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对来自夏威夷的美国夫妇。先生被称为Mr.panoke,是我这个学期的写作老师;妻子被称作Mrs. panoke 或者piella ,是我这个学期的口语老师。上他们的课,是一种非常有趣的体验。

像夏威夷果仁一样,他们首先让人想起的词语是热情!panoke先生常年穿着大花衬衫,衬托着古铜色的皮肤让人觉得他直接就是从海边度假胜地蹦出来的。而panoke太太则会别出心裁地配一朵颜色相称的大花在耳后,夸张而颜色鲜艳的配饰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尽管与穿着低调的学生们和着装正式的教授们格格不入,他们互相之间却堪称绝配。

第一节上panoke先生的课,他站在门口对着每位学生大叫“alo—ha!”, 等大家都坐下了以后,他说,aloha是夏威夷语的hello的意思,当别人对你说aloha的时候,一定要对他回说。于是我们也大叫“alo-ha!” 他非常高兴,于是拿出一把介乎小提琴和吉他之间他称之为ukulele的乐器,开始欢快地边弹边唱起来!他的课从来没有认真地教过什么写作理论,而是喜欢把他钟情的诗和句子编成曲子,然后弹着那把小琴,让我们一起背着唱出来。与他相配,panoke太太则常常在我们的课堂上载歌载舞,最喜欢跳的正是夏威夷草裙舞!她会一边跳一边迎接我们进课室,让我们对她的课每次都带着期待;初识之时,她就非常兴奋地对我们说她的曾祖父是中国人,所以她有中国血统,然后不停强调她有多么高兴和自豪;并会常常蹦一两个我们基本上听不懂的中文词语然后呵呵笑着说“对——不——起”。

他们带着夏威夷果仁的热情,却也像果仁一样有着坚硬的一面。有一次,panoke先生觉得我们的上课气氛刚好到了需要一首歌的时候,于是开始找歌,一时之间却意外地找不到他想要的歌,结果就用了panoke太太保存在电脑里的一首歌。第二天,我们上panoke太太的课,当她播那首歌的时候,一听那熟悉的旋律我们就嚷嚷着说已经听过了,而且是她先生放的,乍一听,她就非常不高兴,明朗的面色一下晴转多云,并且严厉地说回家以后会跟她先生说不能没有经过她同意就用她的课件。从此以后,他们上课的歌曲、视频就再也没有重复过。同样地,当我请求panoke先生帮我把之前忘记带给他太太的作业交给她的时候,一向随和的他也变得“语重心长”地严肃,说他们虽然住在一起,但是他自己也有许多作业带在身上,如果搞混了或者弄丢了就不好,所以这一次他会帮我,因为是第一次,但不能有下一次。他还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应该让他帮忙,我可以和他太太预约时间再把作业交到她的办公室。我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西方文化中夫妇相对独立的相处之道。

他们尽管是在同一个学校教书,教的学生也有相当程度的交集,但是却会把各自的文件资料、工作职责等等分得非常清楚。公私分明,丈夫/妻子和教师这两种身份,在他们眼中是完全分离的。学期结束的时候,panoke先生把我们一个学期交上去的作业发还回来,每一位学生的20篇文章都被整齐地装订起来,分数也统一写在右上角。另外,还附着一张清单,上面列明了每一篇作业的分数和所占总分的百分比,最后得出了一个平时总成绩和等级。panoke太太的课程也一样如此。我们习惯了中国文化中这种“大概”、“可能”、“差不多”的模糊哲学。而panoke夫妇却如此认真细致地满足了我们的知情权。一直认为“美国佬”是自由、随意和粗犷的代名词,也不了解为什么许多没有把严谨规章制度挂在墙上展示的美国公司如此成功。现在我知道了,确实,没有任何明文规定平时成绩该如何得出,然而美国老师会按自己所拟定的方案严格地执行,我们如果觉得分数不妥当,也有据可查。这种在自由不拘和细致严谨中取得平衡的学问,是我们学管理的该好好上的一课啊。

不同于一些中国老师的照本宣科,panoke夫妇的授课方法非常丰富多样。panoke先生对我们讲述美国南北战争的时候,告诉我们他以前在华盛顿的中学教历史的故事。他首先解释南北战争的全过程,然后把学生分为两组,一组代表南方,一组代表北方,站在地毯一样大的地图上,然后用弹弓来弹纸团,过程要完全按照历史所述,比如双方路线,哪方在某一时刻要进攻,某一时刻要停战谈判等等。最后,这个实战得出了和历史不一样的结果,南方胜利了,原因是其中北方的一个男孩子不敢打作为南方代表的他的女朋友,所以最终被南方反攻胜利。panoke先生做总结说,不仅战争,世界上所有的事件都是有各种可能性的,因此学历史是要了解和避免不幸再次发生,不需要死背。他介绍美国和中国一样,有各种不同文化。他举了一个笑话为例:在一些印第安人聚居的地方,他们的语言里“how”(英文中“怎样”的意思)是“hi”的意思。有一个怀孕的女孩在草棚前面坐着,一个印第安人走过来对她打招呼“how!”,结果这个女孩的白人父亲生气地说:“I know ‘how’, I want to know ‘who’”(我知道“怎样”做的,我想知道“谁”做的)。我们哄堂大笑以后,了解了美国最主要的两种文化:印第安文化和白人文化。上panoke先生的课就好像不需要带脑子一样,总是不经意间就记住了他说的话和知识。

细想起来,这对夫妇也是“人在他乡”,而且比我们常见的“东西南北中,发展在广东”的“人在他乡”更为不方便,制度、机制、语言、习惯等等诸种不便都更难克服,但他们却一点挣扎感、苦涩感都没有,什么时候见到他们都一身斑斓、一脸阳光、入乡随俗、随遇而安,融入其间又乐在其中,跟他们相处的时日,像夏威夷果仁雪糕那样,要细细品尝,慢慢感受,才会珍惜与怀念的如此奇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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