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桥市有一个众所周知的“迎春”高级宾馆这天晚上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夜里11点光景宾馆里来了一个军人打扮的人。此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黄绿相杂的迷彩服手里提着一个特制的拉链黑皮箱他走到服务台前把头一伸“有床位吗”

当班的服务员叫王莉莉她将来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心中犯起疑来说他是军人吧却蓬头垢面没有军人的仪表说他不是军人吧可又戴着领章、帽徽。王莉莉问道"有证件吗""有"来人将证件递了过来。王莉莉接过一看是军人通行证盖有某某部队的鲜红大印清清楚楚不容置疑。

王莉莉把住宿登记簿递上去那人"刷刷"几下就填好了。然后一边将登记簿递给王莉莉一边说“我要两个床位”

王莉莉朝登记簿上看了一眼"你不是一个人吗那要两个床位干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了“请你不要问好不好住一个床位付一个床位的钱住两个床位付两个床位的钱我要两个床位"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执行任务”他的话硬得很王莉莉不好再问了。她知道军队里总有一些机密的事是不能跟一般人讲的。她的爸爸1947年参加革命每次出去干什么从来都不告诉妈妈妈妈问他就说“执行任务”

王莉莉口气缓和下来说“大间只剩一个床位了还有一个小间是两个床位的只是价格高一点住不住”“住”王莉莉便将房间号码登记上递上一把钥匙告诉他说“三楼304号房间。”那人接过钥匙提上黑皮箱就上了楼。

王莉莉朝门口看了半天也没见有人进来心里不禁又涌上了一团疑云她想上三楼看一看那个穿迷彩服的人到底是跟什么人住在一起于是就提着一瓶开水上了楼。

王莉莉来到304房间门口见里面灯是亮着的还传来说话的声音“……你说过要找个高级宾馆住住痛痛快快地喝他个一醉方休。今晚咱俩不醉不散。来干”“当”碰怀声“滋溜”酒液入肚。王莉莉敲了敲门里面发问“谁”王莉莉说“我。”“干么”“送开水。”“进来”

门没上锁王莉莉一推就进去了。她把水瓶放到桌上用眼角把屋里扫了一遍。靠墙双人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摆着两瓶打开了盖子的罐头盒一瓶是午餐牛肉一瓶是油炸带鱼摊开的牛皮纸上还放着一只撕得七零八碎的烧鸡两边各放了一双筷子一只茶杯茶杯里都斟满了酒。穿迷彩服的军人坐在沙发上脸喝得通红里边的沙发上却是空的。四周没有人洗脸间的门是开着的灯亮着也没有人。

王莉莉好生奇怪明明听到穿迷彩服的军人在跟一个人说话怎么就不见那人呢是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不可能房间就那么大。是跳窗逃跑了也不大可能王莉莉进门的时候窗是关着的而且还上了插销。那么那个没露面的人到底到哪儿去了这个穿迷彩服的古怪人真是军人吗他究竟来干什么

王莉莉从304号房间走出来越想越觉得可疑于是拨通了公安局的电话。

公安局值班的是一位青年干警名字叫钟成。钟成接到王莉莉的报告立即联想到昨天局里接到一个通报说是附近某县银行被盗罪犯已携带巨款潜逃。这个形迹可疑的人与那个罪犯是否有关他放下电话迅速穿好衣服来不及向局领导报告就骑上摩托车飞驰而去。几分钟后到了宾馆门口他跳下摩托车直奔一楼值班室王莉莉正等着他。

听罢王莉莉的详细报告钟成以一个公安人员特有的警觉推断这个穿迷彩服的军人很有可能是个假军人。现在冒充军人高干子女作案的事屡见不鲜。即使是真军人也不能完全排除他作案的可能。否则他说话为什么前后矛盾令人费解为什么又把他的同伴藏起来会不会这

就是那个携带巨款潜逃的罪犯为了逃避追捕化装成军人深夜潜到宾馆里来与他的同伙接头、销脏他手中提的那个黑皮箱里会不会装着大量的人民币有可能很有这个可能想到这里钟成就像一个士兵在战场上听到冲锋号浑身的血都沸腾起来。他是一个公安战士保卫人民的生命财产打击罪犯这是他的责任他绝不能让一个罪犯从他的身边溜掉

他决定先到304号房间看一看。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他叫王莉莉借来一套男服务员的服装换上然后提上开水瓶拿着一串钥匙向三楼走去。

5月份夜短昼长天亮得早住宿人员大部分还没有起床。少数要赶早班车或出去办事的人起来了有的在收拾东西有的在洗漱。服务员在拖地板往房间送开水动作都是轻轻的。钟成好像生来就当过服务员迈着慢悠悠的步子向304号房间走去将钥匙轻轻插进锁眼里一拧一推门就进去了。他若无其事地将水瓶放到桌上用眼光瞥了一下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外边床上睡着一个人从床前椅子上放着的衣服看这就是那个穿迷彩服的人他已经醒了正翻身要起床。里边那张床上被子是铺着的人却不在了。黑皮箱放在被子上面拉链上了锁。钟成从304号房间走出来在水池旁找了一个拖把一边在走廊上拖着地板一边监视着房间内的动静。

不一会儿里边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大概是在洗脸刷牙。停了一会儿门开了那人走了出来仍然穿着迷彩服提着黑皮箱顺着走廊向楼下走去。钟成赶紧放下拖把从后面跟了上去。到了一楼那人走到服务台前放下皮箱将钥匙递上去说了声“我走了”就提起黑皮箱走出大门。

钟成立即冲上去对王莉莉说“我要盯住他你赶紧帮我向公安局挂个电话。”说罢就尾随着那个人走了出去。

那个穿迷彩服的人在大街上一边走着一边东张西望像是在寻找路边的门牌号码。走过一个邮电所时他突然站住了然后一转身就走了进去。在齐胸的墨绿色柜台前他将皮箱放好掏出一枚硬币买了一张电报纸“刷刷刷”写了几行字递了过去接着就付钱然后提着皮箱出来了。钟成迅速走到柜台前掏出警官证在营业员面前一亮要过那人的发报底稿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河南古都市34567我与07明日8时到达。”

钟成一惊此人居然与外省有联系而且还有代号看来这是一个很大的犯罪团伙。他立即走出邮电所在纷乱的人群中一下子就找到了那个穿迷彩服的人。大概那人并没有发觉有人盯梢仍然不紧不慢地走着。

来到3路公共汽车站正好有一个辆班车过来了穿迷彩服的人提箱从前门上了车钟成紧走几步从后门上了车。车子到了火车站车门刚一打开那人就急匆匆跳了下去钟成立即跟了上去。

那人照直走进了车站售票处朝着“北方”售票窗口走去。窗口前排了好长的一条队有几个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前挤。那人发话了“喂自觉点”那几个人中的一个小胡子回了一声“妈的当兵的有什么了不起你少管闲事”不料那人把眼一瞪声音带着无比的威严“排队去听到没有”那几个人看了看他见大家都面有怒色知道众怒难犯丢下一句狠话乖乖到后面排队去了。

终于轮到穿迷彩服的人买票了他走到窗口前把钱递进去“古都市两张”钟成在后面听得清清楚楚又是一个“两”钟成从侧门走进售票室买了一张与他同车厢的座号票。

列车停在月台前旅客们已排好队等候检票进站。穿迷彩服的人站在人群中间前后都没有穿军装的他的另一张票是给谁买的呢或许他的同伙穿着便装正站在他的身边他的前边是一个老太婆牙齿已经掉光了瘪着嘴是这个人吗不可能。他的后边是位姑娘擦着口红描着眉一副港台小姐的打扮。是这个人吗不敢断定。

旅客们检票进站了。钟成按座号票进了8号车厢看见那个穿迷彩服的人正站在过道里背靠着墨绿色胶皮椅子的边缘黑皮箱就放在他身后38号座位上紧挨着的39号座位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瘪嘴的老太婆。钟成暗吃一惊难道这个连路都走不稳的老太婆竟会是他的伙难道昨天晚上睡在三楼304号房间的那个幽灵一般的人就是她而且她还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能从三楼的窗口跳下去或者这个老太婆干脆就是化装的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呜--”列车拉响了汽笛慢慢启动了。只见穿迷彩服的人站了一会儿就在过道里坐了下来他把头往膝盖上一搁就睡开了觉。他的瞌睡也真大就像一百天没睡过一样走道里人来人往磕磕碰碰他竟丝毫不受影响而且还响亮地打起了呼噜。谁也搞不清他是真睡还是假睡。过往的旅客不乐意了难听的话也跟着出来了“这人是怎么回事有座位不坐却偏偏让皮箱占着。”“哼我看神经恐怕有点不正常。”

这时走过来一个男青年正是在车站售票处遇到的那个小胡子。小胡子大声说“哥儿们站着腰痛借个位子坐一下。”说罢便把座位上放着的皮箱推到一边坐了下去。

只见那个穿迷彩服的人“噌”地跳了起来大声喝道“你给我站起来……”小胡子故意装傻道“站起来站起来干嘛有座位不坐让皮箱占着浪费”说罢干脆站起身来提起皮箱就要往货贺上放。

穿迷彩服的人怒不可遏地命令道“你给我放下”顺手夺过皮箱重新放到座位上接着用手将他往外一拔拉“你给我滚一边去”

小胡子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住脚他朝旁边的几个同伙使了一下眼色他们一起捋着袖子、晃着拳头迎了上来“小子咱哥儿们早看你不顺眼了”

穿迷彩服的人轻蔑地哼了一声“你们想干什么老子连越南鬼子都不怕”小胡子讥讽道“打过越南鬼子有啥了不起炮灰而已”

穿迷彩服的人浑身一震脸涨得通红眼球似乎要爆出来他攥起拳头哆嗦着嘴唇说“你你再说一遍”小胡子不甘示弱冲着他又喊了一声“炮灰”“你”穿迷彩服的人眼里冒出怒火一拳打出去可半道上又突然收了回来“嗨”一下子砸到座椅靠背的棱角上发出“嘭”的一闷响小胡子一伙人顿时就被他的气势震住了。

穿迷彩服的人手砸破了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他用那滴着鲜血的手“刷”地一声将黑皮箱的拉链拉开颤抖着从里面捧出一个用红布裹着的方匣子。他轻轻地将红绸布层层揭开里面露出的竟是一只骨灰盒

他仰起头揪心撕肺地大笑道“炮灰哈哈哈这就是炮灰来呀你来坐呀你是人吗你能坐得下去吗”

这时只见他脸色变得煞白豆大的虚汗从额头上直往下淌身体颤抖着越来越剧烈。突然他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可两只手还是紧紧地抱着骨灰盒不放。

整个车厢都震惊了。小胡子他们一伙人见苗头不对悄悄溜走了。人们纷纷围过来关切地问道“你怎么啦不要紧吧”有人调好了一怀糖水递了上来。穿迷彩服的人接过糖水喝了一口情绪才慢慢镇定下来。一些好奇的人便开口问道“你能告诉我们这是怎么回事吗”他沉默了一下说“好吧我告诉你们。”

原来他叫魏保国他有一个战友叫武志军两人今年都是19岁。去年他俩一起从乡下入伍分在一个班里后来又一起开到前线。临战前的那天晚上两人的心情既兴奋又紧张他们都不会抽烟却买了两包"大重九"坐在一起一枝接一枝地抽着。魏保国问武志军在想什么武志军说他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大城市打完仗以后一定要到大城市好好逛一逛找一家高级宾馆信上一宿再买上一瓶好酒喝他个一醉方休。魏保国又问他还想什么他沉默了半天说是想妈妈想得特别特别……厉害。

说着说着两个人都情不自禁地流出了泪水。他俩都是妈妈的独生子万一牺牲了妈妈会是多么地伤心啊魏保国说“志军我万一回不去了你看在我们战友一场的情份上一定要多去看望我的妈妈她看到你就一定会想到我。”武志军说“你放心你光荣了你妈就是我妈我给她老人家养老送终我要是光荣了……”魏保国接过来说“你妈就是我妈我给她老人家养老送终”武志军高兴得一把将魏保国搂住“那我们就是亲兄弟死了一个还有一个不要紧的”他俩都把自己的母亲托付给了对方。

终于部队出发了。他们连是团里突击队他们班是连里的尖刀班。魏保国是班长他给班里每一个战士都编了号武志军是07号。

战斗打响了他们猛虎一般向敌人阵地扑去。武志军一直冲在头里一连消灭了十几个敌人。就在这时候一发炮弹在武志军身边不远的地方爆炸了他的左胳膊被一块弹片击中整只胳膊差点儿被炸飞了只连着一点儿皮。他仍不顾一切地单手端起冲锋枪将枪托抵住胸部向敌人猛烈射击。突然他发现一个敌人正在瞄准班长魏保国而魏保国正在拼命向敌人射击毫无察觉。武志军大喊了一声“保国”一下子跳到魏保国的身边用身体一挡端起枪对准那个敌人就是一梭子。敌人倒下了可他的胸部也中了敌人的一颗子弹。

部队很快就占领了阵地魏保国跑到奄奄一息的武志军跟前哭着说“志军你为什么要这样啊”武志军微笑着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已经伤……伤了不……死也是残……残废应该留……留下你……”“不志军”魏保国又伤心又动情“志军你不会的你要挺住我们一定要把你抬下去抢救……”可是只抬到半道上武志军就牺牲了。

魏保国说到这里声泪俱下他用手在骨灰盒上抚摩着哭道“志军我真后悔呀我不应该给你编那个不吉利的07号想不到这个07号竟成了你的骨灰盒的编号。我真该死呀应该死的是我而不是你是你救了我这条命啊”

车厢里一片唏嘘声。魏保国紧紧地把骨灰盒抱在怀里嘴里喃喃自语道“志军你才19岁呀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总觉得你没有死真的你说想去大城市住回高级宾馆昨晚我专门带你去住了吃饭时我给你留一双筷子睡觉时我给你留一张床位买票上车我也要让你舒舒服服地有一个座位……”说到这儿魏保国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像开了闸的水哗哗而下。他抬起头激动地喊道“在我们这个车厢里难道不应该有他一个位子吗他没有死啊你们相信吗”

一个戴着大学校徽的姑娘擦着眼泪对魏保国说“……我们相信……相信……他真的没有死……他永远不会死。”

一位解放军走过来庄重地向魏保国敬了个军礼说“好战友武志军就在我们中间他应该有个位子来让武志军同志到我的位子上来坐”说着就伸出双手要捧骨灰盒。

瘪嘴老太婆站了起来“我的位子……本来就是志军这孩子的……是这位解放军见我没有座位……让我坐的……现在还是让他……到这里来坐……”

“不还是到我这里来坐吧我要下车了。我的位子就让给武志军同志坐”说话的是钟成此刻他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他再也坐不住了。他要立即赶回去把这一切向局里汇报并且还要告诉王莉莉告诉迎春宾馆的同志们告诉他所认识的所有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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