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罗在大宁河里救起两位高中生。
当时，大宁河才涨水，滔滔河水一波一波地追呀！岸边有几位学生亢奋了，一位女生高呼：有好汉敢下河漂游吗？
当然有好汉！有两位男生双双跳进河里。没多时，他们真的漂游了。岸上的学生一片惊呼。河边有十多位汉子在挑沙，没人敢去施救。
危急之时，老罗跳下水去。老罗在河里修木船，他六十岁了，人称罗水獭。老罗先救起一位男生，男生没事；另一位小胖子沉底了。老罗潜下水去捞起小胖子，老嘴对着嫩嘴一阵忙活，然后把小胖子送进医院去，活了！
老罗认识两位落水者：瘦男生叫何明，胖男生叫王杰。何明的父母都是商人，王杰的母亲是位寡妇。老罗要何明的父亲付酬三万，要寡妇付费三千。
何明的父母以为老罗开玩笑，问：要三万吗？
老罗说：是三万块钱，不是三万的妈！
给！儿子的命是无价的！何老板夫妇立即付酬三万元。
老罗又找王杰的母亲，说看在寡妇的名下，他只收三千块。
寡妇残着一条腿，哭着喊：我给！要是没你救命，我儿子早没了！
三万三收入囊中，老罗佝偻着腰，走了。
老罗救人的消息不胫而走，电视台的记者赶来了。女记者听说老罗收费了，真是又急又气又恨，把摄像机对准老罗：老人家，救人是多么伟大的事，你怎么收费呢？
老罗捂住镜头：有文件规定救人不许收费？女记者急了：你为何一个收三万，一个收三千？
老罗说：依质论价！
女记者瞠目结舌。围观的人群起哄了：依质论价！依质论价
女记者又问：你收费是一时冲动吗？
老罗说：我六十岁了冲啥动呢？那么多人都不去救，我救了。眼下死一个人要赔几十万，我才收三万三。
女记者的眼泪在眶里直打旋儿：我的天！这和道德有关联了。
老罗怒了：我救了两个人，难道道德品质有问题？
女记者的脸蛋刷地燃了起来。
这时，一位领导赶来了，他先代表学生家长表示感谢，然后赞扬老罗的献身精神，最后要求老罗把钱退给学生家长，政府可以考虑适当的奖金。
老罗说：我也不想当啥英雄，既然收了人家的钱，就不要奖金了。我在河里救起过十多人，只收过一户人家的三十个鸡蛋。现在的人观念变了，想的是当官和发财，我这辈子当不了官，但想钱。过去一个鸡蛋五分钱，几毛钱现在一块了。我救人也涨价，没错吧？
众人鸦鹊无声。
老罗又说：谁要我退钱？我想退时就退，还没到时候！
老罗丢下众人，去了银行。
老罗把钱存进银行，忽然感到胸里一热，他哇地吐出一口红来这是怎么了？老罗正要蹲下，见老伴和女儿赶来了。
母女俩一起谴责老罗的可耻行为，要求把钱退回去。
老罗说：我差点把老命丢了才挣这点钱，我能退回去？
老伴急得跳了起来：你会被人家的口水淹死的。
老罗一笑，径自而去。
老罗回到家，见大门上已挂上了一副锦旗。锦旗是用一件红布裁成的，上面写着金色的大字：现代雷锋，依质论价。
老伴和女儿大怒：扯了！
老罗一笑：我是当代雷锋，榜样啊。让它挂着。
锦旗在老罗门前鲜艳着，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老罗走在街上，有人喊他依质论价，有人喊三万三，还有人喊罗议价，因为他名叫罗银甲。但老罗没被口水淹死，只是沉默寡言了，还咳嗽，有时咳成了一只老虾米。他对自己说：老家伙，挺住！
三个月后，老罗终于挺不住了，躺在了床上。
这天中午，老罗让老伴摘下那面锦旗，他攥在手里摩挲着。
老伴说：女儿明天送你去大医院，别倔啊！
老罗摇摇头：医生给我看过，别糟蹋钱了！老罗从枕头下取出两个大红包，说：听说何明考上了专科，王杰考上了北大。你帮我送礼去，这是何明的三千八，这是王杰的三万零八百。
老伴问：你咋想起把钱还给他们了？你把两个孩子的名字写颠倒了吧？
老罗喊：少罗嗦，一点没错！按我写的名字送去就是。
老伴接过钱走出门去，嘴里喊着：怪呀！倔呀！
老伴刚走出门外，老罗便一口喷出：依质论价红了，紫了
一阵风起，滴血的锦旗落在床前，无声无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