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郭虎!人家说,遇到了我就好比遇到了老虎。”

前任涂州知府告老还乡,在任上搜刮的数十箱财宝当然要稳妥地运回老家。可是却没想到一个单枪匹马的年轻人,随随便便在大道上一站,便开始了洗劫。

郭虎这句话,若是在先前刚刚站到大路中时说的,这卸任的知府还不害怕,但是现在郭虎是砍翻了十余名他重金雇佣来的镖师和十多名壮硕的家丁,把明晃晃的钢刀架在他脖子上说话。

这卸任的涂州知府没吓得大小便失禁,就已经算难得了,哪里还敢支吾?

“郭老虎,不,郭大侠!若是您有需要,这些财物尽管拿去。但请放过小老儿性命。日后我悔过向善,日日诵读经卷为大侠祈福。”

虽然说得哆嗦,但是这卸任知府倒也明白事理,深知保命重要。

郭虎嘿嘿一笑,说道:“可惜,我今日不但劫财,更要害命。你若是只搜刮钱财,我也不来打劫你。但你做官贪赃不说,还要枉法,勾结当地豪绅强取豪夺,逼死不知多少无辜,还颁布了十五种新税,让多少百姓在这等重税下家破人亡?这些事都是我一一寻访所知,各种证据确凿,偏生国法却管不了你,似你这等恶贯满盈的狗官,留你的性命作甚?还是跟阎王老儿攀交情去吧!”手上钢刀一转,郭虎已经把这前任知府的头颅卸下。当郭虎一脚踢开对方肥壮的身躯,游目四顾的时候,身上凶意四溢,就宛如一头老虎在无声咆哮,吓得前任涂州知府的那些家丁、仆妇、姬妾们都簌簌发抖,不敢直视。

郭虎一刀杀了前任涂州知府,便把刚才夺自镖师手中的钢刀抛下。他虽然是来杀人劫财,但下手却极有分寸,除了主恶之外,并未再多杀一人。之前砍翻的那些镖师和家丁也都是伤在不要紧的地方,只是当场动弹不得,回头养些时日也就能好。

这赃官收敛的财物装了十三驾大车,郭虎倒是有些犯愁,他一个人如何能驱赶这么多马车?

在他的凶威之下,原本赶车的伙计已经被吓得溜走,郭虎也没空将之寻回。他挠了挠头,最终也只能用绳索把拉车的马儿拴在前车的后面,弄成了一个车队,他也不管这个车队看起来有多累赘,径自驱赶了这十三驾马车扬长而去,留下一地的血腥。

六月天气,好好的说变就变,郭虎赶车走了不过几十里地,天上霹雳一声,乌云四合,眼见暴雨将临。郭虎不由得暗道了一声晦气,举目寻找避雨的所在。

他今日本不是出来拦路抢劫的,只不过他刚到涂州便听说这卸任的知府有多豪横,强取豪夺,贪赃枉法,在任时害死无数的无辜性命,更将涂州地皮刮了三尺有余。他一时动了心思,打听得对方今日才离开涂州,便一路追赶下来。

那倒霉知府雇佣的镖师身手平常,武艺稀松,郭虎轻轻松松地便杀人越货,劫夺了财货。

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些赃银。此时老天爷又来凑趣,郭虎也满是烦恼。

转过了前方一个岔口,一个破败的庙宇在树林中露出屋檐,郭虎不由得面露喜色,急忙赶动马车。就在这时“哗啦”一声,瓢泼大雨铺天盖地地倒了下来。

郭虎紧赶慢赶还是淋了些雨水,他把马车随意地拴在这座破庙的庭院中,自去大殿避雨。

这破庙也不知几年没和尚居住,显得甚是污秽。郭虎行走江湖颇有些日子,倒也经验丰富。他快手快脚地清理出一处空地,四下里一寻,瞧得神像乃是木质,便扛了下来,随手一掌劈成碎块,点了火堆暖和身子。

郭虎虽然做了如此大案,但却不是什么穷凶极恶、模样粗鄙的大汉。他今年还未到弱冠,一笑起来,看着与普通的农家后生无异,衣着朴素,更看不出来历。

郭虎不是积年的大盗,更不是什么惯匪,相反他在江湖上的名气还非常不错,素有侠义之名。但是比起他的侠义名声来,郭虎郭大少更有名气的是各种风流韵事,没错!他是一个江湖浪子,而且还是江湖第一风流浪子。

很多人都知道,郭虎的师父是江湖第一剑客玄天青袍客,但是却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玄天青袍客只是传授给他自己毕生的剑术却并没有正式收徒。我们郭大少的师门十分神秘,神秘到了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师父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郭虎有些头大地瞧了几眼院子里的马车,心头也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

“早知道劫富济贫这么麻烦,我就只行侠仗义,诛杀那狗官好了,何必还要抢他的家财?如今我又不缺钱,还是当初在师门学艺的时候,被师父灌输了太多的错误理念,总觉得杀人之后,不抢点什么好处,人生就好像缺了色彩一般。师父的教育理念其实早就过时了,连累我这个做徒弟的,闯荡江湖的时候总被人当土鳖看。”

郭虎一面抱怨,一面把随身带的干粮取出。那是一种江湖人经常随身携带的肉饼,放在火上烘烤。待得面饼被火烤得软了,就凑合着胡乱填了一回肚子。

郭虎心中有事儿,吃了东西之后,也没有休息的念头,只是盘算着该如何处理这些财货。

“我是不需要这些钱财的,运回涂州又缺人手,看来应该先寻一个地方,把这些东西藏好,日后再来处理。”

郭虎翻来覆去地想了一会儿,倒是觉得自己这个主意还算凑合,他瞧了一眼这座破庙,忽然眼睛一亮,在大殿里走了几步,踱到后面。这座破庙虽在路边,但地方颇偏僻,故而当年香火也不算鼎盛,后来和尚们耐不得清苦,就都散去了。但当年这座庙宇建得却颇阔敞,内外七进的院子,有十多间大殿。

郭虎绕了一圈,心思便打到了最为破损的天王殿,他暗暗忖道:我也没什么时间寻找藏东西的地方,不如就把那些财物都搬来这座天王殿,然后把这座大殿的几根柱子弄断,岂不是就等于把这些财货都埋藏了起来?我看这个地方十分偏僻,也无人来,藏在这里应是十分安全。

郭虎想到了便做,他武功高强,力大如牛,那十三车的财货又都装在上好的樟木箱子中,搬运起来十分方便。郭虎花了半个时辰,就把所有的箱子都在天王殿中摆放好了。他瞧了一眼整座天王殿的各处结构,忽然深吸一口气,身子猛然一退,狠狠撞在一根柱子上。一股雄浑刚猛的内劲爆发,登时把这根柱子震成了碎粉,然后郭虎身法使开,几乎不差分毫地在另外三根支撑天王殿的柱子上各自补了一拳,这一式“鹤冲霄”就撞破了天王殿的房梁,让这座大殿整个倒塌了下来。

虽然是在暴雨中,风雨之声遮掩了许多声势,但是这座天王殿倒塌,还是声震数里。恰好天上一道雷劈下,两厢应和,登时生出天地之间的一种威势。郭虎在天王殿的残骸上奔跑了一圈,见那些财货都被埋在了下面,一丝痕迹也不曾露出,这才放下心来,回去了前面的大殿。

到了夜间,暴雨渐渐停歇,郭虎有些睡不着,重新赶起了马车,照旧上路了。

又行数十里之后,郭虎寻了一个山坳,把马车尽皆卸下,扔在山坳,至于那些拉车的马儿,都被他尽数散开,驱赶往更远的地方。做完了这些事儿,郭虎郭大少才松了一口气。他本来就不是专门为这件事儿来的,而是另有要事,为了这件事耽搁了差不多两天,其实郭虎还是略有些烦躁和着急的。

他这一次是要上峨眉山,跟峨眉派的掌门明灭师太解释一件事儿,本来按照他的性子,并不怎么买峨眉掌门的面子,但是偏偏他的“红颜知己”中的一位,就是峨眉掌门明灭师太的爱徒。

美人儿情重,就连郭虎也无可奈何。

要说他和峨眉掌门明灭师太的徒儿石青琴,其实还真没有暖昧私情,反是有几分出生入死的情分,两人曾参与过围剿前魔门长老血手天魔的一战,故而交情还真算不错。郭虎郭大少是个很讲义气的人,所以他虽然觉得麻烦,但还是答应了石青琴,去跟明灭师太解释一桩误会。

虽然耽搁了两日,但是在郭虎加紧赶路的情况下,他还是在三日之后,来到了峨眉山脚下。峨眉山为天下名山之一,亦是佛道两家的重要道场,前山有许多香火鼎盛的寺庙道观。峨眉派名头虽大,但派中的人却不多,也管不到整座峨眉山,只是在后山人迹罕至之处修建了一座庵堂。

郭虎是第一次来峨眉山,又因为打听道路耽搁了半日,然后又在山中跋涉了两三日,这才寻到了峨眉派的白云庵外。

白云庵门前有一乘八人抬的轿子停着,十余人正在这乘轿子周围站着,个个都是旗杆一般笔直,这十余人都精光内蕴,身姿矫健,显然武功都颇为不凡。

郭虎倒是没想跟这些人搭讪,但是这些人却瞧不得他,一个目光阴鸷,身穿粗布长衫的中年汉子见到郭虎,一步就跨到了他的面前,低声喝道:“此乃峨眉派白云庵,等闲之人不得轻进,你还是给我滚蛋吧!”

这个中年汉子几乎没给郭虎什么分辩的机会,双手一抓,直取他的两肩,看起来似乎要把他摔出去。

这个面容阴鸷的中年汉子一出手,就是劲风呼荡,显然一身功夫极为不凡。但是郭虎面对这种场面,不怒反笑,他左手一圈,分开了这个中年汉子的双手爪,右手从圈中探出,只一招就捏住了这个中年汉子的后脖颈。

郭虎五指一紧,就把这个中年汉子身子倒转拎了起来。

郭虎师出名门,武功之高,早就到了神而明之的地步,寻常武林好手,对他来说也不过如婴儿一般。这个面容阴鸷的中年汉子武功不凡,在江湖上也是一流好手,但却连他一招也抵御不住,轻易就被郭虎制服。

那些守着轿子的人齐齐惊怒,他们原来都是江湖上的豪强之辈,因为种种原因投靠了现在主人。他们的主人在武林中有极大的势力,纵然都是下人,但不论是原来的名头,还是现在的身份,都令他们处处受人尊重。这些人平时也是跋扈惯了,从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跟他们动手。

当下便有人冷森森地喝道:“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竟然敢对天师府的人下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说话的人声音未落,就有一匹刀光宛如天神玉龙一般飞泻下来,直斩郭虎的头颅。

郭虎郭大少呵呵一笑,空着的左手劈空一捉,就把这匹凌厉无比的刀光夹在手中,雄浑的内劲送出,出手暗算的这人登时七窍流血,人还在半空就没了气息。郭虎瞧那些人还要冲上来,内劲一吐,被他捉住的那个中年汉子,身子就打横飞出,守护轿子的那些人眼见同伴被掷回,有三个为首的人各自沉腰坐马,想要把这人接住。

但是他们说什么也想不到,他们的双手才碰到这位同伴的身子,就感到一股奇异的内劲,冲入了掌心的劳宫穴,沿着他们的奇经八脉一路逆冲上去,登时封了七八处穴道,都瘫软在地。

郭虎虽然听得这些人报出天师府的名头,却也凛然不惧,他是有事来峨眉山,不是来求天师府的门槛,所以他随手在地上一摸,捡起了七八粒小石头,内劲潜运,激射而出,把剩下的那几个想要冲上来动手,或者试图报信的人,一一封了穴道。

收拾了这些人,郭虎这才走到峨眉派的白云庵门前,轻轻拍打门环。过了须臾,“吱呀”一声,有人打开了大门,一个年少的尼姑和一个丫环打扮的黄衫少女走了出来。见到外面是这般景象,这两个女孩儿都露出了警惕之色,瞧着郭虎脸色十分不善。

郭虎耸了耸肩膀,露齿一笑,说道:“我是郭虎,有事求见明灭师太,敢问小师父,师太可在么?”

郭虎只对那个年少尼姑说话,理也不理那个丫环打扮的黄衫少女。他也是走惯了江湖的人,见识颇广,刚才那些人都报上了天师府的名头,他当然知道这个黄衫少女的身份。天师府的掌教张丹府身边的八仆四婢大大的有名,这个丫环打扮的黄衫少女,十有八九就是八仆四婢中的黄精儿!

年少的尼姑听得郭虎自报姓名,脸色登时大变,气愤地叫道:“原来你就是那个浪子郭虎!你还来作甚?莫不是欺负了青琴师姐还不够?不要觉得你武功天下无敌,就敢来峨眉山乱搅风雨,今次得让你知道峨眉剑术的厉害。”这个少年尼姑也不管身边那黄衫丫环脸色大变,拔出剑来,遥遥一指,却并不着急动手,小脸涨得通红。

郭虎苦笑一声,只能喝道:“那我就不得不得罪了,且让我先见到明灭师太再说!”他身法一长,就从两女头上一掠而过,年少尼姑虽然长剑抖了几个剑花,却并无下杀手的意思,反倒有几分虚张声势。但另外的黄衫少女,忽然展颜一笑,身子往旁边让了让,似乎要给郭虎让路,两道细锐的游丝从衣袖底下翻飞而上,一出手就是阴损毒辣的手段,直往郭虎的要害招呼。

郭虎从两女头上一跃而过,似乎并无觉察,但是等郭虎闯入了白云庵,黄衫少女才自露出得逞的笑容,就忽然身子一滞,瞠目结舌,再也转动不得,“扑通”一声就摔倒在地。年少的尼姑连忙把她扶起,叫道:“黄精儿妹妹,你是不是刚才出手了?我师姐不是说过多次,千万不要跟郭虎动手,他是只要你出手有杀他的意思,就下手决不容情的人,你不出狠手,他也决不杀人……你……”

年少尼姑急推黄衫少女的时候,却骇然发现她已经气绝身亡。

郭虎冲破了两个女孩儿的拦阻,到了白云庵中,却也不敢乱撞。

他提气喝道:“郭虎前来拜见明灭前辈,不知前辈可在观中?”白云庵并不算大,郭虎这般一闹,不过十息工夫,就有十多个小尼姑冲了出来,再过得须臾,一个中年尼姑同了一个年少的道人,并肩从后面的观室中走出来,中年尼姑见到郭虎就怒道:“你就是郭虎么?”

郭虎见这个中年尼姑身量极高,容貌也极美,只是眉目间隐含一股煞气,这才让人更多的是凛然生畏,而不是可亲可近。他知道这个尼姑就是明灭师太,连忙施礼道:“郭虎此来是为了解释青罡剑的来历,明灭师太曾为此责难青琴,让我这个做朋友的怎么也不好意思装作不知。”

明灭师太听得郭虎提起这件事,就忍不住说道:“你还知道来解释!我也不用你解释,你把青罡剑还来,赶紧给我滚出去,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日后你也再不要见我的徒儿。”

郭虎搔了搔头,憨厚地笑了一声道:“明灭师太却是误会了,青罡剑虽然是三百年前峨眉派长老灵虚子的配兵,但毕竟早就流落在外,再也算不得峨眉之物。若是我从别的地方得了这柄宝剑,自是二话不说就还了峨眉,但恩师玄天青袍客将此剑赐我,曾有许多嘉勉,我如何好把这柄青罡剑送人?我此来峨眉,只是为了解释,当初我师父玄天青袍客是如何得了这柄宝剑的,免得生出许多误会,并无其他的意思,也没想过要把青罡剑归还。”

明灭师太被郭虎这几句话气得胸肺都炸了,当下就喝道:“我峨眉派也不是强取豪夺的门户,既然你不是要还青罡剑,就趁早给我滚,我也不用你解释。日后我峨眉门下行走江湖,必然都把你玄天青袍客一脉视作仇敌。”

郭虎郭大少倒是真想就此扭头离去,不过想起自己答应过石青琴,忍不住还想再多解释几句,让这个暴躁的老尼姑冷静下来。就在此时,刚才迎出门外的那个年轻尼姑就跑了回来,见到了自己师尊,就大声叫道:“师父!不好了,郭虎刚才杀了黄精儿妹妹,还把掌教手下的断虹刀给打死了,其余的人倒是还活着,就是被封住了穴道,我怎么也解不开。”

这个年轻尼姑的话音还未落,明灭师太身边的那个少年道士就整个人飞了出去。他去了顷刻,回来时手上已经抱了一入,正是暗算郭虎却反被郭虎杀死的黄精儿。

少年道士脸色铁青,淡淡地说道:“我天师府跟郭兄似乎并无仇怨,你为何对我手下下如此辣手?”

郭虎正愁眉苦脸地应付明灭师太,哪里有心思再多应付这个小道士?虽然他知道少年道士就是天师府的掌教张丹府,比明灭师太可难对付多了,而且名头还在自己之上,但这些都不能成为郭虎敬畏他的理由。郭虎略有几分不屑地说道:“你手下的那个断虹刀,想要一刀砍下我的脑袋,我当然出手杀了他。你其余的手下虽然跟我动手,但最多也不过是想摔我一个跟头,我就只是封了他们的穴道。你的那个婢女黄精儿居然用银针暗算我,你知道的,我最恨女人用针什么的戳我,既然她知道我的逆鳞,还要来揭一揭,我自然要让她知道,那后果跟传言的一般无二。”

张丹府双眉微挑,轻轻喝道:“我天师府的人不能这么白死,都说你跟我和魔教的符离,还有被好多前辈誉为‘二十年后天下第一人’的黄圣乙并列,今日我就向郭兄讨教几招。若是我手狠了些,还望郭兄见谅!”

张丹府虽然知道这件事儿自己占不住道理,但是他如何是肯吃亏的人?他和魔教的少教主符离,以及被誉为‘二十年后天下第一人’的黄圣乙,都是成名甚久的少年英雄。只有郭虎是忽然出现在江湖上,因为在围剿血手天魔一役中大出风头,被白鹭山庄的大小姐司徒青夸赞,推崇备至,甚至许为年轻一代四大才俊之一,这份赞许又得了少林寺金光圣僧的认同,这才忽然声名鹊起。老实说,张丹府在内心是不大认同郭虎跟他们三人并列的,此时有了借口,当然要杀一杀郭虎的威风。

郭虎打了一个哈哈,似笑非笑地说道:“掌教想要考校我,倒也不难,等我跟明灭师太把这件事说清楚,咱们再动手不迟。”

明灭师太比郭虎想象中要干脆得多,郭虎这边话音才落,她就立刻说道:“若是你赢过掌教,我便宣布青罡剑跟我峨眉已经没有任何关系,这件事儿就此揭过。若是你输了,青罡剑留下,老尼也不为难你,只是再也不许你跟青琴来往。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徒儿们散开,给两位少年才俊留出场子来。这一场比武天下罕见,你们也要多瞧一瞧,对你们情来成就很有好处。”

郭虎被这个老尼姑的爽快弄得心里只有苦笑,他扭过身来,却见掌教张丹府已经把黄精儿的尸身放下,随手立下一个门户,静静地等他出手。

郭虎眼瞧这一场比武再也避让不过,就低喝了一声,双拳左右平推,用上了师传的化骨神拳。一招崩山式,人还在二十步外,拳意已经笼罩了张丹府的全身。张丹府也不愧是天师教的掌教,天下年轻一代最强的四人之一,双手一圈,掌心宛如生出了雷电,一股灼烈的刚猛内劲应之勃发,第一招就跟郭虎实牙实齿地硬拼上了。

两人用的都是天下第一流的武功,而且均修为精湛,动上了手之后,顷刻间就打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两人的招数都快,眨眼间就已经交手了数十招,拳脚交拼之声大作,居然斗了个不分胜负,旗鼓相当。

张丹府用的是天师教的镇派神功九天雷府斩魔辟邪令,每一拳一掌之中,都夹杂着雷轰电闪之力,威猛霸道。这一路武功是从道门仪轨之中化生,最重的就是勾连天地、气息交感一类玄之又玄的东西。传说这一路九天雷府斩魔辟邪令修炼到极致,能够隔空摄取雷电轰击敌人。虽然这种“雷电”只是略略有些助长声势,最多不过让掌力炽烈几分、中者全身血肉如焚罢了,跟真正的雷电有本质的区别,但威力却是刚猛暴烈,灼热燎人。

张丹府虽然修成了这一路武功,但是却极少动用,他跟郭虎交手数招,就知道此人是大敌,这才把这路武功催动,但居然不能压制住郭虎半分,也让这位掌教暗暗吃惊,对郭虎的评价暗暗提升了几分。

郭虎此时比张丹府还要惊讶,因为他跟张丹府交手十余招之后,就认出九天雷府斩魔辟邪令这路武功。若是张丹府使用别的武功,纵然家数再厉害十倍、精妙十倍,他也不会惊讶,但偏偏张丹府就用出来这一路武功,让郭虎心头疑窦丛生,因为这路九天雷府斩魔辟邪令他也学过,而且是他师父最得意的四大绝学之一。

“怎么这位掌教张丹府居然也会这一路九天雷府斩魔辟邪令?这路武功不是我师门秘传么?难道……师父他老人家当年曾做过什么不道德的事情,窃了人家门派的武功?”

也不怪郭虎郭大少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他师父传授过他的武功,有好几种都是另有来历,别有师承。他师父传授他的武功,有来自魔门的镇派神功,有旁门七大奇功之一,还有一门武功据说是某个世家的祖传绝学。有这么多的前科,所以每当郭虎发现也有别人会他师传的武功,就会先怀疑自己的师父,而不是去怀疑旁人。

晃眼百招已过,张丹府的招数变化越来越奇,几乎每一击都犹如羚羊挂角,天外星坠,没有任何踪迹可循。郭虎郭大少的拳法却越来越清晰,一拳一脚都简简单单,但是却偏偏每每都能拦下掌教张丹府的奇妙招数,就如能够预先知道他的下一招变化。

两人虽然看起来仍旧是势均力敌,峨眉派的那些年轻弟子兀自瞧不出来,但是明灭师太却瞧得分明,暗暗忖道:张丹府成名早过郭虎,江湖中人也都认为张丹府的武功必然高过了郭虎,但现在瞧来却是未必。张丹府的武功刚猛,一招一式都需耗费极大功力;但是郭虎的武功却圆润自如,轻描淡写,每一招出力最多是张丹府的三成,现在两人旗鼓相当,但再斗到三百招以上,可就不好说了。

明灭师太能够看出来战况,张丹府自然也心知肚明,他暗暗惊骇,心道:为何他的拳法似乎克制我的武功一般?这路拳法我几乎没有见过,精奇奥妙之处,几乎不输给天师府任何一门绝学。再这般苦斗下去,暴风骤雨不竟终日,须得换用其他武功。”

张丹府拳法忽然一变,五指犹如兰花,点、按、戳、捏、勾、挑、挤、打……这一路武功变化比九天雷府斩魔辟邪令还要繁复,但是却轻飘飘宛如风中柳絮。比起大耗功力的九天雷府斩魔辟邪令来,消耗的功力几乎少了九成,而且身法飘忽,难以捉摸,让郭虎连发数拳都落在了空处。

郭虎的化骨神拳,拳力阴柔,但却能发挥出最刚猛武功的妙用,走的是至柔化刚的路子。中了这股拳力的人,外表一如正常,全身骨骼却碎裂如粉,看起来就如同骨骼被忽然化去,全身都没了支撑一般。面对九天雷府斩魔辟邪令,化骨神拳变化极少,中宫直进,朴实刚健。但面对张丹府这一路新的武功,化骨神拳也变得柔若无骨,拳劲收敛,凝实守一。

张丹府跟郭虎再交手数十招之后,脸色微生变化,拳法又变,两人激斗干招以上,张丹府变化了六七种武功,每一种都是惊世骇俗、奥妙难言,但是郭虎却只是以一路化骨神拳对敌。两人恶斗到了后来,劲风呼荡,把白云庵的地面都铲平了一层。

郭虎的化骨神拳,原来变化简单,平平无奇,但是随着张丹府招数变化,亦自生出无数变化,而且越变越奇,无论张丹府换用什么武功,都有相应的变化,半招也不落下风。虽然激斗干招以上,郭虎也没有任何吃亏,但是我们郭虎郭大少却略略有些焦躁,暗暗忖道:我来峨眉山是为了解释青罡剑的事儿,明灭这老尼姑性子刚硬,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不过这件事儿本来就是为了石青琴做的,如今我已经做了,峨眉派不肯领情,那就不干我的事儿了。至于跟天师府的人动手,本就是全无必要,张丹府这厮若是再不识趣儿,定然要跟我死缠到底,难道我孤家寡人一个,就怕了他家大业大的天师府不成?

斗到酣畅处,郭虎猛然一飞冲霄,脱出了战圈之外,叫道:“掌教今日是要跟我分了胜负呢,还是要分个生死?”

张丹府微微一笑,环顾左右说道:“我今日来是向明灭师太提亲,想要为我弟弟张丹城求娶石青琴姑娘为妻。我们的事情,日后自会在江湖上解决,倒也不忙于今日。若是郭兄再没有旁的事情,就请自便吧。”

郭虎眼神骤然紧缩,虽然他跟石青琴并无暖昧关系,但是张丹府这是表明了要跟他挑衅,我们郭虎郭大少本来就是个不受激的性子,当下就卯上了,亦复说道:“我师父玄天青袍客赐我青罡剑的时候,还曾叮嘱我,日后只能传自家人。我不能把此剑还给峨眉,但用此物为聘礼,前来提亲倒是不违拗师父的本意。”

郭虎随手在后背上一抹,便把背上的长剑摘了下来,随手一拍,就连剑带鞘都钉入了地面。青罡剑比寻常的长剑要长,足足有四尺七寸,也比寻常的长剑宽阔,看起来更像是战阵上对决的武器,而不似江湖争斗的兵刃。郭虎一声清喝,在内劲的牵引下,青罡剑猛然自动出鞘半尺,打造这柄青罡剑用的是极罕见的天外玄金,所以剑身中蕴含有天外元磁之力,剑身呈现幽幽青碧之色,在阳光下发出一股森冷幽寒的气息。

郭虎眼神一转,扫到了明灭师太身上,立刻换了一副笑容,还有些谄媚地说道:“晚辈郭虎,当年曾因血手天魔一役,跟令爱徒石青琴并肩作战,情愫暗生,只是思及峨眉乃是名门正宗,门下弟子不容亵渎,这才禀明了恩师,前来求亲。只要明灭师太不计前嫌,愿意把令徒许配,日后但凡峨眉有事儿,我郭虎必然一力承担。掌教的弟弟只怕没这份担当。”

张丹府微微一笑,居然也不着恼,只是微微躬身一礼,说道:“一家有女百家求,我弟弟为人淳朴敦厚,郭兄么……传说是个浪子,而且家无恒财,难道青琴姑娘嫁过去,每日还要争风吃醋、犯愁吃食穿衣不成?”

两人唇枪舌剑,争斗比刚才论武犹要激烈,明灭师太这个时候却不气恼了,笑吟吟地瞧着这两个天下武林最杰出的少年人为了她徒儿石青琴吵嘴,忽然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我也做不得主,得我徒儿青琴自行决断。不过郭虎你拿了聘礼出来,我徒儿日后还要带回去你家,吃亏的不还是峨眉?你求亲也忒没诚意,不如掌教的弟弟远甚!”

郭虎眼珠一转,立刻就呵呵笑道:“这件事儿却是容易,我跟青琴大婚之后,第一个孩子必然携带了青罡剑拜入峨眉门下,岂不就是两全其美?”

明灭师太微微动容,若是郭虎和石青琴有了孩子,必然是身兼两家之长,若是这个孩子拜入峨眉门下,必然会让峨眉派大放异彩。这种连未来孩儿都卖掉的聘礼,确实丰厚得让明灭师太微微动心,她是峨眉派的掌门,对峨眉派未来的存续和发扬光大,有着极大的责任,郭虎这个建议实在忒无耻,但是却也恰好打动了她的心思。

张丹府见郭虎居然出此“下策”也不禁有些苦笑,明灭师太虽然责难,但偏向之心却昭然若揭。郭虎提出的那个“无耻”条件,他势必不能答应,天师府的血脉只能留在天师府,他是决不可能让张家的人拜入峨眉派的。张丹府只能一拱手,轻轻说道:“若是似我弟弟那般淳朴的孩子,拜入峨眉派中,倒也能为峨眉派增添几分光彩。若是似郭兄这般,整日风流随意,浮浪平生……峨眉派可是女弟子甚多,而且个个姿容出色……”

这句话也忒狠了,登时让明灭师太哑口无言,郭虎郭大少在男女之事上的名声是不大好。他初出茅庐第一战,虽然名扬天下,跟几位武林大宗师联手,击杀血手天魔,但那件事让郭虎名头流传的,却不全是他的赫赫武功,而是他在那一战之中,连续得了三位武林中最着名美女的芳心。

其中就有白鹭山庄的司徒青、峨眉派的石青琴,还有他的师妹,同在玄天青袍客门下学艺的吕晚荷。而且不久之后,这位郭虎郭大少就接二连三地传出各种风流韵事,如今细细算来,他的红颜知己已经超过了二十之数。

明灭师太沉默半晌,最终只能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儿老尼姑不管了,还是让我那青琴徒儿自己做主。我这个徒儿现在不在山上,却是因为前任涂州知府告老还乡的路上被人所杀,她表哥七省总捕墨祁阳特意请她去帮忙。你们谁人能先得到我徒儿同意,我这个老尼姑不作梗便是。”

明灭师太把手一挥,就那么转身进了白云庵的正殿,留下郭虎和张丹府针尖对麦芒地盯看了一阵,张丹府忽然轻笑了一声,郭虎也跟着微微一笑。

张丹府的笑容中,充满的自信,阳光和煦!

郭虎郭大少的笑容,却带了点坏坏的眼神和那么点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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