电话问候遇上清明端午的日子还会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二全偶尔回家一趟娘就会高兴地满地乱转眉眼里全是笑意。二全回家了娘就会把大全珍藏的干花生、干核桃一袋儿一袋儿地抱出来在大全不在场的时候奖赏她的这个孝顺儿子——娘一直认为大全的东西都是属于她的。娘还拉着二全的袖子用低低的声音哭诉“你哥虐待我哩。”二全虽在城里工作不过也知道自己的大哥宅心仁厚断断乎不至于虐待娘。不过二全总是顺着娘的意思回答“是的哩是的哩……”
二全是读书人最擅长的是开导和指导别人他对大哥说“大哥人老了就和小孩子一样你只能把她当孩子照料无论娘再无理取闹咱俩都是孝顺人。可千万不能和娘生气啊。”
大全是会和娘生气的每当娘做出疯子般的反常举动他都万分痛苦在制止娘的时候不免怒气冲天言语激烈。想到这里大全有点心亏就不吭声。
二全继续说到“娘要闹的时候你就让她好好的闹——只要不出什么大事。娘能闹是件好事呀这说明娘的身体好精神头旺。她闹一闹可以释放身体的能量恢复生理平衡利于她的健康。”
二全说的话文绉绉的大全没怎么听懂所以又没有吭声。
临走了二全指示到“娘的被子应该洗了上面都有一股子霉烂味了。”二全说完就走了。他每次回来都是如此吃几顿饭带几件礼品然后背上娘给的特产就走了。当然二全也会留下一些钱但是会反复叮嘱大哥怎么花言外之意很明白。
春去秋来物换星移娘的风烛残年终于结束了但是大全却并没有轻松下来。
村里人说大全不如二全孝顺。下葬的时候二全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悲痛地跪在灵柩前别人拉也拉不起来。从二全真切的悲戚、晶莹的泪光中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的丧母之痛。而反观大全呢大全则是木讷着别人要他做什么他才知道做什么。他目光空洞眼神呆板。也许是这些天来他给老人洗身子、装寿衣、买棺木、做道场……已经忙得没有功夫流泪了。但是这些是村人认识不到的。
丧事结束后二全依旧一连悲戚地返回城里。临行的时候村里的长者说“二全你娘有你这么个孝子是有福啊。”
二全再次热泪横流“我哥才是孝子啊。”说完就走了。
望着二全渐渐远去的背影长者感叹道“二全不仅孝顺而且还对兄弟友爱真是仁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