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到六点,殷红把饭菜就做好了。

贵桐拒绝吃干蹦鸡了,猪肉炒青椒也很少碰,这俩菜是他平时的最爱。最近电视里还报道了羊肉掺假事件,他连羊肉也不让买了,到了谈“肉”色变的地步,快变成食“草”族了。殷红的拿手菜是干蹦鸡,做得外酥内嫩,曾让贵桐赞不绝口。按贵桐的说法,隔些天不吃一顿她做的干蹦鸡就流口水。现在,殷红的干蹦鸡手艺再也无用武之地,就有些怅然若失。

殷红束着蓝底碎花围裙把菜端上桌,贵桐还在电脑前敲击着键盘。

殷红这些日子一直强忍着一件事,农村的那个家让她太挂心了,她看了电视就给爹打去电话,爹说咱这里没事儿,鸡肉还是有人吃的,你就少操心吧。爹是乡上有名的养鸡大户,贷了几十万元的款,直到现在还未还清。禽流感疫情被曝光后,殷红一直忐忑不安,心神不宁,她得到的消息是爹的养鸡场并不乐观,很有可能倒闭。要是爹的鸡场倒闭了,对于她农村的家会是个什么样的打击,爹能否扛得过去?让她牵肠挂肚。于是,她总想着回家看看,但她面对贵桐就是说不?口。现在她口袋里装着一张火车票,是今晚十点的。

殷红平了平烦乱的心情,轻声地叫了声贵桐,温柔得像往常一样,说是该喂脑袋了,别让脑袋光出不进。贵桐是搞设计的,一会儿也离不开电脑,人脑想象出来的东西,再通过电脑去完成,快要把脑汁榨干了,用手一抓,大把的头发掉,还不到三十岁的人,就有了谢顶的迹象。贵桐从电脑前抬头望了一眼餐桌,桌上摆着一盘红烧茄块,一盘干煸豆角,两个素菜,还有两个荤菜,干炸带鱼和虾仁,干炸带鱼和虾仁是昨天吃剩下的,在微波炉中热了热,那两个素菜是他平时喜欢吃的。

殷红的做菜手艺没得说,可着心地变换着花样让他吃得舒心,可是,贵桐今晚却没有一点食欲。他也要离开北京了,是前女友邀请他去海南的。他的前女友在海南已经有一年了。他的前女友说,到了海南,她一定给他施展才华的机会,还给他吃比干蹦鸡还要好吃的海鲜。贵桐经过多天的深思熟虑,他觉得以他的条件,去海南会有更好的发展前景,他就同意了。这事儿殷红一点风声也不知道,他口袋里也装着一张票,是飞机票,同样是今晚十点。

殷红和贵桐同居已经有一年零三月了,这是殷红昨晚告诉他的,贵桐没有吱声。他无法想象这一年零三月的概念,他装着不明白殷红说这一年零三月的意思。不就是一年零三月吗?你是想要爱情还是想要一张婚纸?贵桐这样说着,已经骑在了殷红的身上。殷红是那种平淡素雅的女人,对性事逆来顺受,谈不上激情也谈不上淡漠,她往往是迎合。实际上,贵桐已经不行了,但他不承认,下身皮塌,举力不坚,很难有实质性的进展。殷红也不怪他,更没一丝反感情绪的流露。贵桐却极不自信,翻下身来就一阵哀叹。殷红听他这么一叹气就心生了爱怜,往下该说的事情就不再说了。

实际上,贵桐知道她想要什么,但贵桐给不了她了,他也很内疚。

殷红给贵桐说一年零三月的意思,明天她就要回乡下老家了,要回去陪父亲闯过这道难关,她想让贵桐有个明确的态度。他的态度决定,她是否还能回到他的身边。她看出来了,贵桐除了喜欢吃她做的干蹦鸡,再加上喜欢她的身体外,她真不知道他还喜欢她什么。

他们能够同居纯属偶然,一次在同学聚会上,殷红也应邀参加了。本来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同学关系,他们既不同城同校也不同届,贵桐的一个女同学和她是老乡,就顺便邀请了她。当时贵桐是这么说的,咱们班的女生少,多来个美女多一份热闹。因这一份热闹殷红就参加了,殷红当时刚漂到北京,借住在贵桐的那个女同学的屋里,贵桐的那个女同学,殷红的女老乡,早就有了男朋友,隔三差五地要在一起亲热,要占用这间小屋,殷红就心生尴尬和无趣,就得另想办法,住一夜宾馆或旅店。那种孤独和寂寞感就会毫无来由地袭来,她就倚在窗口看北京城的灯光,灯光茫茫,海一样的深邃,车流滚过,黑夜被挤压进了每一个角落,在角落里呻吟或者哭泣,她就有了落泪的感觉。再回到女老乡的住室里,她就生出一种怕,怕那张床,那张男人滚过的床,被子和床单就有了陌生男人的刺鼻的味儿。这之后,她每次都想拒绝和女老乡同睡在那张床上。女老乡总是攀着她脖子,嗲声嗲气地恳求她,睡嘛,睡床上嘛。她就憎恨自己,自己为什么会把身子放在这张床上。梦里总有女老乡和她的男朋友在床上滚来滚去,且洒落一床的肮脏,早晨起来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聚会是在贵桐处,就是现在贵桐和殷红同居的房子。贵桐已经有了不菲的收入,能租起大房子了,这让同学们很羡慕。本来贵桐准备领同学们下馆子的,同学们都嚷嚷着要自己动手,就在贵桐租住的大房子里吃,既享受了大房子的宽敞明亮,又省钱又实惠,就约定了各带些生的和熟的食品、酒水饮料。不知谁还带来了一只鸡,鸡的个头很大,虽是去过毛扒过内脏,看来还有三四斤重。大家带来的食品,除熟的外,生的也是便于加工的。唯独这只白条鸡让大家做了难。有的吵着做宫爆鸡丁,有的吵着做油炸鸡块,有的则要清炖鸡……但真正下起手来都傻了眼,谁也不知如何弄。

那会儿,殷红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屋里的男男女女围绕鸡子吵闹使她感到好笑。但她显得很孤独,因为面前的男男女女除了她的女老乡,她一个也不认识。就当人们摇着头准备放弃吃鸡子的时候,殷红站出来了。她说,我给大家做干蹦鸡吧。

这时候人们才注意到殷红。

女老乡也赶忙说,刚才咱们自顾乱哄哄忙着吃的,忙着问这问那,我把美女老乡忘记给大家介绍了。殷红,我的老乡,现在和我同居一室,大家眼气了吧!标准的大美女,优雅、端庄,有气质吧!大家突然鼓起掌来,这让殷红一阵耳热脸红。

殷红也不无卖弄地说道,谢谢大家的热情,大家请好吧!掂上鸡子上了灶。

人们都入了座,嘻嘻哈哈把话题就转到了殷红身上。男人们喝酒,女人们嘴里啃着苹果,嚼着香肠也堵不着嘴,都在夸殷红的身材和气质。女老乡故意卖着关子,显摆她对殷红的好。她的同学们却在逗她,问她,她男朋友要是也要住那里该咋办?女老乡就大大咧咧,毫不避讳地说,住就住呗。就有人不怀好意地惊叹道,一男两女睡一张床呀?女老乡抽出粉拳朝那个男生捶去,使劲地朝殷红身上使眼色,引起哄堂大笑。殷红明白,他们是有意说给她听的,也就是逗一下乐子,殷红虽说不在意,但她早就觉得住在女老乡那里已不是长法。

贵桐跟在她屁股后,好奇地打量着她,看她麻利地动作着。洗鸡、破鸡,把鸡肉剁成小块。剁鸡的声音清脆,响亮,大块的鸡肉变魔术一样被分割、肢解,堆积在桌子上,上料上盐上料酒,熟练地搅拌,腌制。

殷红开始准备调料。先是用?ahref=/l/z/201006/76.htmltarget=_blankclass=infotextkey>杜牧思赴甏笏猓辛思钙珊炖苯罚乖诘髁虾欣锓鲆黄鹌ぁA笸┮布遣磺辶耍裁词焙蛟诘髁虾欣锓沤鹌さ摹M垂锏褂停慊穑湃敫珊炖苯贰⒔⒒ń贰⑺狻⒐鹌ぁS凸檀汤怖驳叵欤阄?来了。殷红把腌制好的鸡块倒进锅中开始爆炒,那动作标准得像个有经验的厨师。贵桐看到殷红雪亮的额头渗出晶莹的汗珠,他就想上前亲手给她擦拭,但又不好意思。贵桐就拿了条湿毛巾递给她,殷红看也不看他,接了轻轻地在额头抹了一把,把火头关小,小火炖着鸡块,发出哧哧的响声,鸡肉的香气很快弥漫?来。殷红扭了一下腰,做出很累的样子,脸上很快活地绽笑,用目光扫视着那些食客们。贵桐实在惊讶于她的手艺,这个漂亮的京漂女生做起菜来竟这样干净利落,不像是大学生,像是门里出身或经过专业训练的厨子。再有一二十分钟干蹦鸡就出锅了,那是一锅怎样香喷可口的鸡肉,一屋子食客都在等待。

干蹦鸡终于上桌了,色香味具佳。所有的筷头子失了火一样,嘴头子上抹着油,嚼着外酥内嫩的肉,谁也顾不上夸殷红手艺了。风扫残云一般,一盘干蹦鸡很快被吃光了,人们抹了一把嘴这才想起殷红。

贵桐提意,为殷红这道美味可口的干蹦鸡干杯。

这晚,人们把焦点全集中在殷红身上。敬酒、碰酒、讨要干蹦鸡的做法,探讨她手艺的来源。殷红显得很快乐,像一只久未入林的小鸟,终于飞回丛林了,唧唧喳喳叫个不停,也不显得生分了,敬酒喝、碰酒也喝。贵桐也殷勤起来,像护花使者,总想替殷红喝酒,殷红不让,说去,一边去,弄得他十分尴尬。众人起哄,说你是看上殷红了。女老乡也嚷道,是不是看上我们殷红了?我们殷红可是大美人,你以后不但有美女相伴,还有干蹦鸡吃。贵桐叫道,看上又怎么了?怎么了?她要想住下来,今晚我就留她。殷红已经微醉,面色酡红,像清晨怒放的桃花瓣,她也听出女老乡的话音了,趁着酒劲,殷红一只手端着酒杯,一只手指着贵桐说,你说的,不准反悔,今晚我就住下了。大家一阵欢呼,还有人鼓掌。贵桐大声宣布,谁反悔了谁是小狗,还学了个狗的动作“汪汪”地叫了两声,众人大笑。

女老乡见殷红喝醉了,上前拉她,说,玩笑话,不能当真。殷红说,我就当真了,再不碍你们的事了。女老乡听她这么说,知道那些玩笑话她是听进去了,原想她不是那种鸡肠狗肚的人,酒上了头,玩笑话全当真了,美女自有美女的矜持,?持有时也是一种短处。既然她当真了,就随她去,女老乡不再拦挡,总感到有点对不住她似的。好在老同学贵桐这个人还不错,两人只要有兴趣在一起,何尝不是她很好的归宿,女老乡这样想着,也释然了。

然而接下来,一帮子大学同学就是要看热闹了,要他俩趁热打铁亲个嘴。原本两人素不相识,这样亲下来,对他或她都是初吻,人们要看的就是初吻,大学几年谁没亲过异性。殷红面色更加红了,贵桐愣在那里。众人吆喝着亲呀,亲呀,不能等我们走了,你俩再亲谁也看不到了,亲呀亲呀!有人在身后推殷红,还有人在身后推贵桐,把两个毫无思想准备的人推在一起,接着就有人按着他们头,向一起逼近。殷红和贵桐的嘴就对着了嘴,都是满嘴的酒气……

人们哄闹到半夜,终于曲尽人散。殷红留下了下来。

室内一片狼籍,酒瓶、包装袋、果皮、鸡骨头,殷红晕得头都抬不起来了,但她却像女主人一样掂起拖把要打扫地板。贵桐说,你憩着吧,晕了,床上歪一会儿。殷红的两腿确实不听使唤了,软软的,刚动手拖地,两腿一软就倒下了。贵桐忙把她扶起,搀她到床上,殷红叫道,你可不兴耍赖啊,我这是借宿,借宿知道吗?

贵桐笑笑说,美女,我的忍受可是有限度呀,十分钟以后,怕是再也忍不住了。

殷红说,你敢。

贵桐把拖把一扔说,你看我敢不敢。

贵桐原是有女朋友的,殷红和贵桐同处半个月后,贵桐的女朋友来过一次。

那女的天生一副明星脸,有点像杨幂还有点像赵丽颖,据说父亲是搞房地产开发的,挣钱挣得都不好意思了。那天刚好是星期天,殷红没去上班,上午她去菜市场买了一只嫩鸡,说好的中午要给贵桐做干蹦鸡吃,贵桐已经闹过几回要吃干蹦鸡了。殷红从菜市场回来,就发现一个女的在和贵桐说话,那女的声音很亮,很有磁性,像电视里女主持的声音。起初,殷红还以为贵桐是在看电视呢,等她拉开房门却看到了一位气质不凡的女人,女人正和贵桐脸贴着脸高兴地说话,还发出类似响铃般的笑声,贵桐也眉飞色舞的。

殷红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掂着鸡子的手变得毫无力量。她看出来了,这女人和贵桐绝对不是一般关系,她有点失态。

贵桐说,你回来了,噢,还买了鸡子,该做干蹦鸡吃了。殷红正处在尴尬的境地,没有理他。贵桐就又对那女人说,殷红,做一手好吃的干蹦鸡,你有口福,中午可是享受享受殷红的手艺了。

那女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很大度很优雅又很自信地伸出手,那手细白葱嫩,涂着蓝蓝的指甲,要和殷红握手的样子。殷红干笑了一下,那笑凝在脸上,像贴片树叶子,要多不自然有多不自然。那女的却显得自然而又从容,殷红不得不放下手中的菜和那只被褪得修白的鸡,和她握了一下手。

那女的依然带着自信,说,自我介绍一下吧,李婉婷,贵桐的前女友,刚分手有十分钟。噢对了,就是你刚踏进门时,我们笑着分手了。

殷红真不知道他们唱的是哪一出,既然是前女友,从没听贵桐说起过,又是在十分钟前分的手,这车刹得也太急了,没有争吵,没有摔碟子菜板碗筷,没有抹脖子上吊,即是心平气和地分手,也不能心平气和到如此从容大度、如此兴高采烈。

殷红怀疑地看了看贵桐,贵桐生动的脸庞平静如初,他朝她点点头说,是的,她要去海南,我们十分钟前分手了。

殷红的心不知何故突然“砰”的一声,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如释重负一般。她本该不是这样子的,她就是一个借宿者,一个性伙伴。人家有没有女朋友,女朋友是什么样子应该与她毫不相干。殷红一下子变回到了端庄的样子,说在这儿吃饭吧,我去做干蹦鸡。

那个叫李婉婷的笑了一下说,干蹦鸡还是留给贵桐吃,中午我请你们吃海鲜。

李婉婷有车,就拉上他们去了一个叫十全舫的地方,这地方人特多,好在他们来得早些,就占了位置。李婉婷让殷红点菜,殷红哪会点这种菜,就十分为难。贵桐说,你就别作难人家了,你点什么我们吃什么。李婉婷就点了扇贝、海蟹、基围虾、三文鱼。李婉婷还要点,贵桐说够了,够了,多了吃不完了,多浪费。

李婉婷用洁白的小手照贵桐脸上轻柔地拍了拍,笑眯眯地说道,多会过日子的男人呀,我有点舍不得你了。

贵桐还行,调皮地回了她一句,真的吗?可我也舍不得干蹦鸡啦。

她一点也没顾及殷红的感受,殷红莫名地在心中骂了她一句,狐狸精。想想又不由得有点好笑,抢了人家的男人,吃人家的海鲜,还在心中骂人家。反过来又一想,这个男人是她主动放弃的,她拣的还是个剩半呢,就有点愤愤不平。好在,贵桐回敬她的那句话,给了殷红一丝温情,要不然殷红怕是吃不下这顿丰盛的海鲜了。

殷红还没有正儿八经地吃过海鲜,但这天她还是吃得心不在焉,毕竟身边坐着的是贵桐前女友,还是刚刚提出分手的前女友,他们边吃还边打情骂俏。也就是她殷红有这样的气度,换了别的女人,就是请人家吃龙肉也绝不会坐在一块的。

过后,殷红每每想回忆那次吃海鲜的滋味,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了。

殷红也常这样想,一对初恋情人在一起还加上她这个电灯泡,吃了一顿海鲜就各奔东西了,殷红的心里往往涌起愧疚感。怨就怨在聚会上她显摆的那顿干蹦鸡,殷红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也许贵桐预感到了这一点,就一直对她不错,在她跟前从不提李婉婷的事,就让殷红慢慢地安了心,这样一来他们就相敬如宾地同居到现在。

殷红也知道,贵桐还和那个叫李婉婷的女人保持着联系,他们经常通话,经常视频,殷红也不大惊小怪。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现在就是通讯方便,隔山隔海的,电话电脑里又伸不出手,谁也够不到谁。

要不是电视上铺天盖地报道禽流感,殷红也不会在昨晚给贵桐算他们同居的时间。

贵桐坐在桌子旁开始吃饭,他用筷子不断地拨拉盘中的菜,要在菜中拨拉?点什么,就是不夹菜。殷红的手里也攥着筷子,双手托了下巴,像在欣赏他的忧虑。

殷红说,不好吃吗?

贵桐应付似的,才夹了一筷头菜送到嘴里。这时候,殷红发现,贵桐的嘴宽大而有棱角,厚重的嘴唇有着很强的性感,但这些日子他的性质量并不高,究其原因是不是吃素吃太多了,还是吃了有残毒或带了禽流感的鸡肉。殷红在吃饭时这样想突然觉得有点奇怪,这个快谢了顶的男人真的对她那么重要?毕竟在一起一年多了,她熟悉他了,熟悉他身上的气味和他身上的每一个部件,只是她还不能走进他的内心世界。他俩的内心世界似乎都有一座坚固的堡垒,谁都无法进入谁的堡垒。

这顿饭吃得缓慢而沉重,各怀了心事,苍凉得像最后的晚餐,透出一丝丝悲痛。

两人都在照顾对方的情绪,勉强把饭吃了。少了饭桌上的私语和窃笑,眼角的余光里都含了歉意。

殷红和往常一样,收拾过碗筷,把厨房拾掇干净,换了一身衣裳。贵桐则百无聊赖地打了一声哈欠,伸了伸胳膊,看了一眼腕脖上的手表,那表上的时针指向六点半,这顿饭吃了有半个小时,这是最慢的一顿晚餐了。贵桐又要去电脑前,像是还要工作。殷红说咱们去散散步吧,外面的空气多好。

贵桐一副很顺从的样子,他们一前一后走出了门,门是殷红锁上的。他们走进了小区的花园。正是四月,小区的花园里盛开着各色大朵大朵的月季,色泽鲜艳,香气袭人,人们成双成对地在花园里流连。搁往常,殷红会挽上贵桐,两人贴得近近的,一副小鸟依人幸福的模样,在花园里散步。这时的两人,仿佛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贵桐终于憋不着了,贵桐说,咱们两个分开走走吧,你向左我向右,两个小时后在小区的石雕像前会面。石雕像就在小区广场中心位置,两人就把小区转上两个圈子也要不了两个小时。

殷红觉得这个提议倒是不错,正合了她的心思,就向左走了。贵桐向右走,右边是一片松树林,贵桐转身进了树林就不见了。左边呢,左边是个健身场,有跳舞的,还有打篮球的,殷红的脚步在明显地加快。

殷红回到房间里,因匆忙使得她有点气喘,浑身还出了汗。她顾不得这些,从床下拉出她的手拉箱开始收拾衣服,除了衣服和书籍,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就要收拾完毕时,房门响了,贵桐进来了,贵桐也显得有些慌张。殷红按着手拉箱坐在了里屋的床上,屏了气,心中有了怦怦直跳的感觉,仿佛自己是贼,偷了人家的东西,被堵在室内了。贵桐在外屋里一阵乱翻,他也有一只手拉箱,那只手拉箱比她的大一倍还要多。贵桐也在朝手拉箱中塞东西,然后走进里屋。他见到殷红,脸上一阵小小的惊愕,立马就稳着了,他看到了殷红的手拉箱。他直接翻箱倒柜地找衣服,叠也不叠就抱出室外,塞进了箱子。

殷红很想扑上去,抱着他脖子亲一下。因为还有一段时间,她很想和他再做一次爱,哪怕是他不行她也愿做。心里想了身子却没有动,殷红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贵桐也很快收拾完了自己的东西,一只大的手拉箱,一台笔记本电脑。贵桐进屋看了一眼殷红,殷红低垂着头。一会儿,她就听到了手拉箱拖地的声响,贵桐要走了。

殷红从床上站起来,也拉起手拉箱,他们一前一后出的门,门是殷红锁上的。小区大门外是一条大街,大街上出租车一辆接一辆地穿梭。他们在路旁的一棵大塔松树下站着,离得很近,但谁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华灯初上,北京的夜色迷人般的陶醉。一辆出租车停下,司机打开后车盖,贵桐把行里放了进去。又一辆出租车停下,殷红还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贵桐朝她苦笑了一下,说,对不起,谢谢你的一年零三个月,谢谢你的干蹦鸡。

殷红眼里一下子蓄满了泪。

贵桐说,房租我一次性交到了年底,你回来还可以继续住。

殷红强忍着泪水问,你还回来吗?

贵桐说,不知道。

殷红说,我可以等你。

贵桐说,遇到合适的就不用等了。

殷红说,要是遇不到合适的呢?

贵桐没有答话,钻进了出租车。殷红的手拉箱被司机放进车里,殷红也坐了进去。

贵桐说,飞机场。

殷红说,火车站。

出租车开动了,殷红再也止不住泪水,满脸哗哗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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