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镇中州

三桩血案迷雾重重问苍茫大地真凶为谁

一代神断辨奸明凶今长缨在手行藏在我。

身披紫袍心怀赤城一代良吏抽丝剥茧辨奸明凶风起云骧指挥若定旬月间勘破三大奇案为亳州开太平。以枭雄之躯直捣黄龙挟风雷以镇中州还黎庶湛湛青天愿世间为官者皆若宗公能徵。

案中衔案情中有情绝世才女献言献策拨开迷雾一代红颜姽婳将军钗易弁助公洗冤查案深藏功与名。用冰雪之姿幻风云万端花开两朵难并蒂有情芍药空绿枝。一对人中龙凤投身盛世传奇这正是细说江湖醒人世拈花一笑万山横。

读罢浩然长叹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一、梁园失美

大年刚过皖北古城亳州还沉浸在一片新春的氛围之中。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四下里杨柳轻飏舞动着一派盎然春意。

这天是大明万历十三年正月刚过了元宵节不久。这天住在柳湖街的青窈姑娘一早起身梳洗完毕。老舅前几天托人捎话说姥姥想外甥女了让孙天材把青窈接来住两天顺便给家里纺上二斤棉花。

刚刚吃罢早饭住在城外孙家庄的老舅孙天材就套车来接外甥女走姥家。

青窈提着昨天检点的一只红布小包袱带着爹娘叮嘱的千言万语坐上了孙天材赶来的一头小毛驴。

青窈上了驴孙天材鞭子一挥一气儿赶了十多里路来到城外。那小毛驴下了官路拐上一个土坡近旁是一个村庄农闲季节传来阵阵推牌九的声音。

那孙天材是个牌迷人送外号“孙牌迷”听见牌九的声音心里登时痒将起来。一双手奇痒难耐恨不能一步跨到牌桌前。按捺再三终于忍不住对青窈说

“青青我去那边卷点小烟马上回来。你好生在驴上坐着千万不要下来地上有泥。”

青窈知道舅舅的脾气知道他牌瘾发作一万个不愿意又不敢违拗舅舅只得说

“舅舅那你可要早点回来。”

孙牌迷连声答应把缰绳在一棵小树上绕了几圈把驴拴好。拔腿向那几户庄户人家奔去。

且说孙牌迷这“牌迷”俩字也真名副其实。他一坐上牌桌开始还想着送青窈回姥家的事儿。打完两圈之后孙牌迷赢了些钱被旁人吹捧两句兴致越发高涨聚精会神地打起牌来把青窈的事儿忘到了九霄云外。

再说那头小毛驴天一晚便发起急来绕着树转了几圈子麻绳竟然磨断了。缰绳一断小毛驴得了自由便自由自在地走了。青窈大吃一惊喊了两声“舅舅”也无应声。想从驴上下来但缰绳已断万一抓不住笼头驴一惊跑了就不好找了。况且驴越走越快从驴身上蹦下来肯定会栽个大跟斗。青窈想凡大牲畜都认得路就让驴驮到舅舅家去吧不等他了。

谁知这头驴是孙牌迷刚买的它不认得孙家的路倒认得原主人家的路。它一路小跑越过田野越过村庄等夜幕降临时它已经把青窈驮到它原主人家里去了。

驴的原主人家在梁园村老两口已经去世撇下弟兄两个兄长梁如龙是个屠夫娶妻桂花。弟弟叫梁如璧是个黉门秀才。嫡亲一家三口过活。

这一天恰好嫂嫂桂花也回娘家去了只剩梁如璧一人在家。梁如璧正在读书见来了一位骑驴的姑娘也不知是哪家的客人连忙放下书卷过来招呼。梁如璧把青窈扶下驴又把驴拴到槽上喂上草料这才打开堂屋的门点上灯请青窈到堂屋坐下问道

“不知姑娘从哪里来可是我家什么亲戚”

青窈一愣又见梁如璧不过廿岁年纪穿一身青衫料是个秀才。当下定定神答道

“官人容禀。小女子青窈家住城中柳湖因跟舅舅去城南孙家庄看望姥姥不想中途与舅舅失散。小女子困在这里进退无路还请官人行个方便。”

说完青窈把刚刚的事儿向梁如璧讲了一遍梁如璧听了笑道

“是喽我就说这头驴怎么这么熟悉原来就是我家的驴不久前卖给你舅舅了。这不打紧。小生梁如璧是名黉门秀才。这里是梁园村孙家庄离这里有十多里路天黑路滑你今天是不能走了。正好我哥嫂都不在家你今天就安心住下。待明日我再送你去你姥姥家你看可好”

青窈无法只得答应下来。梁如璧生起火把家里过年用的肉菜挑了两碗热了热又把馒头透了透烧好一锅稀饭。招待青窈吃了晚饭。收拾完毕梁如璧歉意地对青窈说

“青窈姑娘舍下狭窄你我孤男寡女共居一室多有不便。我去村东堂哥家借宿一晚你就在我房中歇息吧。”

青窈好生过意不去再三要走却被梁如璧劝住。只得住了下来梁如璧叮嘱青窈仔细门户自去村东借宿不提。

青窈待梁如璧走后关紧门窗然后躺在床上和衣而卧。青窈辗转反侧折腾了大半夜。好容易有了些许困意正在朦胧之际。却听得院门那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青窈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扒着窗棂月光下看得分明。只见一个三十多岁、浓妆艳抹的妇人拨开门栓闪身进院正施施然往梁如璧房中摸来。

青窈吓得魂飞天外只想夺门而出。又怕那妇人盘问起来自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耳听得那妇人脚步声越来越近四下无处藏身。只得把心一横掀起床单一头扎进床底。

堪堪藏好那妇人已推门进来。径直来到床前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点亮油灯把脸向里对着墙壁叹了口气用手拍了拍棉被开了口

“如璧小心肝狠心的贼呀你抛闪得奴家好苦。”说着伸手摸了摸被窝“还算有良心把被窝都给人家暖好了奴家就在床上等你。”

妇人把鞋一褪麻利地钻进被窝等梁如璧回来。

这妇人姓梁十八九岁死了丈夫人称梁寡妇。为人水性杨花不守妇道专一勾三搭四。这梁寡妇最喜欢梁如璧三番四次拿话撩拨。梁如璧是正人君子从不理会。

那妇人见梁如璧不上套急得眼里冒火嘴里生烟。几次三番要来勾搭都碍着梁如龙夫妻不得下手。今天恰巧梁如龙夫妇不在梁寡妇自认逮着了千载难逢的良机要直捣黄龙从此让梁如璧乖乖就范。

再说梁如璧来到村东头本家堂哥梁四海家。梁四海开了个小小的赌坊夫妻俩坐庄抽头家里一天到晚坐满了庄客赌钱。梁四海虽开着赌坊倒有一副古道热肠。梁如璧把来意对梁四海一说四海对他的行为也颇为赞赏。夸了兄弟两句开了厢房安置了铺盖让浑家带梁如璧去歇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梁家兄弟的这番对话当即惊动了在场的一个人。

谁呢梁园村的王五。王五是个二癞子平日里靠给人打短工为生。生得鼠头獐目一双似无还有绿豆眼两弯似有还无吊梢眉。平日里游手好闲有俩小钱就去赌经常输得连裤子都当掉。在梁园村混得人嫌狗不待见三十好几了还没娶着老婆。

却说这王五一听说有位迷路的姑娘住在梁如璧家当场就起眼了。等梁如璧兄弟一走王五就推故下了牌桌直奔梁如璧家而去。

到了地头用手一推发现房门没关。不觉喜出望外一头撞了进去一直摸进梁如璧房内向梁如璧床上摸去。

来到床前果见床上娇喘微微躺着一个女人。王五色心顿起叫了一声“我的乖乖叫你久候了。”说完便饿虎扑食般向床上的梁寡妇扑了过去。

再说那梁寡妇躺在床上正等得心焦此刻听到王五的声音登时春心荡漾哪里顾得上去细思这声音的真假。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狂啃起来。

王五只说是那个迷路的姑娘哪里想得到是梁寡妇。此时见对方如此迎合也自大喜。当下二人又搂又抱又亲又吻早已是被翻红浪成其好事。

却说青窈躲在床下耳听得上面地动山摇。青窈是清白人家姑娘自出娘胎何曾受过这样的折辱此时又冷又饿又是害怕。又怕二人发现自己只得咬紧牙关一声不出只在心里暗暗叫苦。

二、杀机初现

正当二人颠鸾倒凤之际只听屋门“咣当”一声被人一脚踹开随即传来一声悲愤的怒吼

“好一对奸夫淫妇竟敢行此苟且之事老子这就送你们上西天”

说时迟那时快一名孔武有力的汉子蹿到床前只见手中钢刀一举咔嚓咔嚓两声早将床上的两颗人头砍了下来。

躲在床下的青窈眼睁睁地看着来人行凶吓得尖叫一声昏死过去。

杀人的是梁如龙。

这梁如龙怎么回来了呢这话要从三天前说起。

三天前梁如龙去城北收猪肉款一连忙活了几天那天天色已晚主家留他在家喝酒。席间主家跟他开玩笑说他常年在外杀猪卖肉撇下如花似玉的浑家和貌赛潘安的小叔子共处天长日久的就不怕二人暗通款曲送他顶绿头巾戴戴

梁如龙哈哈大笑“别扯了。你家嫂子好个嘴脸我那兄弟能看上她我兄弟老实只知道念书习字一门心思将来考状元做大官的。俺两口子将来全指望他他能干这事”

众人哈哈大笑这事也就过去了。

从前也不断有人和梁如龙开这样的玩笑他都是咧开大嘴哈哈一笑从不放在心上。可今天却活动开了心思他想自己一年到头不回家几次也确实冷落了妻子桂花。如璧虽然老成可靠可必定孤男寡女的时间长了难保没些瓜葛。自己何不趁这个机会回去一趟查看一下二人的虚实呢

往常梁如龙出门照例要有四五日耽搁。可今既存了赵匡胤心思想那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又见款子收得差不多了就谢绝了主家的挽留连夜赶回了梁园村。

梁如龙刚到家门口便见柴门洞开心里不由“咯噔”一声。他拔出随身携带的剔骨尖刀悄悄来到院中。来到房门前只听里面传来阵阵浪笑。梁如龙热血上行牙咬得咯咯直响恨不能一把掐死这对狗男女。

他冲进房里先被地上的衣服绊个趔趄心下更恼。于是便冲到床前举起了钢刀……

杀了二人之后梁如龙还不解恨。他一把扯下床单把两颗人头包了提在手里。又把钢刀别在腰上任门大敞着直奔城南岳父家而去。他要让岳父好好丢个大丑。

从这里去岳父家有十来里路程梁如龙抄了小道来到城外一片乱坟岗旁边就是涡河。梁如龙心急火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不想脚下一跐扑通摔倒在地。手里的包袱就势甩了出去两颗人头滚了出来。在地上提溜打了几个转其中一颗正对着梁如龙。月光下看得分明赫然便是王五

梁如龙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看另外一颗发现是梁寡妇。这才知道杀错了人不由得悔恨万分。心中蓦地升腾出一个念头“逃”

梁如龙在涡河边的一棵松树下挖了个坑将两颗人头草草掩埋。随即便张皇失措地往城门奔去。

第二天梁园村里可炸开了锅。梁如龙家的邻居王老汉早起拾粪见梁如龙家院门大开觉得奇怪进来一看吓得魂飞天外。连滚带爬地跑出院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快来人哪杀人啦”

地保闻讯赶来喝令众人保护现场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一面派人火速前往州衙报案。

知州宗能徵闻报不敢怠慢。放下笔墨火速点齐三班衙役摆开仪仗赶往梁园村。

梁如璧院中早已黑压压地挤满了人。三村五巷的人听说州官前来判案早将梁宅围得风雨不透连墙头上都骑满了看热闹的人。地保将梁如璧从梁四海家羁押回来跪在院内。

宗能徵落了轿来至院中令衙役驱散众人独自带了仵作进入屋中勘察。他见地上衣物狼藉又见床上二人呈交颈状皆浑身赤裸知是奸情。当下微微皱眉心中颇为不齿。又见二人头部皆被利器齐根断去地上喷溅大片血污死状甚惨。心中恻隐。命仵作将尸体抬回府衙检验。自己则来至床旁仔细查验。

不想就在此时床下忽然伸出一双手猛地抱住了宗公的双腿

宗公吃此一吓往后连退了几步定了定神厉声喝道

“你是何人竟敢冲撞本府。”

青窈哭道“小女子青窈因故被困此地求大人搭救。”

宗公命人带出青窈简单布置一下就在梁家堂屋开堂。

地保带了梁如璧和青窈过来跪在堂下。

宗公见梁如璧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似是一阵风便能刮倒这般文弱的书生如何有气力举起钢刀连砍两颗人头心知不是疑犯。当下让人松绑温和地说

“梁秀才本州知你并非杀人嫌犯。你可将你昨天一天的行程对本州实讲不得有所隐瞒。”

梁如璧回答道“是。哥哥三日前去收款子嫂嫂桂花回娘家未归家里只有小生一人。昨日小生临了一天书贴到了傍晚家里来了迷路的青窈姑娘。小生怜她失路无依留她在家借宿。小生去本家梁四海家歇卧。不想竟发生如此血案。求大人为小生做主”

宗公见梁如璧所说与梁四海等人相符点了点头让他画了押带了下去。又传青窈上堂。

宗公见青窈不过十六七岁身体单薄一脸惊恐之色显是还没从昨日的惊吓之中回过神来。宗公知道青窈是凶案唯一的见证者又怜她无故受此无妄之灾。心下恻隐亲自端了一把椅子扶她坐下。

“青窈姑娘本州知道你昨日受了惊吓。你不要害怕昨日看到什么都告诉本州本州为你做主”

“大人容禀。小女子昨日去姥姥家不想途中与舅父走散。阴差阳错地来到梁家。蒙梁相公好心收留。他自己则去本家那里借宿。小女子在房中睡到半夜那梁寡妇来了。小女子害怕钻到床下。不一会儿那王五也来了和梁寡妇行那苟且之事。就在这时从外面闯进一个大汉提一把尖刀把他们全杀了。小女子吓昏过去今天大人前来小女子才敢出来。不想惊动了大人望大人恕罪。”

宗公见青窈所说与梁如璧相符心中明了。当下让青窈画押命人将他们二人分别羁押。又让人好生看觑不可难为。

然后重新唤上地保向他询问梁家之事。

地保说“大人依那小娘子所说这凶犯模样和那梁如璧长兄梁如龙十分相像。这梁如龙三天前出门照例要有四五日耽搁。不晓得他昨日怎么突然回来又怎么杀了王五和梁寡妇。依小的之见大人该将那梁如龙及早缉拿归案才是。”

宗公听了觉得有理。正要发签令人缉拿梁如龙。衙役来报说梁如龙已经拿到正在外面。

原来那梁如龙仓皇出逃守城军士见他形迹可疑胸前又有大片血迹将他拦住盘问。没想到梁如龙见到军士竟掉头就跑。故而被当场拿住扭送府衙。

宗公见拿住了梁如龙长长吁了口气火速升堂。

梁如龙已是惊弓之鸟见了宗公膝盖不由自主地打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没等宗公开口便左右开弓打了自己几记耳光没口子地道

“老爷我有罪。我杀了人。”

宗公把惊堂木一拍

“大胆梁如龙你既知罪就将如何杀死王五和梁寡妇二人的事实快些与我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我说我全说。”梁如龙说着当即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将朋友怎么玩笑自己怎么起了疑心又怎么错手杀了王五和梁寡妇的事对宗公和盘托出。

宗公听他说得应景“那两颗人头现在何处”

“就埋在涡河边上的松树底下。”

“梁如龙你所说属实吗”

“回大人句句属实。”

宗公一拍惊堂木“来人去涡河。”

一行人来到涡河根据梁如龙的指认很快找到了那棵松树。宗公一声令下衙役们发一声喊挥动手中铁锨人头很快破土而出。等把表面泥土清理了众人定睛一看皆是倒吸一口凉气不禁面面相觑。

宗公见众人神色有异“怎么了”

班头高虎上前苦着脸道

“老爷人头倒是找到了。可是只找到一颗而且上面还接了一具完整的身子。而王五和梁寡妇的尸首却不翼而飞了。”

再说梁如龙见到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吓得两眼一翻竟自晕了过去。宗公忙叫人用水激醒他。

梁如龙被人用冷水激醒后推开众人一头扑在宗公脚下摇着他的裤腿不顾一切地哭喊起来

“大人那王五和梁寡妇是我杀的我承认。可这人的死确实与小人无关。宗大人你可一定要为小人做主啊”

三双龙银佩

宗公见了坑中男尸也自惊诧不已。他让人拉开梁如龙独自来到坑边侦察。

他见死者五短身材鼠头獐目便知不是良善之辈。又见死者弯腰屈膝侧身倒在坑中额上有一伤疤。衣着凌乱显是与凶手有过一番厮打。又见那坑足有齐胸深土层平整。想那梁如龙心慌意乱之际仓促间又没有工具如何挖得这般深坑况且只是埋两颗人头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

他伸手将那人翻过来见那人面色青紫竟是和凶手厮打中气力不继被凶犯当头打晕扔在坑中活活闷死的。

围观人群中已有人窃窃私语起来“可煞作怪。这不是前街的王皮六么怎地无缘无故被人杀死在这里”

宗公回身问道“你们认得死者”

有位老成乡人上前答道“回大老爷话。这人家住熟皮坑姓王是个皮匠。因排行老六人称王皮六。曾经到俺们这里收过毛皮故而小的认得。可是半年前这王皮六不知怎的阔气起来皮匠生涯也不做了。“

宗公听了暗暗记在心里。他又查勘一番现场吩咐衙役将尸体抬走自己下到坑底检验。

忽然宗公发现坑底掉落一件物事。弯腰捡起是一块长命银锁。宗公把银锁拿在手中银锁为子母连环样式有大小两片相扣而成。这长命锁是亳地风俗小孩落地都会在脖子上挂一块长命锁只到咽气方才摘下以求一生平安吉利。这块长命锁片是子母银锁中的子锁纯银打制上有盘龙花纹甚是精致。整个锁片油光水滑显然是被凶手贴身佩戴多年厮打中王皮六抓住凶手衣襟才将锁片掉落坑底。

宗公将锁片收好带领众人回到州衙。刚走到州后街路口就看见州衙门口一位老妇满面泪痕正把衙前皮鼓擂得震天价响四周人山人海。

宗公升堂一问才知那老妇正是青窈的娘。青窈走失青窈娘呼天抢地要找兄弟拼命。被众人死命拉住。青窈娘扯住兄弟孙天材的耳朵一路来到州衙。

宗公问明究竟也自恼怒一拍惊堂木说“孙天材你已到知天命的年纪却如此不明事理着实可恨。来人把他送去大牢好生面壁思过”

孙天材进了大牢恰与梁如璧一室青窈便在隔壁。宗公令人将他们二人分别羁押并未难为。

孙天材见了外甥女哪里敢抬头。青窈见了舅父落下泪来

“舅父事已至此孩儿不敢埋怨你老。可这事酿成了两条人命的惨祸还牵连了梁公子无辜受过。可叹梁公子好心收留孩儿却无故遭此无妄之灾。这叫我怎么对得起人家”

梁如璧听罢长叹一声道“家门不幸遭此惨祸。这也是梁家命里所招和老伯无关。青窈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再说宗公安顿好青窈一家又命人拿了那块银锁去各大金银铺查问。刚刚忙完正想坐下喝口茶。班头高虎猛地将大门推开大声喊道

“老爷不好了。适才有村人来报说城南清浪江中发现一具白骨。”

宗公一听浑身打个激灵站起身来颤声道

“快走”

四江中白骨

今日清晨清浪江浦的刘老头带着孙女明月打渔。一网撒下去只觉甚是沉重。刘老头只说这一网打的鱼不少正在高兴。和明月一起将网拖到船上扯开水草一看却是一具白骨发出森森白光。

明月吓得尖叫一声当即便晕了过去。刘老汉哆哆嗦嗦地停船靠岸喊来了地保。

宗公刚一落轿顾不上将息便直奔那具尸体而去。尸体已经收殓放在一副门板上上面盖着一张白布。

宗公揭开尸体上的白布见尸体已经完全白骨化只能从骨骼密度和高度大致判断出这是一具男尸年龄在三十岁上下。尸体无明显外伤只在额前有一小块青紫色骨伤当是陈年老伤。此外尸体左手有六个手指。

宗公验罢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这短短两天时间州衙里的尸体已经增加到四具。想到这里只觉得心口发堵。

他正在苦恼班头高虎上前在他耳边轻声道“老爷曹州的许氏又来了请您回去看看吧。”

这许氏是曹州人丈夫陆云骧家资豪富家里开着绸缎庄生药铺还有一间花坊。半年前陆云骧来亳州收购药材就此音信全无。这许氏几乎每隔半个月就要来一趟亳州州衙催促及早断案。

宗公还没进二门就听见一男一女的争吵声女的说

“阮东篱我丈夫来前对妾身讲明说要到你府上赏花谈讲生意。少则三日多则五日便归。可如今音信全无不是你杀的又会是哪个”

另一个男子分辩道“嫂夫人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跟你丈夫相交多年就如至亲骨肉一般。这且不说。那天你丈夫来亳州确实去了我家可是我跟他谈好价格他说身上银两不足要回家去取。我答应了第二天还在亳州最大的酒楼望江楼上替他践行送他上的船。这很多人都看到了怎说是我杀的他另外你丈夫和我谈的乃是一桩五万两的大生意。你以为我会放着白花花的五万两不要去杀他吗”

许氏听了这话杏眼圆睁双目喷火道

“姓阮的你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我丈夫来的时候可是随身带了一张五万两的银票。你为了图我丈夫的钱财这才把他谋害了还敢不承认”说着就上前挠阮东篱的脸。

阮东篱急忙躲闪但右脸颊已被许氏长长的指甲划破顿时起了一道血痕一时狼狈不堪。

宗公喝道“住手光天化日之下在公堂之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左右与我将他们分开。”

许氏见了宗公哭倒在地“求宗大人为小妇人做主杀了这狼心狗肺的阮东篱为拙夫报仇”

阮东篱捂着脸在旁申辩道“宗大人你可不能只听这许氏的一面之词啊。曹州离此地不远云骧兄每次来亳都是孤身来访与我四处饮宴。亳州官绅几乎人人厮熟。我怎敢起杀人之心况且那日云骧兄来我店里买丝绸和药材讲好价钱云骧兄说银两不足要回家取了一两日再过来。我欣然答应还在望江楼设宴为云骧兄践行座中有多位乡绅个个可做东篱之见证如今这妇人非说他带了五万两银票来亳试问这五万两银票又有哪个见来”

宗公不去理会他对许氏说“许氏今日城南发现一具白骨你来认一认看是你丈夫不是”

说着命人将尸体抬上揭去白布。许氏见了尸体凝神看了半晌突然扑在尸体上放声哭道

“我的夫啊你死得好惨”

宗公急问“许氏出事前你丈夫身上佩戴的可有什么物件”

许氏一边哭一边说“这倒没有。只是拙夫左手有六指。妾身和拙夫是青梅竹马三岁那年我失手推了他一下他跌在地上头磕在花盆边把额头磕破了留下个疤至今疤痕犹在。这千真万确是拙夫求青天大老爷为小妇人做主”

宗公叫了退堂独自去到后厅思索。派去查问银锁的衙役陆续回来报告说城中李记银铺的老掌柜一眼看出这银锁出自他手不过年头太久已经很难查出当年究竟是什么人打的这块银锁了。

宗公听了更增烦忧。

五名优之死

这日乡绅李之仪兴冲冲地来找宗公说为了庆祝母亲六十大寿家里请了亳州最有名的锦玉班来唱堂会里面还有名震江淮的九岁红请宗公前去赴宴听戏。

宗公不想拂拗老友好意就去了。到了地方意外发现阮东篱也在。阮东篱看见宗公不自然地咳嗽两声过来拜见。宗公只冷冷地应对几句闲聊片刻锦玉班班主引着九岁红来见宗公。

宗公见了九岁红顿觉眼前一亮。李家老夫人点的是一出《牡丹亭•游园》九岁红饰演杜丽娘。宗公见那九岁红不过廿岁出头上好妆貌凝花瘦身似柳垂宛然一妩媚女子。

九岁红知是州府大人过来拜见。宗公见他进退趋度谈吐得宜心下大起好感。问起姓名九岁红道

“姓楼本名楼庆云。因自幼家贫入锦玉班学戏。五岁登台九岁唱红人称‘九岁红’。因班主爱惜送去读了两天书故而又给自己取了一个号叫孤月馆主。并作了一句诗‘郁郁涧边松高古清浪江畔月轮孤’。”

宗公听罢大为赞叹。正在这时戏已开锣班主催促九岁红登场。九岁红因知州在场加倍卖力。一曲《游园》唱得缠绵悱恻底下众人听得如醉如痴不时轰天价叫好。

宗公坐在台下只顾凝眉思索。那楼庆云所说的话似乎句句都有禅机令人好生费解。他反复思索那两句话诗却没有任何头绪。直到一出演罢下一场戏是《玉簪记》。楼庆云告退去后台换装。

宗公盯着楼庆云的手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将这一切串联起来。

宗公想通这一点兴奋得差点喊了起来。他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悄悄喊来家人宗庆吩咐他等戏一散就把楼庆云请来。

戏演完楼庆云去他的房间更衣宾客们都去花厅喝茶。宗庆突然神色张皇地跑进来结结巴巴地说

“老爷老爷不好了。楼庆云楼庆云被人杀了。”

宗公这一惊非同小可心知凶手又抢在了自己头里。不禁暗悔自己没有及早下手保护楼庆云眼下悔之无及只得喝令衙役封锁李家门厅自己则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楼上楼庆云房中。

只见楼庆云面朝下倒在窗前后心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宗公将手放在楼庆云鼻下探了探他的鼻息摇了摇头。身后的宗庆让人抬走了楼庆云给他的尸体盖上了白布。

线索至此全断了。

宗公回到家长吁短叹愁眉不展。夫人宽慰道“相公既有疑难何不带高班头上街走走散散心说不定能打探出什么案情线索也未可知。”

宗公展眉“夫人见教的是。”

六柳暗花明

宗公带着高虎在街头转悠几天一无所获。这天二人走的累了来到东关一处茶肆歇脚。刚坐下老板便送上一壶上好的雨前茶和四色茶点。二人正要品茶就听得街角传来一阵骚动。一群彪形大汉将一位文弱的年轻人逼到墙角为首的大汉穷凶极恶地问

“说你欠我们天宝赌坊的五两银子什么时候还”

那青年吓得浑身如同筛糠一般抖个不住“几位大爷息怒小的这几天实在是手头不便。请几位大爷务必行个方便再宽限几日。”

宗公问茶肆老板“老板这是怎么回事”

“相公是问那青年他叫张博是个落第秀才。不求功名专一在富贵人家帮衬。后来又傍上这街上阮大官人的外室着实得混了一阵子。可这张博一好酒二好赌这回欠了天宝赌坊的银子还不知如何了局哩。”

宗公问道“阮大官人”

“就是亳州第一富商阮东篱。一年前他包了前街卖唱的于凤仙不敢让家里人知道就在筛子市买了一处院落养作外室。”

宗公付了茶资对高虎说“去看看。”

来到近前只见张博依然对那群人苦苦哀求“几位爷若实在不肯通融那就把这锁片拿去权作抵押。余下的容小人凑齐了再还。”

说着将一片银锁高高举过头顶。

对方却不领情啪地一声把银锁打落在地凶神恶煞地一把揪住对方领子

“就这么一块破铜烂铁就想打发老子你当这是金子啊。快掏钱不然老子把你这一条胳膊卸下来喂狗。”说着把张博胳膊一拧张博立马杀猪般嚎叫起来。

那锁片在地上打了个转刚巧滚落在宗公脚下。

“住手”宗公喝住那人对高虎使个眼色。

高虎会意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张相公的账我替他付了。”

那人接过银子掂了掂分量这才松开张博揣了银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宗公捡起地上银锁与怀中那半块银锁一扣严丝合缝。眼见终于找到了杀死王皮六的真凶宗公心下狂喜他收起银锁对张博道“张相公受惊了。早闻张相公是饱学之士我正欲为犬子择一西席不知先生可愿屈就”

张博听罢欣喜若狂一口答应下来。

宗公带着张博回衙走过两个街口张博生出警惕

“先生府上还有多远”

“不远前街门首第一家便是。喏到了。”

张博抬头望见森严的州衙勃然变色。转身要跑宗公厉声道“来人将此贼与我拿下。”

一旁窜出五六个做公的一把将张博按下上了锁銬。

宗公换了官服升堂一拍惊堂木

“来人哪带人犯。”

张博上堂看见身穿官服的宗公双腿打弯冷汗直流扑通跪在堂下。

“大胆张博你既读圣贤书就该知礼守节。可你不思进取聚众赌博有辱斯文。这还罢了。本州问你这块银牌你从何处得来”

说完宗公将银锁掷在张博面前。

“回大人这块银锁乃是小人的相好于凤仙之物。”

“张博我朝律法通奸为死罪。可此物与我州眼下的一桩杀人案有关你若肯道出实情本州便可将功赎罪饶你不死。你可要想清楚了。”

“是是多谢大人开恩。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宗公听了张博供述与茶肆主人所言相符。看来他与于凤仙私通一事不假而王皮六之死当另有其人。宗公思索清楚发下签文令人火速拘捕于凤仙到堂。

不一刻于凤仙带到。

“于凤仙你是如何与张博私通又是从何处得到这块银锁的。快些与本州从实招来否则大刑伺候。”

说着命人将一副“夹棍”当啷一声扔在于凤仙面前。

于凤仙哪里见过这般阵仗早吓瘫在地。

“大大人息怒小妇人愿招。”

原来那阮东篱一年前看上城内醉杏楼的歌妓于凤仙神魂颠倒之际为其赎身。可那阮东篱枉有家财万贯却最怕老婆。他不敢带于凤仙回家只敢在东关买了个小院将于凤仙娶为外室得空便前去与之厮混。

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渐渐的阮夫人有所耳闻越发看得阮东篱寸步难行手中的钱更是为她尽数克扣。阮东篱连一个小钱都休想到手。于凤仙青春年少难耐寂寞一来二去便与浪荡子张博勾搭成奸。

前几天半夜里那阮东篱突然来了张博跳窗逃走。于凤仙将阮东篱接进房里见他衣冠不整衣襟处被撕破身上一大片血迹连银锁也掉了半只。于凤仙问起只说是与人吃酒厮打再问反遭一顿叱骂。

阮东篱在于凤仙处过了夜天明时分换过衣衫吩咐于凤仙将衣衫银锁拿去处理了言迄匆匆而去。而于凤仙那时已四五个月没从阮东篱处得到一个小钱正一肚皮怨气。便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血衣仍旧丢在床底却把屋里陈设尽数拿给张博变卖了二人快活度日。那天连银锁都给了张博张博拿钱去赌输得一干二净被人追杀这才遇到宗公。

“那血衣现在何处”

“仍在小妇人床底。”

宗公让人去取血衣不多时血衣取到宗公将血衣与银锁都拿在手中只觉眼前豁然开朗。

“来人哪退堂。”

三日后轰动亳州城的三大奇案开审的消息不胫而走。开堂之时整个亳州城万人空巷州人奔走相告来听神断断案。

宗公升堂先发签拿人

“来人拘拿阮东篱到堂。”

阮东篱带到之后宗公一拍惊堂木

“阮东篱你如何杀害王皮六又是如何偷换坑中的两颗人头嫁祸梁如龙的快些与我从实招来。”

阮东篱答道“大人的话小民听不懂。”

“既然阮大官人听不懂本州的话那你这血衣从何而来你那半片银锁又去了何处”

宗公说完将血衣与银锁掷于阮东篱面前。

阮东篱的头上见了汗珠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分辩道

“大人是这么回事。那日小人在城中吃醉了酒与人厮打拉扯中那半块银锁不知去向。小人自觉丢丑不敢回家就去小妾那过了一夜。小人有失检点请大人责罚。”

阮东篱能言善辩这一番说辞有礼有节听得堂下众人连连点头。上千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宗公静听宗公下文。

七真相大白

却听宗公冷笑道“好一张利嘴啊若非本州证据确凿。几乎被你瞒过。你那日不是吃酒厮打而是蓄意杀人。你也不是在城中而是远在城东十余里的涡河岸边。‘郁郁涧边松高古清浪江畔月轮孤’这头顶一轮明月就是你杀人灭口的见证脚下的三尺厚土既是那冤魂葬身之处”

“哈哈哈哈”阮东篱仰天大笑“人道宗公如何断狱如神今日一见竟是个说评书的。宗大人你口口声声说我阮东篱杀人不知你可有依据如若没有就此诬陷平人一条我也可将你告至巡按治你个渎职之罪。”

宗公厉声喝道“阮东篱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本州问你既然你不曾去过涡河也没有杀人那为何你自幼佩戴的银锁会落在死者王皮六葬身的坑底你说。”

说着宗公拿起另一边银锁高高举过头顶。

“啊”阮东篱见到银锁大惊失色冷汗涔涔而下。

“你确实与人厮打只是和你厮打的不是别人而是王皮六。你将那王皮六骗到坑边乘其不备将其推进坑中。王皮六为了求生奋力厮打可惜他身材矮小气力不逮最终被你当头一击打昏后活埋于坑底。而你没想到的是撕扯下你的银锁也落进坑底为死者鸣冤。”

阮东篱听罢无可辩驳长叹一声低下了头。

“小小纰漏竟至于东篱事发也是天数。事实便如大人所说小民心悦诚服。”

“阮东篱你身为一州首富亳州士民翘楚。不思与本州分忧为万民垂范反而犯下三桩血案令上官齿冷令州民心寒。你说你除了王皮六之外又是如何杀死陆云骧和楼庆云二人的”

宗公此言一出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底下顿时炸开了锅。

“肃静”宗公狠狠一拍惊堂木“快些回答本州的问题。”

“宗大人我根本没有杀陆兄。至于楼庆云的死我更是毫不知情。如果说在场就是凶手那么宗大人自己是否也逃不了干系”

阮东篱仰天嘶吼说到最后一句双目尽赤声音中竟带了几丝悲愤。

“阮东篱看来你记性不好连几天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也罢本州就给你提个醒儿。

两年前你因生意往来认识了陆云骧他的潇洒多金让你羡慕不已。于是便刻意与之结交陆云骧襟怀坦荡不疑有他与你竟成莫逆。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你又认识了楼庆云并意外发现卸妆后的楼庆云面貌与陆云骧十分相像而且更为凑巧的是楼庆云的左手也有六指这一意外发现让你欣喜若狂。于是一个杀死陆云骧谋夺他家产的计划在你心中悄然生成了。但这个计划你一个人实施不了需要楼庆云的协助。

但你没想到的是楼庆云虽然出身卑贱为人却十分正直。他断然拒绝了你的提议。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继续向前。你假借谈生意为名约出陆云骧但言语中露出马脚陆云骧起了警觉当即要与你中断合作并要去官府揭发你之前的那些不法勾当。你怕他把事情传扬出去又不甘心到手的金银就此打了水漂。就残忍地掐死了他并连夜将他沉入清浪江中。

为了让计划更加周密你需要演一出戏。就又派人接走楼庆云的老娘以此要挟楼庆云就范。楼庆云是个孝子为了救老娘只得与你合演了望江楼的那出戏使人误以为陆云骧是第二天才回的曹州。却不知道他早已在头天晚上便成了江中冤魂。

你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你没想到的是那天王皮六从涡河对岸收了毛皮往家赶行至涡河岸边你的举动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于是他就以此为要挟不断对你进行勒索。那王皮六本是贪得无厌之徒一次次敲骨吸髓般的勒索之后终于让你起了杀心。那天你来到涡河正要动手却意外发现慌慌张张的梁如龙正在掘坑埋人头。见此情景你不禁喜出望外。于是一个瞒天过海的计策在你心中悄然形成了你等梁如龙走了之后把人头掘出扔在江内。等到王皮六来了你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说陆云骧的尸体被江水冲到岸边你怕被人发现要挖一个深坑掩埋请王皮六动手。王皮六信以为真便出力挖了一个深坑挖完之后你趁其不备将其砸倒在坑里活埋。可笑那王皮六以为有利可图怎想是自掘坟墓。而一块小小的银锁也最终让你功亏一篑。”

八楼氏青雨

说到这里阮东篱已是面如土色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宗公冷冷地看他一眼

“王皮六死后知道真相的便只有楼庆云一人。本来依你的性子是不可能容他活在世上的。可你当时已进入本州视线行动不得自由。那日在李母寿诞之上楼庆云向本州读了两句诗‘郁郁涧边松高古清浪江畔月轮孤”这诗在一般人听来或许只是认为他在向本州描述亳州的风物。可本州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本州一直苦思这句诗可当本州揭开谜底那楼庆云已遭你毒手。郁孤这里指的是发生在涡河南岸及清浪江中的两件凶杀案。你一听这两句诗便知道楼庆云借此机会点拨本州。你为了避免暴露不惜铤而走险在本州眼皮底下杀死楼庆云。”

阮东篱到了此时反而平静下来他整整衣冠双目逼视宗公

“宗大人所言甚是精彩可惜这都是你的臆测。敢问宗大人你口口声声说我阮东篱杀死陆云骧和楼庆云可有证据”

“阮东篱你不愧为一州人杰。到了此时犹作困兽之斗。也罢本州就让你见一个人。”

说完宗公缓缓击了下掌从后堂走出来一个人阮东篱一见如见鬼魅当即吓瘫在地。只见那人一身青衫面色苍白正是已“死”的楼庆云。

楼庆云走到阮东篱身旁咬牙切齿道

“阮东篱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要不是宗公搭救我早死在你这恶人手中了。”

宗公说道“自从王皮六死后楼庆云便对你处处防范。那天在李府不期而遇他预感到你要对他下手。便冒死向本州通报可惜只来得及说出那两句诗便被打断。之后就遭了毒手。只是你杀人的时候因时间过于紧迫他事先又有所防范所以你向他发射匕首的时候他听到风声有意向前一扑避开锋芒虽然重伤倒地却不致死。随后本州赶到将他救起挽救了本案最重要的证人的性命”

阮东篱长叹一声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算到所有的一切唯独没想到楼庆云居然没有死这是天意呀。招我招……”

招供完毕一旁的衙役递上笔墨让阮东篱签字画押画完押衙役给阮东篱戴上枷锁准备送入死牢。

这时候楼庆云突然嘤咛一声款款跪倒在宗公面前道“大人妙计擒凶为民女报了杀兄大仇大人的大恩大德青雨永生难忘。今生无以为报来世当牛做马也当报答大人……”

话音娇嫩竟然是个女子。

周围起了一阵骚动大家都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阮东篱的眼睛一下瞪圆了他用手指着“楼庆云”难以置信地叫道“什么你不是楼庆云民女你竟然是个女的你到底是谁”

随着一声悲泣那女子一把扯掉头巾一头青丝倾泻而下冰肌玉骨神光四射竟是一位绝世的佳人。

宗公呵呵一笑说“本州早猜到你不会那么容易招供因此效仿你的法子跟着也演了一出戏。这是楼庆云的妹妹楼青雨楼庆云为一代名伶他假冒陆云骧尚且要借助晨光佐以口技。可青雨姑娘音容笑貌跟楼庆云一般无二随便站出来就足以以假乱真。若非如此怎能攻破你的心理防线让你招供认罪”

“你……你……”阮东篱用手指着宗公和楼青雨二人气急攻心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宗公冷笑一声敛了敛官服喝道

“众人听判”

堂下鸦雀无声只听宗公断道”阮东篱连杀三命罪无可赦着判剐刑抄没家产入官。张博与于凤仙通奸按律当斩。念其揭发阮东篱有功张博革去功名于凤仙官卖。梁如龙杀王五和梁寡妇本该死罪念二人均非良善罚往辽东做苦役。家产一分为二一半与妻子桂花做养老之资一半与其弟梁如璧作读书的灯火之薪。楼庆云侠肝义胆智勇双全不幸为人戕害今将其厚葬树碑立表。其余众人无罪释放。”

此言一出众人皆欢声雷动宗公待欢呼声稍歇又道

“除此之外本州还要为各位宣布一桩喜事。那就是梁如璧小相公与青窈姑娘因此奇案而结缘今本州为他们做主择吉日成亲。”

说罢又对孙天材说“老丈本州要罚你一百两银子一半与那王五与梁寡妇做烧埋之资一半给你外甥女做嫁妆风风光光地送她出阁你看可好啊”

“哎哎大人说的是小老儿全听大人安排。”

宗公步下公堂来到楼青雨面前

“此案告破全凭楼小姐乔装进衙将实情向本州和盘托出。并协助本州定此计策本州才得以迅速查明此案为逝者昭雪鸣冤。楼小姐剑胆琴心智计过人堪为女中豪杰本州甚是钦佩。本州愿为楼小姐择一良人奉送妆奁送小姐出阁。以报答小姐对本州的提点和教诲。“

“不必了”楼青雨抬起头看着宗公目光沉静眼内无波

“青雨此来只为洗雪哥哥冤情。如今凶手已经伏法也可告慰哥哥在天之灵了。青雨心中已有一人可他已有家室青雨不愿陷他于不义。青雨半生风尘只愿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说完她深情地看了宗公一眼转身离开州衙。

宗公半月间告破三大奇案的消息就此不胫而走州民奔走传告人称“神断。”这正是

金鼓一开妖风靖清浪江头起歌声。

人间自有降龙手宗公断狱传美名。

尾声

半月后宗公听到消息楼青雨自赎己身在城中白衣庵落发出家。

宗公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百味杂陈手中狼毫不禁一颤在案上那幅墨迹淋漓的《倚楼听雨图》上落下了重重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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