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捷跟踪一个男人进了天健小区,看着他走进18栋楼打开邮箱取出邮件上了楼,便记下了邮箱号码对应的门牌号。把这些信息发给委托人,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李捷哼着小曲往外走,突然听到了警笛声。

“不会是18栋吧?”他拔腿往18栋跑去,见警车果然停在那里,几名警察匆匆进了楼门。李捷紧紧跟在他们身后,心想:“不会是四楼403室吧?”偏巧,警察们去的就是那里。

李捷径直往里冲,一个警察抬头见是李捷,把他放了进去。D市的刑警,没几个人不认识李捷,一方面因为他曾经是他们的同事,赫赫有名的破案能手;另一方面因为他是实施禁酒令以后,第一个撞到枪口上的人。让他主动请辞而非开除公职,已经是留了面子。

刑警队长叶松风见李捷跟了进来,皱了皱眉头,便指挥现场去了。李捷先后去了另一间卧室、厨房和阳台,重点检查那里有没有人可以进出。见所有窗户都装有防护网,阳台上的栅栏式防盗门也锁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回到客厅,李捷把叶松风叫了出来,问:“凶杀?”

“凶杀。丝袜勒颈,缠了两圈,打了死结。”

“时间呢?”

“昨晚九点到十一点之间。”

“卧室的窗户……”

“完好无损,没有破坏、进出迹象。”

李捷点点头,说:“一天内锁定不了凶手,打我电话。”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叶松风一把抓住李捷:“不会吧,这么快就破案了?那还卖什么关子,直接告诉我,我去抓人不就得了?”

李捷摆摆手,说:“不行,现在我还不知道。”说完,扬长而去。

叶松风挥手叫过一个部下来,吩咐道:“去,跟上他,看他又玩什么把戏。当心点,他可是老油条,反侦察有一手。”部下答应一声追了出去。

李捷刚刚离开天健小区,就发现了身后的尾巴。他回家后给叶松风打了个电话:“叶松风,破案正是用人的时候,别在我身上浪费警力了,把你的人调回去吧。我保证老老实实在家窝着,哪儿都不去。”

叶松风难以置信:“在家窝着就能破案?刚才在现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决定性的线索?”

“我只确认了一件事:凶手一定是从房门进出的。你那边怎么样?”李捷问。

“死者叫汪小媚,23岁,单身。她没有被强暴,但有被猥亵迹象。现场提取到不少指纹、毛发,鉴定至少需要三天时间,还不确定是不是凶手留下的。我正在组织警力走访周边居民,你知道,这工作量大。不如你直接告诉我凶手是谁,这才是真正为我节省警力。我会好好感激你的,请你喝茅台,怎么样?”

“哼!上次我被你用手榴弹放倒,这笔账还没算完呢,想要老子重蹈覆辙啊?我说过了,凶手是谁,眼下我还不知道……不过呢,两个小时以后你打我电话吧。”李捷说完挂了电话。

当年,叶松风跟李捷两个副队长竞争队长职位,差点撕破脸皮。从业绩来看,大家都认为李捷更有优势。哪知关键时刻,李捷在一个婚宴上喝得烂醉如泥,又与别人发生口角,最后竟动起手来。对方一怒之下,把李捷告到局里。偏巧省厅派人员明察暗访抓警纪,李捷不但丧失了升职机会,连做了十几年的警察工作都丢了。

事后,李捷才慢慢醒悟:故意在酒后挑衅他、逼他动手的那个人,原来是叶松风的表弟!从此他戒了酒,接起了私家侦探的生意。警方资源是他得天独厚的优势,作为回报,他也尽其所能为警方提供帮助。

挂了叶松风的电话,李捷立即打开电脑登录邮箱,开始下载监控录像。他之所以敢口出狂言,承诺两个小时后指出凶手,正是因为知道这段录像的存在。

两个月前,李捷家里来了一位发福的中年人,戴着眼镜,白白净净的,很斯文。来人自我介绍姓黄,想要委托李捷悄悄监视一个叫汪小媚的年轻女人。汪小媚住在天健小区18栋403室,黄先生想要知道都是些什么人造访她。这对李捷来说没什么难度,只要在附近找个合适的地方装上摄像头就行了。“要监视多久呢?”他又问。黄先生说,只要他没叫停,就一直监视下去。

黄先生预付了一万元现金,要李捷每周把拍到的访客镜头发到指定的邮箱,所有来访者一个都不能漏掉。

送走了黄先生,李捷立即去了天健小区,寻找适合安装摄像头的地方。他发现,18栋的平面图像个英文字母X,每个角上有两户,如果在404的门镜位置装上摄像头,403门前的一切都可一览无余,正好拍到来客的侧影。更让李捷喜出望外的是,404的门上贴着一张招租启示。李捷当即拨打了房东的电话租下了404。

李捷把404室的门镜换成了摄像头,把拍摄的录像通过无线网络发送到自己的电子邮箱,然后就可坐享其成了。汪小媚的访客很少,偶尔出现的不外乎抄煤气表、送外卖之类的上门服务人员,更多的是快递公司的快递员,每周都有三四次快递送过来,估计汪小媚是位网购狂人。

直到一个月之后,李捷才见到一个与汪小媚年龄相仿的女人。她是在将近凌晨一点的时候闯进镜头的,披头散发,睡衣外面罩着件外套,脸上还挂着泪珠。这个人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她是唯一一个在汪小媚家留宿过的人。

电脑发出提示音,录像下载完成了。李捷把进度拖动到昨天20:00以后,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录像行进到20:45,一个穿休闲服的高个子男人出现在403门前,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他熟练地按下了403室的门铃,房门打开了,他说了句什么,还把怀里的东西举了举,里面的人就打开防盗门,把他让了进去。门在他身后关上,过了片刻,门灯熄灭,屏幕上又恢复了灰蒙蒙的状态。

李捷很懊悔使用的摄像头功能简单,没有音频只有视频,听不到来人说了些什么,不过他感到来人似乎有些面熟。而且这个人对403很熟悉,没有寻找就直接按准了门铃,说明他不是第一次来。可为什么以前的录像没有拍到呢?

李捷正疑惑呢,403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门灯亮了起来,那个高个子男人探出头,左右窥视一番,才从门缝里挤出来,又轻轻地带上门快步离开了。李捷从他急匆匆的步态一下子认了出来:这个人是乘风快递公司的快递员,经常给汪小媚送快递,只不过这次没穿工装!李捷看了看录像上显示的时间,此时是21:32。快递员溜走之后,一切重又恢复了沉寂……

凶手无疑就是这个快递员!

李捷刚刚得出结论,叶松风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赶快去乘风快递公司,控制住负责天健小区的快递员,身高一米七八,偏瘦,三十来岁。要快!”李捷说完就挂了电话。

李捷把最近几天汪小媚的访客截图打成包,用邮件发送给黄先生,告诉他汪小媚被人谋杀了,从录像可以推断出凶手。然后,李捷向黄先生请示这个录像可不可以作为证据提供给警方。

不到一个小时,李捷的邮箱里就收到了黄先生的回复:“录像来源涉及个人隐私,除非非录像无以指证凶手,请暂勿使警方知晓录像之存在。”

这之后,黄先生便失去了联系,不再回复李捷的邮件,连余款都没要。

叶松风带人驱车赶到乘风快递公司,公司的经理说负责天健小区一线的快递员叫陈浩,外貌特征与李捷的描述完全相同。此时,陈浩正奔波在投送快递的路上。叶松风问清陈浩的负责区域和投送路线,决定兵分两路执行抓捕。

很快,警员们在一座居民楼上堵到陈浩。陈浩自知无法逃脱,竟转身冲进消防步梯,狂奔到楼顶,径直跳下楼去。那栋楼有七层高,陈浩直接摔到水泥地面上。叶松风跑下楼大喊着问陈浩:“快说,汪小媚是不是你杀的?”陈浩淌血的嘴角竟然浮现出一抹邪恶的笑,艰难地回答说:“当然是我……”然后就死去了。

经过比对,汪小媚死亡现场发现的指纹都是她自己的,但有几根毛发属于陈浩。这些毛发和那句自白,足以证明他就是凶手了。

命案发生仅十几个小时就成功告破,警方破案的精准神速成为媒体津津乐道的话题,叶松风的名字出现在省市各级电视频道和报纸版面上。叶松风受到上级的通令嘉奖,并且得到了一万元奖金。嘉奖他当仁不让了,但把奖金悄悄转给了李捷。

但李捷却不认为案件已经完全结束,因为他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细节:在他监视汪小媚的五十七天里,快递员总共出现过四十二次,都是给汪小媚送件而非取件;其中只有三次是其他公司,另外三十九次都是乘风公司的陈浩。

李捷去快递公司向经理打听陈浩的时候,经理说他对陈浩了解也不多,因为他入职还不到三个月。但他业务很熟练,业绩提成拿得最多,一个月能拿六七千。这三个月里,他几乎没有休过班,吃住都在公司。陈浩比较内向,心思很重,很少跟别人说话,跟哪个同事都不亲近,也没见社会上有人找过他。

“来乘风快递之前,他在什么地方工作?”李捷问。

“这个不清楚。不过从他的熟练程度看,应该也是做快递。”经理推测说。

李捷从乘风公司拿到了陈浩的身份证复印件。他用邮件发给从事私人调查业务的同行们,请他们协助调查此人三个月前的状况。

离开乘风公司,李捷来到一家超市,找一个名叫刘流的收银员。叶松风告诉过他,就是她第一个发现汪小媚被害并报了警。那天刘流和汪小媚约好一起逛街,时间到了还不见汪小媚出来,就去家里找她。刘流按了门铃没人回应,后来发现门没上锁,就开门走进去,结果发现了汪小媚已经死了。

见到刘流,李捷一眼就认出她就是到汪小媚家借过宿的那个女人。刘流惊魂未定,工作完全不在状态。李捷等她中午轮流进餐的空当,把她约到附近一家拉面馆,边吃边聊。李捷佯称自己是作家,想把汪小媚被害案写成书,向她打听汪小媚。刘流说:“那你算找对人了,这个世界上,我是最了解她的。”

原来,刘流和汪小媚都是孤儿,是在同一座孤儿院长大的,情同手足。她们靠好心人的资助上完了高中,都没考上大学,就急不可耐地打工自立了。也许出于对家庭温暖的渴望吧,刘流工作不久就结了婚,汪小媚却一直没有找到意中人。

“汪小媚做什么工作?”李捷问。

“她长得好,在一家小公司做前台,工资跟我差不多,但比我轻松得多。她还做过模特呢!”

“这就奇怪了。她一个人住两房一厅,太奢侈了,有什么必要呢?那房子是不是别人替她租的?”李捷问。

刘流不情愿地点头证实了李捷的猜想,随即又急急地替汪小媚争辩说:“不过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刘流说,汪小媚本来住在四个人一间的员工宿舍,大约三个月前,有个姓田的中年人找到汪小媚,说她的眉眼身段、举手投足都像他负气出走、下落不明的女儿。他给她看了女儿的照片,确实有几分相像,就是比汪小媚胖了一点点。田先生说他母亲年事已高,卧病在床,特别思念孙女,希望汪小媚充当女儿的替身,安慰老人。

汪小媚是个孤儿,最容易被亲情打动,就问田先生怎么做才能不穿帮。田先生说,她不用直接面对老人。他家附近的天健小区18栋有套房子正好空着,他出钱请她租下来住进去。他会对母亲说那是孙女,母亲可以透过窗户远远地望着她,望“媚”止渴,让她知道“孙女”平安就足够了。

天健小区离她工作的地方远了点,田先生负担打车费用。田先生还从网上给汪小媚订购了不少衣服和饰品,都是他女儿喜欢的,这样汪小媚穿戴上就更像他女儿了。那以后,田先生还时常从网上订购女孩子喜欢的小食品作为礼物送给她,多得她都吃不下,多次拿给刘流和同事们分享。汪小媚尽力配合田先生,尽量多地到阳台上活动,只在晚上休息的时候才拉上窗帘,以便尽可能多地让病床上的祖母看到“孙女”……

刘流说,这些都是汪小媚悄悄告诉她的,还叮嘱过她不要告诉别人,因为田先生担心人多口杂,会传到母亲耳朵里。

李捷来到天健小区18栋楼下,目测了一番,确认周边的住宅楼里,能看到汪小媚家阳台和窗户的有三栋楼,总共几十户人家。他以老人用品推销员的名义,用了两天的时间逐门逐户地去拜访这些人家。结果如他所料,并不存在孙女离家出走的卧床老人,田先生的故事纯属虚构。

这时,他发给同行们的协查请求有了结果,一家调查所来电告诉他,陈浩曾经在C市神通快递公司做过快递员,在那里干了九个月。他是业务骨干,月薪近万,三个月前主动离职,经理以加薪来挽留都没能打动他。

挂了电话,李捷自言自语地说:“越来越有意思了。是什么原因让陈浩放弃上万的月薪,跑来挣六七千呢?”

在C市神通快递公司,李捷再次使用作家身份,调查陈浩的离职原因。神通公司经理对陈浩记忆犹新,至今都在惋惜他的离职。在他眼里,陈浩是工作狂,几乎没什么社交和娱乐。李捷拿到了陈浩的工作记录,反复研究,终于发现陈浩离职前一个月,他负责的区域里多出了一个以收件为主的重点客户,每周都有三四件快递。这与汪小媚的情况很类似,这引起了他的警觉。这个客户名叫杨策,住在花园小区。

李捷来到花园小区找杨策,发现那是套出租房,已经换了租客。李捷注意到,这套房与邻居也呈“丁”字布局,如果需要监视,邻居家的门镜是安装摄像头的绝佳位置。

李捷问新租客在这里住了多久,对方回答说两个多月。这说明陈浩离职不久,杨策就搬走了。如果这也是巧合的话,这个案子里的巧合就太多了。李捷找到这套房子的房东,得知杨策是附近一家餐馆的服务员。李捷去了这家餐馆,见其中一个很漂亮的服务员有似曾相识之感。

“你是杨策小姐吧?”李捷开门见山地问。

对方吃了一惊,警惕地问:“你认识我?”

“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熟人。”李捷说。

杨策笑了:“用这种说辞搭讪女孩子,太老套了。”

“那好吧,其实我是相面大师,我是从你的面相上看出了你的名字的。”李捷说。

杨策撇了撇嘴。

“别不信,我还能看出你身上发生过的故事。如果你不是孤儿,也一定在C市举目无亲;大约四五个月之前吧,有个中年男人找到你,说你长得像他走失的女儿,还把女儿的照片拿给你看。他请你扮演女儿的替身住进花园小区的一套房子里,好让他卧病在床的老母亲看到,让她以为孙女安好,以慰藉她对孙女的思念。三个月前,这个故事突然中断,你也就搬出了花园小区……”

杨策好看的眼睛越瞪越圆,忍不住说:“咦,你咋知道的?田先生要求保密,我对谁都没说起过……”

“田先生是不是告诉你,他母亲病故了,你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杨策点点头,平静下来:“我明白了。你不是相面先生,你是侦探。”

李捷由衷地赞叹道:“好聪明的小姑娘。知道吗,你应该庆幸你还活着。”

“李捷,案子已经结了,凶手也死了,你再盯着它不放又有什么意义?你要是闲得无聊,我可以帮你找点活干。”刑警队长叶松风用他习惯性冷嘲热讽的口吻挖苦登门拜访的李捷。

“这次让你立了功,你欠了我一个大人情。作为补偿,帮我查下陈浩的资料,不算过分吧?”李捷一边悠然地剪着指甲,一边说。

叶松风输入密码,登录公安内部网络,从警方数据库里检索陈浩的名字,看他有没有案底。同名同姓的有很多,但都不是这个陈浩。

“试试扩大范围,看看其他数据库里有没有?”陈捷还是不死心。

叶松风只好耐着性子继续搜索,否则不好打发李捷这个滚刀肉。

“有了,只有一次涉及他。不过你恐怕还是要失望——他不是罪犯,而是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的证人。”叶松风说着,把相关资料打印出来,交给李捷。

那起入室抢劫杀人案发生在数百里外的B市,已经破获。资料上说,陈浩在送快递时,发现一位独居的年轻女士被人捆绑在椅子上,嘴巴被胶带封得紧紧的,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陈浩急忙把胶带扯了下来,却发现女士已经没了气息。他随即报了警。警方在十几分钟之后赶到,勘察认定,受害人是窒息死亡,原因可能是歹徒的胶带封得太紧,连鼻孔都堵住了。

嫌犯在第二天落网,经过审讯,他承认他是走投无路的赌徒,从丢弃在垃圾桶里的快递包装上锁定了目标,认定她是个有油水的小富婆,准备铤而走险捞一票。他伺机撬开房门,没想到里面居然有个女人正在睡大觉,被他惊醒后,惊恐地大叫起来。他仓皇失措,挥拳打昏了女人,然后用胶带把她绑在椅子上,还封住了嘴巴,把家里洗劫一空,然后逃走了。他哭天抢地地发誓说,他只想谋财没想害命,把女人憋死绝对是意外,可能当时太慌乱了,胶带缠得太多太紧了……

看完资料,李捷眉头紧锁,心里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要是陈浩不只是目击者呢?”

“什么意思?”叶松风不解地问。

“一个人呼吸被完全阻断,只消几分钟就会因缺氧而死亡。假设陈浩进入室内时,受害人还活着,是他用胶带封住了受害人的鼻孔,闷死受害人,再把胶带扯下,然后报警,那会如何?警方在十几分钟之后赶到现场,很容易听信他的说辞,就算从胶带上发现了指纹,也只会认为那是他抢救受害人留下的。抢劫犯是初犯,一连串的意外失手让他彻底乱了方寸,连成了别人的替罪羊都浑然不知……”

“陈浩跟女受害人和劫匪都没什么瓜葛,无缘无故的,他为什么杀人?疯了吗?”

“你说得对,他是疯了。如果不是变态,他干吗要杀汪小媚?他与她也无冤无仇。”李捷说。

这个问题让叶松风无言以对,低头沉思起来。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种可能确实存在,你也无法证实。就算证实了,他已经死了,还能把他怎么样?继续调查意义何在?”叶松风抬头问,却发现李捷已经不见了。

李捷没有离开公安局。他去了技术中队,找到素描专家,向他描述了他的委托人黄先生的相貌,请他为黄先生画了张像,再拍进手机里,用彩信发送给杨策,问她是否见过这个人。杨策很快就回复说,他就是请她充当女儿替身的田先生。李捷心中大喜,感觉真相已经近在咫尺了。

接着,李捷又把画像发给比B市更遥远的A市几家同行,请他们协查此人身份,说他应该是位心理学方面的专家,可能受过重大创伤。

接到同行的反馈后,李捷给叶松风打了通电话,问他能不能随他到A市走一趟。

“为什么是A市?”叶松风问。

“在去B市之前,陈浩就在A市工作,也是做快递。”李捷说。

“靠,你还在追踪陈浩的案子?那恕难奉陪,我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叶松风一口回绝了。

朱应明心理诊所位于A市一座豪华写字楼内,装修很气派,看样子业务很成功。李捷径直走进去,前台的接待小姐笑容可掬地迎接他。

“我找朱应明。”

“对不起,朱医生正在接诊病人。他很忙,您需要提前预约。”

“你告诉他有个叫李捷的人找他,要立即见他。”李捷坚决地说。

接待小姐稍稍愣了一下,还是推开一道厚重的门进去了。过了片刻,她重又打开门,笑吟吟地对李捷说:“李捷先生,您请进,朱先生可以破例见您。”

李捷走进内室,见他曾经的委托人“黄先生”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惊奇。

“想不到,李捷先生找到了这里。”

“我是沿着陈浩的轨迹倒追着从D市到C市再到B市,最后找到A市找到你的。我了解到,三年前,你不满二十岁的女儿因病猝死,死前跟陈浩关系很密切。那以后,你一路追踪着陈浩,从B市到C市又到D市,给他布置下一个个陷阱……”

“这么说,你什么都知道了?”朱应明拉了把椅子,很坦然地坐到李捷的对面。

李捷警觉地往后躲了躲:“你不是企图把我催眠,然后对我不利吧?我听说你是催眠大师,但也知道催眠需要对方配合,你无法让对方做他意识里反对的事。”

朱应明又笑了:“需要别人配合才能把人催眠的,只是低级催眠师。李先生,我承认你的调查很深入,我好像已经无法对你隐瞒什么了。”

朱应明坦白说,他的女儿其实不是病死的,而是窒息而死。他第一个赶到现场,发现了她的尸体。当时的她赤身裸体,姿态很不雅,身上还戴着不堪入目的成人用具……她玩过火了,那个跟她一起玩的家伙见出了事,就把她丢在那里跑掉了,然后给她的父亲打了匿名电话,让他来收拾残局。这让一个父亲情何以堪?何况他还是位很有威望的心理咨询师。如果人们知道他连自己女儿的变态心理都无法矫正疏导,他岂不是要威信扫地?

于是,他没有报警,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他给女儿穿好衣服,整理好遗容,这才通知亲友说她得了急病猝死了。没人怀疑一位伤心欲绝的父亲,他轻而易举地隐瞒了真相,埋葬了女儿。

但是,朱应明不甘心就此罢休,发誓要替女儿讨还公道,让害死她的那个家伙受到应有的惩罚。他查到那个家伙叫陈浩,是位快递员,女儿死后,他就离开A市,下落不明了。后来,朱应明偶然从报纸上看到陈浩成了B市一起入室抢劫案的目击证人。他仔细研究了案件的细节,留意到女受害人外观上与死去的女儿竟有几分相似。经过反复揣摩,他发现案情可以重新解释:快递员陈浩发现了被捆绑起来的女受害人,他的变态心理被诱发起来,竟丧心病狂地把女受害人的鼻孔也贴上了胶带。近距离眼看着她痛苦地窒息而死,他病态地获得了极大的生理满足!

朱应明准确把握住了陈浩的变态心理,决定以此将他送上黄泉路。他用女儿的形象精心包装杨策、汪小媚作为诱饵,给陈浩制造满足变态情欲的机会。陈浩很挣扎,他从杨策那里落荒而逃,奋力挣脱了,第二次他就没这么幸运了。

“李先生,我应该感谢你,你是整个计划里的一道重要防线,是你堵死了他逃脱法网的最后可能!”

说到这里,朱应明微笑着又往前凑了凑,几乎把自己的脸贴到李捷的脸上。

“你这个变态!”李捷想骂,但嘴巴张了张,发不出声。李捷试图躲开逼过来的朱应明,但他浑身一点气力都没有。他试图挣起身子站起来,但没能成功。

“李先生,你应该奇怪为什么我会把处心积虑、不惜用几条生命来保守的秘密向你和盘托出。我来告诉你吧:因为你就要死了,而死人是不会泄露任何秘密的。在一个出神入化的催眠大师面前,你健壮的体魄和聪明的大脑都不堪一击。你不该多管闲事,你知道得太多了。”

李捷残存的意识知道自己的处境极其凶险,他拼尽气力挣扎,唯一做到的只是使眼皮轻微地眨动了几下,然后就觉得眼皮有千斤重……

李捷从医院的病床上苏醒过来,见叶松风站在床前望着他。

“他是怎么做到的?”李捷问出这个百思不解的问题。

叶松风说:“说穿了很简单,朱应明根本不是什么狗屁催眠大师,他催眠的法宝其实是安眠药。接待小姐已经交代了,是她借给客人倒水的机会下的药,朱应明以眨眼次数为暗号指定药量。客人喝了药,自然昏昏欲睡,他再装腔作势故弄玄虚,骗取了催眠大师的名声。”

“你不是不肯来吗?”李捷换了话题。

“你的屁股后面总会有金元宝,我又不是傻子,会让别人去捡?我抓了个现行,破了一起案中案,媒体把我捧成了神,嘿嘿……不过,这次未必有奖金可以分给你哦!”

“呸!”李捷打断了叶松风,“没有一万块,休想堵住我的嘴!”

“看看,我就知道你是这种见利忘义的小人!”叶松风一边恨恨地说着,一边把一个厚厚的信封摔到病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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