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柱子是地道的京城孩子打记事起就喜欢往胡同口的老瞎头那儿跑。老瞎头是谁一个算命的老头但算不准穿的很破烂两眼紧闭据说他没有眼珠假如不闭上眼准保吓人一跳。这样一个老头谁都不愿意去接近即便是好心人想给他点吃的也是把东西放在五步外打个招呼“老瞎头吃的在你右手边小心点拿。”老瞎头笑眯眯的拱拱手沙哑着嗓子答谢“谢谢您喽祝您老永享太平大富大贵。”就这样老瞎头基本上过着半个乞丐的生活等到天快黑了他就拄着根棍子摸索着去一处破庙睡觉天亮再出来。
小柱子为什么爱往老瞎头那儿跑呢说实话老瞎头姓啥名啥从哪儿来连胡同里的老人都说不清楚有人说他是同治年间逃难过来的有人说他是当兵出身打仗瞎了眼睛便来京城做了乞丐反正没个准话。小柱子不像别的孩子绕着他走也不去嘲笑他他喜欢亲近老瞎头因为老瞎头会讲故事。讲什么呢什么孙悟空三打洋鬼子梁山好汉大闹英吉利都是胡编乱扯但小柱子爱听。老瞎头说“我可以天天给你讲故事还不带重样的但你也要告诉我京城每天都有些什么新奇事。”小柱子一口答应于是甲午年小柱子高兴的对老瞎头说“咱大清要跟东洋人开战了。”老瞎头皱皱眉“只怕战局不妙啊。”小柱子不解道“咱大清人多钱多还有铁甲舰还打不过东洋人”老瞎头摇摇头说了句小柱子听不懂的话“胜之关键在国国之根本在人不好不好。”后来大清果然一败涂地被迫丧权求荣。
甲午三年后小柱子已经十岁了这天他又来找老瞎头。老瞎头问小柱子“大街上有人在放鞭炮是有什么喜庆事啊”小柱子说“皇上下旨要学洋人搞什么维新运动。”老瞎头自言自语“维新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小柱子这次听懂些老瞎头是说这维新不会有什么成效的果然百天后菜市口七颗人头落地维新结束。
转眼到了庚子年京城闹翻天。大批拳民成天喊着“扶清灭洋”的口号鼓动大家伙与洋人开战听说他们刀枪不入神仙护体连朝廷都要让三分呢。小柱子告诉老瞎头拳民也收小孩子他也想去凑热闹。老瞎头一把抓住他喝道“不许去”小柱子从没见老瞎头发火吓住了。老瞎头松开手叹口气“孩子你还小这许多事你还不懂别的不敢说那刀枪不入神仙护体就是蒙人的靠蒙人去打洋人能讨到好吗”小柱子对老瞎头的话一向相信便不再提想当拳民的事。
到了六月大清与洋人正式开战了。清军联合拳民把东交民巷那里围了个水泄不通没日没夜的攻打里面的外国使馆。老北京人无不扬眉吐气“终于可以出口恶气了。”谁知到了八月战况急转八个国家组成联军向京城开进清军也拉开架势拼死抵抗。小柱子问老瞎头这一仗能不能打赢老瞎头摇摇头让小柱子和家里人赶紧离开京城能跑多远跑多远。小柱子说自己的爹也上了城墙去帮忙了娘和姐姐都不愿走要等爹回来。老瞎头不再说话从这天开始他晚上也不回破庙了就靠着墙角休息他说要护着小柱子。
该来的总会来八国联军还是攻进了京城老佛爷是早跑了洋人便拿老百姓出气奸淫掳掠罪行滔天。不远处枪声响个没完小柱子跑过来带着哭腔“我娘和我姐姐非要去寻我爹拉都拉不住。”老瞎头“腾”的站起身扔掉木棍“快带我去。”小柱子看着一下子有了精神的老瞎头也不多想拉着他的手往西门方向跑去。
两人赶到一座宅子前老瞎头拉住小柱子停下只听到宅子里有男人的笑声和女人的哭声。小柱子大惊“是姐姐。”老瞎头突然一个箭步上前竟冲入宅子只听里面两声惨叫小柱子跟着冲进去看到两个光着上身的洋鬼子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是活不成了角落里自己的姐姐穿着单衣正哭泣。小柱子拉起姐姐“娘呢”姐姐泣不成声“娘她跳井了。”小柱子听了噩耗差点没站稳老瞎头一把扶住低喝道“快逃出去再说。”他摸索着从地上捡起洋鬼子的枪“一会儿我来拖住洋鬼子你们找机会赶紧跑。”
一出宅子便看到七八个洋鬼子端着枪围过来嘴里不知叽里呱啦说些什么老瞎头喝道“蹲下”小柱子和姐姐蹲下抬头看去老瞎头挥舞着枪左冲右突与洋鬼子厮杀。他确实是瞎子但每一招出去都能准确的伤到洋鬼子而洋鬼子因为距离太近不敢开枪怕伤了自己人只好与老瞎头拼刺刀但每一下都叫老瞎头躲了过去不多时最后一个洋鬼子也被老瞎头一枪托砸的脑浆四溅。老瞎头喘着气仔细听听“你们快走从这儿一直往北那里还没洋鬼子。”小柱子急道“我们一起走。”老瞎头低吼“来不及了。”远远的大批洋鬼子赶来增援老瞎头一跺脚“快走”他提着枪大踏步往前面迎去小柱子强忍泪水与姐姐往北跑去他没回头但厮杀声却响了好久好久。
工事里一帮年轻的士兵正围着他们的连长听故事故事名字叫《老瞎头大战八国联军》说到老瞎头一人杀了几十个洋鬼子后有人问“那老瞎头死了没”连长笑笑“他这样的英雄即便死了也永远活着。”士兵们似懂非懂连长站起身“都睡去吧明天咱们还要跟北洋军干仗呢。”这是一九一一年的武昌辛亥年连长大名张铁柱小名小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