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韩手里捧着那幅迎客松十字绣是老田答应要送给他的。老田就要死了她没有什么财产只有一套房子房子是要留给她儿子的还有一些家具老田说了只要他看得上眼就尽管拿走。老韩不想要老田的家具他什么都不想要老田说那怎么行啊你要是什么都不要那我就太亏欠你了。老韩心想你还知道亏欠我嘴里却说那我就要这幅十字绣吧。老韩说着就走到了梳妆台捧起了那幅揉成一团的十字绣。老田说我还没有绣完它呢。老田露出了少女一样的羞怯。老韩说你已经绣完了就剩下几个字有没有都是无关紧要的。老田问你真的喜欢这幅十字绣吗老韩说当然喜欢啊瞧你把这棵松树绣得多活还有这些花花鸟鸟全都绣得跟真的一样我想要是把它装裱好了少说也能卖到三千块。老田说值不了那么多钱吧老田的眼睛一闪一闪。老韩说值不过他不会卖它的他要一直收藏它。老韩感觉到自己的低声下气他是有意要抬高老田吧那样她也许不至于下到最底层的地狱了。老田笑了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从表象看老田好像已经完蛋了不过老韩直觉自己还得等待下去果然把手探放到老田的鼻底仍然能感觉到微弱的气流。

老韩的目光落向十字绣很快这东西就将是他的了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也不是一件坏事。老韩恍惚觉得十字绣是有生命的他要是不要它它就成为无家可归的孤儿了。老韩长久地看着十字绣看那上面的五颜六色看那棵挺拔的松树那上面所有的枝条差不多都伸向悬崖外招呼远道而来的客人。很遗憾这不是一幅完整的十字绣因为它还欠缺题款在匦面的右上角迎客松三个字已经用蓝色的记号笔勾画好了针线也就在上面但是老田已经没有力气绣完它了。老田就要完蛋了而十字绣欠缺的几个字只能成为永久的欠缺了这就如同老田对老韩的亏欠注定也只能成为永久的亏欠。老韩不在意亏欠不亏欠他在意的只有一点自己很快就将得到解脱了。老韩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好像现在他就得到了解脱一样。不现在他还没有得到解脱他还得再坚持一会。老韩感觉到自己的险恶用心自己这不是在盼着老田完蛋吗要是一个月前老韩会挣扎但是现在不会了现在老韩理直气壮地想反正是要死的人早死对于老田自己也不失为解脱像她自己说的早死早投胎嘛。

老韩看了看挂在墙上用黑框镶着的那个男人那是老田的亡夫。那天晚上老韩被老田从外面的客厅拉进来时一看见黑框里面的死人就要打退堂鼓了。老田拉着不放老韩说你男人在上面看着呢。老田笑说你这么大的块头还怕一个死鬼啊说着就把墙上的死人翻转过去了又把老韩拉上了床。做那事时老韩总觉得死人又掉过头来在看着自己让他一个晚上都不自在。老韩不想再上老田的床了他想还是在自家的床上睡觉自在一些。老韩一个人守着一个家有一个在外打工的女儿已经有两年没有回来过了。老韩总觉得对不起女儿因为他既没能力供她上大学也没能力给她谋一份像样的差事。女儿嘴里不说老韩猜想她心里一定是怨他的。那天晚上不是女儿的电话老韩还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呢。老韩高兴啊一高兴就破例喝了一瓶小酒末了就奔老田的麻将馆来了。这是老韩来了无数回的地方但每回他都是以一个送水工的身分来的只有这一次老韩是以一个真正的客人的身分来。老韩为什么会来老田的麻将馆呢老韩对麻将并不是很感兴趣他其实是经不住老田的诱惑吧老田是生意人每个人来到她这里她都会笑脸相迎一味说讨好的话也免不了打情骂俏不过对老韩老田似乎格外殷勤些每回老韩送水来除了装烟倒茶老田还会特意打一盆水来给他擦一把脸。最开始老韩还有些不好意思怕把人家的毛巾弄脏了可次数一多老韩也就坦然了。凭感觉老韩猜想老田是喜欢自己的不过他不能确定。有一点老韩是肯定的那是他内心的一份小小的亏欠。老韩其实是为了打消那份亏欠才破例以一个客人的身分光顾老田的麻将馆的。老韩没想过跟老田上床直到他把手搁到老田的大腿上时他都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好像这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一样。老韩是在老田坐到他身边来给他参谋的时候把手搁到她大腿上的因为有桌子挡着也没有其他人看见。老韩显得漫不经心他好像是无意间做了这件事情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下流无耻的要是老田一生气他真不知将脸朝哪里搁。还好老田没有生气她好像不知道有一只男人的手搁到了她的大腿上还在那里大声说笑。到了散场的时候别人都走了老田独独把老韩留了下来让他给几只坏了的凳子钉钉子。老韩刚开始钉钉子老田就把大门关上了又从后面抱住了他。老韩也实在是憋得太久了他推不开那团热烘烘的肉。如果没有挂在墙上的死人作祟这将是一个无比销魂的夜晚可恨的死人他把一切都破坏了。

死人破坏了老韩的风花雪月但是老田的腿呢老田的腿是谁弄坏的第二天老田起不了床了她的腿麻木了怎么捶打都是枉然。老田一口咬定是老韩把她的腿弄坏的这是老韩没办法辩白的事情。老韩把老田送到了医院他以为医生随便处置一下就会没事的哪曾料想医生居然让她在里面足足躺了一个月。这一个月老田一直把老韩栓在自己身边让他给自己洗衣做饭端屎端尿还好总算她还有点良心她没让老韩负担她的医药费。

老韩一直想弄明白一件事自己到底是不是肇事者一个月后老韩从医生那里获得了答案真正的肇事者不是他是癌老田被确诊患有卵巢癌晚期卵巢癌而老田腿上的毛病其实就是因为癌细胞的转移引起的。癌细胞从老田的卵巢转移到腰椎破坏腰椎以下的神经功能刚开始是两腿的局部麻木最后情况越来越严重造成两腿大面积失去知觉医学术语称之为截瘫。

老韩可以走了既然肇事者不是他他就没有理由待在这里受罪了。刚才老田还是有说有笑还在那里一针一线绣她的十字绣可诊断结果一出来老田就换了一个人了老田不绣十字绣了她的身体先是僵硬的跟着泪水就流出来了大滴大滴地砸在她面前的十字绣上。这泪水是对老天爷的质问因为老天爷对她太不公平了老天爷让她的儿子进了监狱又让她的丈夫死于非命而现在又宣判了她的死刑。老天爷为什么可以放过那么多恶人而偏偏要跟她这样一个软弱的女人作对到底呢一直以来老韩也觉得命运于自己不公铁饭碗丢了老婆跑了做生意又遇到骗子积蓄赔光了不说还欠了一屁股的债……没错命运于他是苛刻了一点可跟老田一比老韩突然觉得自己的命运还不是太坏。面对眼前这个命运悲惨的女人老韩觉得自己必须再遭一点罪才能消除良心的不安。

天色暗了下来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老韩早已熬好了八宝粥他盛了一小碗端到了老田的面前。终于老田意识到老韩的存在了。

你怎么还没走

我不会走的。

我不需要你了。

可现在你身边离不开人。

你是谁是我亲人吗

不是。

那你还不滚蛋你这个老憨难道你不知道这些天我都是在利用你么

你早知道我跟你的腿并无牵连

我的腿能跟你有什么牵连你的脑袋瓜要是稍微聪明一点的话应该早就明白了。奇怪你怎么一点也不生气

我不生气我知道你的目的就是要让我生气所以我气不起来。吃饭吧你现在该吃饭了。

老韩把盛着八宝粥的碗朝老田手上推了推。砰的一声响碗掉地上了这是老田奋力打掉的。老田气愤地盯着老韩不久前流干了泪水的眼睛现在几乎要冒出火来。

你滚再不要让我看见你我知道你是想看笑话看到我最后的下场……可我不会让你如意的。你怎么还不滚呜呜……

老田又流起了眼泪真不明白她的人都瘪成那样了怎么还有那么多的眼泪老田一流泪老韩就慌了手脚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结结巴巴地解释说自己留下来并不是要看她的笑话。老韩说得情真意切也不知道老田信没信到后来她止住了眼泪用一种很严肃的口吻说老韩你把我送回家吧我不住医院了。

老韩想起了医生背地里跟他说的话医生误以为他是老田的家属才跟他说那番话的医生说老田最多只有一个月的寿命了叫他赶紧把她弄回家去准备后事。现在既然老田主动提及老韩就不好耽误了。

老韩没有叫车他让老田趴在自己的背上把她背回到了她家。还好一路上并没有碰见什么熟人也没有招来多少好奇的眼光想必大家都把他们当作一对夫妻了。老田很轻轻得像一团空气似的直到把老田搁到她家的床上也没见老韩的额头冒汗。之后老韩又回了一趟医院带回了老田留在那里的一些日用品包括那幅没有绣完的十字绣。再次见到老田时她正在用牙齿咬她的手腕。老田将手腕咬得鲜血淋漓还好她没有咬破血管。老韩抓住老田的手腕不让她再放到嘴里。老田的嘴也是鲜血淋漓像吸血鬼的嘴一样抓着老田手腕的时候老韩真有些担心怕她突然咬自己一口。老田不想咬老韩因为她不想要老韩的命。老田苦苦地哀求老韩让我死吧反正我没几天活头了干脆就让我早死早投胎好了。

老韩已记不得自己当时的想法了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处于本能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消失。后来冷静下来一想老韩才发觉老田的求死之心是可以体谅的可那时候老韩已经将老田的求死之心打消了老韩不能鼓励老田自己求死他只能将错就错鼓励老田顽强地活下去。老韩的鼓励是残忍的那不是鼓励是欺骗老韩就像是在欺骗一条煎在油锅里的鱼说你使劲地跳吧多跳几下你就跳出去了。那条鱼信以为真就使劲跳了起来不过随便它怎么跳最终的结局还是一个字死。

老田不是鱼即便老韩巧舌如簧她也不会轻易上当帮助老韩的是老田儿子的来信。

来信是在老田绝食的第四天邮递员从门缝塞进来的老韩一看到上面用的母亲称呼就知道是她儿子写来的儿子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老田快看你儿子的来信老韩大喊。

老田已经奄奄一息了连睁眼都有些费力听到老韩兴奋地叫喊她还是勉强睁开了眼睛。没错信是她儿子写来的只是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嗅着里面散发的熟悉的味道老田就明白了这一点。老田变得激动起来她从老韩手里夺过信想自己把信封的口子撕开很遗憾她已经没有这个力气了。

让我来吧。老韩说。

老韩帮老田撕开了信封的口子从里面抖出了一页折叠的信纸和一张彩色照片。老田首先捧起那张彩照看彩照是儿子在监狱的篮球场拍的跟一年前老田去监狱探视的那次不一样儿子现在心情好多了也健壮多了看上去有一股阳光灿烂的味道。才看几眼老田的眼里就噙出了泪水。老田看不清楚她的儿子了因为泪水一个劲地流淌怎么揩擦也是枉然。老田又把照片贴到嘴唇上亲吻起来只一下老田又让照片远离了嘴唇因为她害怕照片会被弄湿。这时候老韩提醒她说还是先读信吧照片以后有的是时间看。

老田读不了信她泪眼模糊看什么都看不清楚没办法她只好让老韩读给她听。老韩怕老田过于激动就有意用一种干巴巴的语气可内容是一字不落都传达了的。读了信连老韩自己也有些莫名的激动。

老田你要替你儿子高兴啊他抗洪抢险立了大功减刑半年再过三个月就可以出狱了老韩煽情地说。

老田只是流泪不说话。

老田你再不能糊涂了一定要挺下去挺过三个月你就可以看到你儿子了。

我还能挺三个月么老田一字一哽咽。

能当然能老韩心里有些难过因为他明知道自己是在撒谎。跟着他又补充不过要是你再不吃东西今晚你就要死了。

老田信了老韩决心挺下去。现在老田不再绝食了尽管她对任何一种食物都很恶心可她还是硬逼着自己的嘴巴和胃接受它们。嘴巴好说关键是胃胃的反抗太激烈了往往半分钟不到它就会把刚刚强塞给它的食物推拒出来。这时候老田就会再做一次尝试。这样的尝试刚开始还行到后来就不行了再多的尝试也是枉然。终于老田明白了一点自己是挺不到儿子回来的那一天了。到了这个时候老韩已不再鼓励她了事实上从谎言刚一撒下的那一时刻起老韩就在后悔。老韩不能收回自己的谎言就像不能把泼出去的水收回来一样老韩只觉得自己是个罪人都不敢正面看老田一眼了。老韩很想听老田抱怨他一句老韩你骗了我那样老韩就可以跟老田说对不起了。不这句话首先应该老田来说不过她好像从来还没有想过。老韩不怨她因为没有理由怨她就像没有理由怨一条挣扎在油锅里的鱼一样还好老田不是鱼她现在总算明白过来了明白美好的生命之约不过是一个骗局。

老田开始考虑自己的后事这是她眼下必须考虑的了。老田没有别的可以托付的人后事的操办只能委托老韩了这是老韩推脱不了的责任。其实老田的要求很简单只要老韩帮忙将她的遗体火化再装进骨灰盒到时候交给她儿子就行了。老田特别叮嘱老韩骨灰盒不要太好的太好的骨灰盒不是她这样的贱命承受得起的。老田交给了老韩一个存款折子上面有近三千块钱以老田的估算操办后事的费用足够了可能还会余下几百块钱那就留给老韩买一套像样的衣服吧。老韩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不要的话不过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办完丧事剩下的钱到时候他会和骨灰盒一并交给老田的儿子。

老韩不能要老田的钱有一幅十字绣就够了别的什么东西他都不想要。

天亮了距离老田最后一次闭眼已经过去了十七个小时老韩似乎嗅得到腐尸的味道可把手探放到她的鼻底仍然能感觉到微弱的气流。

老韩又拿起了那幅十字绣现在他能从上面看出更多的意境了。老韩看出的意境越多就越觉得缺少的那几个字是巨大的缺憾。老韩很想弥补那缺憾也许这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老韩拿起绣针那枚细细的、亮闪闪的绣针好像不是他过于粗笨的手能够掌握的那是女人的绣针只有女人的手才能轻松自如地驾驭它。不不是这样的这世上没有哪一类东西是专属于某一类人的。比如说幸福吧看起来它好像是有钱人的专利可是穷人一样也有机会得到它。跟幸福类似的就是这枚绣针它不应该是专属于女人的男人或许同样可以轻松自如地驾驭它。

老韩长久地拿着那枚绣针直到他感觉绣针不再抵触自己感觉绣针亮闪闪的光泽变得亲切起来的时候他开始比着勾画好的蓝色印痕绣起迎客松打头的那个迎字来。老韩见过老田是怎样绣十字绣的并不艰难他只需要绣出一个个简单的十字就行了。让老韩丧气的是他在绣第一个十字时就遇到了麻烦。麻烦在于从正面穿过去的针线需要再从背面穿过来老韩的针线穿是穿过来了却不是左就是右始终到不了正确的位置。老韩反反复复了十几趟最后汗水也冒出来了可那个简单的十字仍然没有完成如此他就生气了他一生气就把十字绣丢到了一边。

老韩看了一眼老田有只蚊子飞到了她脸上。老韩伸手去打蚊子啪的一声蚊子化做脓血一半在他的掌心一半在老田的脸上除了脓血老田的脸上还有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对不起我打的不是你是蚊子。老韩道歉说。

老田听不见老韩的道歉她像在装死一样从她身上散发的那种腐尸的味道现在越来越浓了。也许她已经死了吧这样想时老韩赶紧把手探放到老田的鼻底可仍然能感觉到极其微弱的气流。

老韩闻不惯老田身上那股腐尸的味道他想自己该给老田洗个澡了老韩隔几天就会绐她洗澡。老田不喜欢洗澡因为不管是什么东西一碰到她身上就疼疼得她眼歪鼻斜哼唧不停。但是现在老田应该觉不到疼了那留在她脸上的五个清晰的手指印就是有力的证明。

老韩烧了一盆热水端到了老田的床前之后便开始给老田脱衣服。老韩脱光了老田所有的衣服包括之前他给她套的纸尿裤。纸尿裤干千的表明老田的身体已经空了再没有什么可以排泄。事实上老田现在的身体就像一具失去水分的皱巴巴的木乃伊这木乃伊不仅让老田自己难为情不是现在是在她清醒的时候也让老韩皱眉。但是老韩不能一直皱眉这样对老田太不尊重了。老韩舒展开眉头就好像他是在欣赏老田的裸体一样。老韩从盆里捞起毛巾拧干开始给老田洗脸了然后是手身子屁股最后是脚。现在老田的确不知道疼了她听任老韩的摆布翻过身子也不知道疼。可老韩是希望她疼的老韩还希望她发出哎哟的叫唤那样老韩就知道她还是活着的。老韩简直就是矛盾盼她死的是他想她活的也是他也许凡人都是这样矛盾的吧

老韩给老田洗了澡又给她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现在他又无所事事了。也许他该给自己弄点东西吃他已经将近二十个小时没吃东西了不过他一点也不觉得饿。他只是觉得困觉得眼皮像石头一样沉重好几次它们都耷下了可最后他还是奋力地睁了开来。他站起身在房间里走动走动活动着筋骨只是他不能离开老田太远的距离。他的眼睛一直是看着老田的发生在她身上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他都能够瞧见。他注意到有一只蚊子飞进老田的鼻孔了之后那蚊子再没有飞出来它不可能飞出来了因为老田还没有死。受了教训再没有哪只蚊子敢于飞进老田的鼻孔了它们只落在她的脸上。它们不知道先前有一只蚊子在上面化做了脓血因为那脓血刚才已经被老韩洗去了。老韩不想它们一一化为脓血因为他心软了。老韩用一把蒲扇驱赶它们只是轻轻一挥那些蚊子统统消失了踪影。

现在老韩又坐到了床前很快他就将目光落向了被他扔在一边的十字绣上。这个可怜的孤儿他感觉得到她隐藏的委屈。他重新拿起她了也拿起了那枚亮闪闪的绣针。他又开始尝试绣一个简单的十字出来他不信自己一个大活人居然拿它没有办法。他最后还是找到了窍门就像航船需要引航灯那从背面穿过来的针线也是需要东西指引的他用他的手指做指引很快就让针线穿到了正确的位置绣出了第—个十字。他在心里嘀咕这的确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嘛他开始饶有兴致地做起这件很简单的事情来他绣出第二个十字了然后是第三个……越来越多的十字出来了每一个十字都好像是有生命的都好像是可以跳跃起来的但命令它们安安静静地待在布面上它们也不觉得委屈。很快他就要把一整个迎字绣好了现在他得停下来先伸一个懒腰再说。他停下来了似乎是无意地投给了老田一瞥。这一瞥很快就瞥出了不对劲老田醒过来了正眯缝着眼睛注视着他。

老田你怎么醒过来了

话一出口老韩就感觉不妥这样问好像老田不该醒过来一样。老田说不出话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发出来。有只蚊子飞到她头上嗡嗡叫好像要替她说话一样。

老韩把自己的耳朵凑到老田的嘴边问她你想说什么老田动了一下手指指了指老韩手里的十字绣。现在老韩明白了老田是想看他绣的十字绣。

老韩有些难为情地把十字绣展开来平放到了老田的眼皮底下。老田眯缝的眼睛原本是浑浊的看了一会里面开始透出熠熠的光亮出来。老田没有看她自己绣得那些色彩斑斓的针线而是直接把目光投落在老韩即将就要绣好的那个迎字上面。那个用单纯的黑线绣出来的迎字比那些色彩斑斓的针线更能吸引她的眼球。老田越看越喜欢那个迎字了她想用手感觉它一下只是她很难活动自己的手多亏老韩善解人意帮她把手搁到十字绣面上来了。老田用她几乎要僵死的手指轻轻触摸着那个迎字最后她的眼里挂出了晶莹的泪花。

谢谢你。

老田终于说出话了不过声音极其微弱像是一场大火过后留下的火星子若暗若明。这本应该是老田早该说出来的话终于在她即将要断气的时候说出来了。不老田不应该说的她一说出来老韩为她所做的一切好像就成为例行公事了。可老韩也知道女人说这句话不是为别的为的是他现在做的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老田糊涂了吗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并不是为她做的是老韩为自己做的因为这幅没有绣完的十字绣已经被她送给老韩了。

谢谢你。

老田又重复了一遍说话的力气比刚才稍稍大了些。她的眼神让老韩知道她现在一点也不糊涂。

不用谢。

老韩不得不这样回一句他知道如此一来老田就不会再重复了。老韩知道老田每说一个字都是极为吃力的如果他知道她心里想说什么话他很愿意帮助她说出来。老田不说话了她把十字绣朝着老韩推了推。

不好意思我绣的不好让你见笑了。老韩说他想老田是想指出他绣的针线的毛病吧这对她来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老田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用微弱的声音说你绣得很好现在我……想看着你一直绣完它。

老韩不说什么了他拿起十字绣又开始绣起来最开始他会绣一个十字停下来看老田一眼后来他就不看她了他只专注于十字绣本身。老田眯缝着眼睛长久地看着老韩嘴角也一直在笑。老韩绣好了迎字现在客字也绣好一半了。老韩把十字绣举起来给老田看但老田的眼睛是固定不动的。老田已经死了现在把手探放在她的鼻底感觉不到丝毫的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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