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黄昏雅韵茶坊的掌柜周公博正在店中盘帐。这时从门外走进二位客人。周公博抬眼望去瞬时惊喜万分对着一位年长的客人大声招呼道“潘老板哪阵香风把您吹来啦”
这位被称作潘老板的客人名叫潘长风是本地商户最近常来此地品茶与周公博交往甚密。潘长风一指身边的年轻人对周公博说道“周老板今日我可为你请了一位贵客啊这位便是才子秦牧云。”
周公博闻言万分惶恐地走上前来“哎呀秦公子能来此赏光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啊快随我来”说着话将二人往楼上引。
周公博本是异乡客他盘下此店后经营了一个多月生意并不太好。店中常客潘长风就给周公博出了一个主意让他大张旗鼓地搞个开业庆典将本地才子秦牧云请来为雅韵茶坊题字修匾定能扭转财运。
周公博也曾听说秦牧云的盛名知道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名冠四方的才子此地商户若经他品鉴推崇定然声名大振。周公博自然满口应承委托潘长风巧作周旋将秦牧云请来店中。
周公博将二人引入雅间招呼伙计备上酒菜将他们奉若上宾一般。可是秦牧云却只是含糊应答着并不与他多言半句双眼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猛然间他将眼神锁定在墙上的一轴画上。那是一幅精美的工笔画描绘着城中集市的街景趣味盎然。
秦牧云端详片刻也不露声色与周公博坐在一处推杯换盏寒喧起来。
一番闲聊过后秦牧云便话锋一转:“周老板你既是潘长风的故友便是我的朋友改日我便为你这茶坊题诗一首你将它陈放在显眼之处不出半月定能使贵店生意兴隆。”
周公博闻言自然欣喜异常不住道谢。秦牧云一摆手说道“先不忙谢我也有一事相求呢”
周公博忙回道:“秦公子客气了若有调遣直管吩咐就是”
秦牧云指了指墙上的那幅画说道“我自幼喜好丹青周老板墙上的这幅画虽不是名家大作却也雅致的很我有意花重金买下你可愿意”
周公博闻言面露难色他告诉秦牧云此画是前朝不知名的匠人所作虽非珍品却是祖上所传不便转让。秦牧云与他周旋了许久不知费尽多少口水周公博也只是不依。
这下可把秦牧云惹恼了他丢下一句“真是不识抬举你等着”便愤然离去
当晚秦牧云将潘长风召至家中气呼呼地言道:“这周公博冥顽不灵今日几乎被他气死”
潘长风笑道:“兄弟勿恼既然你窥透此画玄机就好办了”
原来这潘长风与秦牧云私交颇深知道他之所以能深得本地官家和商户的推崇是因其有善于辨识名家书画真迹的异能故而有许多慕名者纷纷前来请他品鉴藏品。此外秦牧云还四处拾漏用尽各种拙劣手段在民间猎获珍品再转手敬奉于权贵为自己博得不少好处。几日前潘长风在雅韵茶坊经过看见墙上挂有一幅书画不知何人所作极具风韵。潘长风不敢专断便找了个托词将秦牧云请来品评一番。
没想到秦牧云一见此画心中大喜。他深知其中奥妙前朝有位无名氏曾绘制一套《关山野趣图》共分“春夏秋冬”四卷可谓人间难得一见的孤品。秦牧云曾帮知府大人觅得三幅唯有“夏卷”一直无缘得获心中难以释怀。今日周公博店中所挂的正是他苦寻多时的“夏卷”。于是他假意与周公博相交想收购此画却被碰了一鼻子灰。这秦牧云本就是个文痞平日里狂放不羁受到如此“礼遇”怎能咽下这口气
潘长风听罢笑着说道:“只怪兄弟太过冒进此事就包在愚兄身上了”
当晚三更雅韵酒店早已歇业多时突然从窗外飘进一条黑影。他猫腰来到那幅画轴近前轻轻一抹便将墙上之画收入囊中然后悄无声息地翻窗而出。
第二日潘长风兴冲冲地来找秦牧云“兄弟请看我已命人将画取来了。”说着取出一轴画。
秦牧云大喜过望拿在手中徐徐展开才看了一眼便说道“这幅是仿品”
“啊”潘长风闻言瞠目结舌。
潘长风怒道:“定是他事先调包换下了真迹这老贼竟敢耍心机须好好教训一番贤弟放心不出十日定让他乖乖讨饶。”
此后的几天雅韵茶坊的门口总有不少游手好闲的混混前来寻衅滋事如此一来茶坊的生意越发惨淡下来。
周围的邻居见到此景自然心知肚明纷纷前来劝解周公博让他莫要和秦牧云为敌早日备好厚礼上门请罪才是正理。
周公博愤然道:“多谢大家的关照我自有主张”
就在潘长风说的第十天秦牧云在府邸收到一封信笺是雅韵茶坊的伙计送来的。展开一看是数行娟秀的蝇头小楷此信竟是周公博的女儿所写大致意思是几日前家父多有怠慢小女子代父谢罪请今晚来本店小酌届时我将亲自陪伺公子。
秦牧云顿时心潮澎湃他曾听潘长风说起周公博有一女儿年方二八美若天仙平日里深居简出难得一见。秦牧云本就是个风流情种那日在君越茶坊他除了品鉴字画外还想结识一下这位佳丽岂料竟闹得个不欢而散。今日经潘长风一番调教后这美娇娘却主动送上门来当然心中大悦:“真是敬酒不喝喝罚酒啊”
晚上秦牧云如约来至雅韵茶坊只见周公博早已守候在门口了整个人病怏怏的已没了几日前的那份锐气。
“秦公子前日老朽多有怠慢请恕罪来来来快随我到楼上雅间小女已恭候多时了。”说着将秦牧云往楼上引。
二人来到一处幽静的雅间桌上早已陈放好酒菜只见一位娇艳动人的少女正端坐桌旁。
周公博连忙上前引见:“秦公子这位便是小女秀儿秀儿快过来见礼!”
少女闻言飘然起身满含羞涩地与秦牧云行礼。见到她的这份美态秦牧云竟有些惶恐不迭急忙还礼道:“姑姑娘莫要如此折折煞小生了。”
三人一番寒喧后便分宾主落坐。周公博吩咐秀儿倒酒布菜自己取来一轴画卷恭恭敬敬地呈于秦牧云:“秦公子这便是你要的古画今日便赠给您了改日还请您多多关照小店的生意啊!”
秦牧云一看此画确为真迹心中大喜当下回道:“周老板这画我就收了价钱方面决不会让你吃亏。”‘
周公博欣慰道:“如此甚好前几日老朽多有得罪还请公子多多见谅。”说到此处他显得若有心事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秦牧云见状便问道:“周老板可有事情要与我商量?”
周公博听他这般说才道出了原委。周公博早年丧妻只有一女秀儿陪伴于他。而今也到了出嫁的年龄。这秀儿骨灵精怪自幼研习书画也颇有些造诣故而自恃颇高不愿低就凡夫俗子。周公博称小女仰慕秦公子的才名愿意陪伺其左右就是充作小妾也心甘情愿。说到此处秀儿早已满脸羞红。
秦牧云知道对方这番言语是向自己献殷勤心中不免好笑只是脸上却假作正经:“多谢周老板的美意只是这婚姻大事可非同儿戏既然你说秀儿姑娘精于书画我倒想见识下在下也是风雅之人若姑娘确有才情我又怎会辜负佳人呢!”
秀儿闻言倒也落落大方取出了一卷书画呈于书案之上却是一副《关山野趣图》的仿作。
秀儿道“这是小女几日前临摹的不知能否入得公子的法眼”
秦牧云见此画笔法秀美极具原作神韵不禁暗暗赞叹道:“那日潘长风盗来的仿作定是出自此女之手妙啊! ”当下鼓掌赞道:“秀儿姑娘真是妙手丹青在下佩服之至不知你师从何人”
秀儿一阵轻笑:“秦公子过奖了秀儿的师父可不是寻常人今日恰在此处请公子转身一睹真容吧”
秦牧云闻言顿时来了兴致转身一看不由大惊。不知何时身后竟站定一个瘦弱的男子脸色青黑双眼死死盯着自己。
秦牧云不由失声叫道:“姜思文你你还活着”
瘦弱男子冷冷地说道:“秦牧云看到我没死是不是很失望啊”
秦牧云闻言如五雷轰顶仿佛有只鬼手揭开了他深锁心头的一段阴暗回忆。这姜思文本是一个古玩商人曾与秦牧云有些交情。数年前秦牧云为学鉴赏之技委身其门下姜思文性情敦厚将一生所学倾囊相授。岂料秦牧云包藏祸心他觊觎姜思文偌大一份家业早想据为己有表面上帮其打点生意背后却暗施毒谋让姜思文陷入多起贩售假画的大案使其名声毁于一旦。
后经姜思文多方查证发觉竟是好友秦牧云暗中嫁祸自己不禁怒火中烧与其理论多次未果便欲将秦牧云投告官府岂料本地官吏早已得其贿赂非但未治秦牧云的罪反而以诽谤之名重责姜思文。如此一来这位盛名一时的商界骄子被折磨的没有人样传言他自尽而亡谁料今日竟会现身此地。
姜思文冷然说道:“幸遇周先生相助才使我苟延残喘至今今日我要与你做个了断!”
秦牧云闻言后背一阵发凉。转而他又镇定下来:“好啊我正想看看你这痨病鬼能兴起多大风浪!”
“你别得意我虽治不了你却有人能治你!”姜思文的话音刚落就见黑影闪现好似从他身后窜出条小鬼不过一米来高瞬间来到秦牧云面前几个起纵竟骑到他身上一把短刃已横在他的脖间
秦牧云心中大骇瞬时酒醒了一半“你你是何人”
那小鬼阴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鬼影刀段飞”
秦牧云只觉得凉水浇顶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段段大侠饶命!”他知道鬼影刀段飞是江湖上一等杀手传言其体态短小是个侏儒却是武艺卓绝十步一杀今日怎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秦牧云骇极想大声招呼楼下的随从却被段飞看透了心思: “你无须徒劳你的爪牙已被我兄弟招呼了!”
至此秦牧云万念俱灰他费劲地说道:“段大侠可否告诉我是受何人所差让我也做个明白鬼。”
段飞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是绸缎庄的张老板古玩行的李老板凤鸣楼的苏老板出资让我取你狗命!”
秦牧云思绪急转一件件旧事在脑中浮现。段飞所说的几个商户与自己本无过节只因他们被官府的权贵压榨许久有苦难言便四处投告状书。此事激恼了贪婪成性的知府大人他一边命人打压商户另一边又授意秦牧云大张挞伐抹黑他们的声誉。秦牧云以前曾蒙受知府照应怎敢怠慢自然是不移余力地推波助澜一时间阴云布满城中各处。
此刻生死关头秦牧云怎甘心束手待毙他嘶声道:“段大侠冤有头债有主这些商户定是误会我了那些污秽之事都是知府大人逼迫小人所为只要您高抬贵手我我有的是钱”说罢竹筒倒豆子一般列数知府恶行将自身罪名推得一干二净。
段飞听罢一阵冷笑:“你就是有天大的冤情也只管找阎君理论吧!”说罢手起刀落。
次日官差们在一处荒郊找到了秦牧云的尸身。他的衣物中留有一张白绢上面写着:恃才却失德报应岂无凭。而此时雅韵茶坊也已人去楼空周公博一门不知去向。
数日后在一个江畔渡口有一叶扁舟随风轻摆。船上端坐着四人正是姜思文、段飞和周公博父女。姜思文深施一礼道:“多谢诸位相助让秦牧云这奸徒伏法!”数年前姜思文状告无门几乎断了求生之念为了寻求复仇机会他不得不隐姓埋名苟活于世间。后来他偶遇周公博父女这二人本是江湖豪侠见不得宵小之徒待他们听闻姜思文的遭遇后深表同情为了查证秦牧云的丑行他们便与鬼影刀段飞相约以《关山野趣图》的夏卷为饵诱其就范不出所料自命不凡的秦牧云果然中计。
周公博朗声笑道:“姜兄不必挂怀!路间不平拨刀相助是我等侠义中人的份内之事。”
四人畅谈许久后周公博起身道:“姜兄旧仇既报也该另谋大志我等尚有未尽之事不便久留告辞了!”
姜思文正待起身却见那三人早已跃上岸头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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