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梁武帝年间,由于皇帝拒绝纳谏,放纵不法之徒,因此一些官员肆意巧取豪夺,挥霍无度。当时有一个叫鱼弘的郡太守,被人称为四尽太守且闻名一时。鱼弘公然对人说:我做太守,郡中有四尽,水中鱼鳖尽,山中獐鹿尽,田中米谷尽,村中庶民尽。
这天,鱼弘带着随从去打猎,刚出城不远,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一口池塘旁,有的人还烧着香烛对着塘里跪拜。他觉得奇怪,就叫随从过去打听,有人跑去问了,回来说:这些乡民都说昨夜做了一个梦,说这塘里出了一个神鱼,说能给大家带来吉祥,所以众人一大清早就来这里烧香了。
鱼弘来到池塘旁,见这只是一个荒野里的小塘罢了,又不连通河里,这种地方连小虾都不一定有,哪来的鱼。但这些乡民却说他们梦里分明看到一条金色大鲤鱼在这塘里,还自称自己叫鱼太守,能给大家带来好日子。
一听到鱼太守三字,鱼弘心里不由一惊。他姓鱼,又是郡里的太守,该不会是这些人指桑骂槐,咒自己是池塘里的鱼吧。
他冷笑一声说:我倒要看看,这里究竟有什么神鱼。他叫随从拿网来捕。这池塘不大,随从拿着大网在里面捞了一阵,果然捕上一条金色的大鲤鱼来,这么大的鱼还是真少见。几名老者上前说:大人将鱼放回去吧,得罪了鱼太守可不好。
本来真捕到了鱼,鱼弘也感到有些稀奇,但听这些人又念到鱼太守三字,鱼弘的怒气又来了。他是武将出身,参加过的征战不少,并不太相信这些鬼神之学,就说:要想给你们带来好运,还得靠老爷我。你们不是说它是神鱼吗,我就把它给吃了。
鱼弘也不去打猎了,叫人抬着这条鱼回到了府衙里,然后就叫厨师将鱼杀了,又派人将城里的一些同僚及大户叫来,说是吃鱼王宴,他倒要尝尝被人称为鱼太守的这条鱼的味道。
人都叫来了,突然厨师匆匆跑过来说:老爷,鱼肚里看到这奇怪的东西。拿来一看,感觉像是一颗印章,约有核桃大小。他就叫人拿油墨来,将印章沾上油墨盖在纸上,赫然是鱼太守印几个字。
众人脸上都变了色,厨师看着鱼弘问:老爷还要不要吃它?
鱼弘眼珠一转,冷笑一声说:我就奇怪这塘里怎么会有鱼,看来一定是这些乡民装神弄鬼。我打了这么多年仗,死人都见多了,还怕一条鱼?不想让我吃它,我偏偏就吃。
很快,鱼王宴就摆上来了,有蒸的爆的炒的,这鱼整整弄了一桌的菜。看见大家都不肯下筷,鱼弘首先挟了一块吃下,感觉味道特鲜,大家这才敢动。这一餐大家吃得挺高兴的,一桌鱼肉吃得干干净净,等酒足饭饱,鱼弘大笑道:那些愚民说它是神,我们吃了还不是一点事没有?
次日,鱼弘突然被一声尖叫惊醒,是身边的侍妾发出的,他睁眼一看,就看到被窝里有一条死鱼,正鼓着一双眼看着他呢。鱼弘惊得几乎跳起来,立即叫人来将鱼拿走,他猜想一定是有人恶作剧,可查遍屋里也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想不出这鱼是如何来到被窝里的。
侍妾盯着他脸上看了一眼,惊叫道:老爷是不是病了,脸色变得这么黑?鱼弘跑到镜前一看,只见本来白皙俊秀的脸上半边都是乌的。他算是当时的美男子了,平时很注意仪表,脸上突然变成这样,也不禁心慌。可不论如何洗,这半边脸的乌印却洗不掉。
鱼弘将城里的大夫都请来了,可没一个人说得出是什么原因,他就有些怀疑是吃这鱼的问题了。可派人去问,当天来赴宴的人并没有这种症状。
几天过去了,鱼弘连门都不敢出了,药用了许多,一点效果也没有,而身体也渐渐感到沉重,周身关节疼痛难当。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门外来了一位道士,说是专治疑难杂症的,鱼弘派人将他叫来,那道士替鱼弘把了一会脉,又看了面相,惊叫道:大人眉间有暗影,且如波浪般,一定是水族之类的游魂来复仇了。
鱼弘只得说了前几天吃鱼太守的事,而他却奇怪别人为何没事。道士思索片刻,说:据我推测,当时赴宴的人,除了你外,一定没人真的敢吃。
鱼弘派人再去打听,果然是如此,原来当日赴宴的人,见鱼有些怪异,但又怕鱼弘发怒,于是众人都假装吃,其实却全将鱼肉吐进衣袖里了。鱼弘大骂这些人使诈,却无可奈何,只得求道士给他医治。
道士叫人煎了一副药,让鱼弘喝了,他这才觉得身子的疼痛缓和了些。道士又用药慢慢涂他的脸,鱼弘只觉得一阵清凉,就沉沉地入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鱼弘突然听到一声大叫:还我命来!他睁眼一看,却见面前站着一条鱼,鱼翅像一把刀,正向他砍来呢。鱼弘大惊,爬起来就跑,可那条鱼却一直追着,眼见来到了一条河边,前面是滔滔的河水,后面是拿刀的大鱼,鱼弘惊恐地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那条鱼冷笑一声:我就是鱼太守,自你来到郡里做太守,郡里的河流里的鱼几乎全绝了,我做太守的来巡查,没想到你连我都杀来吃了,我岂能放过你?说罢举刀向他砍来,鱼弘大惊,身子急往后闪,就听扑通一声,跌到身后的河中。
鱼也跃进河里,张开大嘴笑道:你既然敢吃我,现在你也到河里了,我也将你吃了吧!张开大嘴向他咬来。鱼弘急得大叫道:鱼太守饶命啊!猛然惊醒过来,却发现躺在家里的床上,道士和众人都站在床前。
众人见鱼弘惊恐的样子,又大喊救命,忙问出了何事,他这才说出梦里的经过来,旁人脸上均变了色。消息传出,那天前来赴宴的官员及富豪都暗暗捏了一把汗。
鱼弘的病越来越严重,身上时冷时热,常常在梦中被鱼追杀。道士也无奈,只能说:贫道虽能治各种疑难之症,但此症乃鬼神附体,能不能治好还看大人的造化了。贫道只能尽量延缓他的性命。
这一晚,大家服侍鱼弘睡下了。到了半夜,家人去看他的病情时,却发现本来躺在被窝里的鱼弘不见了。一家人四处寻找,可找遍院里也看不到人影。
就在大家乱成一团的时候,鱼弘被一阵寒意惊醒过来,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荒野里。此时的星光很亮,依稀看到身边还坐着一个人,正是那位给他治病的道士。他想坐起来,但身上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不由惊问:你想干什么?
道士嘿嘿一笑,说:你不是自称四尽太守吗?连河里的鱼太守都让你给吃了,现在只好让你到水里当鱼太守了。
鱼弘顿时明白了,他惊声说:我早就说过这世上哪来的鬼神,一定是有人从中捣鬼。
道士哈哈一笑:我要杀的就是你这个鱼肉百姓的四绝太守。
其实那条鱼是乡民捕到的,道士本来就受乡民之请想来杀鱼弘的,见到这鱼,就心生一计。他在鱼中下了毒,再将一枚印章灌进鱼肚里,然后将鱼放进池塘中,再叫众乡民到塘边跪拜,以此将鱼弘吸引过来,因为他知道鱼弘见到稀罕的东西一定会想办法弄去吃的。
当鱼弘吃鱼肉中毒后,人们认为是鱼太守复仇了。这时道士才来到府衙里,外表上看是给鱼弘治病,其实却让病情加剧,同时施展催眠术,通过暗示,让鱼弘做一个被鱼追杀的梦。
鱼弘问:你怎么知道只有我吃鱼肉?不会将别人一起害死?
道士哈哈一笑:你请来的这些人哪会有好人,死一个是一个,只可惜他们胆小不敢吃,倒是便宜了他们。
鱼弘知道今天是难以幸免了,不禁叹道:凭你能无声无息地将我从府里弄到这里,看来你的功夫非常人能及,要杀我易如反掌,何苦这样装神弄鬼?
道士笑道:我知道要杀你易如反掌,可天下的贪官太多了,我又岂能杀得完?我费一番功夫这样做,就是想让天下的人知道,你不是被人杀的,而是那些被你害过的冤魂索命。这样也给那些欺压百姓的贪官提个醒,做坏事的时候,还得相信冥冥之中有一双眼盯着。
鱼弘现在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道士又说:我费劲将你弄出来,并不是想在这杀你。你现在中毒已深,再经冷水一浸,就会手不能动口不能言,还有两日可活。但是当人们看到你无声无息来到当初捕到鱼太守的塘里,又会怎么想呢?说罢将鱼弘身子往塘里一丢,让头露在水面,然后飘然而去。
府里的人找不到鱼弘,这才想到去求道士解难。当大家拍开门时,道士从屋里出来了,他捏着指头念了一番,才说:一定是鱼太守将大人带走了,去当初鱼太守出现的地方看看吧!
众人打着火把寻到城外的池塘里,果然看到鱼弘坐在水中发抖,身子几乎冻僵了。大家将他抬回府里,这时的鱼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众人大摆道场,人人向天跪拜,祈求鱼太守放过老爷一命两天后,鱼弘终于不情愿地闭上了眼睛。
几个月里,各郡里都出现一些民愤极大的贪官离奇死亡的消息,均与鬼神有关。人们都传言是冤魂索命了,弄得一些官员人心惶惶,不得不收敛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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