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12月18日,被称为浙江最大黑社会性质团伙的主犯张畏等32人在宁波公开审理。7天后,即12月25日,张畏案还没有审完,张畏集团的二号人物王秀方等5人涉嫌金融诈骗等11条罪名,又被宁波市检察院提起公诉。警方一位高级人士称:以目前所公开出来的案件看,张畏集团可以算得上是标准的黑社会案,我们所定义的黑社会所有指标,他们都一一合格。

张畏其人

我们先来看一看张畏的身份:原湖北省宜都市政协副主席、浙江XX报名誉社长、浙江台州市青联委员、台州市青年企业家协会副会长、浙江东海集团法定代表人兼董事长、上海东盛集团法定代表人兼总经理、温岭市恒基实业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兼总经理、台州新世纪装饰公司法定代表人兼总经理。

1967年出生的张畏最初学习的手艺是木匠,这个时候的张15岁左右。那时他在温岭汽车运输总公司做木匠。两年后,张畏开始去学习武功了。

这时,另外一个更为热门的行当在温岭兴起,这就是走私。据说当年温岭是全国走私香烟最大的集散地。走私者需要押运者,押运者必不可少的条件是会功夫。(当时)张畏算不得什么的,是个小角色。

温岭市公安局副局长杨德明说张畏获得第一桶金的办法是:走私并吃黑。

1995年张畏殴打警察出逃8个月后,公安局保安公司经理李志毅与温岭宾馆总经理王秀方帮助张周旋,终于使张无事而归。

而这次殴打事件,是张在温岭建立名声最重要的标志,是张畏王秀方集团浮出水面的象征。同时,张畏与王秀方团伙真正开始令温岭人侧目。与警察打的这一场架,为他们强大的势力作了一次形象的证明。

结盟

1997年,李志毅从公安局内退,随后到了张的公司任职。在张畏王秀方上海公司的揭幕式上,代表公司讲话的人就是李志毅。

比之李志毅,王秀方更显得神秘。警方多方搜寻他与张畏的关系,也仅仅知道他们有一点点很远的亲戚关系。而张王两人最初相识,是王母改嫁回到联树镇时。

王与张最亲密关系的象征,同样是1995年那次轰动温岭的斗殴,王作为最重要的人物,帮助张把这事摆平了。没有人能够解释清楚有着极其良好的上层关系的王秀方,为什么会选择臣服张畏一一在他们两人共同的公司里,张是董事长,而王是总经理。

张畏王秀方,温岭的所有传言都将他俩并列,但张的名头是一定会放在前面。王的真正崛起,源自他参股温岭宾馆、担任法人代表兼总经理后。这是原属政府招待所性质的一家宾馆,各路官员来访温岭,基本下榻于此。王为什么要参股进来,答案很清楚,他要利用这里的资源潮。

王秀方的角色不容忽视,他堪称张畏的大管家,曾获台州十大杰出青年称号,是温岭市政协委员。当时,张畏因打了民警而在社会不法人员中名声大振,但苦于公安机关的追捕而无路可走。而王秀方此时刚好混进了温岭市政协,十分需要扯张畏这样的黑道大腕的旗子作虎皮,因此两人一拍即合。王秀方就将张畏窝藏在自己家中,然后四处活动并帮张畏摆平了此事。但王秀方在经济上一点都不含糊,摆平费要张畏打了350万元的欠条。有了相互利用这么一层关系,张、王两人特地赶到温州雁荡山政血盟誓,结为拜把子兄弟。

疯狂

据检察机关指控,自1995年以来,张畏犯罪组织作案50余起,致1人死亡、4人重伤、10余人轻伤,毁坏财物价值20余万元,造成国家直接经济损失8400余万元,严重破坏了当地的社会生活秩序和经济秩序。

专案组发现,张畏和王秀方从1995年起,以自己、同伙或亲属的名义注册成立了大量的空壳企业,其中在温岭设立38家,在香港、上海、湖北、杭州、宁波等地设立12家,注册资金总额高达5.28亿元,号称年产值40个亿。

骗贷神秘的金属把(金属把据说是一种从废旧电器提取的一种物品,现在最大的用途是做汽车尾气的净化材料。因为它可以将一氧化碳过滤成二氧化碳,可以把NH化合物分解成氮气与氢气,凭此而解决汽车废气污染。)开始让张畏的事业合法化,这一项目都是贷款的最好依据。

张畏是这个时候才开始真正发了。这一生意最后甚至做到了上海,它被宣称年产值能达到24.5亿元人民币,并且筹划经营金属把的企业在上海上市。金属把后来成了张畏掘金一一主要是从银行贷款的关键项目。从事实上看,这只不过是他获得银行贷款的利器而己。用一个可能并不存在的东西来套钱,这种本事,现在许多人说起来,仍觉不可思议。

在绝大部分企业没有经营的情况下,张、王两人不断将从银行骗贷所得的资金大量存现、提现,并通过多个银行账户频繁周转,制造出了一种企业资金实力雄厚的假象。几年来,仅在一个银行就提现4.77多亿元,最多一次提现达到1340万元。然后采用谎报产值、利润、编造贷款用途、提供虚假担保、伪造财务报表等方法,再骗取各银行更多的贷款。下面是他们骗贷8400万的清单。

1998.3.18温岭市建行1550万(扣除9.6万元)无法归还1998.11.24温岭市建行970万(扣除4.8万元)无法归还1998.12.24温岭市建行300万无法归还1999.2.12温岭城市信用社950万无法归还1999.2.26温岭城市信用社500万无法归还1999.3.11永宁城市信用社200万(扣除134万)无法归还1999.3.15泰隆城市信用社1000万无法归还1999.4.20温岭城市信用社2000万无法归还1999.4.22泰隆城市信用社1000万(扣除90万)无法归还1999.4.30温岭市建行200万(扣除7.4万)无法归还(注:1999年5月2日,张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随即正式逮捕)王秀方还设立了温岭市城市信用社东海储蓄所。这个储蓄所,实际上变成了王秀方的私人钱庄,供其自由支配。在台州,他们就开设了159个账户。专案组为了查实1994年以来张、王的每一笔资金来往,在银行堆如小山的档案中,查遍了每一张单据。

同室操戈

1998年6月,张畏的妻弟张伟新与陶刚正因金属把问题发生纠纷,张指使姚建军等教训陶刚正。8月23日,姚建军带着张亮等5人赶到温岭市,冲进陶刚正岳父陈龙才家,殴打陶刚正夫妇,掀翻了陈家饭桌。陶刚正之弟、张畏连襟陶刚义则对此不满。

1999年初,张畏竟又授意姚建军教训陶刚义,姚吩咐张亮去办。2月10日下午,张亮带了郭海华、徐元龙等几个人寻找陶刚义,终于在次日上午10时许,在奥得宝鞋厂守候到陶刚义。陶刚义一出门,便遭一阵刀砍,连忙逃回鞋厂。行凶者郭海华等3人跑到菜市场路与乘出租车接应的杨才德会合,3人正要上车时,鞋厂职工张瑞华、林海兵等人持自来水管赶到。张亮手下徐元龙、林云国用刀劈刺张瑞华、林海兵,张、林连忙用自来水管抵挡,郭拔出随身带的尖刀猛刺张瑞华腹部,致其心脏破裂大出血,经抢救无效死亡。徐元龙捅伤林海兵右上腹,致其肝右叶破裂,经法医鉴定为重伤。张畏为此分两次指示蒋京伟给张亮7万元钱教训大款在温岭的浙江之江集团董事长应文华自称生意做的不错,每年有几千万的收入。但是他的挂着浙0牌照(公安牌照)的别克轿车,1998年11月被别人点火烧了。应不知道是谁烧的,不知道就更恐惧了。后来张畏被捕后,他的团伙第三号人物姚建军交待说别克车是他们烧的。有人问应文华:你们有生意上的冲突吗?有个人恩怨吗?应对此一一否认。而姚说他们之所以要烧掉应的别克车,是因为张听说应在背后讲他与王秀方的坏话,要教训应文华一下。

摆平上海滩

在上海,张畏竟然被别人骗走了3700万。1998年10月,张得知上海一生意人能搞到走私汽车的罚没证,于是决定购买。这算得上是一次巨额投资,先后四次,张花出3700万元,从这位生意人手中购得汽车罚没证245张。接下来,张自己也开始了罚没证的交易,他卖出了6张罚没证,获款136.6万元,还收下200万元罚没证买卖的定金。但仅这一次交易,就使事情败露了,他卖出的罚没证在使用时被证明是假证。

张畏自出道以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1999年,张终于与这位卖他假汽车罚没证的生意人定下摆平这件事的时间地点:3月18日上海虹桥海鲜楼,双方各自派出自己的人马,决一死战,以算了断。

张让他的第三号人物姚建军在温岭纠集了40多人,携带各种凶器从温岭开车去上海。据知情人说,他们开去的车就有20多辆。张又给在他这里购买了假罚没证的生意朋友送去20万元,让他也纠集10多人一并参与这嘲世纪大战。人都到了,架式也拉开了,结果那位放言要决一死战的上海生意人最终未敢露面。

轻松夺标

这是温岭市太平镇人民东路东延路临街房产的招标。人民路是温岭市最古老的一条街,也是最繁华的一条街面。

1999年3月3日下午,正式开标。此前张畏己经安排妥当,张与6个同伴进入招标大厅;另外10个同伙则在招标大厅外云集助威。

他的同伙蒋京伟负责投标。另外随张进入招标大厅的同伙,分工照顾其他的投标者,只要有人举牌竞标,他们就上前打个招呼。

面对这群带着明晃晃凶器的打招呼的人,哪里还有人敢与之竞标。

结果,张连续以低价标得5间房地产后率众扬长而去。

经评估,张畏标得的5间临街房地产,在评估基准日价值为555.8万元,而张的竞标最后仅为419万元,两者相差达136.8万元。

没用几分钟,张省下了不止100万元。

1999年5月2日,张被浙江省公安厅刑事拘留,随后被依法逮捕。

黑道白道各取所需

张宅门前挂着温岭市公安局重点保护单位。张宅在温岭市太平镇花园新村18号,是一座别墅,有假山有小溪。但这些属于豪宅的内容并无人乐意夸张地描述,最为奇观的倒是张宅院子外的围墙上有一个硕大的铜匾,上面刻写着:温岭市公安局重点保护单位。温岭市公安局副局长杨德明回忆说,这铜匾是1996年挂上去的。

1998年,温岭市公安局获得了级别很高的优秀公安局称号,消息传来,如何庆祝就成了大事。最后的结果是张畏买单,独家协办。账面上的费用是60万元。这场名为警民鱼水情的迎春联欢晚会,1999年1月16日在温岭剧院上演。

知情人分析,张的企图就是要造成一家人的喜气洋洋的氛围。因为此时,张的经济活动主体部分,正准备从温岭转移至上海,而且计划企业在上海上市。为这一事实做证明的是张畏与王秀方的上海公司开业,上海与浙江竟有200多官员到场祝贺。更有神奇之处是,传言剪彩者每人都有一把纯金的剪刀。

杨卫中,温岭市公安局局长。他是王秀方帮助搞定的。

杨卫中是1996年调至温岭市任公安局长的。这年年底,他住进了王的温岭宾馆。王的投资,从2000元的一套行头开始。据说王的说词很诚恳:杨局,你每天都穿着制服,也不方便埃杨对王秀方的需要,也来的很艺术。杨的弟弟急需20万元,杨向王请求借款。随后所有的故事都因此开始了。

作为公安局长的杨卫中很方便地解决了张畏的历史遗留问题。张在1995年与公安打过的那一次路人皆知的大架,后来的处理是取保候审,杨上台后,取保候审自然被解除,而同时,张被抄家时扣押的50万元也返还了。张被彻底洗清了。作为报答,张先期送去1万美元,但杨嫌美元不好用,不收。后来,张又将美元折换成4万元人民币与5000美元再次送去,这次收了。

王秀方的同母异父兄弟赵云、赵林及大嫂张素兰因窝藏故意杀人犯潘小君,被温岭市公安局刑侦大队查获,赵林与张素兰被刑事拘留,逃走的赵云也被批准刑事拘留。这桩故意杀人案由于影响太大,赵家兄弟被决定提请逮捕,批捕报告书己经被签发。此时杨卫中不断接到王秀方的电话,请求帮忙。

公安系统批准逮捕,需要经过相当的法律程序,而当这一系列的程序都走完了,杨卫中介入了,其间风险,连旁观者都觉操作起来并不容易。但是,杨仍然霸王硬上弓,活生生地改变了程序,使王秀方兄嫂三人无事而归。后来直至张畏王秀方案发,其兄嫂才被重新抓获归案,被判刑。这是很简单地钱权交易。杨最后付出的代价是:有期徒刑14年。

比杨卫中价格更昂贵的是温岭市市长周建国。

周建国也是从外地调任温岭市长的,他到温岭的时间比杨卫中更迟。1997年8月,周到了温岭市。有证据表明,周到温岭一年多时间内,就收取张畏王秀方的贿赂35万元。他被当事人直接明确地称为:周百万。周所需要的金钱远远不止张畏王秀方的。

周的回报,是对张畏金属把项目的各项优惠。

最后的结果是:周被判处无期徒刑。

杨卫中局长与周建国市长,是被抛出来的温岭市最高级的两个人物。但张畏被拘留的当晚,王秀方就知道消息,然后逃了,第二天还打电话给当地更上层的一位官员,问及此案。

zooo年12月17日一一浙江台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审张畏案的前一天,上海国际商品拍卖有限公司拍卖了张的部分赃物。其中清雍正青花釉里红海水龙纹天球瓶,以380万元起拍,最后拍出了662万元的天价。新华社报道说,这一价格创下近年上海艺术品拍卖单件最高价。报道还说,这是清三代官窑的精品。据传,目前己发现同样器型只有两件,其中一件己流失海外。

知情人说,价值几百万元的古董会送给杨卫中周建国吗?不会,他们不值这个价。

据称对于温岭的大小官员,张有两个词:送钱!放倒!

或者贿赂成自己人,或者做掉。公安局副局长杨德明、政协主席陈夏德都属于欲放倒而未遂的官员。

1998年,张畏己经布置他的手下做掉杨德明,而且有一个非常明确的标价。但是张的手下多少慑于杨公安局长的身份,虽多次在杨宅附近守候,但终究未敢动手。

在张做掉的名单中,还有一位是温岭市政协主席陈夏德。

与应文华相似,陈在张被捕前并不知道他己进入黑名单。陈与张结怨,事情极其简单。1998年,在自己的同党王秀方进入了市政协后,张也要求进入温岭市政协,名单己经报到最后一关,就是在这时也无人表示明确异议。而当时正从市委副书记转任政协主席的陈夏德,他不同意张畏这样的人进政协。这样,张畏落选了。

正是因为许多人在事先并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当张畏的起诉书传出后,很多人都觉着心惊与后怕。当年,张畏狂言让温岭一位公安局副局长一星期离开温岭,后来果然如此的传说在大家心里更强化了传奇与恐怖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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