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们现在还没法完全确定您演哪个角色，很抱歉啊。
第一次见到许鞍华导演时，在亮马河饭店的金多宝茶餐厅，聊了星座、喜欢的电影和书，结束时她如此说道。
这不很正常么？第一次见导演，没法确定能否出演角色再正常不过了，用不着说不好意思。当时觉得许导演太客气了，后来才知道，这是她的口头禅。
试造型服装，她说，绍峰，不好意思，麻烦你再换下这身我们看下；现插拍摄前，她也说：不好意思，再稍微等一会儿，很快就好了；现场拍摄，她还说：不好意思，我们再来一条好么？
幸好，杀青的时候导演没说不好意思，那我真得担心自己的戏可能被删得所剩无几了。不过，杀青后她确实有给我打电话说不好意思
那是春初，上海车墩影视基地的晚上很冷，我跟汤汤、焦刚，杨雪拍完一场夜戏后，组里人一起鼓掌，当时我说：我还没杀青呢，还要补一场戏呢！等天气暖和了，有一场在海边的戏要补，在此之前我要暂时离开《黄金时代》剧组了。后来，导演给我打来电话说：绍峰啊，不好意思，我们那场戏不用拍了。
为此我难过了好久，毕竟那一晚我还没做好杀青的准备，没做好离开这个梦一般剧组的准备。
但导演何必跟演员说不好意思。用与不用，是导演的权利；再拍多几条，更是很正常的事儿我一直觉得，电影是导演的艺术，演员是帮助导演实现艺术的士兵，当然是将军指哪儿，演员打哪儿演员没有讨价还价的天然权利。
可是，许鞍华导演就是这么一个喜欢说不好意思的导演。这让人想起一个画家会频繁跟自己的画笔说抱歉，仿佛画不出好作品，是在浪费笔墨。
我理解这不好意思里，有起码的对电影艺术的敬畏之心、庄重之心。每个创作者，大到出品人，小到一个场工，都在齐心协力帮助导演实现艺术创作。作品糟糕，是对所有人心血的辜负，需要不好意思的谦卑，电影才能好意思出来面对观众。
这也就不难理解，这位总跟工作人员说不好意思的导演，反而获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发布会的时候，我们一群演员把导演抱了起来。后来退场，几个人跟许导演说：不好意思。那一刻我突然发现，说不好意思，原来真是一件很过瘾的事。
希望将来有机会多听许导演说不好意思，也希望自己别忘了：只有不好意思才能换来好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