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的暑假甜甜妈都会带甜甜去农村的姥爷家住几天小姑娘很开心因为在那儿的孩子比城里多多了甜甜的姥爷还养了羊和奶牛甜甜喜欢小动物她更喜欢去喝牛奶姥爷家现挤出来的牛奶煮开了特别香。
年初甜甜的爸妈都辞掉了的工作夫妻俩开了一家洗车行自己当老板也就没有了假期好在洗车行的生意不错家里的收入比以前几乎翻了一倍但一到暑假他们就没有时间照顾甜甜了只好让甜甜一个人住在农村的姥爷家起码不用冷一顿热一顿地吃饭。
没有妈妈搂着甜甜一个人躺在姥爷家的炕上晚上忍不住偷偷地抹眼泪但甜甜知道把头埋进被子不能让姥爷听见她抽鼻子她已经三年级了她不想让妈妈为自己操心。
姥爷家的大院儿前边不远有一座破房子前面一块土院子跟甜甜姥爷家气派的三间大砖房比起来这歪歪扭扭的土坯房看着特别寒碜。这小土坯房里挤着一对邋遢的夫妻和他们那两个老是脏兮兮的女儿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他们是甜甜姥爷的远房亲戚十多年前从贫瘠的山沟沟老家来到这市郊的村上讨生活男人虽然是跑运输的但又懒又馋老婆孩子都跟着他过苦日子。他们三天两头到甜甜姥爷家蹭饭这老两口仁厚从来也没跟他们说过啥不好听的话。
甜甜常去他们家玩一点儿也不介意他们房子破。白天他们两口子出车的出车下地的下地甜甜就在那破屋里跟那两个小姐妹玩。两个小姑娘大的叫明明小的叫亮亮她们会用纸折仙鹤用纸盒子做灯笼还会用旧毛线做娃娃甜甜简直被这两个小姐姐迷住了。两个农村小姑娘也很懂事知道甜甜是城里来的孩子对她特别照顾生怕她在她们家磕了碰了。
那天甜甜一大早就去那土坯房找她们玩刚要走到门口一阵狗叫吓得甜甜连连往后退这家不知什么时候养了条狗在门前那狗是杂种的土狗眼睛灰不溜秋的有点儿像狼看着怪吓人浑身的毛脏兮兮的凝着泥。它就那么盯着甜甜哈喇子顺着嘴边往下滴。甜甜简直不敢看它赶紧退的远远的喊着“明明亮亮你们在家吗快出来我怕狗”两姐妹出来笑着说“不怕那狗栓着呢。”说着拉了甜甜进屋。
三人玩了一阵两姐妹跟甜甜说她们家今年借了些钱买了只老母猪前些日子刚下了一窝猪崽黑的、花的、粉的都有养大了就好卖钱了。甜甜来了兴趣说“我就见过大猪还没见过小猪崽呢你们带我去看看呗。”于是三人就起身往猪圈走两姐妹走在前头甜甜跟在后头。
路过狗的窝棚时三人都没注意狗是怎么扑过来的地上扎着一根长钉那钉子上有个圈上面拴着狗链原本拴着两环脱了一环等于狗链延伸了将近两米。等两姐妹反应过来的时候狗已经把铁链扯得笔直还在冲着甜甜狂吠。甜甜怔怔地退到了墙根儿上衬衫上肚子的位置破了个小口甜甜用颤抖的声音说“明明明明我我好像让狗咬了……”明明和亮亮也慌了翻开甜甜的衣服一看白花花的肚子上让狗咬破了块皮正往出渗血呢。天呀这下闯了大祸了明明赶紧叫亮亮去地里叫她妈回来。
从惊吓中缓过来的甜甜看明明盯着她的肚子吓得直哆嗦再看看她们家徒四壁连水泥地都没有的土坯房心里很难受她安慰明明说“没事明明我一点儿也不疼肚子那儿麻酥酥的贴个创可贴就好了。”明明呆呆地看着她的眼睛点点头说“嗯。”过了一阵甜甜看她半天不说话就拉拉明明的手说“你别怕我不把这事告诉我妈。”明明半信半疑地说“真的你妈问起来呢”甜甜摆摆手说“放心吧等伤口上的痂掉了她就不会知道了。”
这时候那两姐妹的母亲用那双干巴巴的脚捣着地骂骂咧咧地回来了骂着两个女儿“两个窝囊废闯下这么大个祸俺能赔得起呢迟早把你们俩卖了给人赔钱呢两个丧门星。”明明和亮亮吓得缩在墙角不敢说话。见到了甜甜这个瘦骨伶仃的女人突然温柔起来说“甜甜婶儿好长时间没见你了。不怕啊不怕婶儿给你拿土办法治一下马上就不疼了。”甜甜乖巧地说“阿姨没事的我不疼你别骂她们。”那女人笑起来“哎呀这城里的娃娃咋这懂事呢甜甜真坚强”说着她拿着把剪刀出去在狗背上剪了一撮毛回来夹在桌子的缝儿上用打火机一边烧一边跟甜甜说“俺们明明小时候让狗咬了她爷爷就是烧了那只狗的毛给抹到伤口上好了连疤都没落下可管用了。”甜甜看着打火机蓝色的火苗舔着桌上那搓已经焦黑的狗毛不知道该说什么任由这个女人把烧焦的狗毛捻成灰、掺上酒抹在自己的肚皮上甜甜忍着酒精蛰的疼只倒吸一口凉气一句都没叫那女人做完这一切拍拍甜甜的肩膀又说“哎呀这城里的娃娃真个坚强”
傍晚甜甜回到了姥爷家跟老两口看电视吃饭的时候甜甜觉得肚皮上的伤口痒痒的她想告诉姥爷她虽然被狗咬了但是她坚强地没有哭。但是想起明明惶恐的眼神和亮亮脏兮兮的小手还有她们家掉出了棉絮的被子甜甜决定不提这件事。万一姥爷和妈妈知道了拉着她去那家要求赔钱那明明和亮亮又要挨打而且到时候她们的妈兴许还会说她这个城里的娃娃太娇气再说她也答应了明明不让妈妈知道……明明突然就觉得自己长大了简直像个无名英雄。
那天夜里甜甜做了个梦。她梦见那只大灰狗站在她面前流着哈喇子眼睛盯着她的肚皮但大狗的毛突然掉了一地明明的妈拿着簸箕和扫帚把那一地狗毛都扫了起来烧成灰填进了甜甜的肚子里……
第二天姥爷发现甜甜吃不下饭乏乏地趴在沙发上看电视对甜甜说“甜甜今天你就别出去耍了太阳毒得很小心中暑了知道不。”甜甜觉得心里没由来地烦轻轻点了点头。被狗咬过的地方痒痒的甜甜用手挠一挠肚子上的伤口想起电视里说的伤口痒就是快好了。
几天后的中午甜甜的姥爷从集市上卖完牛奶回到家看到甜甜倒在地上抽搐大睁着眼睛浑身是汗嘴巴里抽噎着发出像狗一样的呻吟口水顺着嘴角滴下来两只小手在身上不停地抓抓的红一道紫一道吓得他赶紧把孩子抱到炕上打电话叫甜甜妈快过来。
甜甜的爸妈来的时候炕上躺着一具小小的尸体。那边土坯房边上倒着一只灰色的死狗大睁着通红的眼流了一地的哈喇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