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宋小希耐不住寂寞,又低声嘟哝,他妈的,四月份了,暖气都停了,怎么还这么冷!透心凉,从心里往外打哆嗦。老郭冷冷地扫了眼前小区一眼,低声斥道,别出声!这个提醒,郭仁璞已不知说过多少次了,进到小区之前还在重复,说夜里蹲坑,最怕的是弄出动静。还说大白天你就是扯着嗓子唱歌,可能也没人注意你,可在深夜,就是轻轻一声咳嗽,都可能传出去很远。宋小希回敬说,敬爱的警官领导,学生这点儿记性还是有的,您就不必哕唆了。老郭承认自己确实是啰唆了,话说三遍淡如水,可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个小屁孩儿哕唆啊?我就是这么一遍又一遍地说,你长记性了吗?

寒夜中,人是不能想冷的,越想那个魔鬼越顺着骨头缝往心窝窝里钻。片刻,宋小希又耐不住了,摸出烟,抽出一颗,先塞到郭仁璞嘴上,再抽第二颗时,却被郭仁璞一把将整盒烟都抓了过去,并将先前的那颗烟塞回盒内,一并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宋小希小声抗议,不让说话也就算了,怎么连烟都不让抽?前几天不都抽了吗?老郭说,前几天还白挨冻了呢!实在憋不住,你去楼道里抽。宋小希揶揄道,冷尿热屁穷撒谎,我还得撒泡尿呢,也在楼道里呀?老郭越发冷地说,警车就在小区外的胡同里,你要怕冷,就自己开车回去,不用来了。宋小希知道郭警官这回是真生气了,再不敢说话。

两人静静地蹲坐在树丛后面,那树丛就在小区主干道的旁边,只要有人从那栋楼里出来,休想躲过潜伏在这里的两双眼睛。今年开春,北方闹起了倒春寒,气象台说是五十年未遇。以前到了这个时节,小区里的迎春花呀、桃花呀,都已像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一般,有了些艳丽的模样,可今年却还似衣不裹体的乞丐,赤裸着枯枝在寒风中瑟瑟颧抖呢。一言不发的宋小希抬头望夜空,黎明前的气压低,一年甚于一年的雾霾在城市上空笼罩着,盘旋着,让人休想看得清夜空中的繁星。倒也不是一颗也看不到,那一弯弦月,还有屈指可数的几颗星星,还算没被雾霾彻底淹没,孤零零顽强地向大地扑闪着熹微的光芒。

还莫怪这顶花带刺的小青瓜蛋子喊冷,就连自己这根吊在棚架上快枯干了瓤子的老丝瓜都有点儿受不了。有人说过,寒冬腊月可别站在冷风里,往背风处躲一躲也会好一点儿,可在这侵人不侵水的倒春寒里,人却像被扔进冰窟窿中,无处躲藏。听说泰坦尼克号大客轮撞上冰山后,死的那些人多数并不是淹死的,而是落进海水里被冻死的。宋小希虽说是个警察,但终归是“90后”的孩子,家里那个丫头比人家也没小上几岁,臭袜子脱下来还得她妈妈洗,让她陪自己这么蹲两个钟头试试,还不得委屈出鼻涕一把泪两行?这一茬儿吃不得一丁点儿苦的年轻人呀,往后能挑得起梁撑得起柱吗?老郭暗暗叹了口气,从衣袋里摸出娴,递到宋小希手上,说你找个楼道,活动活动身子,但一定要注意,别弄出动静来,小心惊醒了谁的美梦找骂。宋小希接过烟,说我十五分钟以内保证回来换你,然后就躬着腰跑了出去。可眨眼间,宋小希又跑回来,把烟还给老郭,说这个是你的。郭仁璞忙将衣袋里的另一包烟掏出来,说黑灯瞎火的,这个你也看得清?宋小希说,往嘴里一塞,还不知道呀。老郭心里说,那是,你的是“芙蓉王”,我的是“红河”,你一盒顶我小半条呢,味道上要是没差别,那才是花冤枉钱呢。哼,还没挣工资,就穷烧,你爹未必舍得抽这个!

宏达小区近来接连发生了几次失窃案件,闹得人心惶惶。哦,不对,说失窃并不准确,因为丢失的那几辆自行车后来都找到了,一个螺栓都没缺。找到的地点也不远,就在小区内,有辆车子还扔在了小区警务室板房外,让人哭笑不得。虽说东西没丢,但居民们意见很大。眼下骑自行车上下班的人都是最为寻常的老百姓,他们突然发现代步工具不见时,多是在早晨上班的那个时段,走出家门不见了车子,那就得去挤公交车,没有备出足够的提前量,上班迟到是铁铆的了。就是豁出票子打出租,那个时段也未必有车侍候你。时下的单位不管是国有还是民营,对迟到早退者,几乎清一色采取经济处罚手段,靠着工资养家的老百姓不跺脚骂娘才怪呢。

宏达小区里都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建筑,原来都是公房,住房改革时,一夜间卖给了职工,不用多说也可以想象到这些房子的档次,格局陈旧,面积狭小,防盗设施更是有名无实。四周原有的红砖墙早就倒的倒、塌的塌,有些地方还被掏出了人狗共享的洞口。有些单元的居民心齐一些,又有热心人张罗,便安装了防盗门,但多数楼门则是风雨洞开,自由出入。派出所曾多次建议社区物业增设电子监控探头,但那需要经费支持,说说也就说说了。平常,居民的自行车多是放在楼道里,或靠墙而立,或倚挂在楼梯栏杆上。有意思的是,这次移位的车子多是从A门到了D门,或者是从B楼到了C楼,反正都没真丢。虽算不上什么正经案子,但居民们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打到派出所,不给个说法总说不过去。

所长对郭仁璞说,宏达那一片归你管,你辛苦辛苦,抓紧把案子破了。老郭说,又不是吃藕,一根筷子可以单挑,这好歹也是破案呀。所长说,警院的小宋不正在所里实习嘛,这一阵子,他就归你调遣了。老郭为难地说,白天跟着四处跑跑还行,我算计着,这案子少不了夜里蹲坑,他个小屁孩儿,能吃得起这份苦?所长说,谁没从年轻时过过,哪个当警察的没蹲过坑,就说是我的话,让他进入实战锻炼。

破案就不能不研究案犯的作案动机。从已知的线索上分析,这事儿极可能是因居民不满楼道内乱放杂物,影响了上下通行,所以才出此下策以示抗议。这类事儿小区里常出,拔气门芯,往轮胎上摁图钉,倒霉者自知理亏,跺脚骂上几句也就认了。可这次的不同在于,总不会是住在不同单元的人,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上也采取联合行动吧?有那么两三次,竟是几个单元在同一晚都丢了车子,这就让人难以理解了。

在分析案情时,宋小希提出了另一种可能,会不会是窃贼先将赃物转移,待风头过去后,再从容销赃呢?老郭摇头说,眼下丝毫没有发现窃贼准备销赃的迹象,况且,那几辆失而复得的自行车,都是破旧不堪的,有的连锁都没有,若谁真想偷了卖钱,旁边就放着好几辆八九成新的自行车,有的还是变速车,肯定都比那些丢的车子值钱。干这种事儿,偷车人还用得着讲艰苦朴素呀?宋小希说,偷没锁的才好解释呢,贼偷方便嘛。老郭说,四面八方,除了小区大门,还有随处可见的围墙豁口,骑上就可以跑,更方便,犯不上先送到别的楼门里去呀。依我看,倒有另一种可能——恶作剧。现在的年轻人,一时没工作,老爹老妈一日三餐地养着,吃饱了闲得挠墙,专好耍些小儿科的把戏,天亮时看着别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四处乱窜,他们才捂嘴乐呢。消遣别人就是他们的人生乐趣,听说网上这路事儿不少,比如有女孩子穿高跟鞋踩猫,还有大学生把小狗放进微波炉烘烤,他们得到什么了?损人不利己!

因为接连受到了老郭的驳斥,宋小希心里便有些不悦,还有点儿不服。说心里话,他本就对老郭心存不服,五十来岁了,才混了个一级警司,也就适合破这种刑警队懒得管的案子,还口口声声讲作案动机呢。心里这样想,他口上便讥笑说,敬爱的领导,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们年轻人啦。你可见过几个无业青年大清早就爬起来的?那个时辰,人家可都美美地睡大觉呢。爱扒窗户看热闹的,倒是那些想睡却睡不着的老头儿老太太们。

对于小屁孩儿的反驳,郭仁璞心里不舒服,却也无力回击。那就等案子破了再说吧,到时候看你还咋嘴硬!

其实要破这种案子,不难,不过多辛苦辛苦罢了。老郭采取的办法便是蹲坑。过了子夜,他带上宋小希,将警车停在小区外的巷子深处,然后潜进小区。一夜,两夜,三夜,都是到了晨曦初现,小区里已有不少晨起甩胳膊抻腿的人时,两人才无果而返。北方的春脖子短,前些年,取暖期一过,天气基本就一日暖过一日,可今年的倒春寒就像电视里播放的连续剧,无止无歇,又臭又长。两人回到所里,不管困成什么样儿,也要先坐在所里新添置的“小太阳”电暖气旁边,驱一驱已侵入身体深处的寒气,才去休息室补觉。坐在“小太阳”前,宋小希嘟哝,事不过三,都白蹲了三天了,咱们还傻狍子似的去挨冻呀?老郭说,那你就别去。宋小希望了望老郭那张脸,不敢再吭声。实习三个月,学校要鉴定,鉴定里若有一句“要注意克服身上的娇气”那还了得,找工作时哪个公安机关还肯接收你呀。

宋小希连着抽了两颗烟。他的烟瘾是在警官学院搞追捕训练时染上的。二十公里山路,要求两小时到达指定地点,在山野丛林中连颠带跑,到了终点,身子都瘫了,两条腿再也迈不开步,有同学递过烟,他便吸上了。先是吸别人的,后来就自己买烟礼让别人。怪不得当警察会吸烟的占多数呢,执行起任务来,就得不分昼夜连轴转,又困又累,只好靠尼古丁提神了。吸完烟,宋小希想蹦一蹦,让酸酸的两腿活泛活泛,又怕影响居民的休息,便改做俯卧撑。也不错,身子总算热乎些了。突然,手机嘀嘀地叫了两声,是老郭的信息,打开,白亮亮的屏幕却一字不见。宋小希知道这是老郭在叫他归岗,忙从楼根下的黑影处退回到老郭身边,说,你也去抽一口吧。老郭的大眼珠子瞥了他一下,不动,也不吭声,继续着猫捉耗子的战术。

凌晨近四点,正是黎明前最安静也最寒冷的时刻,终于有人影在小区路上闪出,进了16号楼。郭仁璞杵了宋小希一下,两人都瞪大了眼睛。很快,那个身影从二单元搬出一辆白行车,一手扶把,一手提着车后座,只让前轮着地,向着14号楼走去。他这样推车,显然车子是上了锁的。老郭低声说了声上,两人立时蹿出。到底是年轻人,小宋几步就冲到了前面,一把抓牢那人的手腕子,另一只手已去腰间摸铐子了。随后赶上来的老郭用手电晃了一下,这一晃晃得两人大为惊诧,原来抓住的是个老爷子,花白的头发和胡须,满脸的褶子,已有些佝偻的身材,气喘吁吁的,看年龄足有七八十岁了吧。小宋还想把铐子扣上去,老郭说,拉倒吧,他还跑得过你啊?快去把车开过来吧。

很快,在清晨的静寂中,两人把老人带回了派出所。值班民警见仨人进屋,脸上露出的也满是惊异,故意夸张地张大了嘴巴。老郭说,你迷一觉去吧,正好把“小太阳”留给我们,总得抓紧审一审呀。

于是,围着“小太阳”,老郭主问,老爷子答,小宋打开笔记本电脑记录,便有了这样两页,应该叫谈话记录。

问:姓名?

答:(老人掏出身份证,丢在桌上)都在上面呢,自己看。

身份证上写着王喜田,男,汉族,1936年4月22日生,住址为北口市宏达小区11号楼3单元6楼2号。

问:做什么工作的?

答:你家老人八十来岁了还工作呀?我退休前是纺织二厂的,保全工,那厂子早黄球了,我现在吃的是社保。

问:家里都有什么人?

答: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我老不死的一个。

问:老伴儿呢?

答:闭眼十多年了,享福去喽。

问:没有儿女吗?

答:有个闺女,说是去非洲做买卖,还听说跟黑人结了婚,可一走就再没个影儿了,不知死活。还有个儿子,叫王文革,在广东汕头打工呢,把老婆孩子都带过去了。

问:附近可有什么亲友?

答:穷在闹市无人问。我这么个糟老头子,狗都离得远远的,没人搭理还有什么亲友啊?

问:为什么偷别人的车子?

答:请人民警察把话说清楚,我偷了吗?小心我告你诬谄!

问:对不起,我说错了,我道歉。但你……乱搬人家的车子就对了吗?

答:笑话,我说对了吗?

问:那你就说说,到底是为了啥?

答:你们想因为啥,就因为啥。

问:你要实事求是地回答我们的问题。

答:那你说,你说因为啥?

问:这样的事,你做过几次?

答:没心思数,总有五六次了吧。

问:我们怎么跟你儿子联系?

答:不知道。

问:你从来不跟儿子联系吗?

答:(老人递上手机)自己看,打得最多的那个,就是兔崽子的号。以前还打得通,可眼下打不通了。兴许你们警察本事大,能打通。

郭仁璞用自己的手机试了下,果然打不通。

问:他没有别的电话了吗?

答:又不是存折的密码,我犯得上不告诉你们吗?

老爷子挺倔,而且不是一般的倔,完全是毫不愧悔,一脸无所畏惧的样子。郭仁璞不敢逼得太紧,唯恐这么大岁数的人再出点儿什么意外。他让老爷子躺在长沙发上休息,还找了件军大衣给盖上,把“小太阳”也转向了他。又看见小宋哈欠连天的,老郭便让他也回房间睡觉了。派出所有间闲屋子,宋小希来实习,便做了他的临时宿舍。

宋小希出了办公室,临掩门时,看了看躺在沙发上的老人,做手势请老郭到了门外,问要不要把他一只手铐在沙发扶手上,这样你也能眯一会儿。老郭苦苦一笑说,你这会儿就是撵他,他也不会走的,等所长上班吧。就不再审审了?宋小希说。还审啥,不是都说了吗?也没说啥呀?宋小希不解。“那是你脑子困迷糊了,再想想。老郭回应道。哦……还是当初你设想得对,他是在玩恶作剧。只是没想到,这么大岁数的人还扯这个。宋小希答道。老郭接着说,你还在迷糊,先去睡吧,等醒来时就想明白了。这时宋小希似乎想清楚点儿什么,就对老郭说,哈,对了,你是说老爷子想让我们帮他找儿子?

郭仁璞一笑,拍了拍宋小希的肩头说,这回靠谱了,去睡吧。宋小希却来了精神,说就为这点儿事,折腾我们好几晚上?老郭说,有事找警察嘛。我估计,他也找过,不过都没落到实处,所以才故意往大了整,逼着咱们使出点儿真力气。小宋问,那咱们下一步怎么办?又到哪儿去帮他找到儿子呢?老郭说,我不是说了嘛,等所长来。这不难,请局里跟汕头联系,让当地民警帮忙就是了。

八点钟不到,走廊里传来所长的说话声。老郭迎出去,说了声案子破了,所长便跟进了办公室,先看了看还睡在沙发上的老人,又接过打印好的谈话记录看了看,便撤到门外去了。

所长伸出手,说了声手机,老郭便将老人的手机递了过去。所长调出通话记录看了看,说已拨电话八十六次,已接六次,基本都是老子打给儿子的,他妈的,又是个石头疙瘩里蹦出来的东西。这样吧,你再辛苦辛苦,抓紧跟社区街道核实,我这就去找局里领导,想办法把这小子找出来。老郭说,使出抓野牛的劲,没想抓到手的连只狍子都不是。所长转身往他的办公室走,走了几步又停下,对老郭说,也不能这么说,你让小宋写篇通讯稿,给报社送去,但一定要把相关的人名和地点都隐起来。我看这事儿的社会意义才大呢,兴许连电视台都会来人搞追踪采访。老郭心里动了一下,心想,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怪不得比自己年轻不少的所长进步快呢,这步棋自己咋就没想到呢?

年轻人贪睡,老郭没打扰宋小希。为了躲开王喜田,他去别的办公室给街道和社区打电话。得到的回答跟老爷子所述相差无几,说老爷子原先跟儿子一家三口住在一起。儿子是下岗工人,在城里打过杂工,做过小买卖,后来先是一个人去了南方,再后来就先后将媳妇和儿子都带走了,只留了老爷子一人住在这里。据邻居们讲,老爷子特别牵挂的是孙子,以前都是每隔十天半月,给儿子打次电话,每次都要跟孙子说上半天。后来儿子的电话打不通了,老爷子还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坏了,跑到邻居家借座机打,还是打不通,急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地直哭。为这事儿,老爷子还曾跑到街道办事处,请求帮助他跟儿子取得联系。街道也曾请派出所伸出援手,但派出所的同志说,这种事儿,属于公民隐私,又没涉及治安和案子,公安机关哪好贸然插手?街道把这话说给了王喜田,让老爷子再耐心等一等,儿子总会打来电话的。说这话时还是年前,过了元旦又过春节,结果,过年他儿子也没给老爹拜个年……

老郭去所长办公室汇报,所长深深叹了口气,发起了感慨,说中国的老龄化问题越来越严重,又多是独生子女,不容忽视呀。强调了保护隐私,弄不好,反倒耍弄出治安方面的问题来,这也给我们公安工作提出了新课题。虽说国家立了法,儿女要常回家看看,可执行起来还是有难度啊。所长又将一张纸片交到老郭手上,说,这些话刚才我跟局里也说了,你按这个号码打过去,编个什么理由,让王文革抓紧回来一趟。郭仁璞问,那老爷子呢?所长瞪了他一眼说,你说呢?

那个电话,老郭是当着王喜田的面打的。老爷子从沙发上坐起来,支楞着耳朵听,通了,果然是王文革。老爷子伸过手来,意思是要亲自跟儿子说话。老郭拨开他的手,还捂住了老爷子的嘴,先对着话筒自报了身份,问他手机号怎么换了。王文革说原来的号骚扰太多,不光闹腾他,还闹腾儿子,他儿子正准备考高中呢。老郭问,骚扰的人也包括你父亲吗?换了号,为什么连你父亲也不告诉一声?王文革故作吃惊地说,我没告诉他吗?我是群发的信息呀。老郭懒得戳穿他的谎言,说你老爹这边有紧急情况,你抓紧回来一趟吧。王文革似乎迟疑了一下,问我爸怎么了?老郭说,你回来一趟就知道了。王文革又问,能不能稍缓三两天?老郭心中的火气腾地蹿起来,说了声你自己掂量着办,就把电话撂了。老爷子见状,不无遗憾地说,怎么不让我说两句?我也不多说,问问我孙子就行。老郭把手机交还到老人手上,心里酸酸地说,大叔啊,这几天,你就把这东西彻底关了,不然,你儿子听了你的声音,就又不回来了。

老郭叫醒了宋小希,让他跟自己一块儿去送老人回家。汽车到了楼门口,宋小希扶老爷子下车后,他竟然转到驾驶窗前来,深深鞠了一躬,说人老了,没出息,我真是没招儿了,谢谢警官啦。郭仁璞吃了一惊,急忙开门下车,握住老人的手说,大叔,回家好好休息,别想太多。过两天,你儿子就回来了。往后,家里有需要帮忙的事,你就往我手机上打电话。我这就给你手机打一下,你别接,存住号码就行了。

宋小希送老人上楼,一直送到家门口,再回到车上时.见老郭伏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宋小希说,郭警官,是不是太困了?我开车,送你回家睡吧。老郭仰起脸,说你一会儿回去,替我跟所长请两天调休假。我有一阵子没回老家了,我得回去看看老妈。小宋怔了一下,好一阵儿才说,要不是正实习,我也该回家看看我爸妈了。放寒假时,我跟同学去南方玩,连春节都没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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