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莎·格莱姆技术六代人》这一盛大的纪念活动于1988年5月19日在美国纽约如期开始了。这是由玛莎·格莱姆协会与亚洲协会共同举办的。

大会于上午10点钟正式开始。漂亮的莉拉·艾奇逊·瓦莱斯礼堂里聚集了美国现代舞蹈中的名流,其中不少人已是世界舞坛上的大师。他们都是格莱姆的亲传弟子。从格莱姆自己在“美国现代舞的奠基人”——丹妮丝与肖恩夫妇那里学艺师满一直到现在的60多年间,格莱姆前后一共培养了六代舞蹈家,有的已是舞台前辈,有的是刚毕业的青年。这次聚会真可谓是格莱姆门派大会师。

与会者畅谈了自己从恩师那里得到的巨大恩惠,也同时披露了许多未曾公布于众的格莱姆的生活细节。

例如,据梅森先生透露,格莱姆自从1923年从丹妮丝、肖恩那里独立之后,她之所以另创一路舞径,一方面是为自己求得更大的发展,另一方面却是迫于无奈。原来,格莱姆虽然学得了老师丹妮丝、肖恩夫妇的精湛技艺,但是这一对夫妇却要求格莱姆不能擅自使用自己一派的技艺,除非格莱姆能够付500美元买去这种技艺的使用权。当时格莱姆刚刚毕业,连吃饭都很困难,她上哪儿去弄这500美元?她对这对夫妇的做法非常不满,便决心要创出自己的一套风格,不要使用老师的任何技艺。不久,她便创出了自己非常拿手的胯至脊椎至肩部收缩与放松动作。

艾尔斯·吉尔摩女士是著名的美籍日本现代雕塑家野口勇的妹妹,是她促成了格莱姆与自己的哥哥之间多次的成功合作。她说,格莱姆的艺术世界是建立在呼吸与脊椎的收缩与放松动作基础上的。在早些时候,格莱姆从墨西哥回来,受墨西哥本土风情的启发,编导了《原始神秘》。但当时演员们因为衣服太紧而无法自由活动,竟被《纽约时报》称为“黑老鼠”。

美国著名舞蹈摄影师芭芭拉·摩尔根女士展示了格莱姆早期的剧照及教学示范照的幻灯片,那一个个充满生命力的动作依然让观众们激动得无法安静。

接着许许多多的格莱姆弟子纷纷讲述了自己记忆最为深刻的一件事。这些事都从侧面揭示了格莱姆伟大的一生。

格莱姆曾经说过:“舞蹈是最好的交流。人体不会扯谎,动作从不会扯谎。我对观众理解我的动作并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他们对我动作的感觉。我要的是直觉,而非理性的感觉。我要让观众自己去感受,感受到生命的涌动。”

玛莎·格莱姆于1894年5月11日在美国东部的宾夕法尼亚山区出生。其后不久,一家人迁到了加利福尼亚。她们一家非常幸福,父亲是个医生。从小就培养孩子们对生活与自然的兴趣。有一天,父亲把一小块带水的玻璃片拿给小格莱姆。问:“你看见了什么?”“清水!”小格莱姆用童稚的声音高声答着。“清水干净吗?”父亲接着问,“当然干净!”父亲摇了摇头,把玻璃片放到显微镜下,让女儿凑过去瞅瞅。格莱姆很奇怪,有什么好看的呢?格莱姆眯起眼睛朝小圆筒里瞅去。她猛地叫起来,那里面充满了不知名的、奇形怪状的小东西。它们都不停地蠕动着,这是哪儿来的,可把她吓坏了。她经过反复检查,这才确信这些东西都是那清水中的。父亲说:“水看上去很干净,其实并非如此,世界充满了奥秘,就等着你去探索。”从此,小格莱姆对那些神奇的小生命充满了神秘感:“原来生命到处都有呀!”

格莱姆中学毕业后,出于对舞蹈的热爱,她觉得舞蹈的每个动作都充满了生命的魅力。

格莱姆投入当时著名的现代舞名师——丹妮丝与肖恩夫妇门下。父母也非常愿意这个满身充满活力的女儿能够在耀眼的舞台上展现自己的风采。那一天,父母把小格莱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用车直接把她送到当时丹妮丝与肖恩夫妇的驻地洛杉矶。那天晚上,是小格莱姆永远不会忘记的。因为,父亲给她买了第一束花佩戴在胸前,那是清丽秀雅的紫罗兰。小格莱姆突然感觉到,她的所有的美丽都尽在舞蹈之中。

丹尼丝、肖恩夫妇是当时美国最负盛名的现代舞名师。聪慧的格莱姆在这对老师的悉心指导下,通过自己刻苦的学习、训练,她进步之快让所有人都惊奇。连丹尼丝、肖恩这对夫妇也不得不佩服小格莱姆的天赋与毅力。要知道,格莱姆并不是一直在老师身旁学习。她只是在暑假期间才能亲自登门求教,大部分时间是她自己练习,不懂的地方只能通过书信求教。但是,格莱姆不但丝毫不比别的学生差,而且是其中尤为出色的一个。格莱姆跟丹妮丝与肖恩夫妇学习现代舞,跟音乐家路易·霍斯特学习音乐,跟野口勇习得了形体的空间表现力,这是格莱姆风格的重要基础。直到后来,格莱姆依然经常提到这些对她有重要影响力的老师与朋友,她从各种艺术中感受到生命力的强悍。

1923年,格莱姆离开丹妮丝与肖恩这对恩师,开始自己闯荡舞台,不久她就创出了一种独特的风格,这种风格是根源于一切古老民族的神话中生命的复苏。格莱姆一边演出一边到各地学习传统的民间舞蹈与音乐,研究当地的神话传说。就这样她渐渐成熟起来。

1926年,格莱姆举办了自己的首场独舞演出。她以自己编导的舞姿在台上尽情展现了自己的风格,给观众以巨大的冲击力,当时便轰动了全城。这之后,格莱姆创办了自己的舞蹈剧团,开始招收弟子。但是,因为团里没有男演员,格莱姆认为这只是个舞蹈组。直到1938年,埃里克·霍金斯这位著名的舞蹈演员进入剧团,这才使格莱姆大为欣慰。从此,开始了格莱姆舞团的辉煌时代。

埃里克·霍金斯接受过专业系统的芭蕾训练。这位优秀的芭蕾演员为格莱姆的教学增加了新的内容,从而更加全面地提高了演员们的素质。此外,霍金斯的到来对格莱姆的爱情产生了巨大影响,从而激发了格莱姆的艺术激情,在格莱姆的舞蹈动作中突然增加了戏剧性,从而使格莱姆的作品更加完美。

从此格莱姆创作了一部又一部的杰出作品。格莱姆舞团渐渐扬名世界。团里的演员也越来越出色。例如,有位叫金·埃德曼的女演员,她也是1938年进入格莱姆舞团的。有一次,舞团要赶去波士顿,时间急迫,金·埃德曼却在舞团就要出发的前几天才赶回来,她所扮演的角色她还不知道呢。团里上下全都很着急。金·埃德曼投入紧张的排练中去,令人惊讶的是,她以短短的10天时间出色地掌握了5部作品。整个剧团在欢呼的同时对她敬佩万分。这种能力在格莱姆舞团的演出史上是空前绝后的纪录。

格莱姆以生命的韵律来创作舞蹈。当她创作时,她沉浸在自己的内心冲动中,这里没有音乐,只有节奏。她用形体的语言尽情地表达她对生命的理解。一部作品编出之后,作曲家路易·霍斯特能够为她写出配合得天衣无缝的旋律。这不能不让人惊奇。

格莱姆说:“人总是会有一种欲望的,这种欲望就是需要。卷进了激情的漩涡之中,陷入生活的直接需要和眼前的重要意义中就是不可避免的,这就像个孩子似的,被一种神秘的生活力量所驱使。当一个孩子说,现在,除了现代,一切都不存在——过去与未来都不存在时,他就只注重于眼前了。而对我来说,这种欲望就是生的欲望,就是爱的欲望,就是干的欲望,在世界上建立一种新秩序的欲望。有这种欲望是个负担,但又是个极大的特权。”

格莱姆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美国著名舞蹈表演家、编导家及理论家艾格妮丝·德·米尔女士称格莱姆舞团是“20世纪剧场艺术中最强壮而富有创造性的力量和美国舞蹈传统的真正代表,可与全盛期的佳吉列夫俄罗斯芭蕾舞团及日本大型歌舞伎相媲美。”

但是,这个伟大的格莱姆舞团曾经经历了一次重大的挫折。

1969年,75岁的格莱姆因身患重病,不得不告别了舞台,这让她痛不欲生。因为,表演便是她的生命。此后,格莱姆孤独绝望,一蹶不振,并一度将舞团与舞校弃之不顾,格莱姆舞团日渐衰落。

这时,一位叫做雷诺德·普洛斯塔的小伙子出现在这位舞蹈大师的面前。在他的鼓励下,格莱姆终于重新抬起了头,并以极大的热情重新投入工作。她重新面对自己一手创办的舞团与舞校,继续创作、编导。由于她已不继续跳舞,她就坐在椅子上指导示范。格莱姆舞团迎来了新的春天。

格莱姆以极大的毅力,又推出了《夜歌》等26部新作。声势依然不减当年,要知道,到1988年5月19日,这位女前辈已经95岁了,但她依然充满了工作的激情,她已经把自己等同于格莱姆舞团了。每一部作品的成功演出,就等同于她自己的演出。她虽然不在台上,但她的灵魂与演员们一同舞蹈。1989年,格莱姆又率领她的格莱姆团举行了盛大的回顾式演出,这成为她最后的杰作。

美国最权威的舞蹈批评家之一、《纽约时报》的安娜·吉赛尔柯芙女士对此评论道:“格莱姆的这些作品一个接一个地诞生,构成了任何其他现代舞团都无法自夸的保留剧目”。

其后不久,格莱姆病情加重,住进医院。1991年,玛莎·格莱姆与世长辞。

格莱姆一生为舞蹈事业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她的格莱姆舞校为美国培养出了许多著名的舞蹈演员,其中尤为突出的是默斯·堪宁汉,他的功绩可以与老师相媲美。格莱姆的训练体系与默斯·堪宁汉的训练体系及霍塞·林蒙的训练体系被称作世界现代舞训练中最科学的三大体系。此外,格莱姆一生编导了多达178部舞剧,其中名作众多,例如《原始神秘》、《致世界的公开信》、《阿帕拉契亚的春天》、《心之窟》、《夜之旅》及《春之祭》等等。

她的贡献是无与伦比的。格莱姆被西方艺术评价家与弗洛伊德、斯特拉文斯基、詹姆斯·乔伊斯及毕加索列在一起,她是20世纪里改变了人们观察与思考方式,打破陈规陋习者之一,并为古典芭蕾术语提供了经典性的选择。

“我害怕在钢丝绳上冒险,我害怕冒险地步入未知世界。创作任何真正新的东西就像进入太空一样,要么你找到一个行星,要么你永远也找不到行星,要么你自己完全地消失掉。”玛莎·格莱姆如是说。

格莱姆以一生的精力来追求那种神秘的生命力量。她一生最崇拜的就是充分展现了人性美的意大利著名戏剧演员杜丝以及俄国著名的芭蕾演员巴甫洛娃。她向往着充满生命气息的古希腊罗马时代。就这样追求着生命的冲动,在世间轻舞了一个世纪,并且将在无数人心中舞动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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