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祥早先是个泥水匠,在城郊的一家建筑工地砌砖盖楼房,现如今的手艺是磨刀,跟京剧里唱的一样:磨剪子来锵菜刀。

李祥每次都早早地扛一长条木板凳坐到小区入口处等活,但李祥从不吆喝,他只要把肩上的木凳拿下来放到地上就跟小区里的人摆明了身份。有来问询的李祥会不厌其烦地告诉人家价格,磨一把刀三元,磨一把剪子两块五,说是这么说,实际上磨一把剪子他只收两块钱,那五角钱是虚的,是用来给顾客抹零的,既给顾客抹了零,面子上也过得去。这也算是李祥做生意上采用的一个小把戏吧,有时候看着顾客拿着刀满意离去的身影,他会舒坦地笑一笑。

技艺已经炉火纯青的李祥很为目前自己的这份小本生意满足,虽说不出来磨刀的手艺算哪一等,但就每天自己能够安稳地呆在城市里这一点他就应该感到知足了,这要比他原本生活的兰西县永久乡尤家铺子村强上百倍,城市生活是永远都不会令他感到疲惫和厌倦的。

六月底的一天下午,李祥于百无聊赖中等来了一宗活计,一个穿红黑相间制服的保安小伙子拿过来一把带皮套的牛耳尖刀,李祥打量了一会把刀重新入鞘递还给主人说这种刀不能磨,小伙子瞪圆了眼睛说,为啥,我多给你钱。李祥说不是钱的事情,派出所有规定,你这种刀属于管制刀具,磨了要罚款的。

小保安脸上立刻堆满笑容说师傅不瞒你说,这刀是三号高层四单元一位退休老大爷求我帮他来磨的,老大爷姓石,刚刚得了脑出血病,目前已经行动不便无法下楼行走。

李祥看了看小保安说话极其认真的神态,问道:得病磨这刀干啥,又不是菜刀切菜做饭用,看这把刀纯粹是件装饰品啊。

小保安说,是件装饰品不假,可石大爷是用来摆在床头作为辟邪之用,他说刀刃不锋利就不起作用,所以才在我上门收物业费时求我帮忙的。

李祥重新把刀接过来,抽出来看了一下,刀刃果然有些钝,靠刀背处还生了些锈迹,便扯下肩上的旧毛巾将刀擦拭一遍,再淋上水磨起来,李祥的活干得非常熟练,没用上几分钟便把这把牛耳尖刀磨得相当锋利。他在将刀擦干净入鞘时,刀刃竟在阳光下闪烁了一下,小保安接了刀欲付他钱时被李祥拒绝了。李祥说告诉石大爷,刀就让它躲在鞘里别让阳光照射,刀刃经了紫外线会钝得快。

李祥身边没有女人,他进城有几年了,靠自己的努力打拼积攒下了十万块钱,可以说是衣食无忧了。秋天的时候,一个新结识的朋友给他牵线介绍了个女朋友,女人长得不算漂亮,却也妩媚,是个离婚的主。两人见面后女人很乐意,当时就跟介绍人表了态,同意跟李祥组成新的家庭,李祥却没表态,事后介绍人又问他时,李祥扭捏着说,人倒是还可心,就是有一点,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会拖累以后的日子,还是算了吧。

所谓的富贵思淫欲,体现在李祥身上是这样的,他想女人的时候有一个解决的办法,那就是约上一个开卡车的哥们高学德,去城北的一家澡堂子洗澡,蒸泡搓背后上二楼的按摩区做足疗。所谓的足疗其实是有猫腻的,两人先叫两个技师做足疗,之后再随女孩进包间里按摩,李祥做的项目叫推油,就是自己脱光了衣服,任凭女孩用手摆弄他的下身,整个过程十几分钟,让李祥觉得满意的是,女孩的手指极其光滑体贴,每次都能帮着他达到高潮,跟从前自己与老婆做夫妻间的事几乎一样。尽管每次都会花掉一两百块钱李祥也不会心疼,在他的心里,钱是身外之物,解决了身体和生理上的需求,精神上才能愉悦,才能更好地工作和赚钱,这样的交换是合理的。他也想到过找一位做特服的女孩真正地弄回那件事,可转念一想还是不行,那样做是不保险的,容易染病,那种叫啥子艾滋病的可了不得,染上了会让人倾家荡产的。

李祥找的给他按摩的女孩个子不高,是个白白净净的大眼睛女孩。唯一令他不满意的是女孩的皮肤黑些。女孩跟他说自己叫小红,家在偏远的乡下,出来当按摩小姐也实属无奈,母亲病重需要钱手术,开始进城做饭店服务员每月赚不了几个钱,后经一个同乡介绍才选择了这项工作。每次李祥来做按摩的时候都会在休息服的小口袋里暗藏一张钱,或是五十元面值或是一百元,在女孩给他做完全套动作自己身心得到放松后掏出来塞给她,李祥是被女孩讲的身世动了恻隐之心,他觉得自己应该帮她。

在李祥的思想当中,女孩能够与他有这番亲密接触,虽说只限制在手指上的接触,那也无异于夫妻间的接触,那就算是他秦李祥的一个亲人,李祥把两人间的动作称为干坏事,女孩则叫放松,她每次给李祥做完都会说给你放松完了哥。李祥认为女孩说得挺恰当,每当女孩给他弄完之后他都会觉得浑身舒坦,是真正地轻松了一回。李祥会继续觉得自己这么做是解决了后顾之忧,这样才不会让他老是为那件事情费神,从而放下思想包袱全身心地去工作赚钱。对于做男女间那件事情,李祥是有很强的欲望的,老婆活着的时候,他会每星期都有要求,老婆死后他曾一度限入迷茫中,所以他也曾为自己找到这么一种解决方式而欣慰,就是破费点钱呗,花点钱把问题解决了这多好,还堪称是种文明的手段。人有时候还是比较聪明的,李祥有时候竟为自己的聪明而沾沾自喜。

在之后的几年时间里,李祥一直利用休息和节假日时间光顾那家澡堂,频繁的接触让他跟那个叫小红的按摩女孩也产生了感情。几次酒后曾经一度产生要娶她为妻的念想,无奈两人的年纪相差悬殊,才没有让李祥说出口。李祥管女孩讨要了一张彩色照片,特意摆放在他的出租屋自己的卧房的床头柜上,而且他都想好了如果有人来家里发现了问他照片上的女孩是谁,他就会说是自己妹妹家的侄女,在城里工作呢。

雨季要来临的时候,李祥接到妹妹从村长家给他打来的电话,妹妹小静告诉他爹给大哥定亲了,未来的嫂子是甘河南沿刘家窝铺老韩家的闺女,说人长得还算漂亮,岁数上比大哥小三岁。女方就提了一个要求,男方预备房子,至于彩礼啥的人家女方全部负责,爹决定在自家后院那块菜地上挖地基给哥盖两间新房,争取年底给他们把喜事办了。李祥握着自己那部从二手市场买来的旧手机走出出租屋的房门,到院子里抬腿站到墙头上,待信号强一些才对妹妹说,好事呀,爹早就该给大哥娶媳妇了,娘临死不都念叨着要抱孙子吗,这也是娘的心愿啊,爹说没说让俺做啥?手机里传来妹妹小静尖细的嗓音,小静说还不是让你出钱,盖房子动用爹所有的积蓄还差几万块呢,这几天爹已经去后屯几个表姑家借钱去了。

李祥将音量提高了些说,你就说具体差多少吧,由你二哥咱来想办法,准保不秃噜扣。小静说得五万块好像。李祥手捂着电话听筒沉吟了一会说,你跟咱爹说让他老人家放心,一周之内你二哥咱准保给寄回去,耽误不了事。

李祥嘴上答应得很痛快,可放下电话心里便犯了难,他琢磨了一下,存款只有三万块。这回妹妹打来电话告诉她大哥要娶媳妇,爹让他出钱,这对于他那个农村家庭来说算是件大事,能给大哥娶上媳妇,也就能够了却了爹娘的一件心事,自己作为家庭一员,理不该袖手旁观,面对这件事所出现的困难,也真就得由他来想办法。妹妹尚在读书,两个姐姐虽已出嫁,却都是靠种地维持生计,自己算是出来早,来城里打工辛辛苦苦攒下点钱,总得拿出来应急的。爹缺的却是五万块,拿出自己的存款还差两万元,这钱要想凑齐唯一的办法就得借,回到出租屋李祥找出自己的小电话号码簿,从前到后整个翻了一遍,把目标锁定在了一个叫任博的老乡和那个按摩女小红的身上。任博跟他是一个县的,在城里做送水工,两人经常在一块堆喝酒打牌,是一次春节回家一块坐火车时认识的。给任博打过去电话说明自己想借两万块钱后,对方说没问题,让他等电话,会帮他想办法,可是李祥一直等了三天,也没等来他的电话,情急之下再拨过去发现对方已经关机。

李祥想到那个跟他熟识的按摩女小红纯属意外,在他翻电话簿时,小红给他发来信息内容既暧昧又温暖,小红说忙啥呢祥哥,也不来看看俺,都想你了。信息的末尾两句是:天凉了,加衣服呀哥。李祥每次接到她的短信都会有股子莫名的激动。他整个脑海里立刻便会浮现出女孩那张葵花般俊俏的脸,还有她那双温柔纤细的手,尤其是那灵动的手指蛇一般在他下身处游走的情景。使得李祥禁不住耳热心跳,胸闷气短,女孩在短短几年时间里给了他无穷尽的抚慰和爱抚,在他心里边,李祥实质上已经把她当成老婆一样的亲人了。李祥的逻辑其实很简单,自己裆下那个物件只有跟他有着肌肤之亲的老婆才能看见和触摸,而这个叫小红的按摩女孩却做到了,那不是亲人是什么,女孩对他好,他对她也不错,每次放松过后,李祥除了付应付的按摩费用外,还要多给一张钱,算是对女孩劳动报酬之外的额外奖励。李祥在心里算了一下,两年多的时间里,仅这份钱就该有七八千块钱,那现如今自己有难处了,朝她借点应急钱应该不成问题。李祥在老乡任博那碰了软钉子后就打定了去找小红的主意,李祥选了个雨天,临去时为了能张得开口,特意喝了半斤白酒,然后去商场买了一只小红念叨过的香奈尔牌子的口红,直接去了按摩店。

李祥上楼进了小包房后,服务生认识他,给他端进来一壶热茶后便将小红叫进来给他做按摩。小红也喝了酒,一边给他放松一边喷着酒气埋怨李祥老是一个人喝酒,也不叫上她。李祥说他可是去街边的小饭馆,只要妹妹你不嫌弃,下次喝酒时准叫上你。小红说净骗人,你说你哪次来俺们这寻快活不是喝得醉熏熏的,也没见你叫俺一次,有句话说,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相信男人的嘴。小红边数落他手上边用了劲,没几下便把李祥弄得兴奋起来,身子底下刚雄壮起来的物件也跟着泄了。李祥躺着养了会神,再抽根烟才起身穿浴服往外面走,走到楼下结账时才发觉自己竟忘了跟小红提借那两万块钱的事,不是他没想起来,而是他突然间羞于启口了。李祥结完账往门外走时想,不说也好,免得被人家女孩子给当面拒绝了自己失面子,等晚上找个机会给她发短信说,人不见面好办事情。

因为解决了生理上的需求,李祥整个身心也跟着放松了许多,泡澡之后人也觉得精神了不少,只是肚子有些饿,他便打了辆三轮摩托,去了城南的下夹树街道一家面馆吃面。正吃着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接听后知道是自己出租屋那个地方的派出所管片民警小侯,让他赶紧到所里去一下,说有一桩案件牵扯到了他,要找他了解情况。李祥挂断电话想,自己也没做什么违法的事情啊,去澡堂子找按摩小姐也只是放松一下自己,并没有做那件不光彩的事呀,警察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找自己呢,想来想去也没理出个头绪来,最后索性一想,管他呢,不是有句话说吗,不做亏心事,不怕狗叫门。李祥想到这句话,连自己都憋不住咧嘴乐了,李祥是笑他的机敏,本来那句话应该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一时没对准词,而说成了狗叫门,他暗自发笑的原因是认为狗那个词安得也蛮贴切的,社会上很多人都骂警察是黑狗,因为他们所穿的制服的颜色是蓝黑色,连制服也被称为狗皮。李祥笑着笑着竟然发出了声音,惹得身旁过路的人莫名其妙地看他。

走到出租屋附近建筑派出所门口时,遇见了邻居汪大志,汪是某区地税所的税务员,跟他住一条街的对门,李祥曾求他办过给货物免税的事,李祥就走近了些主动打招呼,汪说被派出所叫来问话了,居民区里发生命案了,警察找线索呢。李祥看着汪远去的背影心里稍稍平衡了些,其实被警察找也没什么,自己不就是个平头百姓么,人家汪同志还是税务干部呢,不也被找来问线索吗?警察和老百姓理应是一家人,就该互相帮助,有案件就要查找线索,破了案坏人才能被绳之以法,天下才能太平,天下太平了,老百姓才能够安居乐业。

李祥悬着的一颗心落下后,心情也随之放松了,他掏出手机,给小红发了条短信,李祥说自己有难处求妹子了,临时要去外地贩一批货,手头缺点资金,想跟妹子借两万块钱,货运完就完璧归赵,可能会给利息,李祥署名秦哥。

短信发出后,李祥扯了扯衣襟,走进了派出所大门,李祥进去后便被一个穿警察制服的小警察迎进了靠左首的一间会议室。李祥进屋后发现会议室里坐满了人,这些人他绝大多数不认识,刚一落座李祥便被领他进来的那个小警察又叫出去,带到了楼梯拐角处的一间门上写着所长室字样的房间。小警察指着屋里一位戴眼镜的中年警察给他介绍说是派出所的周所长,周所长跟李祥握了手后直接从旁边办公桌上拿过来一张照片给他看,又让小警察给李祥介绍了情况。

原来前两天李祥所租住的建筑小区发生了一起歹徒持刀入室抢劫案件,歹徒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持刀抢劫了小区内的一家食品超市,不但抢走了几百块钱的货款,还刺伤了试图阻止抢劫的一个女店员。小警察告诉他歹徒所用的凶器是把牛耳尖刀,派出所在发动群众查找线索时有人举报李祥几周前替人磨过那把刀。照片上就是被超市监控录像拍摄下来的歹徒手里握着的那把刀,李祥仔细地看了照片上放大的那把刀的样子,他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是磨过那把刀。让他记得十分清楚的是刀柄上拴着的那枚类似手机坠的小挂件,就拴在刀柄的牛耳上,是一个铝质的小酒壶,李祥记得当时自己磨完刀时还拿在手里挥舞了一下,使得那个小挂件摇晃起来,碰在刀身上还发出叮叮的响声。

李祥说这把刀他磨过,是小区一个小个子保安拿来替业主磨的,好像说那个业主是高层三号楼一个年近六旬的得了脑出血病的老大爷,当时咱知道那位大爷患了病后就没收磨刀的费用。所长插话说那个保安你能认出来不,李祥说能,他每天都在二号门岗处执勤。小警察做了问询笔录,写完之后让李祥看了一遍,让他签字并摁了手印,就放他回了家。吃晚饭时,李祥接到两个电话,一个是小红打来的,说他想借的钱准备好了,有时间来取吧,另一个是派出所的小警察打的,让他第二天一早再到所里一趟,还要核实点事情。

李祥匆忙煮了碗挂面,胡乱填饱肚子,就出门奔建筑街口小红上班那家澡堂去,他事先在家里拿纸写好一个借两万块钱的借条,署上自己名字同时还标好了还款日期,年底的最后一天。到澡堂之后,李祥先按照以往的惯例泡了个热水澡,然后到二楼按摩区躺下等小红来给他做放松按摩,心里想就算做最后一次吧,自己应该在行为上有所检点了。爹娘要给大哥娶媳妇,家里需要贴补钱的地方太多了,自己只有赚钱帮助的份,没有浪费置之不理的份,每次按摩虽然只有两张钱,但架不住积少成多呀,乡下人理应以勤俭持家作为美德。

在小红帮他解决的时候,李祥动情的抓了她的手说,以后不来做按摩了。小红问他为什么,不来这个问题怎么解决,李祥撒了个谎说,月底就回老家娶媳妇了,爹娘已经给他在后屯找好了人选,爹娘的命令不敢违抗啊,何况爹娘来信说那女娃还是个名震十里八乡的美人呢。小红听他这么说手上边用力边逗他说,那从今往后秦哥可是要真刀实枪地放松了,怪不得进屋来就见你眉开眼笑呢!按摩结束后小红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口袋塞给李祥说,里面有一万元钱,照你借的数目差一半,我把自己攒下的几样金首饰让要好的姐妹小满拿街口那家典当铺子兑现去了,一会就回来,肯定给你凑够了。

李祥拿着那包钱眼眶有点湿,往楼下走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他掏出来看看号见是老家的妹妹打来的便没有接,李祥心里说,事搞定了,不只是咱乡下人办事实在,城里也有好人。比如按摩女小红,虽说她不是地道的城里人,却心眼好使,不光是从朝她借钱这件事情上能看出来,有一次李祥去澡堂按摩时被服务生劝说曾动了心想找一位做特服的小姐,就是被小红给阻拦住,事后李祥方知道是小红救了他。如果当时真要是找了特服小姐,那结果是被警察抓现形,小红是听说了那天管片的警察要来突击检查才阻止他的,李祥亲眼目睹了其他几个浴客被带走并接受处罚的,据说小红因为那件事被澡堂老板给臭骂一顿,还扣了好几个月的工钱。

事后李祥问过小红为什么帮助他,女孩小红说,你是个好人呗,可以说从小长那么大,李祥还是头一遭听到异性的夸奖。

出澡堂后李祥又急匆匆赶到建筑派出所,戴眼镜的所长告诉他,根据他提供的线索,民警们找到了高层三号楼四单元那位患病的老大爷,老大爷根本就没让保安去帮他磨过刀,所长说这其中显然是李祥和那个保安两人有一个人撒了谎。

李祥拍着胸脯说自己绝对没有撒谎,当时磨刀时有好几个小区居民都在场呢,他可以跟那个姓刘的保安当面对质的。小警察说已经来了,之后小警察朝房门处招手把站在门外的小保安叫进来说,你们俩这回当面锣对面鼓地把事情说清楚,看看究竟是谁撒了谎。

李祥跟小保安脸对脸四目相对的时候,小保安兀自地红了脸说,咱承认那天刀是我拿去让这位大哥磨的,刀也是从那个老大爷处取的,但却是受老头的一个远房侄子所托。

戴眼镜的所长跟李祥道了歉,说是他们工作不认真,才耽误您的时间,让小警察把那个保安带别的屋里重新做笔录,对李祥说你可以回去了。

李祥边往出走边气鼓鼓地想,老老实实凭手艺磨个刀挣点钱也不消停,咋还就摊上个官司呢。

小警察面相和蔼地把他送出大门说,等案件有了眉目会通知他,如果想起什么别的线索可以来派出所汇报。李祥嘴上没说,心里却想,以为你们这是什么好地方呢,没事谁愿意来咋的。

走出派出所他回家取了自己的积蓄加上小红借给他的那部分,到街口的邮电所,填单子悉数寄给了爹,李祥想这点钱不算啥,能帮大哥娶上媳妇,也就了却了爹娘的一块心病,自己在城里再辛苦几年,会攒回来的。

一周后,李祥又被派出所找去询问,老头的侄子被找到,也承认了持刀抢劫小区超市的行为。但是让李祥没有想到的是那家伙竟然跟那个小区保安合伙做伪供,说那个磨刀师傅也就是李祥跟老头侄子是同伙,来小区里磨刀就是望风的,两人竟然说得有板有眼。

李祥有口难辩,只是拿一双大眼珠子狠狠地瞪小保安,小保安哈哈笑着说,你瞪也是白瞪,抢超市的钱不也分你一份吗?

李祥瞧着小保安那副油腻的嘴脸真想上去踢他两脚,无奈身边有小警察扭着他胳膊,动弹不得,就忍了没动。另外一个办案的年轻警察从所长室出来后让李祥在刚才写完的询问材料上签字摁手印后说,因案件需要得被留置24小时,说完就让扭着他胳膊的那个小警察把李祥带隔壁房间去。李祥临走出会议室门口时他听到小保安小声嘀咕说,臭磨刀的乡巴佬,就得让警察治你,看还敢得罪老子不?

黄昏时分了,坐在派出所留置室椅子上的李祥依旧在苦思冥想,自己怎么就得罪了那个小保安呢?他是听了小保安那句话才心里打鼓的,自己也就是在小区里干点手艺活,怎么就卷进了抢劫案呢?他手托着下巴想了将近一下午也没个结果,和那个小保安素昧平生,自己怎么就得罪他了呢,即便是得罪了,也不至于这么大仇怨诬陷他犯抢劫罪吧。

见他蔫声不语的的样子小警察劝他别上火,他们会负责任继续把案情了解清楚的,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不是有句话说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李祥说,咱拍胸脯打保票,咱就是个老实人,说咱参与抢劫那可是天大的冤屈,警察兄弟,你们都是青天大老爷,快点调查吧,好还咱个清白。

在派出所留置室的那24小时里,李祥偷偷问了那个小警察,啥时能调查清楚,啥时放他回家,出租屋里还养着十几条金鱼呢,三天不换水,那些鱼就得死,金鱼也是生命,这不也是人命关天吗?小警察拿鼻子哼了一下说,别叻叻什么鱼呀鸟的吧,你牵扯到地这桩案子也伤了人呢,超市的女店员至今不也在医院里躺着吗,你如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还有闲心扯别的呢,简直榆木疙瘩脑袋一个,不打不开窍。

李祥咧嘴笑了笑说,你抽空帮咱问问小保安咱哪得罪他了,竟然这么诬陷咱。

小警察晃着脑袋说,不帮你问,没这个义务。

李祥说人民警察为人民嘛,你有这个义务的。

最终没有办法,李祥只能认可了小警察们的办案结果,事实很清楚,那把刀确实是他磨的,可让李祥没想到的是承认好承认,结果却难以承担。

李祥被送县公安局看守所时跟那个小保安在一辆警车上,李祥瞪着大眼珠子问他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咱就是一个从农村来城里打工混饭吃的平头老百姓,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哪得罪你了,便被你冤枉了。

小保安红着脸任由李祥发火,好半天才低着头说,谁让你老去纠缠俺对象呢!

李祥被小保安的话给吓了一跳,他赶紧问究竟咋回事?

小保安说你是跟俺他妈的装糊涂吧,俺都知道了,你经常去找她按摩,期间还耍流氓。

李祥似乎明白了小保安说的意思,他脱口问道,你对象是个按摩女,她难道叫小红吗?

小保安说,正是啊,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不仅按摩时对她动手动脚,还管她借钱花,你说你这么做还不够可恨吗?

李祥知道这里面一定有某些误会,他心想自己去找那个叫小红的女孩按摩是正常消费,花钱买服务的,咋就谈得上欺负和耍流氓呢?再说了借钱那是两厢情愿,是凭感情办事的,哪能说是逼迫呢?

李祥是窝了一肚子火在县公安局看守所里蹲了十三天的,第十四天头上,小警察来领他出去。李祥说不拘留十五天吗,还差两天呢,小警察说你还蹲出感情来了,这是见你可怜,所长亲自做工作,给你减免了两天,提前释放,你要是不愿意出去,就继续待。

李祥拎着包裹跟小警察一边往出走一边问小警察说,你们所长怎么见咱可怜,他是明知道咱是被冤枉的吧?

小警察拿鼻子哼了一声说算是吧。

李祥便得理不饶人地说,咱都被冤枉了,你们还不把那坏透了腔的臭保安给抓起来枪毙?

小警察笑了笑说,咋没抓起来,没抓起来咋跟你一样也蹲在这看守所里?

李祥说,蹲拘留是他罪有应得,咱说的是枪毙,不是拘留。

小警察不理他,兀自拿着释放单走在头里,任由李祥跟在身后磨叨,两人一般高的身影在看守所大院午后的阳光下,越拉越长。

李祥出看守所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街口的饭馆吃饭,进饭馆时才下午三点一刻,还没到饭口的时间。李祥点了三个菜两个是肉菜,全汁肘子和红烧排骨,李祥是太馋肉了,在看守所里蹲拘留的十几天,几乎顿顿饭都是白菜土豆,没有丁点的荤腥。

吃饱喝足后,又去了附近那家澡堂子,好好泡个热水澡也是他从看守所出来急于想解决的事,李祥去澡堂子泡澡是单方面的原因,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想找小红把小保安说的那些话问个究竟。

李祥泡完澡上楼上单间按摩时,叫的是小红,没等他问,小红则先开口说话了,她说任博是不是找你的麻烦了?

李祥知道她说的任博就是那个小保安的名字,便气鼓鼓地说,麻烦找的还不小呢,把咱都给诬陷进了县公安局的看守所里去了,那地方的罪可不是人遭的。他真得是你对象吗?

小红说不是,他是俺堂哥。

小红的话让李祥吃了一惊,瞪着眼珠子说,那他怎么说是你对象呢?还怪咱来按摩是欺负你,连朝你借钱他也知道。

小红极其不好意思地说,真是俺堂哥,这段时间是跟俺闹别扭才让他做出这些不讲理的事情的。

李祥说闹啥别扭?

小红说原本是他想年底回老家结婚,跟俺借钱凑彩礼,俺说都借给你了,他就生气了,怪俺胳膊肘往外拐,又发现你总来找俺给你按摩,那家伙才从俺这赌气走了说去找你茬的,没想到真去派出所诬陷你了。怪俺没劝住他,秦哥你也别往心里去,俺再见到他可以给你做证明说钱是俺主动借给你的,你来澡堂按摩也是花钱正常消费,如果派出所警察那需要俺证明俺也可以去说。

李祥说拉屁倒吧,孩子死你来奶了,你堂哥已经把咱诬陷完了,你说这些还有啥用啊?再说咱压根也没怪你,你对咱秦李祥还算是不错,家里有困难了你借咱钱,凑不够连自己喜欢的首饰都当了,这说明你心地善良,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咱咋能怪你呢?要怪也得怪你堂哥那个王八犊子不是人,竟然空口白牙地扯谎话诬陷咱,咱现如今恨他恨得牙根痒呢,看有机会不解决了他。

小红听李祥这么说,突然间抱住了李祥,用细细的嗓音说秦哥你也别太记仇了,俺堂哥他就是一榆木疙瘩脑袋遇事认死理,他从小就没有父母,是在甘河村的敬老院里长大的,俺娘也就是他亲表姑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所以见你总来找俺给你按摩以为是你在欺负俺,才找你茬的。等俺跟他讲清楚事情的真伪,他会后悔的。看在俺给你按一年半摩的份上,求你就别跟他一般计较了,咱都是一个县走出来的,乡里乡亲的人不亲土还亲呢。

李祥说不跟他计较可以,但你得让他去派出所把那桩抢劫案子说清楚,别老让咱背黑锅。见小红答应了,李祥才穿衣服出了澡堂回家。

李祥回家后没多会,接到派出所小警察电话说案子破了,他是被冤枉的。

李祥心里想自己早就知道了,李祥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说,把手机换个方向问小警察究竟咋回事。小警察告诉他说动刀子抢劫小区超市的仍旧是高层那个患病老爷子的侄子,他们已经在哈达海鲜市场把那小子抓到,那小子供出另一个同伙,小区里一个海鲜批发市场当保安的浙江籍男子。如今真凶抓到了,说明你是被冤枉的,有时间赶紧来派出所一趟吧,口供还得重新做一下。

李祥将手机盖关上后冲话筒骂了一句:妈了巴子的,开玩笑呢你们这些狗皮,脑袋被门框挤了咋的?李祥匆匆忙忙赶到派出所,从小警察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并不是一桩简单的抢劫案,超市被刺伤的那个年轻的女服务员是后来抓到的在哈达海鲜批发市场当保安的浙江籍男子苏某的女朋友。两人因为相处过程中发生矛盾而女方提出分手激怒了那男子,继而在两人分手一个月后,男子得知女孩又另外处了男朋友而恼羞成怒,酒后到建筑小区找认识的小保安玩而产生报复女孩的想法最终实施抢劫的。在天黑等待作案时又约到了另外一个朋友,也就是小区那位老大爷的侄子,并由他去叔叔家取了那把尖刀。在被警察询问时小保安为报复李祥而撒谎供出他的名字。小保安虽然知道案情,但是并没有参与。

李祥问那个办案的小警察说既然搞错了,你们有什么说法没?小警察说你想要什么说法,我们警察办案子也是重根据和证据的,要是没那个小保安举报你,咱们是不会平白无故抓你又把你送去拘留的。李祥有些火气地说,有人举报不假,但是为什么就不好好调查取证呢,难道你们就没有责任吗?小警察平静了一下拿手抓了抓头皮说,当然我们有责任,主要是警力不够,没能及时抓到患病老大爷的那个侄子,才没能够及时把你从案件中剥离出来,所以刚才已经代表所领导向你道过歉了,另外忘了告诉你的是对你蹲拘留期间造成的误工产生的经济损失我们可以适当地做些赔偿,一会重新做完口供后你可拿这张单据找所长签字后去所里的财务处领取。小警察说话之际把桌上的一张纸条推给李祥,李祥抓在手里一看竟是张领取经济补偿的单据,上面写着五百元钱的字样,李祥把纸条在手掌心里轻轻揉碎,又扔在桌子上说,你们这种解决的方法咱接受不了,咱不稀罕这些钱。

李祥转身往门外走时听到小警察细弱的声音说,那你想怎么解决?

李祥没吭声,只是在心里说,咋解决,怎么出气怎么解决,反正咱得出口气为好,想好了再说。

三天后,李祥想好了个自认为不错的主意,他打定主意之后禁不住偷着乐了一下。

李祥首先想到的是要找他的一个老乡帮忙,李祥的这个老乡比他小两岁,叫李贵金,小名金子,是李祥刚进城打工的时候结识的。李祥在自己的小电话簿上翻找了半天才寻到小金子留给他的号码,打过去竟然通了。

李祥说老弟最近咋样啊,半年多没联系,怪想念的,晚上有空一块吃个饭吧。小金子的嗓音有些沙哑地说,凑乎吧,也挺挂念秦大哥的,晚上聚聚吧,两人便在电话里约好了去就近的香坊公园旁边一家叫王将的面馆碰面。

晚上六点多一点,李祥便赶到了公园旁边那家面馆,是一座旧式的低矮平房,房顶铺了黄色的石棉瓦,城市所有的建筑中少见的一种,连墙壁也粉着同样颜色的漆。李祥看到小金子正站在面馆正门黄昏的光晕里等他,温暖的太阳光沐浴着小伙子那张清瘦的脸,两人拉着手走进面馆,小金子便喊服务员上菜,李祥说怎么你都已经点好了吗?小金子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往他手里递一边又掏打火机给他点燃,说点好了,老规矩,一菜一面,咱刀切,你手擀,都是青椒肉丝卤,不放辣椒。李祥边吸一口烟边说,依旧老规矩,你哥咱买单。

两人坐下来吃菜吃面的时候,李祥问小金子最近混咋样,小金子说一般般,原来送水那份活辞了,现在跟一哥们合伙在大众新城小区里面骑三轮车收废品呢,收入是高了些,却受窝囊气,李祥说受谁的气?小金子说还不是那些鸟人保安的气。

让李祥没有想到的是连自己的老乡小金子也跟保安有积怨,竟然跟自己的处境有些相同,自己本来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欲找小金子帮忙的,他还曾经想小金子能不能帮他,待听了小金子的话后他心里边的担心没有了。小金子跟他一样,心里边都有着对城市保安的憎恨和气愤,这就会构成两个人的共同想法,最终在行动上达成一致。李祥喊服务生上两瓶啤酒,他心里想跟小金子托出想法时最好得借着酒劲,酒是好东西,能联络感情让感情升温。啤酒上来前他又点了一份两个人的家乡菜回锅肉,在城里打工难得能吃上一次肉菜,既是招待了老乡,也让自己解了馋,何况事后还得让人家小金子帮忙出气呢。

待李祥在饭桌上跟同乡小金子讲了他被诬陷的经过之后,连小金子也气得直骂娘,两人便小声商量了解决的办法,由李祥利用磨刀的方式拣一个星期天休息时间去小区里找那个保安的茬,然后由小金子和李祥一起打那家伙一顿。

李祥在去找小区保安前又去了趟小红那个澡堂,他去的主要目的并非是找小红解决生理上的需要,而是想问问她跟那个小保安到底是不是恋人关系,如果是,李祥就决定放小保安一马。毕竟小红跟他是同乡,又在他危难之时借钱给他,人应该有良心,念村小的时候父亲便揪着他耳朵告诫他,受人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是当李祥问及这件事时,小红则微笑着说没有的事,两人只是有那么一点点亲戚关系,根本不是什么恋人,至于为什么要做假证陷害李祥,只因为同行间的几句玩笑话,小红把小保安跟她讲的情形给李祥学了一遍,竟然让李祥也呆住了。

原来小保安叫任博,也是从乡下来城里打工的,有一次赶上星期天休息时,任博与他一个班组的另外两个人一起到他表妹小红当按摩女的澡堂洗澡,洗好穿衣服时碰见李祥进旁边的包房里按摩,当时找的技师就是小红。李祥按完出去结账时又跟任博他们在前台撞见,李祥从身上的皮夹里抽出三四张大钞丢给服务员,正好被站在一边的任博他们看见,因为任博看见了李祥叫到包房里的技师是小红,任博就十分生气,误以为他欺负自己的表妹了。

话挑明之后,李祥便生气了,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你当保安有啥了不起,这就能脱掉你打工者的身份么,说白了你不就是比咱多了身耀武扬威的制服吗!究其根底你也是一个乡下来城里混的农民工,凭啥就将一个屎盆子往咱老实巴交的人头上扣呢,李祥便动了气,觉得还是得找他讨一说法。

其实几天前李祥就又到任博当保安的小区里开始摆摊磨刀揽活了,他的这一举动实际是为了观察任博的生活和活动规律。经过观察他知道任博所在的班组具体负责小区二期住宅楼和附近一个地面停车场的巡逻及门岗的盘查守卫任务,差不多两天一个班,上岗时间是两天一夜。李祥观察得很仔细,任博当班时喜欢一个人在傍晚时分到那个地面停车场走圈,所谓的走圈就是沿着偌大的停车场四周的通道溜达。他觉得任博很可能喜欢汽车,因为他在溜达时总是要在每辆好车前停下脚步伫足观望一会儿,有时候还会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给某一辆车的标记拍照,李祥觉得这时候应该是他和小金子下手的机会。偌大的停车场几乎空无一人,天色也已经暗淡下来,任博的手里只有一根尺把长的胶皮棍,是绝对构不成对他们伤害的。经过几天的观察李祥想好了行动方案,他站在停车场的边缘处想好了整套的行动方案的细节,甚至连逃离的位置和路线也拟定了下来。

离停车场不远处有个供社区居民休闲锻炼身体的小广场,安置了一些零星的运动器材,四周围有成片的杨树林。正是因了这片树林才让李祥再度打定了主意,就在这里解决他和小保安任博的恩怨问题。

季节进入深秋的一天,李祥约到了同乡小金子,两人在小区院外的一家小饭馆喝了几瓶啤酒,待黄昏来临之后进小区隐藏到小广场那片树林中。

没多久,整个小区里的幢幢大楼便都是华灯初上,透过根根杨树枝的缝隙不仅可以看到小广场里边一些随着音乐跳舞的居民,也可以看到不远处那个地面停车场的情景,看到一辆接一辆的汽车的灯柱渐次地扫过来。李祥拉了小金子的衣袖走出树林,径直奔向停车场,两人接近第一排停放好的汽车时,李祥就发现了缓慢走在汽车进出通道中间的小保安任博清瘦的身影。李祥拿手捂住自己已经砰砰跳动的胸口,努力使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他用嘴朝任博的方向努了一下,示意那就是他们今晚要解决的对象。待走在身边的同乡小金子点了头,李祥才小了声地跟小金子说,小心他手里的警棍。

暮色更暗些时,李祥跟小金子两人悄悄地靠近了小保安任博,怕引起任博的怀疑,在离他一米左右远时,李祥拉着小金子的衣袖站住,两人背靠着一辆丰田大吉普车,掏出口袋里的烟卷,一人一根点上火吸起来。李祥打算好了,等吸完这根烟后两人就动手,一定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任博摁倒在地,起码要踢几脚才算解决。

两人的烟卷吸完时,情况却发生了突然的变化,手拎胶皮警棍的任博越过李祥和小金子两人,直扑向附近的一辆宝马吉普车。朦胧的夜色下,李祥半天才看清楚任博将一个高个子男人扑倒在地,李祥几步奔到任博面前时,他看到的却是胸前插着把刀的任博正缓缓地跪在地上,他身上那件米黄色的保安制服靠左胸的部位已经浸满了暗红色的血迹。这时,李祥的同乡小金子已经跑过去夺过小保安手中的胶皮警棍,朝任博低垂的脑袋扬起来,就在警棍落下之时,李祥扑过去用力抢下那根黑色的胶皮棍,扔向远处的榆树墙。之后李祥弯下腰身将小保安抱在了怀里,李祥一边拿手探小保安的鼻息一边用尽力气声嘶力竭地朝已经愣在一边的同乡小金子喊,还不快他妈的给120打电话救人。

一周后,李祥作为证人又被请到了建筑街派出所,依旧是上次办小区超市抢劫案的那个小警察对他做了询问,只不过跟前两次有所不同的是小警察对他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还给他端了杯热水。

小警察说多亏你们出手相助,任保安才没有生命危险,小警察还告诉他这次抓住的是一个外地流窜作案的盗窃犯。案发前已经在小区的各个停车场砸玻璃盗窃车主遗忘在车内的财物多起,终是被小保安任博细心查找线索并跟踪抓获,任博在被罪犯刺伤时得到李祥跟同乡小金子的帮助,救护车赶到得及时而获救。

小警察在李祥做完笔录临走时拿给他一个牛皮纸信封,告诉他里面是分局奖励给他的两千块钱。李祥推辞着说,自己原本是想解决的,小警察忙问原本要解决什么?李祥说原本想解决他和小保安之间的恩怨的,没成想却救了他一命,怎么会这样呢,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把他都给搞糊涂了。坐在一边的戴眼镜的派出所长似乎看出了门道,摆手给小警察示意让李祥走的同时,跟小警察说有时间让他那个也在现场的同乡小伙子过来核实一下吧。

这天傍晚时分,李祥的同乡小金子给他打电话来说警察也找他了,问了他当时出现在事发现场的动机。李祥说你怎么说的?小金子说实话实说啊。李祥在电话里又追问了一下,小金子才说就是告诉了警察他想协助李祥一块解决任博的整个方案和过程。之后他又告诉李祥说警察做完笔录说,一切都过去了,咱们所谓的解决不过是一种想法而已,没有付诸真正的行为的解决那就不算是解决,没有错,李祥说警察真是那么说的吗,警察也有不糊涂的时候呀,咱猜想一定是那个戴眼镜的有学问的老警察说的,小金子却在电话里纠正他说,不对,是那个曾经冤枉过你的小警察说的,他说这回咱们是歪打正着地立了功了,就等着拿奖励吧。

李祥挂断电话后,手不自觉地伸进裤子口袋里,捏住了那个厚鼓鼓的牛皮纸信封,他眼珠子一转突然有了个主意。

第二天上午,李祥叫上同乡小金子一块去了家附近的和平商场,给两人每人买了件减价的过季棉衬衣,因为他发现那天去解决小保安任博时小金子在与拿刀刺伤任博的歹徒撕扯时穿的那件花格子衬衫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之后两人又去旁边的一家理发店剪了头发,再寻家小饭馆填饱了肚子,最后才买了一大篮子水果,乘公交车去了市中心的医大二院。在住院部后楼的一间病房里找到了正在挂吊瓶治疗的小保安任博,三个人围坐在一起聊了很久,直到阳光从病房丝质的窗帘的缝隙间溜走,李祥和小金子才起身告辞。

小保安任博弯着腰身伏在病床上向他们俩道谢,甚至把话说到了极其诚恳的地步,任博真心地为他曾经诬陷李祥的事情感到愧疚,他这份举动所包含的那种真诚忏悔使李祥的一颗储藏着怒火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他站在病房门口,很用力地跟任博挥手,在心里说,这件事情已经解决掉了,就算是过去了吧,这座城市的秋天应该跟自己的乡下老家一样,也是收获的季节,忘掉一切不愉快的东西吧。明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自己仍旧得勤劳地工作,赚钱得还从小红那借的给哥娶媳妇的债呢。把来城里的日子一天天过充实了,挣了钱足数地寄回家里,爹娘就不会为过日子而发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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